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初贝本想着在坑上面,用桦木板搭了井字状的踏板,能蹲在上面就行。
这是以前农村里常用的旱厕了。
但程年却表示完全不能接受。
...行吧。
随他折腾。
他们之前一直是用胡麻秆打成的毛绒当厕纸,说实话使用感非常一般,还有点扎屁股。好在书里有记录做草纸的办法,改天一定要把它做出来。
但现在他们要忙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了——灌香肠。
之前捕的大只动物,腹部长着白色圆圈斑点,于是他们就给取了个白点点的名字。白点点只比红尾小点儿,看着不像鹿不像羊,但切开它的肉却白花花,有点像猪肉。
内脏里的大小肠衣纤长有韧性,多适合灌腊肠啊。
在他们搬岩石做厕所的时候,在石头缝里看到了几簇野葱,长得小小的,叶片细长细长的,上绿下白,连泥带土拔出后,就能看到一颗圆滚滚的葱头。
皑皑白雪里,这一抹葱绿简直太难得了。
炒菜放一把葱末提味,别提有多香了!
灌腊肠的时候,肉馅里掺点葱末,味道能更上一层楼。
一般灌香肠用猪小肠,油脂少韧性强,猪大肠肠壁相对较薄,口径略粗,也能使用,但干锅、爆炒、油炸肥肠怎么能错过!
至于白点点的肠子,反正摸着拉着都挺劲道的。
先是把大小肠放到温水清洗,轻轻地把它里外的粘膜、肥油等脏东西撕掉。
一个人舀水顺着肠子口倒进去,这样冲洗几下后,肠子开口处会变大,另一个人在接口处把外面往里面塞,顺着流水,把肠衣彻底翻过来。
接着,水里加面粉,冲泡几次后,再用盐在上面使劲的搓,直到腥味全无,摸着不粘手了,再用勺子把上面的粉色肉脂刮干净,最后搓洗干净,变成白色透明状,翻过来即可。
肥瘦肉以三比七的比例,剁碎,放盐、糖、葱末、胡椒花椒粉,再倒一些苹果酒杀菌去腥,腌制一晚入味后,往肠衣里塞肉,一塞一捋,每隔一段用麻绳系紧隔开。
全部灌好后,用细木在鼓起白色泡泡的地方扎一下,把里面的空气放出来,最后放在木梁上用灶台火烘烤。
做好香肠的时候,原初贝和程年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了。
但看着木梁上摆着满满一排一排的熏肉和腊肠,心里头无比的满足。这些能长时间保存的食物,是他们现在立身的根本。
烘烤几日后,湿润的香肠的外皮开始缩紧,里面的肉也慢慢地变干变硬。
程年神神秘秘捣腾许久的惊喜物件也做好了。
他带着喜悦和得意走进屋,冲原初贝大声宣布,“厕所改造完啦!”
“行,去看看。”原初贝拍了拍身上的灰,起身准备出门。
程年依旧立在原地,直直地盯着原初贝,眼眸里放出星光般的期待。
原初贝莫名:“怎么啦?”
程年忸怩半天,脸颊微红,讪讪一笑,“没什么,走吧走吧。”
原初贝跟着程年走到厕所门口,她揭开门帘,厕所里面果真是大变样。
那个坑的上面立着个长方体的木箱子,上面的盖子可以掀开靠在墙上,木箱子的开口是个椭圆形的样子,四周封闭,人可以直接坐在上面,就像马桶一样。
四周的岩石被黏土紧紧黏紧,中间处被拿走几块岩石,形成一方天然小窗户,坐在马桶上时,视线与这扇窗,可以看见外面树屋和景色。
木箱子左边的小盒子里放着一沓胡麻绒毛纸,上面燃着一块琥珀色松脂,能闻到淡淡的松香。
旁边是水桶,里面装着清水和木勺。接着上面留出的稻草缝隙里插着一些腊梅枝条和竹叶枝条,错落有致的插着,看着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这样的厕所勉勉强强还算过关吧,先将就用着吧。等后面咱们做出草纸和肥皂,上完厕所能直接在这里洗手,应该会更好点,有空的时候再琢磨琢磨,看有没有更好的法子。”程年假装不在意的说着,但字里行间明明都是得意之色。
在原初贝看来,弄了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也还是个茅厕,她心领神会地藏住了这点小想法,笑了笑:“嗯嗯,是挺好的。”
听着表扬,程年后面的尾巴又快翘起来了。
但又等了等,只有沉默。
这才发现...就就,就没啦!?
他耷拉着眼皮,撅起嘴,一脸不高兴。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之前那个无时无刻都在夸赞他的小太阳,最近好像失去了活力。
总觉得她无形之中变得特别克制。
也不知道她在克制什么。
原初贝以为程年要说什么,等了半天见他反而变得闷闷不乐了,“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程年张了张嘴,总不能质问她,说你怎么不继续夸了呀,你怎么变得跟之前不一样啦,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原初贝的脑门上,缓缓打出了个问号。
看着一脸懵加茫然的原初贝,程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好像怎么表达都显得他格外幼稚加不要脸。
虽然他已经二十五岁了,但这么多年父母管教极度严格,加上他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学习和工作上,工作也是天天对着计算机。
所以他其实对与人交往和相处不太擅长,可以说是差根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让原初贝不开心了。
而且...他其实挺享受原初贝的夸奖和赞扬的。
毕竟学生时期就算考了全校第一,也得不到一句肯定,工作再努力,也换不来一次认可。
他真的不想让她不开心,更不想失去她。
一想到她会离开,他的心就像被人撕裂了痛苦。
可程年欲言又止半晌,鼓足勇气好几次后,终究是没问出口,草草低语一句:“没什么,回去吃饭吧。”
木屋里充斥着小米香,饭熟了。
原初贝把洗好的野葱切成段,油脂化开,放入打好的鸟蛋,鸟蛋鼓起大泡泡,边上焦硬时,丢入一把野葱段,锅里刺啦一声,野葱立刻被爆炒出葱香味,鸟蛋被炒得金黄滑嫩,里面夹杂着翠绿的葱,像春天新开的迎春花。
又把咸肉切片,热油下锅后,爆炒几下,咸肉上裹着一层亮油,肥肉的地方被炒的晶莹透亮。
再放入辣椒段和葱段,这次发生的化学反应与之前不同,腊肉的咸香、辣椒的辛辣和葱香充分结合,闻得人食欲大开。
这两道菜极有农家特色风味,夹一筷子菜放在小米上,菜混着小米饭被一大口塞到口中,越吃越开胃,换谁都会忍不住再狼吞虎咽的扒上一大口。
吃完,砸吧砸吧嘴,徒留美妙在舌尖。
油灯发出晕晕的黄色光芒,一屋子灯光,温柔而缱绻,显得格外静谧。
深夜,洗完澡后,二人钻进被窝里。
木床上已经垫满了厚实暖和的皮毛,凉意再也无法侵袭到被窝里。
床尾处憨憨大睡的橘子,四肢伸展开,瘫成了一长条,正好可以捂住他们足底的寒意。
一室黑暗,程年直愣愣地瞪着眼睛。脑海里不断复盘回忆着自己这段时间的行为举止。
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始终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突然觉得揣摩女孩的心好难,比写代码难,比砍柴难,比做房子还要难!
哎...
程年又思索了半天,电光火石之间,新想法冒了出来——
有了!
第16章 . 梅花 梅花粥 / 铲雪 提水
半夜又开始下雪了, 到天亮时才停下。
原初贝打开门,“啪”地一声,房梁上落下一大坨雪, 门外又变成苍茫茫望不到边际的模样, 连接树屋枝干的麻绳都结了层冰,上面的湿衣服也被冻成了硬邦邦的标本。
她刚用石头抵上门,程年从背后蹿出来, 眼尖地往外面看了一圈,“我去收衣服。”
乐颠颠地把几件衣服抱进屋, 拿起长横木挂在灶台前,挂好衣服后,升起火。等做完这些后,又拾起门后的木铲子,用手指了指外面,“我去铲雪!”
原初贝愣了愣, 拿起另一把木铲子跟在身后, 结果被程年拦在门口, “这里交给我吧!”
铲雪也不是个小工程, 要先把房顶上面的雪和冰锥子全部铲下来,以免房顶被浸湿, 把这些扫下来的雪跟门前院子的雪, 扫到一起堆在房子两侧。接着, 还要用雪松针、木头渣、干稻草和草木灰混合成渣滓, 撒在门口的道路上。
被抢了活的原初贝,转身去储藏室抱了一大把干草,准备去给红尾喂食物,刚关上储藏室的门, 明明在铲雪的程年忙急吼吼丢下木铲,从她身后冒出来,探身接过干草,笑容满面的说:“我来吧。”
说完就抱着干草,走到红尾房间,红尾一见到程年,就亲昵地用鼻子往他脸上贴贴,见食槽里堆满粮草后,又高兴地在食槽里拱来拱去,开心地嚼了起来。
做完这些后,程年又回到门口,拿起木铲子继续卖力地铲雪,边工作还边哼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看起来明媚积极。感受到原初贝探究和迷惑的眼神后,还转过头冲她单纯的咧嘴一笑。
......
原初贝的脑门都写满了问号,实在是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她回到屋内,见水桶里的水也快见底了,提起水桶出门。
程年正扫着雪,见她拿着水桶走出来,叫了一声,“我来我来。”放下木铲,接过水桶,头也不回地朝小溪方向走去,完全没给原初贝任何的反应时间。
在山下捡到的这个水桶容量挺大的,齐腿高,每打一回水,省点用能坚持个两三天。他们一般还是去小溪那打水,毕竟用雪化水那可要浪费很多木炭木材。冬天里那些树木被大雪覆盖,肯定会被浸湿,变得非常潮,如果砍下来当燃料烧得又慢,还有很大的浓烟,呛人的很。
程年提着水桶走到小溪边,溪流水面上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看着滑溜溜,也十分坚硬,人能在上面随意走动。在靠近河滩的地方,有个水桶大小的冰洞,里面杵着根木棍。
他走上前拿起木棍用力地摇晃几下,昨天水面上刚凝结的薄冰又被摇散。
提了满满一大桶水后,他向雾茫茫地山林望去。
溪流、地面、树林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远远看去仿佛身处在一个洁白无瑕的世界。唯有远处那几抹探出头的淡粉色枝丫,格外打眼。
程年小心翼翼地提着水桶,惟恐里面晃晃荡荡的水花溅了出来。隔得老远,就看到一抹棕红蹲坐在门口,支着下巴,优哉游哉地望着他,脸上挂着甜腻的笑容。
一等他走到木屋门口,原初贝直勾勾地盯着他,笑了笑说:“哟,忙完回来了?这雪还没铲完呢,赶紧动起来呀。”
程年顿了顿,感觉到了丁点不对劲,但更多的是——
哇!果然多干活准没错!
他暗喜了一下,稍微调节了下情绪,矜持地点了点头,“好!马上就来!”
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决定在这良好的开端上再加把火,从背后掏出散发着幽香的梅花花束,递到原初贝面前说:“给,刚打水的时候看到的。”
原初贝眼睛一亮,欣喜地接过花束,凑上去深吸一口气,“哇,真香啊。”
瞥见程年冻得通红的手,依稀还能看到几条红痕,不解地问:“呀,你手怎么冻成这样啦?是打水伤着了么?”
程年喜气洋洋地看着原初贝绽放的笑容,也跟着乐滋滋的,听到问话后把手往身后藏了藏,不在意地摇摇头,“没事,不小心蹭到了。”
“好吧,你小心点呀,别杵在门口了,快进屋烤烤火。”
听着原初贝的关心话,程年心里像灌入一大口热茶,极其温暖熨帖。他听话地蹲坐在灶台前烤着火,手和心都被烤的暖洋洋的,暗自发笑的嘴角都快咧烂,昨天的那点烦闷瞬间消散,心里头的想法越来越坚定——
要想做个讨人欢喜的好同伴,平日里就得勤快有眼力见,多干活多哄人开心!!
等身子回暖后,浑身再次充满力量的程年又拿起木铲子,开始吭哧吭哧地卖力铲雪。
原初贝留了一枝放进竹筒里,把剩下的梅花花瓣摘下来洗净,在锅里放小米和红豆,等小米煮至开花还未浓稠时,撒下一把梅花花瓣和适量盐,小火煨煮至浓稠。
肥鸟肉骨熬清水,汤微微发白时,放入一点泡好的榛蘑,等汤热时再撒上一把梅花花瓣,热气腾腾的蒸汽立马把梅花的幽香全部蒸发到清汤里。
接着,肥鸟剁成肉馅后加梅花碎,放入适量盐和糖,搅拌成肉泥后,又抓一把梅花碎混着橡子粉揉成面团,捏小剂子,擀成馄饨薄皮状后,包入一坨梅花肉馅,捏成馄饨,放到木板上,待晚上放汤锅里煮熟吃。
做完这些后,原初贝朝窗外喊了一声,“吃饭啦。”
门外的雪已经铲走了一大半,屋子两侧堆着好几摞雪堆,程年抬起热的通红的脸,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好。”
把木铲放在门口,踢了踢脚底板的厚雪,抬眼看餐桌上的竹筒里只插了一枝花,又四下寻了一圈,还是没看见其他的花枝。
原初贝喜欢在家里插花,之前就算蜗居在树屋里,她每次在林子里捡食材后,都会摘上一大把野花花束插在树屋、草棚和餐桌上。自入冬后,万物凋零,家里也少了这抹艳丽风景。所以今天看到梅花时,他才会心生一计,用这个来讨好原初贝。
他带着疑惑洗净手,走到灶台前帮忙端饭菜,一揭开热乎乎的锅盖,整个人都傻了。
“这些...这些都是梅花做得!?”
原初贝点点头,笑着说:“对呀,是不是很香?多亏了你摘了这么一大把梅花,咱们餐桌上又多样新鲜吃食。你看这梅花粥和梅花肉汤是不是绝了,我还做了些梅花馄饨留着晚上吃。”
程年凝噎望天,苍天知道他为了摘这些梅花费了多大的劲。
梅花粥已经熬的软软烂烂,一口吸进去又烫又香,梅花花瓣被煮的发白,花瓣肉裹着小米和红豆,口感奇特,充满清香。梅花肉汤更不用说,一层透明的薄油里混着栩栩如生的花瓣,仿佛新梅初绽,热汤裹着梅花,好像把冬天吃进了肚子里。
这顿饭吃得格外有诗意,清香淡雅,吃完后都感觉自己被暗香洗涤过。
程年全程闭麦,嘴里是芳香美味的,但咽进喉咙里却感觉在发苦,仍不死心的问了一句“花全都做成饭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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