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潮的嘴角才裂开,额头忽然挨了下,一枚小石子差点砸出一个窟窿,破了皮出了血,巨疼。
潘潮嗷嗷叫。
苍老男:“再敢骂我爹娘,砸穿你脑袋。”
潘潮不满:“为什么你打顾长思只用小石子轻轻砸一下腿,到了我就用力砸我头?”
苍老男:“管得着?”
潘潮:“不公平!”
苍老男想了想:“因为我有话问他爹,留着他还有用处。”
潘潮忽而悲从中来,恶狠狠将顾长思一瞪:“有爹疼了不起啊!”友谊的桥梁说断就断了。
萧二郎恰在此刻醒了过来,他痛哼一声,睁了眼,一言不发,运转内力就要挣破束缚,哪知丹田处空空如也,一点力气也提不上,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中了毒,遂恼羞成怒,厉声呵斥道:“卑鄙小人!”
回应他的是一个物件从暗处被扔了出来,三人定睛一看,赫然一条人腿,断口处鲜血淋漓。
“呕,”潘潮受不住当即就干呕了起来。刚才吵架的时候都忘了,他们是怎么被这花月教教主给吓得肝胆俱裂才中了陷阱。
“黄毛小子再敢口出狂言,切了你们胳膊腿,坐成人彘。嘿嘿。”
萧二郎寒了脸。
潘潮干呕个没完没了,什么都没吐出来,腿先软了。
倒是顾长思一言不发,眼睛盯着那断腿毫无惧意,反生出疑惑的神色。
在这诡异的安静中,一声轻微的铃铛声响起。苍老男嘿嘿笑了起来:“大鱼上钩了。”
他刚要开始行动,洞口处传来巨大的声响,来人声势浩大,倒是一点不怕打草惊蛇。
苍老男当机立断,直奔顾长思而去。
几人这才看清一直躲在暗处不曾露面的花月教教主,一身黑袍,兜头罩脸,面上一张白色哭脸面具只露一双眼。走路姿势奇奇怪怪的,尤其那两条腿,裤筒空荡荡,像是杵着两根细竹竿。
花无心尖利的鬼爪才掐住顾长思的喉咙,一阵破山碎石的震动,顾容瑾手执一柄长剑现了身。罡风带起飞扬的发丝,翻飞的袍角。眉眼锐利如刀。震落的碎裂山石,在他身后扬起烟尘。
众人纷纷看来,各怀心思。
面具男:“嚯!”
顾长思:“爹!”
萧二郎:原来顾太尉不是绣花枕头啊。
潘潮:哼!别人的爹。
顾容瑾带着汹涌杀意而来,然而见了真人,面上一瞬错愕,失望与愤怒几乎同时在他心中暴走,“你不是花无心。”
面具男:“……我是啊。”
顾容瑾举剑,毫无预兆的,骤然出手。看那气势仿似连儿子的安危都不顾了。然,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面具男都没反应过来,躲在顾长思身后的腿已被齐齐斩断。潘潮就在顾长思身边,眼睁睁看到这一幕,彻底被吓疯了:“啊啊啊啊!”
面具男倒下的瞬间,就地一滚,灵活的像是土行孙,拔腿就往山洞跑去。长袍磕磕绊绊,顾容瑾长剑又至。
几乎快要刺上面具男后颈的瞬间,一道破风声直指顾容瑾脑后。顾容瑾转身挥刺,一剑两断。低头一看是一柄折扇。
再要去追面具男,只见一道白影顺着石壁斜刺里飞来,徒手一抓,揪住面具男后衣领。二人一拉一扯。黑袍里掉出一个黑脸小孩儿。小孩儿瘦巴巴的,七八岁的样子。身上还绑着扯断的绳子。
白珏随手丢了抓在手里的衣架子,没管那孩子,反睨了眼顾容瑾;“戾气太重了。”又看向被斩断的折扇,拉了脸:“你赔!”
顾容瑾看清是个孩子,心里也很无趣,即便他有心抓了花月教教众严刑拷问,对着个孩子他也下不了手。转而挥剑割断绑住孩子们的绳索。
萧二郎面上羞愧,抬手朝顾容瑾行了个礼。
岂知先前跑得还跟只兔子似的小孩儿这会儿反不走了,睁着一双过分大的眼睛,盯着顾容瑾说:“你就是白娘娘的前夫顾容瑾?”
顾容瑾怔住,等等,白娘娘是谁?前夫又是谁?
小孩儿一只手指向顾长思:“那他真是你和白娘娘的亲儿子吗?”
好嘛,白娘娘原来指白珏啊。
白珏手里把玩着断成两截的扇子,一脸兴味,死之前她到处惹事,人见人厌,就差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没想到死过一回后,不仅被尊为武神,还成了白娘娘。
顾容瑾本不欲搭理,不经意间看到儿子正看着自己,目光中皆是小心翼翼。顾容瑾没看明白,等他反应过来,心中钝痛。
那些风言风语,他不是没有过耳闻。旁人质疑他用私生子冒充武神之子是想笼络江湖人,为了齐王的天下,也为了他如今地位。他嗤之以鼻。别人对他的诋毁,他不在乎,却从未想过,这些诋毁造谣也会伤了他的儿子。他光知道给他最好的给他想要的,却从未想过,百密一疏,也许这孩子也遭受过一些谣言的伤害。
“长思自然是我与白珏的孩儿!若是再让我听到有人胡言乱语,我定不饶他!”他怒极,一掌隔空打向山石。碎石崩裂。洞内人都震了震。
潘潮默默的缩了缩脑袋,抱紧自己,只想当个透明人。
白珏打开一半的扇骨,虚情假意的扇了扇,俨然一副看戏的神色。
小孩儿不解:“可是白娘娘武功盖世,为什么这个胖子这般孱弱?”
这次不用顾容瑾说什么,当娘的都听不下去了,一收半截折扇,敲了敲小孩儿的脑袋:“小宝不足月出生,娘胎里就伤了根本,这不怪他。要怪就怪他那个没用的废物爹,连妻子孩子都护不住。”
小孩儿喜笑颜开:“这我知道,我爹说过,白娘娘前夫就是个绣花枕头!”
顾容瑾刚因为白珏的一句话,心情低落,又因为这小孩的一句话七窍生烟。他怎么就是前夫了!
小孩儿又迟疑的歪了歪头:“他也叫小宝吗?”
顾长思看了眼白珏:“我叫顾长思,你不是知道吗?”
小孩儿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跑到顾长思跟前。
顾容瑾忽然将顾长思一举,抱开了,挡在二人中间。护崽子护的明明白白。
潘潮看得牙酸眼疼。
小孩儿一脸艳羡。
顾容瑾:“何事?”在他看来,花月教那种地方养出来的小孩肯定是危险百倍。
小孩儿仰着头,看向顾容瑾:“我要和我哥说话,你让开。”
顾容瑾:“?”
小孩儿歪着脑袋,大白牙夺人眼球,清清脆脆道:“哥哥!我是你同母异父的亲弟弟。乳名小宝,大名白。花。花。”
四周为之一静。
忽而一道古怪的笑声响起,顾容瑾抬头看去,就见白珏笑的前仰后合,只差断了气。
见他看来,白珏指着他,“这顶绿帽子戴得好!”花姐,我谢谢你了!
顾容瑾压住怒气,对方一个孩子,他总不能割了他的舌头,让他闭嘴。
“胡言乱语!”
白。花。花认真道:“真的,我爹花无心,我娘白珏。亲生的。”
潘潮:喔嚯,私生子!
白珏抢话:“顾朝朝亲爹顾容瑾,亲娘闵栀。也是亲生的。”
小孩儿疑惑:“顾朝朝谁?”
萧二郎听到自个女神轶闻,一时没忍住:“小孩,你几岁?”
花花比了下手指:“我八岁。”
萧二郎嚯得一下站起身:“这么说武神没死!”
顾容瑾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下,片刻后,又归于平静,闭了下眼,压下痛苦和不适,“花无心在哪?”语气里压抑着愤怒到极致的杀意。
白珏扇着扇骨,神情愉快,凡是能让顾容瑾感到愤怒的事,她都感到开心。你初一,我十五,好嘛,扯平了。
不过这恶心人的方式,也亏得花无心想得出。花无心为求得至高功法挥刀自宫,外面装真男人,私底下却与她称姐道妹。当年他二人一同闯荡过江湖一阵子。就因为花无心,白珏还被江湖人追杀过一阵子,称她为花月教妖女。本以为这“污点”会伴随一生,没想到死了一回,摇身一变,她就成了江湖正派口中的武神,人人向往的至高武学存在。
所以说,这人呐,活着不值钱,死了倒成人人惦念的无价宝了。
这般一想,白珏倒有些挂念老友了。
却说这白。花。花一听顾容瑾问花无心,鼻子抽嗒了一下,“我爹死了。”
“死了?”白珏惊呼出声。
顾容瑾看她一眼,又看向小孩,“好好说话。”
白。花。花低了头,忽而捂住脸,呜呜哭了起来,脚下生风,噌得一声没影了,山洞内甬道错综复杂,回声阵阵,感觉四面都是小孩儿的哭声,乍一听颇为诡异。
顾容瑾深吸一口气,又吐出。转而看向萧二郎。
萧二郎是个精明人,立刻会意,作出沉着冷静的样子,说:“看来这小孩为求脱身,故意胡言乱语。今日这事甚是丢人,潘潮,你别对外说出去了。”
潘潮忙连声答应。
白珏松了一口气又觉可惜,老友亡故说什么都是一件让人心里不好受的事,看小孩仓皇逃走,应是假话无疑了。可惜的是,这好不容易戴在顾容瑾头上的大绿帽就这么轻巧的摘了,你说可气不可气?
一场闹剧荒诞收场,众人悉数离开。顾长思经过那只断腿旁,捡了起来,又扔掉,嘀咕道:“果然是假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27章 。中毒 ·
顾容瑾自救下顾长思后就一直拉着他的手,旁人不知道的是,他今日心里起伏太大,再见顾长思就跟失而复得的宝贝似的。
白珏背着手跟在后面,断扇无意识的轻轻敲打着后腰,目光落在前头交握的手上。记忆有瞬间的错乱。曾经都是她走在前,顾容瑾跟在后,她回头一抓就握了他的手,他总是要挣扎几下。挣脱不了,也就作罢,却也要嘀咕一句“哪有男子要女子保护的道理。”
白珏充大充惯了,惯是怜爱弱小,尤其是貌美小可怜。顾容瑾京城第一美,武功在她手里走不了三招,简直就是她重点关照对象。
起初白珏说她喜欢顾容瑾,大伙儿都当笑话看。后来,白珏认真说她喜欢顾容瑾。
季崇德泼她冷水:“做为男人,我是不会喜欢比我还男人的女人。”
白珏长年累月在外头瞎混,除了皮肤比闺阁女子糙一点黑一些。容貌算得上大气明艳。身段因为常年习武的关系,劲瘦柔韧,昂首挺胸,一看就精神头十足,让人心生欢喜。如果她光站着不说话,倒不会比任何大家闺秀差。就是不能开口说三句话,迈腿走一步路。
白珏发了会呆,目光发直。顾长思似有所感,回头看一眼白珏,不自在的想从父亲手里抽回手。小小男子汉的奇怪自尊心又发作了。
第一下没抽动,他又用了些力。谁知顾容瑾整个身子一晃荡,朝后倒来。白珏反应神速,反手将紧跟身后的萧二郎拽到身前,接连后撤数步才堪堪停住。
可怜萧二郎还中了毒,身上半分力气也无,就被个成年男子压趴在了地上。
顾长思受了惊吓,扑上前,连声喊:“爹。”
顾容瑾惶惑的睁了眼,艰难的抬起左手。
白珏从怀里摸出一枚夜明珠,体贴的走上前。只见顾容瑾左手呈乌青色,煞是吓人,一看就中了毒。
顾长思卷起他爹的袖子,发现那青色已爬过了手腕,正朝手肘而去。
潘潮结结巴巴:“啊,啊,这我知道,这是中了剧毒。”
白珏蹲在地上,掐着下巴,玩味的笑了:“乌骨青,顾太尉,你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来历不明的信直接用手拿,你也不是百毒不侵啊。”
顾容瑾过来的时候就察觉异样了,可是那会儿为了救儿子,耽误不得,也没管那么多了,只想着等抓了人自然有解药。哪知后来发生的事完全出乎意料,他一时被乱了心神,就连这毒都忘了。
顾容瑾半边身子僵硬,冷冽的目光看向白珏:“这毒你能解?”
白珏玩着手里的夜明珠,诧异:“你倒是对我有信心。”
顾容瑾:“花月教的教徒会解不了乌骨青?”
除了被压趴在地上不敢乱动的萧二郎,其他人都目光定定的看向她。
白珏笑了:“能解。”言毕,哗得一下抽出他腰间长剑:“就让姑奶奶帮你砍了这手,这毒自然就解了!”她挥剑砍来。电光火石间,顾长思整个的扑上去,将他爹护住:“不要!”
萧二郎本已不堪重负的脊梁又添重担,直接垮了下去,肋骨叫嚣着在分崩离析的边缘垂死挣扎。
“唉,”白珏叹气,慢悠悠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胳膊保不住狗命呀。”
“大姨,求求你救救我爹吧。”顾长思拉住她的手。
白珏手里还握着剑被儿子这么双手包住,心里先软了三分。血缘可真奇妙,白珏心里再次默默感叹,即便没有养过他一天,也没有和他朝夕相处的感情,偏受不住他这么软软的求人。
顾容瑾仰面躺着,不言不语,也不知是不是白珏错觉,总觉得那平静无波的眸子含了笑意。
白珏眼角余光瞄到,心里又堵上了。既然儿子都开口求了,也不能真不管,可轻而易举的救了,又太便宜他了。
于是她想了想,换了只手握剑,用剑身拍了拍顾容瑾的大。腿:“顾太尉,我心地善良,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要不这样,你叫我一声娘,我儿子的命我肯定救。”
“岂有此理!”爬地上的萧二郎爆呵出声。
顾容瑾被他吵到,迟钝的意识到自己还压着人,勉强挪动半边身子,放他出来。
萧二郎感动的都快哭了,又恶狠狠将罪魁祸首一瞪。
白珏还记着上次被萧二郎误会的事,不论她以前怎样,现在她的心胸委实不怎么宽广。因此抬手拍了拍他的脸:“小白脸,你先别急着猖狂,你身上的毒虽比顾太尉好些不会致命,但也能叫你武功尽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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