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走后,店家收拾桌子的时候,发现碗底侧藏了一块银锭子,嘴里啧啧道:“到底是顾太尉独子,吃东西也没忘给钱。”
大概这句话有些夸奖的意思,被泼了一头面条的矮子不干了,“那我怎么办?老子在你们店好好的吃饭,莫名其妙被泼了一身。我这身衣裳你们得赔我。”话一出口,矮子才发觉自己能开口说话了。
店家说:“你二人在店里闹了起来,与我何干?”
二人正争执不下,高个子眼睛无意识的一瞥,看到桌上不知何时好端端的躺了块银锭子,忙拍了拍他:“你看,银子!”
矮个:“你的?”
高个:“不是。”
二人心领神会,也就没再说什么,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周五晚21:00更新
第9章 。拐走儿子
“你吃面条给钱了吗?”冷静下来的顾长思想起这事,随口问了小六子。
小六子嘴张的大大的,半天没吭声。
顾长思看明白了,又气,他当众泼人一脸面条,已经落下了蛮不讲理的名声,吃饭又不给钱,他成什么了!
这要是万喜还在,还用得着他操心这个?
顾长思想到万喜,整个人又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小六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少爷,咱们还去书院吗?”
顾长思:“不去!”
小六子:“要是老爷知道了……”
顾长思:“反正我爹又不会揍我,最多说两句,有什么好担心的。”话音方落,顾长思忽然捂住额头,哎呀一声摔倒在地。
小六子吓得不轻,跑上前,“少爷,您没事吧?没事吧?”
顾长思拿开手,眉心一点红印,凹下去一块。
“是谁?!”
白玨手里捏着一根柳条,轻飘飘从树上跳了下来。容颜倾城,白衣胜雪。小六子觉得自己见到了仙女。
然而,他家少爷显然不这么想,他伸出一只小胖手,指着白玨:“你你你,你这个疯女人怎么来了!”
“啪”一声,手背结结实实挨了一柳条。
顾长思的皮肉是真的嫩,一柳条打下去,旋即鼓起一条红痕,纵贯手背,扎眼的很。
“这一鞭子是教你尊重长辈。”
顾长思跳脚:“你算哪门子长辈!”
“啪”又一下。
“我与你娘是旧识,你说我是不是你长辈?”
顾长思看着手背上“X”字型的鞭痕,眼睫颤了颤。
“认识我娘的人多了去了,你又算什么……”最后两个字没敢说,因为他看到白玨又扬起了柳条,慌忙躲到小六子身后,只探出个脑袋。
迟钝如小六子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张开手臂护住他,“大胆!休要伤我家少爷!”
“你看看你,都被你爹教成什么样子了!”白玨长叹一声,她原以为顾容瑾是最会教人的。想当年她爹将她硬塞进应天书院学道理学做人,还拜托顾太师照看。她住在顾家,三天两头的闯祸,后来顾太师一气之下,让顾容瑾没日没夜的跟着她。
顾容瑾为人温柔克制。就算吵架也是轻声细语,非常理智的和你讲道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你要捂着耳朵不听?对不住,他会跟着你,一直说到你服气为止。
白玨曾经多暴躁的脾气啊,谁要是惹了她,二话不说,先揍为敬。在顾家那几年,竟然硬生生被顾容瑾掰好了。打架之前还会忍着脾气问一句:“你怎么回事啊?刚才怎么回事啊?你先给我解释解释。”
白玨原本是有些想不通的,可她来找顾长思之前,刚巧在茶馆看了一出戏,戏文里说,一秀才死了原配后,又娶了一房妻子。这后娘好啊,对前夫人留下的孩子可谓是有求必应,百依百顺,苛待了自家孩子都不曾委屈大孩子一分一毫。大儿子顽劣,打架有护娘护着。不念书后娘除了哭也无可奈何。白玨越看越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后来还是旁边的看官议论,才知这后娘心思歹毒,不过是使了一招“捧杀”。养子不教,如同杀子。
现下这情形,两下里一联系,白玨顿时心如明镜。
果然是应了那句“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没娘的孩子是根草。
白玨再看向顾长思,心里已做了决断。
她的这些想法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那边顾长思在听了她抱怨他爹没教好他,登时就不高兴了,“我爹很好!性格差脾气坏不学无术是我的问题,不许你侮辱我爹!”他的爹,他说什么都可以,别人不能说他一句不是。
白玨无意跟他纠缠顾容瑾是好是坏,沉吟道:“小宝,你可愿跟我走?”
顾长思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说什么?谁跟你走?”
白玨已下定了决心,“小宝,你不能再跟着你爹了,他会害了你,今日我势必要带你走。”
顾长思已经不能用正常语言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不过他是个沉着冷静的人,此刻见白玨一脸认真,考虑到她是个“疯女人”,还有些本事,不好硬来,只悄悄朝小六子使眼色,从容应付道:“老实讲,我也不太想留在太尉府了,我爹不教我武功,也不许旁人教我武功。我心里烦闷的很。”
“你爹竟然不让人教你武功?”白玨气炸,她的儿子竟然不学武。顾容瑾啊顾容瑾,老娘与你势不两立!
顾长思偷偷的朝小六子摆手,示意他赶紧回去透风报信。
谁知小六子期期艾艾的,一步三回头,忽然崩溃大哭:“公子,老爷除了不让你学武,也没有其他地方对不住你,你怎么随随便便就跟别人走了?要是老爷知道了,得多难过伤心啊?你不是说过,你最心疼老爷吗?你一直希望老爷能忘了夫人,找个合心意的人和和美美过一辈子。呜呜……”
白玨的眼珠子滑到眼角,瞥向小六子。这表情有些高难度,还有些吓人。
顾长思暗道了声不好,也顾不得小六子了,大喝一声:“跑!”撒腿就跑,夺命狂奔。
从他第一眼见到这个女人,就觉得她不正常。第二次见她砸死一条蟒蛇就已经确定她不正常了。再后来,他爹和他将她丢在山洞没管,现在见她找来,他心里就有些怕了,这女人不是疯了就是另有所图,总之很危险,必须远离。
顾长思没跑出去多远,耳边一阵风声,似乎有人贴着耳边说:“小宝,你跑什么?”继而颈后一疼,就没知觉了。
再次醒来,是在客栈内。
白玨手里端了吃的,拍了拍他的脸,喊他起来吃东西,“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顾长思刚醒,才意识到自己在哪,白玨正好推门而入。
饭菜上桌,香味扑鼻。
白玨上前拍了他一巴掌:“起来,吃饭了。”
顾长思躺在床上直挺挺的,不动。
白玨都快走到桌边了,意识到身后没动静,又转回头,看向床榻,“怎么?想绝食威胁我?”
顾长思挺尸,不言不语不动。
白玨笑一声,不甚在意:“你这一身的肥肉,少吃一顿,正好减肥。”顾容瑾太坏了,看把我儿子都快养成猪了!其心可诛!
顾长思气得翻白眼。
白玨也就真没管他,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她吃得叭叭作响,床上躺着的人饥肠辘辘,恨得牙痒痒:“嘈嘈杂杂,猪狗牛马。”
白玨抬起一脚踩在椅子边上剔牙,笑吟吟看他:“小子哎,你别跟老娘横,老娘有的是手段整治你。”
吃完,白玨将桌上吃剩的东西一收,交给店小二。
顾长思眼巴巴看着饭菜被收走,咽了口吐沫。
店小二又打了水进来,白玨擦了一把脸,喊顾长思也过来洗一把。顾长思愤愤:“凭什么要我用你洗过的脏水!”
白玨单手拎住她,朝他的大饼脸上囫囵一抹。
顾长思蹦脚:“天这么热,我要洗澡。”
白玨不搭理他,“少爷脾气!少洗一次,能脏死你?”洗完脸,端着脸盆,往院外随便一泼。回转身看他,“看把你给出息的,跟人打架还落的满身伤。真是堕了你娘当年打架王的威名。”
“你别一口一个你娘,说的好像你跟我娘很熟似的。”
白玨被他气乐了,也不辩驳,吹熄了蜡烛,“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顾长思睡床,她跳上一旁的小塌,盘腿打坐运功。
顾长思:“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白玨:“不知道。”走哪儿算那儿吧,反正孩子她来带,肯定要比顾容瑾带的好。
顾长思:“你想要赎金还是想求我爹给你办事?”
白玨掀了下眼皮子看他一眼,“我答应了你娘,要照顾好你。既然你爹没将你照顾好,我就带你走。”
这是白玨第二次提他娘,顾长思先前有意回避了,因为被骗过太多次,他心里也怕,可又止不住的心存好奇,“我娘,你跟我娘是什么关系?”
“姐妹!”白玨顺口就道。
顾长思瞬间什么都不想说了,躺床上继续挺尸,翻了个身,心内不甘:“你就算想编个身份也编个像样的好不好?我外公只有我娘一个女儿,我娘哪儿来的姐妹?”
“蠢小子!你还不许你娘有几个金兰姐妹了?”
顾长思:“你多大?你最多也就十七八岁吧?我娘要还活着都三十了。你七八岁的时候跟我娘拜把子?你是欺负我娘不在了,不能打死你个信口雌黄的。还是当我傻?”
白玨看着他,看着他:“你能不能有点十岁孩子的样子?”
顾长思:“我怎么了?”
白玨:“谁家十岁孩子像你心思这么重的。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不好吗?”
顾长思:“我……”
白玨:“闭嘴!睡觉!”
屈指一弹,世界安静了。
大概三更天,白玨听到顾长思那边传来奇怪的声音,她走过去一看,这孩子蜷成一团,睡梦中哼哼唧唧的。她正要查探。房门外传来细碎的响动。
这声响动很轻微,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但以她的耳力,以及江湖阅历,迅速做出了判断。抄起顾长思翻身就跳下了窗。
她刚落地,房门忽然被人弹开了,人影闪入。
院后围墙栓着一匹马,是她一早安置好的,就是防着这一出。
顾长思被按在马上的同时也惊醒了。他反应很快,张口大叫:“爹,我……”
白玨抬手捂住他的嘴。
顾长思张口就咬。
第10章 。他爹追来了
白玨嘶一声,这要不是她亲儿子,早一脚踹下去,地上拖行了。
十岁的孩子,十四五岁的少年身架子,还很胖。忽然躁动起来,还真有些难以对付。不过白玨是什么人啊?对准他的穴位,几下一点,顾长思就老实了。
追兵很快发现不对,追了上来。
白玨一扯缰绳,上山。
空中忽而一声清啸,皎洁的月色下,一只庞然大物盘旋而下。
顾长思心中一喜,他爹的鹰。
这只鹰隼极大,俯冲下来时,眼神凶利,尖锐强劲的爪子几乎可以撕裂这世上任何猛兽的骨肉。
眼看着这畜生两只爪子就要扑抓上来,白玨曲起两指,放入口中,忽而一声更响亮婉转的哨声响起。
巨大的翅膀带起风,白珏的发在空中狂舞,忽而鹰隼一个停顿,险些坠。落,又扑腾着猛得一个窜起,直上高空,仿佛是为了回应什么,长鸣一声。
趁着这个空挡,白玨带着顾长思一头钻进密林深处。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与他们相隔不远处,顾容瑾在听到那一声婉转的哨声后,整个人像被什么定住了般,终年不变的冷清模样有了剧烈的起伏,人几乎是不受控制的,策马狂奔。他的亲卫始料不及,都有些被吓住了。
也就是片刻的失控,等顾容瑾进了小山坡,人已经冷静了下来。
人是死在他怀里的啊,死的透透的,他到底还在期待着些什么啊?
难道他忘了,一年前就因为他的痴妄让不怀好意之人有了可乘之机,差点害了他儿子的性命。
*
白玨将顾长思安置在杂草丛中,累得她只喘粗气,没忍住抱怨起来:“我当年背着你爹满山头的跑,也没像背着你这般累啊!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啊?”
顾长思捂着肚子,不甘示弱道:“你怎么不说背着我祖父跑?”
白玨还没意识到说错了话,掐着下巴:“顾老头?对了,你祖父还活着吗?”
顾长思以为她在咒自己家人,气得脸又肿了,“你祖父才没活着?你全家都没活着!”
白玨一巴掌甩他脑门上:“臭小子!”
顾长思还手就要打她,被她一把握住,“你干吗?”
顾长思瞪着眼睛:“疯女人,你够了啊!三番两次打我,我爹从小到大都没舍得打过我一巴掌。”
白玨抽回手的同手又朝他头拍了一巴掌:“傻小子,你爹不是舍不得,你爹是压根没将你当儿子!”子不教父之过。
白玨说这话就是字面意思,哪知顾长思心思重想法多,也不知这句话戳到了他哪根肺管子,当即就炸了,“啊!”的一声大叫,猛得窜起,颇有些不受控的感觉。
白玨也被吓了一跳,几下轻点,顾长思软倒下来。
“臭小子,你嚷什么?都说了几遍了,我是你娘的姐妹,不会害你。”
顾长思倒在地上,软化了语气:“你要真为我好,你放了我,我现在好难受,我肚子疼。”
白玨嘻嘻一笑,“小子,你这招老娘六七岁的时候就不用了,你乖点,我去把你爹引走,马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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