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女孩坐姿十分端庄,穿了件浅绿色的高领雪纺衫,外面套了一件无袖的白色针织裙,清新自然,又不失大方。
最让时茵觉得羡慕的是,她有一头漂亮的黑色长发,如瀑布般披泄在肩头。
可惜是背对着她,看不到长什么样子。
不过,光看背影就已经是个美人。
方姨本来低着头,毕恭毕敬地站在旁边,见到时茵出现,忙悄悄给她使了一个眼色,笑着说:“时小姐,江夫人来看你了。”
时茵其实刚才就已经看出来,这是江砚池的母亲。
他长得有四五分像她。
她走上前,微笑着打招呼,“您好,江夫人。”
江夫人这才抬起头,看向她,笑容客气而疏离。
时茵只觉她明明在笑,目光却锐利得像冰刀一样。
“听说你失忆了?”
时茵笑笑。
江夫人又细看她一会,点头,“看着是和从前不大一样,精气神反而好了。来,过来这边坐吧。”
她指指右手边位置。
时茵依言走过去,坐在那个女孩对面。
女孩果然很好看,鹅蛋脸,有一对弯弯的柳叶眉,看起来温柔娴静,很有大家闺秀的气质。
见她看过去,女孩主动和她点头微笑,“时小姐,我是蒋尔然。”
名字也和人很般配啊。
时茵回以微笑,“蒋小姐,你好。”
江夫人这时指指沙发旁放着的几个礼盒,“方姨,这些你交代给厨房,每天熬一盅,给时小姐好好补补。”
时茵十分真诚道,“谢谢江夫人。”
江夫人点头。
转过脸,笑着说:“砚池最喜欢白毫银针,我是嫌淡了点,没什么味道。尔然,你尝尝看。”
蒋尔然端起小茶杯,十分优雅地喝了一口,笑,“我倒是觉得这茶好喝,清清淡淡的。”
江夫人笑看她一眼,“合你口味就好。”
蒋尔然抿嘴笑笑。
眼睛瞥向对面干坐着的时茵,十分亲切地说:“时小姐刚从外面回来,口渴了吧,也尝尝这茶。”
说完,她身体微微前倾,亲自倒了一杯放在时茵面前。
蒋小姐可真是个体贴人。
这是怕她尴尬,替她解围呢。
不过,再怎么说她也算半个主人,她来替她倒茶是不是有点反客为主的意思?
时茵笑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谢谢蒋小姐。这茶我昨天倒是喝过,味道比今天还淡点。”
蒋尔然一怔,看她一眼,没说话。
江夫人放下茶杯,看着桌上的玫瑰插瓶,皱皱眉,“门口那花园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记得以前种的是兰花?好像还有两株姜氏荷,看着十分清雅。”
这话不知道是问方姨还是问时茵。
方姨略略犹豫了下,欲言又止。
蒋小姐轻声笑,“兰花娇贵,需要精心伺候,就让那些自诩文人雅士的去欣赏好了。今天过来的时候,我远远地就看见这片红玫瑰园,真是好看又接地气。”
江夫人不以为然,“一园子的红玫瑰,总归有些俗气。”
“大俗即大雅嘛!”
江夫人笑了,拍拍蒋小姐的手,“我可真是羡慕你妈妈,有这样一个女儿天天哄着,不高兴也难。”
“江阿姨,我可不会哄人,我说的都是实话。”
江夫人笑起来,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你和砚池也有不少年没见了,等他有空约了一起吃饭。”
蒋尔然落落大方,“我听您的。”
……
时茵自始至终在旁边坐着,喝自己的茶。
终于,江夫人起身。
“下午还有一个慈善活动,尔然,你跟我一起去。”
蒋尔然优优雅雅地站起来,笑着点头。
时茵自然也站起身,送两人出门。
江夫人停在门口,看着时茵,说起今天和她说的第二句话,“不用送了,你好好休息。”
复又转脸看向方姨,“你们好好照顾时小姐。”
方姨忙点头应是。
时茵还是走出几步,目送两人停在黑色宾利旁。
江夫人似乎并不急着上车。
“尔然,你是不是有些奇怪,我为什么对她这么客气?”
“您自然有您的道理。”
“你这丫头,我就爱听你说话。”
江夫人语气淡淡,“砚池一心只想着工作,对其他什么都不上心,有时候连我见他一面都难,”她语气微顿,“也就她能让他消遣片刻。”
蒋小姐轻轻笑了笑,没说话。
“不过,也只是一个玩具而已,砚池一个月都来不了一趟。”
江夫人转脸轻笑,“你不用放在心上。”
“看您说的,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嘛,我干嘛要放在心上!”
“我还能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阿姨!”女孩子难为情地抱着江夫人胳膊,撒娇讨饶。
时茵低头笑笑。
就三四米的距离,想不听见都难。
也许,江夫人是有意让她听见。
司机打开车门。
蒋小姐十分周到地扶江夫人坐上去。
待她要上车时,很自然往门口方向看了一眼。
见到时茵正望着,她似乎并不意外,反而弯唇笑了笑,才上车。
时茵看不出她这个笑里的意思。
她也不在乎。
不过,江夫人的那句话倒是有点激起她的斗志。
她是江砚池的玩具?
不,她是个打工人。
给江老板打工。
她很快给自己定下一个宏伟的目标:
她要努力得到这幢别墅,成为这里真正的主人。
让那些不相干的人别一声招呼不打,想进就进。
第十一章 花花世界
理想很伟大,现实很骨感。
立下豪言壮志之后,时茵只鸡血了一天,等到第二天,她就蔫了。
因为,她终于记起来,两天前自己刚把老板给得罪了。
她有想过主动打个电话给他,又怕打草惊蛇,万一人家已经忘了先前的不愉快自己反而在提醒他,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如等到一个月后,看他来不来就知道是什么态度了。
于是,她耐着性子等到第二个月的最后一天。
江老板没出现。
时茵知道,自己多半是凉了。她已经被打入冷宫,接下来很可能就要被逐出玫瑰园。
今天,她吃完午餐回房间。
角落的行李袋,本来方姨以前要帮她收拾掉,她没让。大概从一开始,她潜意识里就觉得自己很快要走。
重新整理,重要的也只是几张证件而已。
她默默把钱包重新放回夹层,再放几件平时常穿的衣物,坐在床头思考,万一被扫地出门怎么靠一千八在北临这样的大城市活下去。
想着想着,她躺倒在软绵绵的大床上睡了个午觉,竟然梦到自己成了流落在北临街头的乞丐,因为长得如花似玉被人觊觎,无数双肮脏的黑手朝她伸过来,吓得她惨叫一声,醒了。
之后整个一下午她都有点没精打采。
等到晚餐,看到桌上丰盛的四菜一汤,她哭丧着脸,“赵阿姨,以后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赵阿姨面无表情地睨她一眼,盛上一碗冒尖的米饭放她面前。
她忙推辞,“太多了,吃不掉。”
“不多,你平时饭量我又不是不知道。”
时茵脸顿时囧成一团,她将近一米七的个子需求量大不行么?再说也就饿的时候添第二碗,平时可都只吃一碗米饭,多吗?
她刚要为自己辩解两句,就听赵阿姨煞有其事地叹口气,“趁还有得吃,多吃点吧!”
……
时茵嘴角垮下,捧着碗,“你也觉得我离走不远了?”
“咱们都得走。”赵阿姨一边说一边给她添了一碗汤。
时茵咽下嘴里的米饭,瞪大眼睛,“为什么?你们干嘛不在这待了?有别家比这薪水高?”
赵阿姨摇头,“那肯定还是江先生给的薪水高。不过杨助理早就说过,你要是走了,我们也得走。”
竟然是这样?!
时茵吃惊不已,没想到她这瘦弱的肩头还扛着好几个人的命运!
“老话说的好啊,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人一下子过得太.安逸,还真是吃不了苦了。”
说着,赵阿姨嘴巴往门外努努,“方姨中午把行李都给收拾好了,我也得想想找下家了。”
时茵瞄瞄正往这边走的方姨,猜她多半是打扫卫生时看见自己房间的行李了。
方姨走进来,温声道,“最近您有什么想吃的赶紧都告诉赵阿姨,以后大家就要各奔东西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说到底我们非亲非故,但也相处了两年多,您一个漂亮小姑娘,哪哪都不认识,受过那么严重的伤,还无依无靠的,以后可怎么办哟!”
说着说着,眼眶一红,眼泪都要掉下来。
赵阿姨也难过地叹口气,抹抹眼睛。
时茵错愕地张着嘴巴,放下碗。
不至于吧?
但看着两人,渐渐也有些伤感。
她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然方姨这是有意拉上赵阿姨一起来劝说自己,但她相信其中还是有几分真情在。
其实在中午做了那个噩梦之后,她就已经有了决定。
这里不仅是个栖息之所,还能提供神仙般的日子,她过了三个月的好日子,还能忍受外面现实世界对她的毒打?
不,她不能,也没必要。
所以,该怂的时候就得怂。
“要不,打个电话给江老板?”她咬着筷子,看着两人。
“我看行,”方姨眼睛一亮,笑,“我就知道您是个聪明人。”
赵阿姨忍不住好奇地问:“您上次到底跟江先生说什么把他给气走了?”
气?不至于吧?!
时茵回想那天江老板的表情,这人自始至终都是优雅从容的,哪知道他有没有生气。
她想了想,“不如,还是先打给杨助理探探口气?”
方姨踌躇过后点头,“也行,杨助理是江先生最信任的人。”
电话说打就打。
很快接通。
时茵清清喉咙,“杨助理,好久不见,最近是不是很忙啊?”
“是。”
杨晋一向惜字如金。
时茵也不指望电话里能得到什么有用信息,快人快语,“上次说要请你吃饭,不知道你明天有没有空?”
等了一会,杨晋才回答:“有。”
时茵猜他原本是要拒绝,不知道为什么又改口,忙抢着说:“好啊好啊,明天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银港的菜不错,中午十二点。”
“没问题。”
挂断电话,时茵立即问:“银港是哪?”
方姨很快回答,“是市中心一家餐厅,江山集团大楼也在那,张叔知道地方。我记得您以前和江先生在那边用过餐。”
张叔是玫瑰园配备的司机。
时茵思忖,银港恐怕不是什么便宜的地方,但只两个人用餐,杨助理又是个实在人,一千八足够了。
-
第二天。
时茵在衣帽间溜达一圈,最后上身穿了一件衣领刺绣、版型宽松的丝质白衬衫,下面是黑色高腰长裤。一米六九的身高,再加上她参差不齐七八厘米长的短发,整个一翩翩美少年。
在镜子前,她咔咔拍了好几张自拍,被自己帅得心花怒放。
方姨和赵阿姨很关心今天这个见面,特地上来看。
时茵学江砚池的站姿,两腿岔开,手插裤兜,微转了脸,“怎么样?”
赵阿姨上看下看,由衷赞叹,“好看,比电视上那些小明星还好看,直接可以出道了!”
时茵神情睥睨,勾起嘴角笑,“有没有比江老板帅?”
赵阿姨仔细看了看,摇头,“那还是江先生帅,您再怎么看也还是个漂亮小姑娘。江先生身上那种气势我就没在第二个人身上看过,叫人又爱又怕,那种感觉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
“打住。”
时茵佯装不高兴地瘪瘪嘴,赵阿姨除了烧一手好菜,还真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实在人。
好吧,赵阿姨的意思她懂。
江老板不管是在气质还是气场上都拿捏的死死的,独一无二,没人能模仿。
她转脸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方姨,挑眉询问。
方姨其实也被时茵这身简单的打扮飒到,视线从两条笔直的长腿移到她漂亮灵动的脸蛋上,十分理智地说:“您穿这身是打算跟杨助理称兄道弟?”
欸,这角度清奇。
能和杨助理搞好关系,那也很不错啊。
时茵对方姨伸出个大拇指,“就这么办。”
方姨被她逗笑,“杨助理一看就是个直男,您得以柔克刚先打动他。”
说话间,她眼睛如雷达一般在衣柜里扫描一遍,很快在左边第三格挑了件香芋色的长袖连衣裙,复古大方领,收腰款式,还有点可爱的泡泡袖。
“您腰细个高,肩颈又漂亮,穿这件肯定好看,试试?”
时茵拿在身上比了比,可惜道,“裙子是个好裙子,就是我这头发不配合啊。”
这么短的头发穿件这么仙女的裙子,感觉多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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