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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极锋计划收购“悦画”时,BingoFun这头巨兽也闻风而动,想收购极锋,成为其互娱部门下的一间游戏工作室。
BingoFun派来战略投资部的副总监蓝玫,足见对极锋的重视程度。怀柔政策从女性身上使出,更具迷惑人心的力量,能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包装成“团结合作,共赴完美”。
喻池对BingoFun感情复杂。最开始BingoFun在他和言洲急需资金时,代理了《我的鱼塘》,让其完成一次单凭他们两人无法实现的腾飞;后来却通过注资1717.net,把他们排挤出控制地位,落得套现离场的败状。
BingoFun这次商谈似乎很有诚意,蓝玫就差直白说出“不愿收购没关系,给个机会注资吧”。
股权分散便是容易造成控制权旁落,尤其面对BingoFun这样实力与野心并存的企业。
许知廉收到BingoFun风声,私下接触蓝玫后,又是第一个表态:“极锋估值不错,潜在买家BingoFun实力雄厚,等不及IPO的,此时不退出更待何时?”
那堆草莽小股东深以为然,纷纷表示要撤资。
喻池的创业团队早预料到这一天,回购这部分股票的资金已经准备充足,只是没想到来得那么快、那么干脆,焦头烂额不至于,但多少有点被过河拆桥的凄凉——也许这便是资本逐利的本质。
创业团队看似坐稳大股东宝座,但逼宫风险并未消除。
许知廉此时的决定,时间点在那批小股东之后,一下子显得趁火打劫了。
维克也要从极锋撤资。
“理念不合,迟早会有散伙的一天。是极锋还是BingoFun受让股份,只要股价合适,买家是谁对维克来说,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对你,意味就不同了,望你三思——”
猎户座的又一场超时会议后,许知廉离开前戳着喻池胸口说。目光对上那一瞬,哪还有半点半路兄弟的情意,创投本质暴露无遗。
“不过,恕我直言,钱库空空,思多少遍都没用。”
第54章
喻池不应该对许知廉抱有情感奢望,妄图与他分享创业情怀,极锋不过维克的印钞机之一,坏了就扔了,再找一台新的替代品。
“真没想到许知廉能把残忍摊开来说,私下对人还客客气气的,”猎户座只剩下自己人,言洲忿忿道,“这不一点也不给人留面子吗?”
甄能君面无表情道:“对情敌还要给什么面子?他只可惜祖荷没能在场亲眼看一看吧。”
言洲烦躁敲了敲盖上的笔记本:“也是,荷妹相当于成了他的反方,这滋味得多痛苦。”
喻池将笔记本上的投影仪接口线拔掉,轻声叹气:“你们两个,平时一个惜字如金,一个舌灿莲花,现在开口真是一点也不比许知廉逊色。”
甄能君说:“你不也没否认吗?”
喻池疑惑望她一眼。
言洲默契补足:“情敌。”
“……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机。”
甄能君说:“市场是由人构成的,是个人就不可能完全撇开私人感情,尤其在国内错综复杂的人情环境。许知廉这回到底是嫉妒你的远见和祖荷的理性偏袒而赌气撤资,还是纯专业性地不看好我们的战略方向?”
言洲困惑道:“你也没谈过恋爱,怎么能把他的心思揣摩得那么细腻?那么的……好像挺有那么一回事。”
“……恋爱也是一种人际关系,”甄能君说,不自觉在记录本上戳了下自动笔,“打个比方,祖荷、你和喻池——”
听见那个名字,喻池的注意力挪过来,不再那么“不是时机”。
“如果有一天,祖荷和喻池在一起亲密无间,下班不再叫你吃宵夜,周末自驾周边游也不带上你,甚至某天会休长假出国旅游,你会不会有一点点失落?”
言洲生硬一顿,说:“我还可以找你。”
甄能君毫不留情道:“我和萤萤抱团。”
一直默默旁听的费萤萤插话:“好呀好呀,我们也果断甩开你,粥哥。”
言洲:“……”
甄能君说:“就像这样,被抛弃的感觉会让人疯狂。”
不然也不会出现那么多感情纠纷导致的血案,并且嫌疑人通常是男人——例子太过极端,甄能君只在心里默默梳理一番逻辑。
喻池无奈摇头:“许知廉应该不至于这么公私不分,让感情影响判断。”
言洲诧然道:“你还给情敌说话。”
“祖荷认可过的人品,应该不至于太糟糕,”喻池抄起笔记本要走,“一会宵夜?”
言洲揶揄道:“当然,你现在还没‘亲密无间’的对象。”
喻池:“……”
费萤萤轻轻咂舌:“我怎么觉得他最后一句在夸自己?”
甄能君:“……”
言洲:“好悟性!”
喻池:“……走不走,一会谁慢谁埋单啊。”
言洲立刻起身,把椅子送回桌底:“走走走,池哥请客怎么能不给面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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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荷邮箱收到喻池秘书抄送的今日会议纪要,简洁的文字里硝烟隐然。她本该出席,现在却有更重要的事。
“你想投资喻池的公司?”
SPA技师力度减小,祖逸风便开口说话,脸虽冲着祖荷这边,眼睛却还闭上。
祖荷刚才一直提的是极锋,到了祖逸风这里变成喻池,双方强调重点一目了然。
“极锋不止喻池一个人的,言洲、阿能、姐姐都有股份在里边。”
“你们两个,总算在一起了?”
“没有。”
这一瞬,祖逸风睁开眼,恰好祖荷将头转过这边,还朝她微微一笑,像小时候在窗帘后跟她躲猫猫。
祖逸风也不禁莞尔。
“你可想明白了,这次帮他,可不像当年探病那么简单。”
祖荷敛起笑,轻声说:“妈妈,我不是帮他,我是投资极锋。”
“你假设一下,如果他不是你多年的好朋友,你会看中极锋吗?”
不知道是不是技师力度加大,祖荷浑身舒适,懒于思考,竟然想象不出来。
“不用给自己冠冕堂皇的压力,想象不出来很正常,人都有七情六欲,没办法把私情完全清楚,”祖逸风说,“我虽然不能像你有那么多过硬的专业知识,这些年投资也是以人为本。企业就是一个企业家的作品,个人风格无法避免渗透到企业日常。”
祖荷说:“幸好你没有说企业是企业家的孩子。”
祖逸风说:“每个人都可以创造属于自己的作品,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希望成为父母呀,或者无法成为父母。”
祖荷低声吩咐技师力度加大一点,坦诚道:“不瞒你说,除了行业性的考量,我是挺欣赏喻池他们,也喜欢极锋的文化氛围。再说已经有姐姐帮我投石问路,你就放心吧。”
祖逸风放松得七七八八,让技师打点收工,祖荷那边也差不多,SPA房里就剩她们两个,像年糕上锅一样趴在床上。
祖逸风接续前面话头:“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都快退休了。”
今天两人来这边放松,也是祖逸风为交班铺垫,准备退居董事长一职,让祖荷正式从副手转正,登上逸风集团CEO的交椅。
祖荷松快笑道:“妈妈,有什么忠告吗?”
“你会听?”
“听听也无妨。”
“听听也无妨……”祖逸风笑了,“摒弃母性,警惕男人,你就能一往无前了。”
前面四个字略显激进,祖荷一时沉默,不知道陷入“听听也无妨”的思考,还是左耳进右耳出了。
祖逸风说:“母性要是好东西,早就轮不到女人头上,男人肯定先给他们自己造一个‘父性’。不然为什么媒体采访男企业家,不会问怎么平衡家庭和事业?”
祖荷盯着她问:“妈妈,你是不是曾经后悔生过我?”
卧谈会变成“趴谈会”,姿势不寻常,问出什么不寻常的问题,都不足以为奇。
祖逸风调整一下枕着的脑袋,温柔回视她:“我现在很爱你。”
祖荷扑哧一笑,可能刚才技师太用劲,酸到她眼角了。
“从你给我的财产看出来了。”
祖逸风也笑,两条年糕像沸水一样扑通扑通颤起来。
“我好庆幸你是女儿,要是儿子,我可能没法从你爷爷那里抢过来,也不知该怎样单身养育一个跟我不同性别的孩子,自己作为女人的经验都教不了他吧。”
祖荷说:“更庆幸能碰到妙姨这样的全能阿姨吧。”
“我怕你伤心才没提。”
“你还记得她,我就不伤心。”
“我不可能忘记,”祖逸风说,“生养孩子非常辛苦,这么多年多亏有她。其实你也会觉得她更像一个妈妈吧。妈妈的语义可以很丰富,我的确只完成生产部分,更艰难的养育责任她帮我完成了。所以,我说的‘摒弃母性’不等同‘泯灭良知’,而是我希望你慎重选择婚姻和生育。”
“妈妈,你还记得上学我痛经,说过以后不想生孩子吗?我还听说过一种荒谬的说法,婴儿会带走子宫寒气,生过孩子就不会痛经了——”
祖逸风厌嫌嘘声:“连喻老师那样常年锻炼体质好的,刚生完那几年来一次腰酸一次,更别说我了。”
“就是嘛,月经只是脱一层膜在那么疼了,生孩子可是剥落一团‘根深蒂固’的肉,就跟剥一只柚子一样,”祖荷说,“我现在还是一样的想法,不想生孩子;既然不生孩子,也没必要结婚了。”
祖荷的成长不缺爱,不缺尊重和自由,自然不会巴望情人的宠爱,想着通过婚姻逃离原生家庭。
这也是她不那么在意前男友们的原因——对喻池的多少也受此影响,若是缺爱,恐怕从他失控拥抱她的那一刻,她也迫不及待投怀送抱了。
“再说,妈妈你给我那么丰厚的财产,”祖荷皱了皱鼻子,像小时候不想跟邻居小男孩分享她的宝贝,“我可不想结婚跟人平分。”
“我记得小时候你得到一点什么新鲜玩意,也死命护着,不想跟邻居小男生玩;但你姐姐一来,无论多么珍惜的宝贝,你都要第一时间拉她一起看。”
祖荷说:“因为男生喜欢搞破坏,从小到大都是,哪有姐姐妹妹们那么好。”
祖逸风怜爱望着她:“不平分就不平分吧,你爱分给谁就给谁,反正等我真的‘逸风’以后,一切都是你的了。”
“妈妈,”祖荷想起蒲妙海的笔记本,里面的内容在她走之后,越发显得陌生,“你看,我会看着你退休,你也得看着我退休才行。”
祖逸风心算一下年纪,豁然笑道:“这我可以答应你,我们家的女人都可以活到90岁以上。”
两个血缘上是母女的人,关系上更像闺蜜,闺蜜比母女平等,又比朋友多出一层同胞特有的亲密。闺蜜才不会奢望对方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只希望健康快乐,情谊不被渣男离间。
这种和谐的关系得益于祖逸风的清醒和远见,早早摆脱母亲角色的控制性,把祖荷看做一个人:她先是一个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成年人,慧眼如珠的投资者,性格可人样貌出众的女人,许多人交口称赞的好朋友、好同事,最后才是她祖逸风的女儿——这在中国家庭里是多么的罕见,孩子往往只是未了夙愿的继承者,光耀门楣的附属品,甚至传宗接代的工具。
跟一个成年人保持一段长期和谐的关系尚属不易,祖荷无法想象帮助一个懵懂小孩构建世界观、不断化解矛盾所要耗费的资源和精力,婚姻和生育对她来说无疑会是最折本的投资。
祖荷翻个身仰躺,天花板禁锢不住想象,她仿佛拥有一片自由无垠的天幕,璀璨星河等待她的探索,语气跟着思维活络而烂漫。
“妈妈,我们两个趴在这里好像两条肠粉哦。”
“够火候了,该出锅了,”祖逸风咯咯笑着慢慢起身,“去游一会?我好久没跟你一块游泳了。”
祖荷也起来,笑道:“你这几年都跟喻老师——不对,喻校长——游了吧,好像你教会我游之后就很少跟我游了,让我看看她有没有把你带快一点。”
“咦,是我教会你游的吗?上年纪都忘记了,我还以为妙姨教会你的。”
“我教会她的呢。刚开始她游得比我快,但一直故意让着我,后来……倒是真的游不过我了,我长大一点了……”
妙姨看她长大,她看妙姨老去,然后现在似乎轮到了祖逸风……
祖荷皱了皱鼻子,难掩酸涩说:“你可不要故意给我放水。”祖逸风笑着说:“好吧,让你检验一下喻校长关门弟子的实力。”
祖荷又是轻轻一叹,和祖逸风并肩前往酒店的游泳池,咕哝道:“我还想跟她另一个徒弟较量,可惜他比喜欢跑步。”
祖逸风轻揽她的脊背,鼓励道:“施展魅力,诱惑一下。”
“这话说得,”祖荷咂摸片刻道,“是不是又谈恋爱啦?”
两人还完泳衣后来到空无一人的游泳池,在池边拉开一段距离,略作伸展,拉下泳镜,做好预备姿势。
“预备,开始——”
祖逸风声音甫落,两朵水花绽开在游泳池,无拘自在地延伸向对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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