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吃过年夜饭后，大人们都在电视机前看着春晚，而我却悄悄的来到了座机前，等了许久，最后只能拨通刘生敏的电话。
“喂？”刘生敏像是刚睡醒的样子，慵懒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到了我的耳边。
“生敏，你睡了？”
“嗯。”
“你怎么睡这么早？”
“明天要赶早班车去奶奶家的。”
我叹了口气：“好吧，那你睡吧。”
“怎么了？”
“没有，只是无聊想找你出去玩。”
“抱歉啊，宝贝。”
“没关系，你快睡吧。啊，对了！”我想起什么。
刘生敏明显被吓醒了：“怎么了？”
“那大年初二……”
她又恢复慵懒的声音：“哎呦，记得呢，初二上午我就回来了。”
我笑了：“好了，知道了，快去睡觉吧。”
“嗯。爱你呀，木马。”
“爱你呀。”
挂了电话后，我又在座机前坐了许久，越来越生气，早知道就不给他们电话号码了。
我站了起来走到客厅，坐在了父母中间，看着一年比一年无聊的春节晚会。
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指针已经指到了二十三点四十五，而电视机的主持人也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突然，屋内的座机响了起来我一个机灵，立马跑回屋内，座机上是我没见过的号码，铃声响到第五声的时候，我接起了电话。
“喂？”
“喂，李芷岁！”杨志硕的声音很大，电话里传来其他嘈杂的声音。
我的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了：“啊，怎么了？”
“出来！”
我的心猛地暂停了一下，紧接着猛烈的跳动，倒有点像班主任上课点我名字的感觉。
我问：“干什么去？”
“我想见你，我在你家前面的那个大广场等你！”
我回头看了看还紧闭着的卧室门，大脑一片空白，手指紧紧扣着电话线。
“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出发，在那里等你。”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我呆坐在哪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跑出卧室。
冲着坐在沙发上的母亲喊到：“妈，我出去了。”
“干什么去，马上就一起出去放炮了。”
“生敏叫我，不用等我了，你们去吧。”脚刚塞进鞋子里，我又想了想，脱掉鞋子，跑到浴室，偷偷拿起母亲的化妆品，淡淡的画了个口红，睫毛，看不怎么出来，但总觉得应该如此。
我重新穿好了鞋和衣服，好好的和长辈们打好了招呼，下了楼才狂奔了起来。
快到广场时我才放下速度慢慢走着，调整着呼吸。广场上的人还并不是很多。我虽有些近视，却一眼到了杨志硕高大的身子。而这时他也朝我的方向转过了头。
我朝他走过去，他跑过来一把拉过我走到一群人面前，我还没来得及反应。
杨志硕对一对中年夫妻说：“妈爸，这是我同学李芷岁。”
我脸瞬间变得滚烫，忙忙弯下腰叫到：“叔叔阿姨，过年好。”
我还在庆幸灯光的昏暗。
阿姨很和蔼，笑着说：“你也过年好。”
那一群人都笑眯眯的看着我，让我感觉到浑身不自在，现在看来这是杨志硕的一家人。
“妈，我们去那边放烟花，一会儿过来找你们。”
“去吧，去吧。玩儿去吧。”
我又恭恭敬敬的弯下腰：“叔叔阿姨再见。”
“嗯嗯，再见，真有礼貌。”这种奇怪的场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哦对，我那表嫂子第一次见我们一家人的时候，画面就是这样的“诡异”。
杨志硕从面前的袋子里拿出一大包烟花，将一个许愿灯递给我，让我拿着。然后拉着我离开了这个让我尴尬的地方。
离杨志硕亲戚很远之后，我才一巴掌拍响了他的后背：“你怎么搞的，没和我说你父母都在啊。”
“我只是想让我的家人认识你。”
我没了话，安静下来，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心跳的有多快。
我们手中的烟花，在半高不高处喷射了出来，暖融融的光，照映在杨志硕的脸上，星星点点融化在他的眼里，笑的时候吸引着我视线。
那一刻感觉心里很温暖。
我将脸又埋在了围脖里，目不转睛的看着渐渐要熄灭的火花。在黑暗中，我听到，杨志硕的手又伸进了袋子里，哗啦哗啦的翻找着什么。
然后一根仙女棒就被塞进了我的手里，他手中的打火机哗的一下着了起来，他的脸又一次清晰了。
细小的火花溅到四周，我想要是这样子能和他一起照一张像一定很好看。
各种各样的烟花，各种各样的颜色，在杨志硕的手中都绽放了，在这个过程中，我的笑生不再拘束，愈来愈大声、爽朗。
十二点，在我们放到最后一个烟花的时候，准时来到了。那瞬间，万家的烟火在黑夜中炸开，与我们手中温暖的烟火不一样，天上的更加绚丽，而他在我身边，此时更浪漫。
在巨大的、杂乱的炮声中，我的心跳和声音都被淹没了。
突然杨志硕转身看向我，嘴里大声喊着：“我喜欢你。”
周围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砰砰，砰砰，心跳的声音又回来了。
我不受控制的咧开嘴笑了起来，大声回应：“我听得到。”
“你听到了？”他依旧大声喊着。
“你的声音很大。”
他没说话了，扶着脖子，头转向了一边，可离得这么近，我能在这烟火的光亮中，看到他红着的耳朵。
过会儿，四处的烟花都放的差不多了，他蹲下身将许愿灯的包装拆去，从衣兜里掏出一根笔递给我：“来，在许愿灯上写个愿望吧，听说一个很灵的。”
“真的吗？”我接过笔，看着许愿灯想了一会儿。
转身趴在墙上，然后对杨志硕说：“你转过去，看到就不灵了。”
他笑着转了过去。
我提起笔。
我希望我的生活不再平凡琐碎，如果总是向今天这样，我就足够了。
“好啦，你要不要写？”我转头问他。
他笑着摇了摇头：“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寒冷的冬天，搞怪的风，总是一遍又一遍吹灭杨志硕打火机里的火。被吹歪的火苗，总是不经意的触碰着他的手指。
我只能一遍一遍的说：“小心。”却因为害羞不敢去触摸他的手。
终于，许愿灯摇摇欲坠的晃向高空，我仰着头，突然感觉今年这个愿望一定会实现。
那时我还没有发觉因为一直笑，而有些酸痛的脸。就突然被杨志硕拥入怀中，他拥抱我的力度，就好像要把我揉碎。
那时候，在那个氛围中，我也紧紧的抱住了他。感受着彼此不同频率的心跳。
原来所有的表面淡定，心跳和慌张只有自己知道。
而今年我没再可惜转瞬即逝的烟花，而是像儿时那样认认真真的享受了，每一个烟花的美丽，像孩子那样兴奋的大笑着。
后来，很久很久以后，关于那天的记忆，每一帧，每一画面，我都能细数过来，而令我映像更深的是那暖光，现在想来依旧感觉很幸福。
回到家中，家里大人已经都出去了。我脱掉鞋才发现自己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跳猛烈的跳动。我将自己扔进床里，看着自己的手，随后紧紧拥抱着自己，将头埋进枕头里，笑了。
忽然，旁边的电话，响了起来，我吓了一跳，从甜蜜中惊醒，然后跳下床去。
电话号码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接了起来，还没说话，对面就传来了那个我渴望听到的声音。
“李芷岁，新年快乐。”
我笑了：“李月迢，新年快乐。”
这时，母亲等人从外面说笑着走进家门，整个房子内一下子吵闹不少。母亲推开我的门：“你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
母亲又问：“和谁打电话呢。”
“朋友。”
母亲悄悄合上了门。电话那头也陷入了沉寂。
“吃年夜饭了吗？”我问。
“吃饭了。”她这样回答。
我又问：“你在干嘛呢？”
“坐在空荡荡，黑漆漆的房间里。”
我看着我这明亮的房间，听着大人们的吵闹声，节日的热闹，让我很难想象，她在怎样的环境里。
“家里没人吗？”
“嗯。”
“去放炮了吗？”
“没有，家里没有人。”
“妈妈呢？”
“她抛下我走掉了。”
“那你平时的生活费怎么办呢？”
“奶奶会给我的。”
“怎么没去奶奶家？”
“这时候去对奶奶来说是折磨吧。”
“那你什么时候去看奶奶？”
“夏天的时候。”
我们都陷入了沉默，窗外又一轮的烟花席卷而来，淹没我们的安静。
我没办法想象，她现在的环境。
“你们那里放烟花了吗？”她问。
“嗯。”
“我们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呢，是太偏僻了吗？”
烟花的爆炸声吵着我的耳朵，我没办法想象，她现在的环境。
我将电话拿了起来，靠近窗边，想让更多的烟花爆炸声进入电话里。
我想此刻，她趴在黑漆漆房间里的窗台上，渴求月亮的余光洒满窗外，洒满院子，吝啬的洒了一点点进入屋内。
可惜今天没有月亮呢
我说：“李月迢，来我家吧。”
李月迢没有回话，只听到对面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铁门用力拉开的声音。紧接着沉重的喘息声，慢慢的，逐渐变大，变大。
我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坐直了身子：“李月迢，你在跑吗？”
“嗯……在向……你跑来。”她回答我的时候，断断续续。
我震惊的站了起来：“现在？”
“嗯。”
“哎呀，你怎么胡来呢，外面这么黑，你又不知道我在哪里住着。”那是我第一次因为她慌了神。
“不知道，但我此时只想见到你。”
“学校门口，我去那里接你。”说完我挂了电话，急匆匆的出了门。
“又干什么去？”母亲叫住我。
“接一个朋友。”这次我没来得及好好的向长辈们打声招呼，就跑了出去。
我来到楼下，解开自行车的锁，却发现这该死的自行车刚好又掉链了。
刚好，才放完烟火的杨志硕一家人我们这栋楼旁边的路走过，杨志硕站在十字路口停了下来，看了好一会儿，叫着我的名字。
“李芷岁？”
“啊？”
确定是我以后，他朝我跑了过来。
“你干什么呢？”
“修车链。”
他看了一眼自行车，二话没说蹲了下去，让我举着车灯照明。两三下就修好了。
他站了起来，摸了摸我的头说：“好了。”
我说：“谢谢。”
然后就骑上了车子，冲他招手：“那我先走了。”
他才反应过来：“你干什么去？”
“去接李月迢。”来不及解释，我就向前骑去。
“去哪里？”
“学校门口。”
他在后面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到了，只听到风呼呼的往耳朵里灌。
一路上的人还是更多的，到处都是燃烧的旺火。人们一圈一圈满脸幸福的绕着大旺火，期待来年的好运。
当车子行驶到学校一条小巷的面前，我停下来，犹豫了。就是这条巷子里，李月迢杀掉了林师繁。但想着李月迢可能已经在学校门口挨着冻，我鼓足勇气，管不了那么多了！
突然，身后突然来了一束光，照亮了黑暗的巷子。然后就是一声怒吼：“李芷岁！”
我转过头，那光是一辆电瓶车的车灯，那光晃的我看不清是谁，车朝我驶来，停在了我的旁边。我这才看清杨志硕焦急的脸。
“你干什么，要抄近道吗？”他生气的问道。
还没等我回答，他又是一通责骂：“你怎么胡来呢，这里面这么黑，你一个女孩怎么不懂得保护自己呢？”
看到他着急的样子，我第一次有一种被保护的安全感。我笑着问道：“那请问杨先生，你可以护送我去校门口吗？”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闷闷不乐的说：“走吧。”
“你哪来的电动车？”他就在我旁边让我很安心。
“我爸的。”
“谢谢你。”
“你为什么对李月迢这么好。”
“和她在一起我很舒服。”
“下次别这么冲动，什么事都要和我说。”
心脏又响亮的跳动了起来，甜蜜感洗刷了我脑子里悲观的情绪，那让我对此后的每一天都充满了期待。
“好。”我轻声回答。
我们加快了速度来到了校门口，看到蹲在校门口的李月迢。我跳下车，任它摔在地面，然后跑向她，杨志硕停下车就在不远处等着。
“李月迢！”
我张开怀抱，用力的撞向了站起身的李月迢。
她紧紧的接住我，嘴里吹的冷气钻进了我的脖子。
她说：“新年的第一天，见到的人是你，让我感到很幸福。”
第9章 与生俱来
杨志硕确保我和李月迢回到家门口，才调头离去。
进入楼道里，外面的放炮声才渐渐小了，我们拉着彼此的手，缓慢的上着楼，笨重的棉袄随着走路的摩擦发出响声。我轻轻的打开门。大人们已经休息了。
来不及让李月迢参观家中，我就带她进了我的房间，房间里也并不是很暖和，我们脱去外衣，钻进了被窝里，她冰凉的脚触碰着我的脚，我们没有说话。
8/45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