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淮晟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
“你受伤住院那几天,我……我去看过你,”言浅说,“我妈发现这件事后,就把我带去了荣城,还没收了我的手机。”
“至于我为什么来这,”言浅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确切的理由,就是想来,所以就来了。”
喻淮晟安静的听完,才知道她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心里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只觉得空茫茫的。
“……你送我的那把刀,我收到了。”说着,言浅从口袋里掏出了他送的那把军刀。
喻淮晟将目光看过去,“怎么还随身带着?”
“因为怕有危险,”言浅的指尖摩挲了一下刀鞘上的刻纹,说道,“我刚来塞荷的的时候,巴塞之间的战火还没停,到这的第一晚就被流弹声吓醒了,当时一晚都没敢睡,我舍友也没睡。”
喻淮晟看着她,睫毛轻轻扇动了一下,声音不自觉的放轻了:“然后呢?”
“还好炸点没有波及到我们,也就是声音有点吓人。”言浅继续说,“后来每天晚上都会把它放到我的枕头下,出去的时候也会带着它。”
“遇到过危险吗?”
“没有,”言浅摇摇头,“这里的人对我们都特别友好,尤其是疫病爆发的那段时间,每天从早到晚,接诊的病患有几百个,虽然辛苦,但是我们治好的每一个病人都对我们心怀感恩,明明他们自己还在饿肚子,却愿意把仅有的水果和牛奶送给我们。”
此时,天色已经渐暗,幽蓝的夜空撒下点点细碎的星光,喻淮晟的侧脸隐没在昏暗里,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他从兜里掏出烟,抽出一支咬在嘴里,手上的打火机啪嗒啪嗒的打着火,言浅偏头,看着火苗印在他脸上,而后迅速被风吹散。
火光擦着烟头倒向一边,点了几次,还是没有点着。
她突然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一个电影,蓝正龙在里面饰演的张泽正经历事业受挫,就在走投无路时刚好碰上了一个周允的女人,其中有这样一幕:两人坐在长椅上,那晚风有点大,他嘴里的烟怎么也点不着,于是周允便解开身上的大衣撑着衣领为他挡风,就是这个短短十五秒的挡风点烟镜头,撩动了无数男人的心,至此成为名场面。
而现在,言浅做了和周允同样的事。
两人身后,风推黄沙,在月光下漾出层层波纹,她敞开衣领,倾身为他护住了飞舞晃动的火苗。
他愣了两秒,嘴里咬着烟抬眸看向她,那一刻,他漆黑的眼中仿佛有火苗似要将她一起点燃。
良久,喻淮晟垂眸,“啪嗒”一声,他合上了打火机,火苗熄灭。
言浅听见他说:
“走吧,送你回去。”
第50章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一个是橄榄绿一个是和平白。
喻淮晟送言浅到宿舍门口,转身要走。
“喻淮晟。”
言浅拉住他的衣袖。
他停住,垂眸看了一眼捏在他衣服上的那截细白的手指,而后看向她的脸。
月色正浓时,他看见她眼里有化不开的柔情和热烈,而后,便听她说:“喻淮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没等他说完,下一秒,言浅伸出双手扶上他的肩膀,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虽然产生这个想法不过一念之间,实施过程也不过两三秒,却足以花光她所有的勇气。
喻淮晟垂眸,看着她的睫毛轻扫过他的脸颊,而后她说:“这个答案……”
言浅觉得脸有些烫,紧张到心脏都在乱跳,但还是要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你明天告诉我。”
说完,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他脸上的表情,连一句再见都不敢说,直接转身回了宿舍。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喻淮晟愣在了原地,大脑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待反应过来后才后知后觉的舔了一下唇。
他背靠着身后的墙壁,仰起头往天上看了一眼,将手伸进兜里掏出了一根烟含在嘴里,刚要点火,就想起刚刚在沙坡她为他解开外套的那一幕……
风能吹散火苗,却吹不散她的味道。
他放下烟,攥在手里,闭上眼,扬起头又重新靠回了墙上。
--
回到宿舍后,言浅坐在床上,双手将枕头抱在胸前,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刚才的情景。
徐慕走过来,看着她红透的一张脸问,“学姐,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啊?”言浅下意识看向镜子的自己,连忙说,“没怎么,就是刚从外面回来,有点热。”
“哦?热吗?”
徐慕半信半疑的看了一眼窗外。
而后,她才道:“裴医生刚才过来了,说是有事找你。”
“裴医生?”
“对。”
言浅放下枕头,穿上鞋。
“我去看看。”
--
言浅来到裴燕的宿舍,敲了敲门。
“请进——”
言浅推门进去,见裴燕正坐在电脑前,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双手在键盘上快速敲打。
见她进来,裴燕这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过椅子面向她,朝着面前的椅子扬了扬下巴。
“先坐吧。”
言浅走进去,在她对面坐下。
“您找我。”
裴燕推了下眼镜:“听说你们后天就回去了是吗?”
言浅点头,“是。”
“我看了你的资料,你现在还上学?”
“对,本硕连读,”言浅说,“明年就毕业了。”
裴燕点头,“想问一下,你为什么会来这呢?按理说,你们这个年纪的姑娘,很少有人愿意来干这种艰苦的工作,何况这里又这么危险。”
这个问题,喻淮晟刚刚问过,她当时没有细想,只说因为想来所以就来了,从给导师递交表格到坐上飞机,她像是被什么召唤着,就像心里有块急需填补的空缺一样,一开始来这的时候她确实害怕过,尤其是被恐怖分子抓走的时候,她真的差点崩溃。
确实,这里的条件不比国内,甚至连最起码的安全都无法保障。但这几个月的生活却让她对生命有了更崇高的理解,看着战争中一个个渴望求生的眼神,看着一个个带血的躯体从废墟中挣扎着站起来,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的责任是什么,她无法阻止战争,但可以尽自己所能去降低战争带来的损伤,他们在这里每拯救的一个人都是给这个国家留存的希望。
或许,生命的崇高之处就在于,无论在何种处境之下,求生永远都是它的本能。
如果说之前她的答案是想来,那么她现在的答案就是想做。
如果有些事情终究要有人来做的话,那么现在,她愿意成为那个人。
“如果说,可以留下的话,你愿意吗?”
“我愿意。”
裴燕问她这话时,她的回答极其肯定,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离那个人更近一些。
如果说,她生命中那段空缺终要有人来填补的话,那那个人,一定是他。
--
第二天,言浅接到消息,昨天刚刚做完截肢手术的男孩因为接受不了自己的残缺而拒绝进食。
男孩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从小跟着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看着自己的孙子残缺了一半的右腿,老人布满风霜的脸上满是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言浅走进病房,看见男孩正坐在床上,背靠着墙看向窗外,旁边的柜子上放着一碗白粥,分毫未动。
听见脚步声,他的目光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认出了她是给自己做手术的那位医生。
“我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好了。”他哽咽着问她。
言浅走过去,坐在了他床边的凳子上,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来说,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何其残忍。
她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也知道他口中所说的“好”是指什么,但她并没有直接给出那个残忍的答案。
“伤口后会好的。”她说。
男孩的身后放着书包,上面的拉链已经坏掉了,露出了里面的书,还有他放在里面的一张照片。
上面的男人魁梧壮硕,一身戎装,站在他身边的女人穿着红褐色的长袍,男孩站在他们中间,很明显,那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此时,言浅想替他拉一下被子,却碰到了发现下面一块坚硬的东西,四四方方的,拿出来一看,才发现是一本书,书名是一串俄文,虽然不知道名字叫什么,但是从封面来看,应该是和枪支有关的书籍,再联系那张照片,言浅猜测这个男孩应该梦想着将来和她的父亲一样,成为一名军人,果然,翻开书的扉页,上面有一行手写的字迹:I want to be like my father.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女声。
“言医生!”
言浅回头,就见一个护士从外面走了进来。
“怎么了?”
“喻队找你。”说完,护士朝门外的方向指了指。
言浅顺势看了过去,发现喻淮晟此时正在门外。而后,她对护士说,“好,我知道了。”
等护士出去以后,言浅将书还给男孩,帮他拉好被子,轻声道:“你先等我一下。”
说完,她便起身走了出去。
--
两人从医院出来后,走到了训练场。言浅看着喻淮晟的背影,想起了昨晚自己的所作所为,按照她所说的,今天,他会告诉她答案。
一想到这,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些,可是走了一路,喻淮晟始终一言不发,她便主动开口,找了个话题:“昨天裴医生来找我了,她说——”
“我知道。”
喻淮晟没有听她说完,打断了她的话。
“……你已经知道了?”
“你想进医疗队?”他问。
“对,裴医生昨晚找我谈过了,她说等回去的时候,会给我写一封推荐信。”
此时阳光落在喻淮晟的头发上,他周身都散发着光,言浅走在他身后踩着他的脚印,看着他的影子将她完全罩住。
她的脑海里浮现了一句话:
听说步伐一致的人,永远都不会走散。
虽然知道这句话不过是一句鸡汤,完全没有什么依据可言,但她的嘴角忍不住弯起了一个弧度。
“如果我能通过考核的话就有机会加入医疗队,没准有一天,我就能和你一起并肩作战了。”
喻淮晟听到这句话,眼眸微不可察的闪动了一瞬。
看着远方漫无边际的荒漠,他想起了前几天在沙丘时她跟他说过的话以及她晕倒在手术室外的模样。
于是,他转过身,目光冷然地看向她,用决绝的语气说出了那句话。
“言浅,你不该来这。”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从缓有力,但一字一句都像是淬了冰一般往她的心上砸,和他相处这么久,这是言浅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冷漠的一面。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他说。
“……”
“本来你昨晚说的那些话,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反正你明天就走了,运气好的话,也许就不用再见了,”喻淮晟轻笑了一声,眉目凛冽,不见一丝感情,“谁知道你竟然还想留下来……”
言浅一字一句的听着,饶是她一再努力的告诉自己不要伤心,但还是在听到他轻飘飘的说出那句没放在心上时红了眼框。
“你知道吗?”喻淮晟继续说,“你这样做,我很为难。”
听到他的这些话,言浅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的确,喻淮晟好像一直都在迁就她。
明明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把她拒之门外了,可她还是对他死缠烂打。
她羞愧的低下头,像是在为她之前的所作所为道歉。
此时,喻淮晟已经别过眼,侧过身子不再看她,可她满是委屈的话却一字不落的落在了他的耳朵里。
“对不起,我没想到……我没想到我的一厢情愿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困扰,从小到大,我没喜欢过别人,只喜欢过你,我……不是故意给你添麻烦的,我只是,只是没什么经验,我以为……我以为我拉住你的时候你没有甩开我……就是喜欢我,”言浅说着,声音已经哽咽,她眨了眨眼,继续说“但是事实好像不是这样……对不起,是我唐突了,真的很抱歉,我……我不会再那样了。”
说完,她已经没有勇气再抬头看他了,此时此刻,她只想快点离开,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转身刚走出没几步,言浅突然停住了,想到了医院里那个男孩,想起了他在本子上写的那句话,于是,她抹了把脸,转过身,快步走到了喻淮晟面前。
喻淮晟看着她红着眼,气势汹汹的朝自己走过来。
喻淮晟默默咽了下口水,已经做好了被她抽一耳光的准备。
结果,就见她拉过自己的一只胳膊,他完全没防备,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拉得一个踉跄。
下一秒,只听“嘶啦”一声,他衣服上的蓝色臂章被她一把撕了下来。
--
医院里,言浅走进病房,将手里的臂章送给了男孩。
“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不管以后怎样,最重要是过好现在,就算不能像你父亲一样成为一名军人,但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的奶奶还需要你去照顾,毕竟,她只有你了。”
“这个臂章送给你,希望你能够振作起来。”
虽然不知道她这些话管不管用,但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言浅说完,便转身出了病房。
此时,刚刚从训练场回来的孙可看着言浅从医院出来的背影,不由得叹了口气,虽然他跟李沉打赌他压初恋胜,而且看这情况他也赌赢了,但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毕竟,他也希望喻淮晟能今早从失去初恋的痛苦里早点走出来,能够敞开心扉去接受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而且凭良心说,言浅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只可惜郎无情妾有意,孙可还是为两人感到惋惜的。
“言医生,言医生!”孙可朝着言浅的背影喊道,“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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