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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信儿？”
“您还记得么？咱们盘下的茶店有个胖老板，他说，他曾经动用关系从大牢里捞了个人出来，叫凌峰，原来在王皇后宫中当差，还偷了她的一颗贵重珠子。”
“嗯，我记得。”
“凌峰被抓了，一审，全招了，说自己是萧岚的人。”
李治眉头一蹙，这个结果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他知道会是后宫娘娘，可无论如何也没往萧岚处想，因为这理儿说不通。
整个后宫，最没有嫌疑的就是媚娘和萧岚了。
媚娘当然是最没动机的，她一直荣宠加身，且志在朝堂，若要整治王皇后，哪用得着这样的迂回手段？
这一点和萧岚有相似之处。媚娘进宫前，萧岚风光正劲。王皇后既不得宠又掀不起风浪，皇后之位形同虚设，在萧岚眼中不过是个大势已 * 去的宫中“老人”，价值甚微。
所以李治想不通，王皇后安插卧底在萧岚和媚娘宫中都有可能，可这两人反向监视她，既冒风险又毫无意义，更何况，要监视，萧岚的对象也会是武媚娘啊！
李治原地站着定了定神，问道：“口供有么？拿来我看看。”
胡禄从袖中抽出一卷白帛，展开呈给他，说道：“想到您大概会要这个，所以奴才特意从大理寺带回来的。”
胡禄眼疾手快地从内间搬出一把椅子来，伺候着李治坐下。
偌大院中，李治坐在椅上，拿了白帛，一行行浏览其上的字迹。
口供说得清楚，萧岚花100两银子买下了凌峰：彼时他刚从抚州逃难过来，饿了20多天，因流民之间争抢食物参与殴打，打伤一条腿，行至长安时找不到活计，只能半瘫在地上讨饭吃。
好在遇到萧岚，被她用一百两银子买下，还找来大夫为自己治好腿伤，养在自家府里。
这之后，萧岚进宫为妃，也将凌峰偷送进了宫。
为此，她还想法子除掉了王皇后手下的几个太监侍卫，将凌峰作为空缺补了进去。
他感激她的救命之恩，于是在王皇后宫中尽力探察。萧岚每个月都会派人来问，事无巨细，涉及王皇后吃穿用度方方面面。
只是，谁也没想到，凌峰会因起了贪念横生枝杈，被王皇后以偷窃的罪名送入牢中。
好在萧岚念旧情，几个月后，派人将他接了出去。
至于这次被抓，就更显得巧合了。
原本这几日凌峰就要被送出长安，不料一时大意，上街置办东西时恰好被官兵认出，这才有了“二进宫’”。
看完口供，李治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抬眼去看胡禄，指着手中展开的白帛，问道：“你看有什么问题？”
胡禄愣了一瞬，歪着头重又仔细打量了一遍白帛的字，斟酌着说：“奴才觉得这个凌峰太蠢笨了。”
“为什么？”李治问。
“出了长安天大地大，基本就意味着自由，最后关头，还不谨慎点，怎么又会被抓呢？”胡禄眯着一双小豆眼说道。
第43章 . 汤婆子 暖宝宝
“凌峰故意栽赃陷害？”李治抬眉问。
“如果他不是真笨的话。”胡禄答得认真。
李治“嗯”了一声, 又道：“你认为萧岚是什么性子？做事风格如何？”
胡禄略偏头想了一会儿，道：“奴才和萧岚交集不多，但听说的事却不少。”
顿了一会儿，他说道：“太上皇, 奴才说句实话, 萧岚对您情深……往常奴才们都看得出来, 但她心气儿高, 又不大愿意直接表现出来，人前娇嗔傲慢，其实多半都是伪装。”
这话倒出乎他意料，李治多看了胡禄两眼，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太上皇, 您没感觉到吗？您说的话, 她最终都默默照办了啊。”
“有吗？”李治疑道。
“有啊，眼前的就有一件，美妆铺啊……”胡禄提醒道 * ，“不是每个娘娘都有这个勇气的, 就拿王皇后……哦，王筝元来说，您不让她百花糕，她还会偷偷做。其实之前只要您不去后宫，各宫便如同冷宫, 她们私下里做点什么, 也传不到您这儿来。”
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李治眯着眼睛沉思。
“太上皇，您真能确定萧岚开美妆铺是因为自己真心喜欢么？如果她是为了合您的心意呢？奴才想，哪个娘娘出了宫不是享受自由生活, 跑去吃喝玩乐游山玩水了？开店铺这事儿，怎么就萧岚那么乐在其中呢？”
李治犹疑片刻，道：“继续。”
胡禄低头道：“奴才只觉得，她心里大约还是有太上皇您的，如果这一条属实，她就绝不可能做出风传的那些事。”
“至于安插进王筝元身边一个钉子，这事儿奴才觉得实在没有必要，王筝元对她构不成威胁，何苦来着？奴才觉得古怪的地方还有……”
胡禄忽然顿了一下，继而又道，“凌峰不是萧岚长期以来的身边人，如果照他所说，只是逃难进了长安，被萧岚招募进麾下，都没经过考验，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安插进当时王皇后的府中了？她就不怕这家伙嘴咬得不紧，直接把她供出来吗？”
“你是说，凌峰不是萧岚心腹？他既然在王皇后府小偷小摸，前几日被捉也是因为不够谨慎之故，用这样的人确实太冒风险。”李治分析道。
“是啊，太上皇您想是不是这个理儿？如果您要安插个细作，那不得精挑细选啊？哪里轮得上凌峰这种角色？”胡禄抬眸。
李治一拍他肩膀，上下打量他一眼，讶异道：“有理，没想到你脑子还挺灵光。”
“奴才就是耳朵比较灵，后宫什么事都知道点，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胡禄眼底含笑。
李治沉默着站了会儿，忽然招了招手，示意正在指挥工人的黄明利过来，问他：“几时能完工？”
“要明天了……”黄明利说道，“图纸看起来有点复杂，大家也都没见过这种构造，现在都在摸索着装，时间会久一点。”
“没事，你们慢慢来。”李治宽慰道，又吩咐他，“待会儿我就不盯着你们施工了，你们做好后需要试用一下，看看效果，有些注意事项我得提前告诉你们，千万要遵守。”
黄明利点点头，道：“太上皇您说。”
“先预热半个小时，正式启用前找人进去试试，记住，必须时刻备足了水，温度不高了就浇在石头上，但是切记不能干烧。”
“是，记住了。”
“如果桑拿炉里有碎石就要及时更换。”
“好。”
“心脏不好的、剧烈运动的、饱腹空腹、饮酒过量的都不能进入，知道吗？”
“哦，是。”
交代完诸多注意事项，李治才转身离开，叫了台不大显眼的小轿子，带着胡禄一起出了宫。
一路上，他支颐下巴艰难地思考。这事儿怎么琢磨都不对， * 萧岚那些所谓情*事传得沸沸扬扬有鼻子有眼，她不可能没听到过，如果真是被诬陷的，为什么她不站出来为自己辩护呢？
出宫门，李治没去养生坊，径直前往淑妃美妆铺。
那条街依然拥堵，门前人满为患。但这次和以往有所不同，价格补贴发完了，只剩原价的美妆产品。
即便如此，秋风凛冽中，众人依然热情不减。
目光瞥见处，人群中挤出来一个少女，手中拿着的正是胭脂新品，精致的木盒在镀上一层大明宫同款绛红色，还用细毛笔勾勒出一只栩栩如生展翅欲飞的金凤凰，包装堪称高级。
胡禄带着他拨开人群，掀开拦在外的巨型横幅，迈步进了店铺。
目光扫视一圈，萧岚却不在。
胡禄拽住一个小丫鬟问：“你家主子呢？”
那丫鬟怯生生的，显然不认识他，应该是后被招进来的，犹豫了半天，她才说道：“每天到了这个时候萧娘子都会出去一趟，奴婢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胡禄抬高声音，问周围打理货品的丫鬟们：“有人知道你们主子去哪里了吗？我家爷有要紧事找她。”
众人各自在做手头的事，一时间无人搭理。
这可让胡禄禁不住火气蹭蹭直冒。
萧岚怎么调|教手下人的？这房间里还站着几个曾经的宫女，自然认识太上皇，可怎么同样半句话也不说，似乎故意忽视两人似的。
胡禄小心翼翼觑了李治一眼，见他情绪正常，才按捺了脾气，将一颗心放下来一些。
他引着李治坐在店铺正厅两侧的椅子上，叫着一个丫头给李治倒了茶。
李治低头啜了口味道清淡的茶，总算发现了萧岚的一个弱点——
糕点茶饮都差点意思，选择的茶品自然是上等，但是烹饪煎制方式还有待提高。
等了足有半个时辰，胡禄都等得不耐烦了，可李治仍然端坐椅子上，以手支着下颌，阖眼假寐。
他并不着急，反正萧岚今日不出现，他就明天再来，这就是身无政事的好处，再忙，时间也可以自行支配。
在李治影响下，胡禄渐渐静下心来，看着店中人来人往。萧岚不在，每个丫头小厮也都能手头的事安排得井井有条，可谓是忙而不乱，不由暗生佩服。
又过一会儿，忽听门外传来急急脚步声，翠儿先人一步挑帘而入，对铺内众人说道：“新品来了，赶紧出来搬。”
几个小厮纷纷放下了手头的事，匆匆跑了出去。
翠儿正要抬脚跟出去，余光一瞥，正看见坐在旁侧阴影中的李治，心头一跳，连忙行了个礼，道：“太上……爷您怎么来了？”
说完，她觑了眼丫鬟，见她们如此招待不周，怒从心头起，“兰溪、寇儿，你们眼睛瞎了吗？来客人了不知道好好伺候着？汤婆子呢？水果呢？叫你们平时备着，都备到哪里去了？”
叫兰溪和寇儿的丫鬟被吓得身子一抖，正要去准备东西 * ，李治却轻咳一声，说道：“别费心了，水果我不缺，花果茶改天我也可以给你们带点，至于汤婆子，我也用不上。”
他拍拍衣服，解释道：“我贴了暖宝宝，不冷。”
李治又忍不住推销起来：“这东西可以贴在腹部、肩部、背部，哪里冷就贴哪里，如果有关节炎，也可以贴在关节处，缓解疼痛，改善腿部微循环。”
见翠儿听得怔在原地，他继续道：“比汤婆子方便多了，那东西去哪儿都要抱着，而且除了手，其他地方也暖不到。”
翠儿还没说话，兰溪却怯生生地开腔了：“这东西贵么？现在这季节已经有几分凉意了，我奶奶还能适应，但到了冬天，尤其下雪的湿冷天里，她双腿便疼得走不了路……”
“听起来像风湿，确实要注意保暖。暖宝宝不贵，我成本价给你，三钱银子一副。”
第44章 . 陷害 结仇
“我们爷店铺在东坊, 匾上写李记养生坊的就是，你闲了直接去拿，报名字，我给你优惠。”胡禄低声提醒。
兰溪点点头, 略带羞涩不知如何说谢, 于是感激地看了李治一眼, 为他又添一杯茶, 抿着唇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几个小厮抬着大包小包杂七杂八的货物进了屋，往后院搬去。
翠儿现下也没空去管李治，专注地指挥着众人行动，有的帮着搬抬, 有的要为货品分门别类, 贴好标签方便辨识。
等卸完了最后一袋货，门帘忽地一动，几个小厮随着萧岚走了进来。
一见萧岚，胡禄眼前一亮。
这哪里还是红裙妩媚的宫中娘娘, 分明是英姿飒爽的江湖客。萧岚妆容极淡，称出干净透亮的皙白肤色，头发简单挽起，盘在发顶，束一条素色发带, 着白衣修身锦服, 乍一看竟清秀得像个书生。
“萧娘子。”胡禄出口叫了一声，萧岚目光向他扫去。
本以为看见太上皇，她怎么也会恭恭敬敬唤上一声，却不料萧岚淡然一笑, 出言屏退左右，只留翠儿和她在一处，然后开口道：“太上皇，您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您看，我这里忙得很呢，大概没什么空好好招待您。”
语气还算客气，但话却不那么中听，胡禄一听，眨了眨透亮的眼睛，立时意识到：萧岚这是在呛他们呢。
李治却不恼，他猜到萧岚不满，或许是因为多次借生意往来之名讨好于他，可自己却置若罔闻，隔这么许久才来一次，所以当真是不高兴了吧。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方才那些丫头小厮对自己态度寡淡，想必萧岚定是吩咐在先。
他沉默半晌，见萧岚正要迈步进入后院，这才开了口，道：“萧岚留步。”
萧岚脸色微变，偏头看了他一眼，道：“太上皇究竟有何事找我？不妨说出来听听，不然我还真以为，你们过来是为了耽误我做生意的。”
李治干笑一声，道：“这话说的，我店里虽不及你门店这么 * 热闹，但要忙的事情也有很多，干嘛专程过来耽误你做生意？我自己的店不要了？”
萧岚这才勉为其难地停步，回身落坐，和李治目光交触，道：“其他人我都支走了，翠儿也可以信任，有什么事，太上皇可以说了。”
胡禄看着对方矜傲的目光刀一样扫过来，内心不由有几分发怵，萧岚怎么从那么一个温婉性子，几个月不见成了这样？做生意这么磨练人吗？
李治定了定神，正色道：“你应该知道，大理寺的人正在暗地调查自己吧？”
“……为什么？我手头收的银两不干净吗？”萧岚眼眸微微睁大，似乎没想到会有此一问，只当李治单纯来找自己……
“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不清楚？”李治蹙眉。
“太上皇，我每天忙得要死，除了打磨、售卖产品，没时间做别的，真不知道犯了什么不合律例的事。”萧岚下意识余光扫了眼翠儿——自己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她也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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