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觉得奇怪,还问方姨,“这么大个花园,为什么不种点别的花,一种红色多单调。”
方姨说:“这里原先种的全是兰花,各种各样的兰花,还有一些很名贵的稀有品种,养活它们真是费了好大劲。
后来不知怎么的,您出事那天晚上,江先生叫人把兰花全挖了,连夜移栽了整园的红玫瑰。”
时茵望着那片红色,出了神。
江砚池微垂着眼皮,在看她。
她今天穿着件浅绿色戴帽子的卫衣,头上戴了顶白色棉线帽,白皙的脸上脂粉未施,清新漂亮的像是刚抽枝的嫩芽。
生机勃勃。
他伸长了腿,望望远处渐暗的天色,惬意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刚要走过来的杨晋停在门口,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没敢惊扰。
他竟在自己老板脸上,看到了“安宁”这两个字。
第七章 看,有只小蚂蚁
两人各自坐着。
不一会,赵阿姨来了,见江砚池躺着闭目养神,脸上有些犹豫,像是有什么事。
时茵微微挑眉,眨巴一下眼睛,意在询问。
赵阿姨又瞄一眼江砚池,才压着嗓子小声说:“时小姐,今天的辣子鸡还做吗?”
时茵心中奇怪,这段时间,赵阿姨是知道她口味的,菜单也是每天前一晚就拟定,为什么现在特地跑来问?
或者,她问的不是她,而是江砚池?
她扭头,看向旁边的睡美男。
玫瑰花园旁,他躺在那,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胸口缓缓起伏着。
说是睡美男真是一点不夸张。
啧,越看越不是滋味。
睫毛比她还长,皮肤冷白恐怕跟她有的一拼。
她不服气地站起身,靠近他,蹲下去。
伸出自己一截胳膊,和他卷起衣袖的小臂平行放在一起比较。
咦,还真差不多,肉眼难以分出胜负。
不过,他手臂明显跟她的不同。
他的比她要粗很多,虽然白但很结实,还有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像是蕴含着无穷力量。
她猜,他一定是穿衣显瘦脱衣显肉的那种身材,简简单单的衬衫也能穿得那么好看。
江砚池睁开眼,就见她鬼鬼祟祟地蹲在自己腿边。
低声问:“你在做什么?”
时茵手一抖,顺势撑在膝盖上,背对着他心里后悔不迭。
你说你比什么比,跟一个资本家比皮肤白,可真有出息!
低头蹲了四五秒,她灵机一动,指着地上,“看,有只小蚂蚁,在你脚边。”
“估计是玫瑰园那边爬过来的。”
怕他不信,还仰起头看他,言之凿凿,“不信你问赵阿姨。”
被忽略很久的赵阿姨站在一旁,愣愣看着时茵,不明白怎么忽然跟自己扯上关系。
对面坐着的可是江砚池,面对那双深邃得仿佛能透视一切的眼睛,她实在不敢说谎,只能搓着手,勉强“啊……呃”两声。
心里却想,负责打扫院子的陶叔是个强迫症,别说小蚂蚁了,就是一粒灰一根头发丝也别想找着。
在这间隙,时茵悄悄站起身,若无其事地坐回自己位置。
当刚才那一幕没发生过。
江砚池眼神扫过她裸露出来的手臂,似笑非笑看她一眼。
方姨这才想起自己原本过来的目的,只好又问一遍,“时小姐,今天辣子鸡是不是还要做?”
时茵靠在桌边,支着脸,看向江砚池。
“你吃辣?”
“嗯。”
她下巴轻抬,“有辣才有灵魂。”
江砚池若有所思,看着赵阿姨,“按时小姐的意思来。”
“行。”赵阿姨笑眯眯地去了。
不一会,爆炒的香气飘到院子里,其实味道已经很淡,但吃货的鼻子可不是一般灵敏,时茵深深吸上一口,一脸陶醉地赞叹道,“赵阿姨的手艺真是绝了,闻着口水都要流下来!”
说着就有点刹不住嘴,“昨天做的水煮鱼,麻辣鲜香,鱼片又滑又嫩,入口即化,太好吃了,我一下子吃了两碗白米饭,前天还做了腊肠闷饭,一开锅那个香啊,馋得卷卷都……”
江砚池小心克制自己的呼吸,看着她活灵活现的脸。
她戴着帽子,显得脸更小了。形状好看的眉飞扬着,随着她的表情一动一动。一双杏眼黑白分明,又像浸了水一样,闪着波光,鼻子小巧挺秀,嫣红的嘴巴一张一合,笑声和话语一起从唇里蹦出来。
他看着她,好奇不已。一个人怎么能做出这么多表情来?一个人又怎么会只因为一点吃的就满足至此?
她好像一点也不怕他,不像以前,从不敢和他对视,站在她身边恨不能隐去所有存在感。
很快,那种隐隐的不适感还是来了。
他撇过脸轻咳一声,瞥一眼在门口露头的杨晋。
杨晋走过来。
“御城的于总想要跟您通话。”
江砚池抬手看表,“安排晚上九点。”
见杨晋欲言又止,皱眉,“什么事?”
杨晋低声道:“夫人刚才打电话过来。”
沉默一会,江砚淡淡开口,“说什么?”
时茵早就竖起耳朵听。
见老板并不避讳,杨晋看一眼时茵,掩下心中的惊讶,“夫人明天上午的飞机回国。”
他略略迟疑道,“明天的行程是不是取消?”
江砚池语气冷淡,“不需要。”
听到这,时茵心里早已七上八下,怎么又冒出个夫人来!
她狐疑地看向杨晋,用嘴型问:“不是说没结婚?
杨晋不知是没看见还是碍于老板在,没给回应。
江砚池倒是转了脸,看着她。
时茵合上嘴,佯装无事,端起杯子喝茶。
“凉了。”他淡淡道。
杯子已举在嘴边。
听他这么一说,她只好又默默放下,手指抠抠桌面。
“是我母亲。”江砚池站起身。
时茵摸摸鼻子,憨笑两声。
“走吧,去吃饭。”
时茵就等着这话呢,立即雀跃地蹦起来,率先踏进门里,向着餐厅一边小跑一边挥舞着手臂,欢呼,“赵阿姨,我快饿死啦!”
间隙,里头还传来几声狗叫。
杨晋跟在江砚池后头,目瞪口呆看着已经消失的纤细背影。
江砚池停在门口,低头又咳嗽一声。
杨晋立即反应过来,眉头紧锁,“老板……”
“没事,很轻微。”江砚池摆手,面色淡定。
杨晋仔细观察,见他不再有其他反应,暂时放下心来。
“江老板,快别磨蹭了,菜凉了就不好吃啦!”
餐厅方向突然传来催促的声音,响亮、大胆、毫无顾忌。
杨晋心头一震,眉头已经拧成个大疙瘩。
这个时助理未免也太放肆,从来没人敢对老板这么大呼小叫。
江砚池大概也是头一回被人嫌弃说磨蹭,连着咳嗽两声。
杨晋神情剧变,“我马上通知张医生。”
江砚池伸手阻止他,等着喉咙里那股麻痒感消失,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道,“我心里有数。”
杨晋内心还是自责,暗暗决定把厨房的阿姨给换掉。
他第一天就对她讲过,哪些东西绝对不能出现在餐桌上,甚至每次来菜单也是固定。
她今天犯了忌讳,就得付出代价。
江砚池对这位忠心耿耿的下属再了解不过,只瞥他一眼就知道他心中所想,语含警告,“不准擅作主张。”
杨晋听了脸色更沉,嘴角动动。
江砚池轻哼,“想说什么?”
“失忆……真能让人性情改变?”
杨晋想不通,这完完全全就是变了个人。
还是从前的时助理好,安静,顺从,绝不多事。
现在的,也太会来事了。
沉默一会,江砚池轻撇嘴角,“喜欢笑,爱吃辣,更习惯用左手,话多。”
“也许,这才是她的本性。”
他回头望着那一片红玫瑰,低声自语。
“夫人那边……”
江砚池的眼神陡然阴郁起来,声音冰冷,“我的私事,还轮不到她多嘴。”
杨晋低头,不敢多话。
第八章 你认为,我需要被抚慰?……
晚餐有点浪漫。
方姨和赵阿姨竟然临时布置了餐厅。
珍珠白的桌布上,摆着几只爱心形状的粉色蜡烛。红玫瑰是花园里现摘的,插在细长的透明水晶瓶中,就连餐厅主灯也被调到适合谈情说爱的氛围模式。
两人落座,时茵偷偷瞧向对面的男人。
灯光是柔和的暗调,更衬得他五官立体,轮廓线完美,就连额前垂下的几根头发丝都透着帅气。
江砚池微微抬眼,和她眼神碰个正着。
时茵也不尴尬,托着腮,环顾一圈桌面,笑,“好像还差点什么。”
“什么?”
“等我一下。”
时茵推开椅子,去餐边柜子里翻了翻,拿出一个瓶子,还有两只玻璃杯。
“这是我看了网上的做法让赵阿姨酿的果酒,只有一点点度数,很好喝。”
她拧开瓶子,倒了两杯,眨眨眼笑,“要不要猜猜是用什么酿的?”
江砚池看着杯中深粉色的液体,轻嗅,“白桃、红玫瑰。”
时茵惊讶,竖起大拇指,“厉害!我还给它取了个很美的名字,叫——玫瑰桃子酿。”
江砚池嘴角轻扯,这名字,还真是简单直接。
时茵笑嘻嘻地举起玻璃杯,“老板,我敬你。”
江砚池轻轻晃了晃杯中液体,和她轻碰,却没有要喝的意思。
时茵并不在意,轻抿一口放下,拿起筷子开吃。
这一吃就停不下来,她简直爱死赵阿姨的手艺,要说她对这里喜爱,这绝对是原因之一。
说起赵阿姨,全国主流菜系她都会做,就是西餐也不在话下。可是主人家口味清淡,忌讳颇多,这两年她做来做去要么是做北临的本帮菜,要么就是西餐,一身本事无用武之地。
时茵从医院刚回来的那几天,她还是按照惯例做她以前常吃的那些,没想到过了一个星期,时茵主动跑到厨房一脸苦大仇深地问“能不能给加点辣”,由此赵阿姨一发不可收拾,把看家本领发挥的淋漓尽致,时茵也吃得不亦乐乎,两人相见恨晚。
不过,今天菜式还是按以往菜单来,只加了一道辣子鸡,放在时茵面前。
两人都没再说话,时茵是没空,江砚池则是习惯使然。
吃到一半,时茵才有空看看对面,发现江砚池正注视着自己,而他面前除了一小碗苦瓜羹喝掉大半,其它的菜就没怎么动过。
江砚池其实看她有一会了,她吃得太香,竟没有发觉。
倒不是说她吃相不好,实际上她细嚼慢咽吃得还算斯文,只是表情太过专注,一口米饭一口菜无比投入的样子叫人很难忽视。
“很好吃?”他忍不住问。
就说嘛,谁能拒绝辣子鸡的诱惑?天天吃那些不是清蒸就是清炒的菜谁都会没胃口。
时茵很大方地问:“要不要尝尝?”
江砚池犹豫片刻果真夹起一块鸡丁,慢慢送进嘴里。咀嚼几下,那种从未体验过的辛辣味道充斥到嘴里,接着是喉咙。
他拿起餐巾捂嘴轻咳一声,还是尝试着把食物咽下去。
有这么辣?赵阿姨今天明显少放辣子了。
时茵惊奇地发现他白皙的脸上开始慢慢泛红,脖子、耳朵,甚至眼睛里都有点红,忙倒杯温水给他。
江砚池抑制着鼻腔和咽喉里的不适,一连喝下几口水,才慢慢平复下来。
看来没那么糟糕,他眼底闪过一丝自嘲。
时茵想过他不吃辣,但没想到才吃一口反应就这么大。很明显,他以前是不吃辣的。
那从前的时茵呢?是她本身不喜欢还是因为江砚池不吃所以她也不能吃?
要不然赵阿姨今天为什么特地跑出来问那么一出?
她挑着米饭,心里满不在乎地想,管她以前什么口味呢,重点是现在爱吃什么,总不能因为金主爸爸不能吃辣自己也跟着戒辣吧?
那好不容易重来一次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她茅塞顿开,先前纠结的问题突然有答案了。
从前时茵对江砚池是喜欢还是讨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不排斥这个人。
不过,就某方面,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再商量商量。
想到这,她稍稍加快动作,吃完碗里的饭,擦擦嘴。发现江砚池也已经放下筷子,脸上波澜不兴,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茵瞄一眼墙上的时间,心里忐忑。
待会是不是就要上楼了,金主爸爸大老远过来总不会只是跟她吃顿饭吧?
她咽下一口口水,在心底再三斟酌过语气之后,微微一笑,努力释放出友好的善意,“老板,你觉不觉得,一个月来一次,这频率有点低了?”
江砚池有些意外,抬头看她,“你在埋怨我来的少?”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
她端起杯子又喝口酒,给自己壮胆,“就,那种事嘛,一个月一次其实也没多大必要。”
她之前查过资料,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在那方面的需求正旺盛,一周三四次都算少的,一个月一次的频率明显就是性冷淡。
既然都冷淡了,那就别勉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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