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郗晏看着这缄默的环境,不自在的咳了一声,随后眼睛便落到了郗珩身上。
好的,现在这臭小子的脸色已经是比吃到十块桂花糕还臭了。
郗珩本人是极其讨厌甜食的,可能是与从小楚嫱爱给他塞糖果的缘故,导致他现在看到甜食便觉得浑身不自在,满脑子都是从小母亲笑嘻嘻的给浑身抗拒的他口中送酥糖的场景。
“珩儿,介绍一下,这位是青媛姨母的女儿。她的事情……之后母后再与你说。”楚嫱看着郗珩的脸色,赶紧向他解释。
楚嫱害怕郗珩今后会去找苗苗的麻烦,只能向他说明清楚,不然苗苗会小命不保。
本来只是低着头看地上的糖酥,有些心虚的苗苗,瞪大了双眼,看着楚嫱,一双杏眼中充满着不可置信。
皇后娘娘,不是说不将此事说与别人吗……这样,她的身份,不就暴露了吗……
郗珩没说什么,看着错愕的苗苗,拱手说道:“是郗珩失礼,见过明姑娘。”
谦谦君子,彬彬有礼。
看到楚嫱许可与赞赏的眼神后,苗苗这才福了福身,向着郗珩行了一个礼:“见过三皇子。”
不再是向前几次那般,此是平常妇女会做的礼。
其实,仔细查便能知晓苗苗的真实身份,可是谁又有那个心思去整理这种信息呢?当年的明义不过是八品文官,地位在朝中也是低微得紧,图逞一时嘴快说的言论触怒龙颜被贬到的岭南当了个县丞,大势已去,那些与他同一个党派的朝中官员,在朝中摸爬滚打的,哪个不是人精?谁还会去管他的生死与否,安康与否。
苗苗仍然记得,两年前,她的父亲在朝中出言不逊,得罪权贵,随后皇帝一纸诏书下发,被贬官至岭南,母亲因为此事一病不起,不久后便撒手人寰,随后家中被搬空,在举家南行的半途中,她的亲生父亲,给她下了蒙药,在她即将昏迷之际,冷着脸,脸上的表情阴阴的,看不出喜恶,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苗苗,对不住了。”
那种阴沉,使得现如今苗苗想起来,仍是彻骨的寒。
庆幸的是,她遇上了楚嫱,来到了皇宫,遇到了木棉姑姑,还有小落……
楚嫱就像一束光,将苗苗牵出黑暗,将她引向光明。
那束光,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美好,是她一生的转折,是她值得她用一生来感激。
所以她从未想过要成为楚家的儿女,嫁与什么良人。
楚嫱看着两个孩子,心里开心的紧,只是他们两个孩子,自从苗苗来到宫中,郗珩也成日泡在书翰宫中,只是见过几面,没什么情愫的,怕是不能成为眷侣。
唉,孩子的事情,她是真的不能参与,也不想参与。可是她是皇后,是郗珩的母亲,是被众多人盯着的靶子,她也是无法,只能和皇帝狠下心来,为他做主。
看着楚嫱落寞的表情,苗苗自以为是她看到糖酥掉了,心中不好受,只能低声抱歉地说:“娘娘,是我不好,把娘娘的糖酥碰掉了……”
郗珩听到这话,一想到不久前掉在地上的糖酥碰到了他的衣袂,嘴角抽了抽。
什么糖酥的,最可恨了。
楚嫱柳眉倒竖,看向脸色不好的郗珩,小嘴一翘,佯装生气的道:“好你个郗珩,竟然将本宫的酥糕碰掉了,你这不得多吃一盘来赎罪?”
说罢,便捂嘴偷笑了起来,郗晏看着爱妻逗趣着小儿,也跟着大笑起来,一把搂过楚嫱,眉眼中尽是了笑意。
看着笑意融融三个人,合着他郗珩才是外人?
看着郗珩拂衣离去,消失在视线之中,帝后两人相视,笑的前仰后合的,将整个凤昭宫都染上了欢快的气氛。
而苗苗的高兴并没有长存,在今日正午不小心撞到郗珩之后,下午又奉命给他送那个小锦盒。
她手握着锦盒,细细地端详着。其实她好奇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可是楚嫱没有和她细说,她也不会主动过问。
用手掂量着,相较与平常中使用的锦盒更为精致小巧,但是却轻了许多,想必其中的物什也是轻如鸿毛。
苗苗也明白,在皇宫之中,纵使再好奇,再疑惑,也要装聋作哑,不要锋芒毕露,以免招惹居心不良的人。
苗苗站在宫殿前,抬起头来看着廊檐下的牌匾,那“书翰宫”三字笔走龙蛇,有着文人墨客的行云流水也有着似江湖侠客的潇洒飘逸。
这是当今圣上在七岁时自提的宫殿名,当时先皇见他机敏好学,天资聪颖,大喜,便让他自改殿名。随后便一直沿用至今。
不得不说,郗珩的才气是遗传了郗晏的。
苗苗向门外的侍卫表示求见,侍卫也只是看了一眼,随后进门汇报。自从那个心怀不轨的宫女出现后,郗珩身边的宫人便没在出现女子,避免此类事情三番两次的出现。
苗苗进去后,便看到郗珩端坐书桌前,手中拿着一卷书册,眉头紧锁着,唇部抿成了一条线,泛着白。
书桌上的毛笔静静的靠在青玉笔架之上,笔尖处吸着的墨水好似要落到案桌,能看的出它的主人使用其尚未很久。桌上的摞有书本数本,苗苗所在之处距离书本比较远,并没有能看清书上的标题文字。
好像是感觉到苗苗进来了,他便抬起眼,淡淡的看着她,不过须臾,不等苗苗开口,便又将头埋入了书中。
苗苗福了福身,说道:“奴婢见过三皇子,今日奴婢奉娘娘旨意来给三皇子送物什。”
郗珩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指了指书桌边上的空位置,让她将东西放在那里。
这三皇子真不是个好相处的主。苗苗撇了撇嘴,走上前去,轻轻地将锦盒放在了书边。
这下苗苗便看清了,这书竟是关于史学的!
这到让苗苗着实惊讶了一把,她没什么爱好,在明家之时便是爱窝在房间中看话本与一些史记。入宫之后,没事时就喜欢在夕阳西下之时偷得一闲,看些史学资料来打发时间,平日也是喜欢听小落说些不为人知的故事解解闷。
想到小落,苗苗心情又沉下了许多,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小落怎么样了……
见她呆在了原地不动,郗珩便抬起头来看着苗苗。只见她出神的望着桌上的书,眼中好像还有着些许渴望。
啧,原来明家大小姐竟然喜欢夫子口中枯燥的史学?
见她感兴趣,郗珩便开口问道:“你喜欢史学?”
苗苗点点头。
她喜欢史学中冲锋陷阵,一展豪情的将军,为民请命,任劳任怨的为官者,还有励精图治,变法图强的圣上,还有那河清海晏,天下太平的盛世繁华!
如今天下并不太平。早在两年前,她便听闻朝中一些人蠢蠢欲动,野心勃勃,明争暗斗。前一阵,太子与二皇子在朝中起的争执她也在皇后身边早有听闻,但是也只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那般安居乐业,天下大同的盛世,她能不能看到。
第9章
第九章
郗珩随意的将其中的一本抽了出来,递到了苗苗面前,说道:“拿去看吧。”
这……是什么回事?苗苗还在费解之时,书已经在手中了,她紧紧的盯着书的封皮好像要把这书本看穿。
她有些欣喜,但更多的是惶恐。
从前她的世界只有那小小的一方天地,就像一个小圈圈,圈中的事物都是心中所爱,每天重复着相同的动作,过着几乎相同日子,苦并快乐着。她自从遇到三皇子之后,好像什么都变了。周围的目光变了,好像大家对她指指点点的,对她也是避之不及;周围的环境也随着变化,好像圈圈拓展到了外围世界。
而三皇子,便是外面的世界。
“你还有什么事吗?”
郗珩清冷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她眨了眨眼睛,眼看四下无人,周围除却细微的风声,便只有清风吹起的珠帘发出的清脆的声响。
在这环境中,好像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一起一伏,浅浅的,就像编钟敲出的乐符。
“三皇子殿下,奴婢有事想问问殿下……您如何看待太子殿下与二皇子殿下在朝中争吵一事……”当苗苗将心存以久的问题问出,可当过滤完这句话后,只想着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糟了,她很明显的,问了不该问的事情。
后宫尚且不可干政,更何况她一个小小宫女?要是郗珩生气起来,怕是她有十个脑袋都不够啊!
众人皆知太子殿下智绝无双,而三皇子是太子郗珽的亲兄弟,且三皇子亦是军事中的佼佼者。
她也听说了太子和二皇子争吵一事,并且知晓在陆运是传统运输方法,使用其也是无可厚非,可就前线的位置,环海之域,有时还要从水而战,这么一看,是水运更为妥当。
可是为何,太子殿下为何会与二皇子秉持不同意见,这着实让苗苗琢磨不透。
可是看着郗珩无所谓甚至还带着一些笑意的脸,明眸中含着些许狡黠。手中的羊脂玉在透过窗棂而入的阳光下暗暗发着光亮。
苗苗心中的小九九,郗珩哪里会不知道。但是并没有找她麻烦,只见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册,一双凤眼微眯,紧盯着正前方的青玉砚台,说道:“这件事,郗瑄没有考虑周全。竟然是在海波边境作战,看似是他的的方式更加稳妥可靠,可是我大郗打下着边境不久,大部分的士兵对水性并不了解,他想从海上运输物资,显然是不可靠的。”郗珩顿了顿,期间还看了一眼苗苗的表情。
楚家与栗贵妃的母家栗家自三十年前便不相合,楚嫱与栗贵妃的皇子们也是各自站队。郗珩能直接叫二皇子郗瑄的名字,苗苗也并不意外。
郗珩只见她杵在自己身旁,眸中感觉一闪一闪的,微风轻轻吹过前额的细发,眉间凝成一团,就差将“认真思考“的表情写在脑门上了。
此时的她……就像……
此前母后养在凤昭宫中的梨花猫。
见她这般入神,郗珩便接着往下叙述:”对于这件事,最好的方法还是陆运。虽消耗人力较大,但对运输粮草的人员,与前线来说,无疑是最好,也是最稳妥的方法。““山河永固,万世太平这是众人夙愿,本宫愿意,圆天下人这个夙愿。“听到这番话,顿时,苗苗对郗珩的态度来了个乾坤大挪移式的转弯。
她本以为这位拒绝成亲的三皇子是一位心狠手辣,冷漠无情,欺负宫人的主。还想着要是有哪位官家的千金要是嫁了三皇子,那不是被辣手摧花?
其实早就听闻他爱读诗书爱好兵书,但却不近人情之类的传言,苗苗也是半信半疑的,但是还是害怕郗珩会迁怒于自己,这样,小命便不保。
由于在苗苗来到皇宫之时,郗珩便住在了书瑜殿,并且苗苗并非皇后的贴身侍女,只是帮忙梳洗打扮,去拿拿甜点罢了,就使得苗苗与其并无来往,也无法判断他的品行如何。
这段时间的相处,苗苗也大概能了解,这个三皇子,并没有传闻中的那般不堪。
他感觉脾气有些不太好的模样,可从他身上,苗苗体会到了那种以匡扶天下为己任的决心与担当。
他虽是舞象之年,在前朝初露头角,些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他的下巴有些瘦削,五官已经出初现硬朗,但眉间的凛冽和成熟是遮不住的。这苗苗更加相信,他有那种能力,能圆了他的心愿。
但是,他也是如传闻中的爱欺负宫人啊……
想到这,苗苗都能感觉到前些日子被摧残的经历,甚至还感觉隐隐作痛。
一想到与他初见面的那天,一双凤眼平淡如水,什么连眉头都不曾起皱,平淡的语气好像还在耳边盘旋一样,恍若隔世。
相处的这段日子,苗苗也看到了更多的郗珩。他的冷笑,他的满头黑线,他的……
温柔。
三皇子,其实也没那么坏吧……
待苗苗出书翰宫时,日落山头,夕阳斜照,蔷怡园荷花池中的青鲤跃出水面,荡起阵阵涟漪,不远处,一只黄鹂掠过树梢,惊起了树中栖息的鸟儿,引得枝头摇曳生姿。
郗珩与苗苗在书翰宫中畅谈古今,但大多数时间还是郗珩滔滔不绝叙述着那些他已知的故事,苗苗在细细地听着,时不时还会点头示意,时而会有所思索,就像一个研究史学的夫子,学到了新的知识就有了恍然大悟之感和自己于古今,于未来的考虑。
让郗珩感到很欣喜的是能找到一位志同道合者。因为很多的士族子弟也只是为了完成夫子的任务而强迫学习而已,并未真心的学习,很多就像那个二皇子一般,只贪图风花水月,钟情儿女情长。
而即便他郗珩不是皇子,身为一位大郗的子民,他有责任与义务学好史学。也正是由于成王败寇的故事,才知晓自己未来是应当做些什么,最想成为什么,应当将着这郗朝引向何处,应当在这暗自汹涌的湖水中如何将波涛平息。
他们两位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们都等着何时能够一统山河,金瓯永固,可是……
目前的这一切,并没有随着愿景一步一步的变成现实。
苗苗攥紧了池边的栏杆,紧盯着荷花池中漾起的涟漪,随后散在了边缘的石壁之上,隐在水波之中。
幼年时,母亲就与她说过,要心怀报国之志,感恩之心。当时的她并没有理解,只是呆呆地看着母亲,未置一词,可那时的母亲,也只是摇了摇头,抚摸着她的羊角小髻,眼中全是担忧。
母亲很少有快乐的时刻,成日郁郁寡欢,喜欢在夕阳下坐在房间中,看着窗外繁茂的梧桐无声落泪,眉宇间的愁难消。可是小小的苗苗就感觉,谈到家国时的母亲,与平日的忧愁不同。
那是另一种担忧。
而作为一个宫女,她的命运就掌握在了皇后手中,将来楚嫱要将她嫁入何家,她也无法拒绝。
可是,她希望良人是一位愿意为着大郗鞠躬尽瘁者,是有着一统山河的决心和抱负者,或者是一位心存百姓的为官者。
她希望,在有生之年,能成为见证大郗重现辉煌,能笑着到达边境,能一览碧海风光,踩着细软的沙滩……最后,和自己的爱人,漫步在细软的银滩上。
不知那和平盛世,何时才能到来?
第10章
第十章
第二日,郗珩便上了东宫寻太子郗珽。
郗珩来到东宫暗室之中,便看到郗珽正在与一位老将在谈着前线的作战方案,眉头紧锁,手指在地图上指点着,时不时发表自己的意见。
看到郗珽正在专注的投入在前线之事上,根本就像没看到他那般,郗珩默不作声,转身离开,退到了大殿之中等候。
身为皇子,郗珩知道上有太子郗珽扛着,他完全可以当个闲散王爷,游山玩水,逍遥快活。可是大家心中都心知肚明,如今的郗朝只是表面风光,可实际上已快如虫蛀的房梁,外强中干。外戚的势力逐渐增加。他一旦成了亲,去往了封地,不仅是郗珽失去一个得力的臂膀,他郗珩也一定会被那些人所忌惮,到时会更加危险,带来更大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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