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影都是客气的说法,是全身上下一整套白,白森森的鬼影啊!
“啊!”白玨疯了。
她一个纵身向后跑去,人都快弹飞出去了,忽然被人拉了一把。
白玨吓疯,一掌都快打出去了,看清是顾容瑾,本能使然,整个的就扑了上去,双手双脚并用,干脆利落的爬他身上,紧紧抱住,闷在心口的三个字才终于冲破云霄:“有鬼啊!”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人点燃了火折子,引亮了羊角灯。
许久过去,都没有人说话,只有抽气声。
顾容瑾抬手扯了扯紧紧箍住他脖子的某人,脊背笔直,硬如石雕。
噌噌噌,几道黑影落下,刀剑都哗哗抽出来了,又,又,集体沉默。
顾容瑾额上青筋直跳,终于,一狠心,将缠在他身上的女人硬生生扯了下来。
这一下用了力,很大的力。
扯掉她的同时,他感觉脖子被指甲划了几道,有些痛,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衣服被她撕烂了一块!
“白玨!”他怒。喊出声后,他自己先愣住了。
白玨被摔在地上,没摔疼。她翻了个身一扭头就看到了顾长思。
顾长思和小六子一人提一盏羊角灯,罩在头顶的白布拿掉了,身上还披了一整块。
白玨迟疑的眨了眨眼,走上前一看,蚊帐。
好家伙!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章 。再次交锋
白玨夜里睡不着想跟儿子联络联络感情,不料被两个身披蚊帐的假鬼吓个半死。她惊魂未定,头脑发热,大口喘气,心脏蹦蹦跳。看清缘故后,不问青红皂白,先是一人给了一个爆栗,怒吼:“吓死老娘了!”
顾容瑾抬了下手,似有阻止之意。
顾长思和小六子同时抱头蹲地,呜呜埋怨。
“你才是!吓死人了,半夜三更你干吗来我院子?”
白玨:“我爱来就来,你管得着?”
顾长思:“我看你就是不怀好意。”
顾容瑾默默放下手,默不作声的整了整凌乱的衣襟。
暗卫尴尬的杵了半晌,彼此打眼色,贴心的没打招呼,默默退了下去。
“长思,”顾容瑾不紧不慢走了过来,看了眼四周的情形,蹙了眉心:“你这是在干什么?”他问顾长思,却是看向白玨,眼神责备。
白玨自觉无辜被连累,毛躁道:“你看我干吗?我又没半夜烧纸钱。顾长思,你爹问你话呢,说!”
顾长思咬了咬唇不吭声。
顾容瑾轻叹一声,已然明了。
然而白玨还懵着,见他父子二人气氛古怪,忍不住道:“你小孩子家,没事别乱烧纸钱玩,你知不知道烧纸钱是有讲究的。随便乱烧会引来孤魂野鬼,你小小年纪要是被小鬼缠身了可怎么是好?”言毕,她和小六子几乎同时抱住肩搓了搓,自己被自己吓到了。
顾长思不忿:“我没乱烧。”
顾容瑾的目光很轻微的落在白玨身上,又转开,轻描淡写道:“走吧。”
“走……”白玨正骂孩子骂得带劲,她还手痒想打,不料顾容瑾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吧?不是,这俩熊孩子披麻戴孝的搁家里烧纸钱,你就不管啦?”她心里气不过,暗道孩子就是这么被顾容瑾惯坏的。一时脑充血,伸出手指头戳顾长思脑门:“得亏你不跟顾太师住一起。你祖父要知道你这么烧他,还不气得当场蹬腿。”
顾容瑾都侧过身了,又转回来,冲口而出:“为什么不说他外公?”这话完全是下意识的。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被激得抛却礼仪规矩,与她大吵一架。
各自的爹,各自护。谁还不是谁爹亲生的啊!
白玨翻他一个大白眼:“白大将军招你惹你啦!”
若是曾经,顾容瑾肯定要回一句:“我爹招你惹你了?”白玨再来一句:“你爹就招我惹我了。”
怎么招的?怎么惹的?罚她抄书写字,不写完不许吃饭!
然而此时此刻,历史并未重现,回应白玨的是顾容瑾冷透人心肠的沉默。
如果一个人的气场真能形成实质,那顾容瑾周身十米开外定然是要结冰的。
白玨不自觉的往顾长思身边靠了靠。
“你离他远点!”顾容瑾厉声道。
白玨与顾长思同时被吓了一跳,小六子直接软了。
顾长思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反正等他回过神,他已经伸胳膊挡在白玨身前了。
“爹,”他试探着叫了声。
顾容瑾看着儿子防备的姿势,心里有些后悔,他从来不是容易发怒的人,至少儿子长这么大他没有过一次在他面前发脾气。
“对不起,吓到你了。”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他失态了。
最近总是有些恍惚,现实旧影重叠,原已如一潭死水的心又起波澜,让他很不好受。
白玨从顾长思身后探出了脑袋,睁大眼,不会吧,这就对不起,吓到了?他当孩子是琉璃盏呢,这般不经敲打?
“爹,今日也是我娘的生辰,你怎么从来不告诉我?”顾长思咬了咬牙,说。
白玨怔了怔,喔嚯,原来我儿子在给我烧纸钱啊。
倒也不必如此……客气。
不过,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心内暗搓搓道:“对!盘他!看他怎么说!”
顾容瑾心里有千言万语,他很想和儿子说不是不想念不是不想说,而是根本开不了口,因为太痛了。然而话到嘴边,看到顾长思身后的那张脸,他又自行收敛了身上外散的悲伤,冷静道:“你娘泉下有知,也不愿你难过。”
白玨心道:“对!我舍不得我儿子难过。”不对,这算什么回答?好你个顾容瑾,就知道拿我当挡箭牌。
然而,她现在又不能说什么。仔细一想,这娃心里可真装事,白天听到了跟没那回事一样,晚上就给她烧纸钱了。
真是一个敏。感细腻的孩子啊。
白玨这般一想,更不敢在他面前乱说什么怼他爹了。还是那句话,大人间的战火不能蔓延到孩子身上。
孩子是无辜的!
虽然……但是……白玨还是有话要说,她伸出手指头点了点顾长思的后背。
顾长思:“干吗?”
白玨:“你的心意你娘领了,可是三更棒子已过,现在已经不是你娘冥诞了,你这纸钱……白烧了。”最后三个字她用气声,轻轻吐出,听在顾长思耳里像是讽刺。
顾长思瞪她一眼。
白玨眼珠子移开,装没看见。
这之后,顾容瑾走在前,顾长思走中间,白玨正要走,一脚勾起软在地上的小六子,面上笑嘻嘻,也没说什么,背着手走了。
小六子连滚带爬:“等,等等我。”他也怕鬼啊,非常怕。
白玨很快追上顾长思,拉住他的手。后者愣了愣,甩开,没甩掉。
顾长思:“你干吗?”
白玨悠哉游哉:“感情好,拉拉手!”想了想,又道:“我是你长辈。”
顾长思:“……”行吧,你高兴就好。
二人这边侧着脸说话,白珏一转头,刚好看到顾容瑾站在房门口,正对着他们看过来。夜色下看不清表情,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三人前后脚进了屋,顾容瑾点了灯,说:“最近看你身体好了不少,书院那边也该去了吧。”
顾长思很明显的僵了下,顾容瑾注意到了。心内又是一叹。父子二人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白玨没在意,进屋后,就满房间找吃的。顾长思容易肚子饿,丫鬟常备了糕点给他垫肚子。白珏捧了一碟绿豆糕,咬一口说:“喔,好甜。”还有一丝血腥味。
顾容瑾:“你怎么还在这?”
白玨:“你在这,凭什么我不能?”她对着油灯看到指缝内有血迹,愣了下,反应过来,又看向顾容瑾。
大概是目光太直接,连顾长思都察觉了。这孩子转了转眼珠子,一脸“我都懂”的表情,转过身子往床上爬,说:“你们要是有什么话就出去说吧。我还小,不需要懂那么多,告诉我结果就行了。”
白玨回神:“……”小孩,你说什么?我没听懂。
倒是顾容瑾不自在的扯了下领口。
“走吧,”顾容瑾说。
白玨越看儿子越顺眼,临走的时候忍不住又摸了他的脸一把(我儿好可爱,好贴心),这次被顾长思捉住了手。
“你不是我长辈吗?哪有长辈像你这样不庄重?”
白玨笑得一脸慈祥:“你不懂,等你将来当娘了,你就懂了。”
顾长思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我,男的!”
白玨还要再说什么,顾容瑾站在门口催促道:“走了!”
“哎,”白玨答应一声,又朝顾长思眨了下眼睛,一身轻松愉快的离开了。
顾长思看着他爹和那个女人离开,莫名有种诡异的和谐感。他百无聊奈的想,要是他爹喜欢,他也没什么意见。
离开了顾长思的院子,白玨正要朝她独居的小院去。顾容瑾走在前头,说:“你等等,我有话和你说。”
白玨迟疑了下,面上没什么反应,心脏却不受控制的乱跳了起来。
他要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还要背着孩子?
咦,这是要去哪?
难道是认出我了?
认出我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我也一直没隐藏我自己啊。我就差当着他的面指着我自己告诉他,我是白玨了!
啊!等等,他先前明明叫我来着,在我抱着他的时候,他喊了一声“白玨!”
他知道我……白玨顿住了步子。
心脏狂跳,脑子一下子乱了。
也就在这当口,顾容瑾也站住了,招呼都没打,凌冽的掌风已到了面前。白玨对武功的精熟已融入骨血,接住他的这一掌全凭本能。
霎那罡风四起,飞沙走石,二人在漩涡中心,寸步不让。
这里的响动很快惊动了府内暗卫,大概是习惯了,这些人或趴在屋脊或坐在墙头,远远看着,都没走近。也有被强劲的罡风掀翻了过去,心内骇然,没敢靠近。
顾容瑾只想速战速决,二人来来回回已过了五六十招。速度极快,简直可以用眼花缭乱来形容。
如果顾容瑾先前还有所保留,此刻已被打出了火气,终是下了狠手,将她怼上墙,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
白玨眼中的光,在一霎那悉数熄灭了,她忽然有些自暴自弃的想,杀了我吧,你就杀了我吧。
其实也就是一瞬,他很快松了手。
白玨贴着墙角站着,不言不语不动。
“我说过,不要学她,”顾容瑾疲惫不堪道:“你就算学的惟妙惟肖又怎样?你到底想怎样?”
“学谁?”白玨的语气听不出情绪起伏:“我就是我,用得着学谁?”
作者有话要说:
第23章 。应天书院起风波
一阵风来,更添凉意,看来秋天真的要来了。
顾容瑾垂在身侧的手指些微的发抖,就在先前,在那一瞬他起了杀心。
以往也有人扮过他的妻子讨他欢心,或为名利,或为要他的命。他也曾恍惚过,也仅仅只是恍惚。不是的,终究不是,他很清楚,他的阿玨不在了。
然而,眼前这个人,她太像了。
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每当他多看她一眼,都会觉得心脏被戳得生生的疼。
容貌也是像的,不过她的皮肤太白了,眉目间不见英气,唯有女儿家的娇柔,反而会让人第一眼忽略掉她和白玨容貌上的相似之处。
“也许我应该杀了你。”顾容瑾说。
风忽然停了,一片死寂。
顾容瑾看着她,数次张口,又抿住了唇,最终轻声道:“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想干什么。只要你能治好长思,就算你要我的命,你也可以拿去。”
“呵,”白玨嗤之以鼻,她半垂着眼,再抬眼时,眸中寒光迸射,“那么就一言为定了。”
顾容瑾:“……”
白玨身子不动,头机械似的转了下,眼珠子又黑又沉,有种病态的癫狂:“我要你的命。嘻嘻。”
*
顾长思前一。夜睡得迟,到了第二天也没有赖床,早早就起了。
他爹让他去书院,他听进心里了。
小六子一早给他打了洗脸水。
顾长思擦了擦,忽然道:“小六子,你觉得她是好人叭?”
小六子:“谁?”
顾长思:“……我……大姨。”
小六子:“少爷,王姑娘真是你大姨啊?”
顾长思不想说话了:“你怎么废话这么多!”甩了洗脸毛巾,转脸去梳头。
他自理能力一直不错,也不用人帮忙。
顾太尉早早的上朝去了,顾长思自个用了早膳,跟站在边上的婆子说:“你跟我姨说一声,我今天去学院念书了,傍晚才回来。”
婆子答应一声,心里知道顾长思说的是谁,忍不住腹诽,这女人还真想当我们太尉大人的姨娘啊。
小六子收拾了箱笼,上马车的时候,还不忘问一句:“少爷,今个您还逃学吗?”
顾长思正抬脚上去,听了这话,恨不得给他一脚,真哪壶不开提哪壶。
话分两头,却说顾容瑾天没亮就洗漱上了朝。
他昨夜一宿未眠,眼底淡淡一层青黑。穿官袍的时候蹭到了脖子,有些疼,他知道是昨晚被王思思那女人抓的。
虽然那女人来历存疑,目的存疑,这姓名也肯定是假的,但是为了儿子,他暂且也只能容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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