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玨被直接送到了她住的小院,她自己走过去的。
内力被抽空后,她的腿会短暂的失去知觉。路上耽搁了这么久,也恢复了些,只是还不怎么灵便,一步挪一步,麻麻的刺刺的,滋味酸爽。
顾容瑾今日有些反常,至少从他亲自送白玨回去这一点来说,反常的让人匪夷所思。
白玨一路上走得慢,想等他靠近,既然有话大家就好好说开。可他就那么不远不近的跟着,她停他也停,她走他也走。
几下过后,白玨就有些受不了他了。
这男人一直都这样,扭扭捏捏的,让人根本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犯不着了,她也懒得再琢磨他了。
白玨不再管他,心里想着随他去吧。
回了小院,连翘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迎了上来。待二人进了屋,连翘鬼鬼祟祟道:“我都看见了,是太尉大人送姑姑您回来的吧?”
白玨扒拉着枕头,心中烦闷,“睡觉。”
后半夜,屋外传来打斗声。白玨耳聪目明,即便深睡,潜意识里察觉异样后,也能及时醒来。
她悄声靠向窗户,只一眼就辨认出,一个是顾容瑾,一个是姜奴。
不过这会儿,已不再打了。而是姜奴跪在顾容瑾身前。
白玨一下子就精神了,主仆反目?自相残杀?
夜月下,顾容瑾朝她这边看了眼,也没说什么,虚手抬了下姜奴,二人一前一后,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名叫白玨,若是不小心哪一章打成了“白珏”一定是输入法的问题。有时候没留神就变成“白珏”了,奇奇怪怪。
第29章 。疯魔 ·
白玨是看着姜奴跟顾容瑾走远的。她不知道的是,姜奴跟着走了一段路后,又忽然回头,体重累赘,速度又快,就像只攀登纵跃的巨猿。目标明确,直奔白珏所住小院。顾容瑾早有防备,先一步拦住去路,又将他给强行按头带走了。
隐在太尉府各个角落的暗卫都吓得不敢出来,竭尽全力让自己表现的像一具死尸。
到了书房,顾容瑾一拉一扯就将姜奴扔进了屋子,反手关上了门。
“你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姜奴身材魁梧,长得一脸凶相,然而你若敢认真看他,一定会发现他的眼睛透着孩子般的纯真。
此刻他就是睁着这双纯真幽蓝的眸子,一脸委屈的看着顾容瑾,瓮声瓮气道:“我就是听了主子的话啊。”
顾容瑾现在有些后悔了,他或许不该派人将他喊回来,让他继续去带他的新徒弟好了。然而,就在今晚之前,他已计划好了让姜奴回来盯着王思思。那个女人的存在让他不安,他需要在她身边安排一个可信的又足够强大,危机时刻又能取了她性命的人。
然而现在,他的想法变了,他不愿深究,更不愿承认。
“我让你回来是让你监视她,不是让你杀她。”
姜奴就像是听不懂他的话,重复道:“必须杀。”
就像闵栀曾经说过的,姜奴是一根筋,只听得懂命令,其他的跟他说不着,因为说不通。
顾容瑾:“现在不需要杀了,我有我的打算。”
姜奴:“必须杀。她像主人的夫人,必须杀。”
顾容瑾有一会表情是错乱的,片刻后,矢口否认道:“不,她不像。”
姜奴理解不了顾容瑾复杂的情绪变化,只将他的话听进了心里,认真想了想,说:“是,也不是非常像,比楚王旧部送来的那个差远了,那个才长得一模一样,连夫人耳垂的小痣都点了。这个,也就乍一眼看上去像,仔细看看也不怎么像。”片刻后又否定了自己的话:“也不是看上去像,就是……就是……”他形容不好,苦恼了起来。
顾容瑾想说“感觉”上像极了,可连他自己都不想承认的事,更不会提醒姜奴,只缄默的闭了嘴。
姜奴是个思想简单而执着的人,因此轻易不会被复杂的感情带偏。即便是绕了个半圆,他也能快速的回到原点,“主人说过,往后若是再有女人胆敢冒充夫人乱主人心神,姜奴就是主人手中的剑,替主人杀尽这些魑魅魍魉。”
顾容瑾:这话我说过。
“主人,姜奴这就去做你手中的剑。”他爬起来又要走。
顾容瑾:“你站住。”
姜奴扑通一声又单膝跪了回去。
顾容瑾:"你起来。
姜奴站起:“主人说过,主人是个容易心软的人,若是主人犹豫不决,姜奴就替主人做决定,要么赶走,要么杀掉。”
顾容瑾:这话我也说过。
姜奴:“主人?”
顾容瑾出神的望向窗外发了会呆,喃喃道:“长思现在需要她,她有办法根治长思天生体弱的顽疾。”
这个理由很充分,姜奴被劝服了:“奴才懂了。”
顾容瑾的心莫名的疲累至极,他朝姜奴挥挥手,示意他走。
姜奴:“奴才一定会看紧她,绝不会让她乱了主人心神。”他躬身离开,出了门。
一直走出了院门,姜奴才脑子不怎么好使的回想起,那个女人他见过,去年秋,她就曾明目张胆的找来太尉府冒充他女主人。亏得他慧眼如炬,一剑破灭了她的阴谋诡计。没想到她这次竟然选择了他不在的时候趁虚而入。真狡猾!姜奴摸了摸身上背着的这把等身大刀,有些遗憾的想,当初事出紧急,手上没有趁手的兵器。若是这把刀在手,当日就能结果了她,又岂会有今日的麻烦。……顾容瑾在窗户边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天幕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他抹了下,才一脸冷漠的转过身。
混乱的躁动的带着不切实际渴望的心也在这时终于归于平静。
他靠坐在书桌后,没什么表情的挥开案上的笔墨纸砚。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
案上烛火摇曳,漆面的盒子被打开,露出一柄小小的刻刀。
他就像是拿出心爱的物件小心翼翼的将这把刻刀捧出,手里把玩了会,忽而又愣住,放下刻刀,从怀里取出一个物件。
烛火下一照,正是女人用的簪子。
非常普通的簪子,外面大街上到处都是,簪子的一头被磨的圆润,不会轻易伤到人。
就这样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簪子,他怎么就认出是那个女人的了?
原本平静的表情因为这个念头渐渐阴沉,漆黑的眸子像深渊的漩涡望不到底。
风吹动树枝,哗啦作响。未关的窗户啪啪的来回砸向墙面。
突然之间,毫无预兆的,顾容瑾举起簪子猛得扎向左臂。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簪子深入骨肉,鲜血泅湿衣料,只片刻功夫染红一大片。
斯文温和不在,克制隐忍不在,独留疯魔癫狂,他无声的笑了,笑得面容狰狞,笑得泪流满面。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他竟然因为别的女人像他的妻子而牵动了心肠,他尽然有那么一瞬分不清真实与梦境。他竟然,竟然还生出那么一丝丝“如果她是阿玨就好了”的妄念。
该死!
该死!
他真的该死!
阿玨当时是怎么死的?阿玨当时该有多绝望啊!她流干了血,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她当时该有多痛啊。
夜风呼号,暴风雨骤然间倾盆而下。
顾容瑾拔出簪子,血液溅到他脸上,冷白的肤色,鲜红的血液。夜色下,像是吸血的恶鬼。下一刻,只见他又狠狠朝手臂扎了下去,眼睛都没眨一下。
一定很痛吧,比现在的他还要痛千倍万倍。
为什么他就不在她身边呢?为什么呢?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同一个雨夜,同一个太尉府,没睡着的还有一个人。
顾长思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小六子担心他,翘着头问:“少爷,你是不是身上又不舒服了,要不要给你叫大夫啊?”
小六子不说他还没意识到,今儿个他颠簸劳累又没按时用饭竟然没觉得身上不舒服。难道是大姨上次帮他运功调理身体有了成效?
大姨虽然平时疯疯癫癫的让人捉摸不定,不过还真有些本事啊。
然后他又想到了今晚在马车上,潘超说的话。
潘超骂他想撮合他爹和其他女人简直就是疯了。他真是活在蜜罐里不知人间疾苦。放眼整个大周,历数各个门阀贵族,除了他爹这个大奇葩,谁家像他家这样。
顾长思也就没有娘而已,其他要什么没什么?都是别人用尽一生也渴求不来的富贵尊荣。
反观别人家多的是主母磋磨姨娘陷害,兄弟倾轧。那样的大家庭能活着平安长大就已经是幸运,更别想还有其他什么好处,都是要用命去搏的!
顾长思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内宅阴私。他一直因为兄弟姐妹少而感到孤独,从未想过还有人会害了血脉至亲只为谋夺家产。
潘超听顾长思问为什么,只气得想把他的头拧掉按在地上摩擦。这就是他一直不喜欢顾长思还喜欢欺负他的原因。
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少爷能懂什么是真正的痛苦啊。
不过是死了娘而已,他潘超就算有娘,还不如别人没娘,他的娘因为得不到丈夫的宠爱,就将他当出气筒,在他身上扎针,不给他饭吃,大冬天的在雪地里罚跪都是家常便饭。
他小的时候唯一的心愿,就是巴望着他娘早点死。就算是现在,他也希望他娘快些死,这样他就不会因为有个疯娘,在兄弟姐妹间抬不起头。
萧二郎听潘超说得有些多了,忍不住咳嗽了声,示意他停下。
顾长思是顾家的宝贝,萧二郎担心顾长思听了什么不好的转头跟他爹说。顾太尉会怪罪下来。
潘超说:“顾长思不会跟他爹告状。他浑身上下也就这一个优点了。”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欺负他,当时痛快了,后来又吓得哭了。哭也不愿丢脸,只逞强的威胁,说他要是敢跟顾太尉告状,他下次见到他一定将他打死。
顾长思也是个脾气大的:“谁要跟爹告状了!懦夫才会打不过就找大人!”
先前潘超虽然跟顾长思说了很多亲爹娶后娘的不好,让他一定要拦着,无论用尽什么手段,最好等自己成了年,该拿的都拿到手再说。
萧二郎全程没怎么说话,大概也是认同的吧。
顾长思翻来覆去的想,最后还是理清了自己真实的想法,也许潘超说的都是对的吧。可是与那些家产尊荣相比,他还是更希望爹爹开心。
因为他爹真的很疼他啊。他也想疼他爹一回。
第30章 。拜师 ·
一。夜暴风骤雨,到了天亮,气温骤降。
连翘哼着小曲从厨房回来,跨过门槛的时候双手攥紧食盒,弓着腰。嘴里有节奏的发出“一二”。食盒越沉,她心里越踏实。
白玨刚刚睁眼,半夜看了一场没头没尾的戏,抓心挠肺的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后半夜就没怎么睡着。天快亮时脑子一沉,又稀里糊涂睡过去了。
连翘红光满面,见她醒来,两条小腿就像俩个车轱辘忙前忙后,裂开的嘴就没合上过。
白玨觑她两眼,小丫头虽说经历坎坷,却仍是个什么心事都习惯堆在脸上的憨孩子。这样的人本质上就不会坏到哪儿去。容易被人一眼看穿的人,想坏也坏不起来啊。
白玨笑了笑:“发生了什么喜事,高兴成这样?”不用问都知道,厨房今天发了善心,给了很多吃的。
连翘果然捧着食盒到了桌上,“厨房的阿婶心肠热,今日给了我们好多好吃的,还问姑姑好呢。”
白玨:“嗯。”
连翘顿了顿,又跟想起来什么似的,俯首行了个礼:“恭喜姑姑,贺喜姑姑。”
白玨叉手抱在胸。前:“说来听听我有什么大喜事?”
连翘又笑开了:“太尉府里都传开了,都说太尉要纳姑姑做妾呢。将来姑姑当了姨娘,再生一两个小主子,地位就稳了。连翘真是好运呢,这辈子跟了姑姑也有指望了。”
白玨一脸被辣到的表情,伸手揪了把连翘手感并不好的腮帮子:“姑姑年纪大了做不来伺候男人的活,要不你争口气,嫁到大户人家,让姑姑依靠你吧。”
连翘一时没回话,表情倒是认真了起来。
白玨笑了下,拿了碗筷吃饭。目光若有似无落向屋外。
不过连翘的话倒提醒了白玨,她本就是这太尉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合该享受最高待遇,然而,她现在却住在这小破院子里,连自己的贴身大丫鬟都喂不饱,天天要为了一日三餐苦闷发愁。她这个女主人当的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白玨是个说干就干的主,吃了几口点心,站起身往外走。
连翘说:“姑姑,外面冷,你再加件衣裳。”话说完又尴尬了,白玨就两套换洗的单衣,没多余的衣服给她穿。
白玨弹了弹身上的旧衣,突然开始心疼自己了,她这一年来都在自个跟自个生气,也没将自己照顾好,她这图的什么啊?
他爹说“吃亏是福”,反过来的意思难道不是说“亏待了谁都不能亏待了自己”?想通了这一关窍的白玨就这么豁然开朗了。
她上一次豁然开朗还是被姜奴刺伤,那会儿的顿悟是“人间不值得”,然后她就开始阴晴不定,作,看什么都不顺眼,不管老幼只要惹了她,一律看心情反击。
白玨背着手,颠颠的往顾长思院子走,刚走两步身后就跟了个人。
白玨:“你主子让你跟着我的?”
姜奴:“……”
白玨也不指望他答话,自顾自道:“你知道吗?我今天忽然就相通了,且不管你们理由是什么,负了我就是负了我,我也不想去体谅你们。得到我想得到的,我这口气就顺了。”
这话说的含糊其辞,没想到姜奴竟然开口了:“你想得到什么?”他也只听懂了最后一句。
白玨意外的侧过脸,瞥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忽然有些好奇,像你这样没有自我的人,若是你的主子死了,你会怎么办?”
姜奴握住背后长刀:“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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