许蕴灵方才粗略过了一遍原小说中许安泽的事迹。虽然她的出现导致了男女主感情线的偏离,但一些配角,以及部分事件还在按原轨道进行。
小说里,就有许安泽为了花柳巷的一位女子和别人逞凶斗恶,将对方一条腿打断了的事情。许安泽闯了祸不敢同许康辉讲,又怕对方上门告状,于是将这件事告诉了苏氏。苏氏花了很多钱,同时威逼利诱,迫使受害者答应不再追求,这才作罢。
那位女子是许安泽的红粉知己,两人的关系从许安泽进来销金窟的第一天起便没有断过。许安泽今日找的,估计就是那位。
许蕴灵看向许安泽,果不其然,他右眼的目光开始躲闪起来,面上紧张又不自然。
她猜对了。
而另一边,许康辉听到这件事,转头去看儿子的反应,却见他心虚着不敢同自己对视。他心里咯噔一下,同时肯定,许蕴灵讲的是真的。
许康辉出离愤怒了。
唯一的儿子当逃兵,逛妓院,酗酒,斗殴。凡事每一条需要严格遵守的军中纪律,他全犯了个遍!
别人家的儿子个个出类拔萃,他每每听到同僚提起谁谁儿子干了什么满意的差事,他心里羡慕的快犯酸水了。可一旦轮到自己,除了摇头叹气还是摇头叹气。
儿子不争气,他一个总督感觉在下属面前快抬不起头了!
现在又让他抓了个正着。
他大半生洁身自好,从未接触过老鸨等三教九流人士,可唯一的儿子竟然会沉迷于此。
许康辉生气时不会暴跳如雷,但往往引而不发的怒意更加令人发怵。
众人仿佛泰山压顶,一时间人人放轻了呼吸。
“陈副将。”许康辉沉了声音,喊上自己的副将,吩咐说,“把人给我散了。”
陈副将听命,将周围的人全部遣散。
四周空旷旷的,空气都安静了几分。
许安泽一颤,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爹,后悔道:“爹,我错了,您、您别冲动。”
许康辉一言不发,将许蕴灵留在了外边,一手把许安泽推进了雅间。
陈副将关上了房门,沉默地守在门口。
许蕴灵忧心地望着紧闭的大门,随后她便听到了许安泽哭丧着讨价还价:“爹,我都多大了,能换个地方打吗?”
许康辉无动于衷,不容置喙道:“……脱裤子,趴好。”
“呜呜呜呜呜嗷!”
许安泽挨打有一段时间,许蕴灵在外边等了会儿,里面动静一直没有停过,她知道这一回许康辉估计气得不轻。
不过等许安泽挨完打,下一个就轮到她了。虽然她在许康辉来时讲了那一段话,但并不会完全消除许康辉的不满。
毕竟良家女子来烟花巷本就是一个错误,更遑论她还进来了不少时间。这点功夫,就能让有心人编排出不少谣言。
许蕴灵站得有些腿累,往外走了几步,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上面是许安泽压低的惨叫,销金窟的一楼并不为此打扰,该什么仍在干什么,琴师拨动琴弦,丝竹声袅袅,舞娘手袖翻飞,风情无限。
许蕴灵手搭着栏杆,往下探了一眼,心里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幸亏赵长渊替自己找回了原来的衣裳,让她换了回去。要不然现在恐怕也解释不清,她出现在销金窟到底做了什么事。不过他后来半道离开,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许蕴灵有些烦恼,有些愁。
她往后该如何面对赵长渊。逃开是不可能了。原小说里,许蕴纯越是逃离,越是激起了摄政王的逆反心里,得不到的最想要,哪怕是不择手段。她要是学着许蕴纯,恐怕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与其忤逆他,倒不如顺其自然,抱紧摄政王的大腿。毕竟他现在性格虽然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可比起书中的残暴狠虐,却是好上了不少。
她是一个意外,许蕴纯也是意外,说不定连他也是呢。
凡事得往好处想。
许蕴灵想通了其中关节,顿时感觉心头的重压挪开了,整个人如释重负。她长长的呼了口气,唇角微微露出惬意的笑容。
“看什么呢这么开心?”赵长渊突然出现在许蕴灵的头顶。
许蕴灵怔了怔,仰起脖子,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她眼里水波流转,迷茫着眨了下眼睛:“您没走呐?”
“嗯。”赵长渊声音沉沉,撩袍随意地坐在许蕴灵的身边,丝毫没有王爷该有的架子。
不过他就算是随地一坐,气势也十分令人不容忽视。英俊的容貌和高贵的气度使然,他依旧是让人仰望的。
许蕴灵默默欣赏了一番摄政王的英姿,不得不承认,赵长渊的长相是极为出挑的,丝毫不比女子逊色。而他身为男子,曾久经沙场,又比女子多了些英气与冷硬。
他的侧脸轮廓分明,鼻梁笔直高挺,薄唇抿起,一双星目淡然地望着楼下的场景,好似芸芸众生在他眼中不过是过眼云烟。
许蕴灵记得书里的赵长渊才二十出头。眼前这个人,明明年纪不大,颐精养气的功夫却很深厚,喜怒不形于色,相比现代同龄人,他更稳重内敛。除去喜怒不定的性格,倒是很招人青睐。
许蕴灵下巴垫在手背上,随口问道:“王爷,您为何又回来了?”
她话语里是难得的放松,赵长渊闻言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收回,垂眸遮住眼里的情绪,半真半假道:“本王受了你不少的好话,不过来看看岂不显得我太过无情。”
他其实走了,可到了半路,即将跨出销金窟的门时,又折身回来。
许蕴灵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面上一愣,想起了她直白的那句“王爷是个大好人”。
她感到略微的尴尬,不过既然话放了出去,哪有再改的道理,于是许蕴灵绷着脸继续吹捧:“我那都是真心实意的实话。本来就是嘛,您赶跑了西夷蛮人,平定了边疆,又在社稷为难时和钱大人力挽狂澜,辅佐圣上登基,除奸党平叛乱,匡扶社稷。您就是我们大宣朝的大功臣。”
许蕴灵连说了一串,赵长渊都惊讶了,他轻笑了下:“年纪挺小,知道的倒是不少。”
许蕴灵弯眼笑起来,灵动又甜美,顺口自然地接道:“我从小听你故事长大的嘛。”
她夸人的说法新鲜,赵长渊莫名觉得有些受用,他转了转玉扳指,揶揄道:“人小鬼大。”
许蕴灵有点不乐意,抬起下巴,义正言辞地指正:“我不小了,等过完年到了来年五月就十五了。”
快十五了。赵长渊默默想到,确实不小,也快到了嫁人的年纪。
许蕴灵对于成亲这件事无知无觉,她说完之后又趴回了栏杆,手背继续垫在下巴上,听着不远处许安泽的哀嚎声,有些郁闷:“我爹今日应该是气狠了,许安泽都那么惨,轮到我估计也逃不过一顿罚。”
赵长渊睨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你弟弟那么惨,难道不是你的手笔?”
“嗯?”
“你将你爹招来的。”
“……”
许蕴灵讪讪,小声嘀咕:“谁让许安泽太过可恶了。上一回二话不说,扬起马鞭就往我的脸上抽,这一回他和他的朋友在背地里商量着如何□□我。如果不是我恰巧遇到他,又听见了他们的密谋,指不定哪天我就被他们害了。而且他当逃兵,逛青楼这本来就不对。您说是吗?”
许蕴灵扭头看过来,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眼睛闪亮亮。她求证一般地看他。
不知为何,听到她的的那句“逛青楼本就不对”,赵长渊平淡无波的心里,冷不丁地冒出了些理亏。
赵长渊颔首,轻嗯了声。
许蕴灵一脸“我就说吧”的理直气壮。而后她瞥了眼身边的人,轻咳了声,带了点狡黠,有点八卦地打探:“王爷,您是不是也经常来销金窟啊?”
赵长渊垂下地眼睑慢慢撩起,如炬的目光静静地看向许蕴灵,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道:“怎么,想知道?”
许蕴灵心一紧,猛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戳到王爷的隐私了,于是立刻拨浪鼓似的摇头:“不想不想。”
“……”
许蕴灵怂得飞快,赵长渊玩味地看她。
两人一时无言,雅间的大门刷拉一下拉开了。
许康辉大步走了出来,他看上去仍有些生气,不过对比之前,怒意已经消减了不少。
许安泽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走一步咧一下嘴,嘶嘶声不断,一张脸看起来格外可笑。
“蕴灵。”许康辉教训完许安泽,本想来叫来许蕴灵训话,结果一眼就看到了她身边的摄政王。许康辉嘴边的话一拐,诧异道,“王爷?”
赵长渊慢条斯理地起身,“许总督。”
许康辉看了眼赵长渊,又看看许蕴灵,有点奇怪,自己女儿怎么又和摄政王遇到了。不过眼下许康辉急着处理许蕴灵偷跑来销金窟的事,即便是为了许安泽好,但如此莽撞孤身一人进来,也实在不像话。
许康辉朝赵长渊拱手道:“王爷,下官还有些家事要处理,恕不能陪同了。”说完,他沉声对许蕴灵说,“蕴灵,跟我走。”
“等等。”赵长渊叫住了许康辉,看了眼许蕴灵,不紧不慢道,“许总督,你的家事本王本不该插手,不过如果和许大姑娘有关,本王倒是有一两句话要讲。”
许康辉皱眉,不得不停下来:“王爷请讲。”
“烟花流地不是什么好地方,只是许姑娘劝弟心切,正巧遇到了本王,所以委求我带她进来找令郎。她与本王的护卫在一起。”
言下之意,如果许蕴灵没有遇到他,她是进不来的。现在她进来了,身边有护卫护着,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赵长渊三言两语将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许康辉这下也不好对许蕴灵多说什么。
“下官知道了,多谢王爷护了小女。”许康辉点点头,向赵长渊告辞,“那下官先回去了。”
许康辉带着儿子和女儿一起下了楼,许安泽走不动路,让副将搀扶着走了出去。许蕴灵落后一步,跟在最后面,轻纱覆面,盖住了她姝丽的容颜。
快要走出销金窟时,忽然停住,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她下意识地抬起头。
二楼栏杆处,赵长渊长身玉立,黑夜与红灯朦胧交融处,月色的光芒倾泻下来,笼罩在他周身,勾勒出他清隽的身姿。
他们明明离得那么远,可许蕴灵仿佛将他看清了。
她看到他薄唇轻启,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人情债。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第25章 战争 ·
许康辉来销金窟时匆忙, 和副将各骑了一匹马出来。回程的路上,许蕴灵和许康辉共乘一匹,许安泽则和副将一起。许安泽因为屁股挨了打, 只能趴在马臀上,顶着胃颠颠地回了府。
苏氏早早地等在花厅, 来来回|回地踱步。许蕴纯坐在一旁的椅子里, 手指沾着水渍,低头在茶案上不知道画着什么。
管家一得到许康辉一行人回来的消息,立马递给了柳叶,柳叶又赶忙回禀了苏氏。苏氏一听, 焦灼的神情稍缓, 拉上许蕴纯就要去关心儿子。
一出花厅, 苏氏看到了许康辉和许蕴灵,还有一个面目丑陋的人,就是没瞧见自己的儿子。她懵了一懵:“老爷, 安泽呢?”
许康辉哼了声, 指着他身侧的许安泽不快道:“不就在这站着吗?”
苏氏看过去,一下就傻了。
这、这个脸肿的认不出来的人,竟然是她的儿子???
苏氏辨认了一会儿, 终于认出了许安泽, 顿时感到震惊和心疼, 她又急又气:“天!安泽,你的脸怎么回事?”
许安泽很想说许蕴灵的名字,可许康辉看着他,他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苏氏当是许康辉下的重手, 不可置信地看着许康辉:“老爷,安泽也是您的儿子, 您怎么下的了那么重的手。你把他的脸打成这样,他在外面可让人怎么看待啊。”
“你胡说什么!“许康辉哪里想到苏氏直接一口黑锅砸到了他的身上,消下去的气又腾得升了起来,“他的脸让别人打的!小兔崽子不学好,为了个烟花女子和人争风吃醋,被打成这样也是活该!”
苏氏即将哭出来的眼泪憋在了眼眶里,“啊?”
“啊什么啊!”许康辉现在是看许安泽哪儿哪儿都不顺眼,这个儿子简直让他糟心死了。
许安泽在销金窟干了一堆破事,估计早让人当笑话讲出去了!
许康辉越想心气越难平,怒极反笑,“别人怎么看?!呵,我许府的脸面今天让他一个人丢尽了!老子在京快要沦为笑柄了!”
苏氏一怔,犹疑地在许安泽和许蕴灵之间看了看。她觉得许康辉是危言耸听,她儿子进了花柳巷丢人,可许蕴灵也一样啊,凭什么只说安泽却不怪许蕴灵。
这不公平。
苏氏觉得许康辉偏心,瞄了眼许蕴灵,嗫嚅道:“老爷您是不是说得太严重了,就算安泽做的不对,可丢人的不止他一个啊。”
许康辉自然听出了苏氏的言外之音,这是要他连蕴灵一起责怪了。
然而此刻,苏氏的话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在许康辉的认知里,所有的一切全是许安泽搅和出来的。他要是品行端正,为人正派,就不会发生乱七八糟的事。但是现在呢,儿子犯了错,当娘的一直在为他开脱,不仅不好好反思,还要拉女儿下水。
“关蕴灵什么事!”许康辉心里窝火,尤其想到刚苏氏一来就宝贝儿子的模样,这口气越发不顺。他转头就将矛头对准了苏氏,训斥道,“倒是你,慈母多败儿!就是你一直纵容他,他才变成现在这幅德行!教不好女儿教不好儿子,抬什么正房!”
“从今天起,你们两个都给我闭门思过,没我的允许,不许出来半步!”许康辉说完一甩袖,忿忿地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苏氏脸色一下就白了。
她惦记了正房的位置半辈子,好不容易熬到姚氏去世,熬到许康辉对她改观,可是现在呢,她所有的努力眼看就要付诸东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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