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杳于是就没再跟陈继远争,重新坐回去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的手慢慢镇定了下来。
林杳解开云思慎的衬衫仔细看了下他背后的枪伤,面色猛地紧绷住了。
“云龙,再找一辆车。”
“不要出去。”云思慎反手握住林杳,安抚地笑了一下, “待会儿让云龙帮我把子弹取出来就行了。”
他语气轻松,就像取的不是子弹,而是拔一根头发丝似的。
还没等林杳瞪他,云龙就严肃地摇头了。
“不行,慎爷。子弹进得太深,必须做手术才能拿出来。”
他说完,立刻起身准备出门。
“我现在就去找车!”
“可,可是!”
缩在一边的宋月突然抬头。
“最,最近的医院开车过去要半个小时。”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哭了出来:“而,而且谁知道现在医院什么情况啊?万一已经被自由军打下来了,把我们过去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林杳当然知道实际情况的严峻。外面那么乱,一个说不好就会让云思慎伤上加伤。
她一开始就没打算舍近求远去医院,“不去医院。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做手术,离这里很近,我们去那儿。”
另一边,林菡在干掉狙击手后,顺势把那把还剩下不少子弹的狙击枪收为己用。
但凡敢靠近酒店门口的自由军全部倒在了她枪下,精准的枪法震慑住了大部分自由军,酒店内暂时安全了,也给了云龙出去的机会。
刚关上的酒店大门被云龙打开了一条只够一人通过的缝隙。等他谨慎潜出去后,里面的宋月赶紧又把门紧紧锁上了。
刚关好门,到上面去拿医药箱的陈继远和宋朝就下来了。
宋朝准备的医药箱只有一些基础的东西,能用的只有碘酒、棉签,还有一捆绷带。
用碘酒进行简单的消毒后,林杳小心翼翼地用绑带把一直在出血的伤口包了起来。
别看云思慎平时穿得花里胡哨,一副吊儿郎当的少爷样,可身上却没有一丝赘肉,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背后鲜血淋漓的伤口之下,还有各种纵横交错的旧伤疤。
如果不是云思慎脱下了衬衣,简直让人难以想象这么一个金尊玉贵的人竟然也会有如此“野蛮凶狠”的一面。
宋月看着看着,忽然脸就红了。
犹豫了好半晌,她忍不住走了过去。
“需要帮忙吗?”
自从云思慎受伤以来,林杳身上的气压就一直很低。
宋月的眼神近乎□□,林杳哪里看不出她什么心思?顿时更加烦躁了。
“不用。”
冷硬的拒绝让宋月面色一僵,尴尬地愣在了那里。
可还没等她尴尬多久,外面的枪声忽然又密集地响了起来,瞬间转移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紧跟着砰的一声,紧闭的大门忽然从外面被打开了。
一队穿着统一迷彩服的人闯了进来。
出人意料的是,整支队伍全是英姿飒爽的小姐姐。
为首那人扎着高马尾,一身蜜色肌肤,五官英气,是典型的华国人长相。林杳清楚地看见,她在看到云思慎的那一瞬间眼睛就亮了。
可目光随之就落到了云思慎背后的伤,刚欣喜不到半秒的脸色就崩了。
这反应一看就是友方。
支援到了,林杳神色缓了缓,但还是低声确认道:“认识的?”
云思慎拿起刚刚解下来的衬衫披上。
“是虎三。”
胡三?
胡珊?
林杳正琢磨着是哪两个字,蜜色肌肤的小姐姐已经走到了面前。
“抱歉,先生。”女人绷着脸,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低头认错,“我们来迟了。”
看着云思慎背后的伤,虎三心惊胆战地连忙道:“我们带了医护物资,您的伤?”
林杳:“你们有车吗?”
虎三一愣,看了下林杳后,询问般看向云思慎。
云思慎握着林杳的手起身,淡淡地看了虎三一眼,“哑巴了?”
虎三瞬间立正,毕恭毕敬地看着林杳道:“有,我们开了两辆吉普过来。”
“那现在就走,”林杳语速极快地道:“阿慎的伤必须尽快处理。”
虎三也正想着赶紧把云思慎送去医院,当即点头。
“请跟我来!”
本来她还想禀告一声医院那片街区正处于政府军和自由军交战的主战场,让林杳他们做好心理准备,可谁知道一上车,林杳却指了个跟医院完全相反的方向。
虎三不明所以,斟酌了下对林杳的称呼,然后道:“太太……”
“咳咳咳!”林杳赶紧自我介绍:“我叫林杳。”
虎三小心地看向云思慎,观察了两眼他的神色,顿时心神大定,绝不改口:“太太,现在我们是去医院吗?”
林杳顾不上虎三改不过来的称呼,只能先挑最紧要的解释道:“医院太远了,离这里不远有一个……诊所,是我朋友开的。我朋友脾气有点怪,不喜欢太多人,所以待会儿到地方后,还请你们在外面等一会儿,顺便帮忙警戒,不要让自由军过来打扰。”
虎三面色一肃,应道:“明白!”
10分钟后。
两辆吉普车一路呼啸着,停在了离酒店不远的一个理发店门前。
林杳和陈继远扶着云思慎,小心地从第一辆吉普车内下来。
理发店又老又旧,连块招牌都没有,只用油漆在门板上写了“理发”的字母,里面黑漆漆的,不见半点人气。
林杳伸手,推开了理发店摇摇欲坠的店门。
里面果不其然什么人都没有。而且应该是刚被自由军搜刮过,店里一片狼藉。
在他们身后,吉普车仅仅逗留了一会儿,就被开到了街角处藏好了。
宋朝和宋月被留在了车内,虎三带着其余人步行折返回理发店周围,埋伏警戒。
与此同时,理发店内。
林杳轻车熟路地打开了一个隔间的小门。
隔间里摆着一张床、一张桌子,上面还放着半杯没喝完的水。
她在床底下摸了下,很快就咔擦一声,触碰到了某个开关。
随着机关转动的细微声响,床底平整的地面上忽然打开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
陈继远这下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林杳不让更多的人跟过来了。
倒是云思慎面色从容,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云思慎受了伤,自然不可能俯身钻进去。幸好隔间里摆着的床是轻飘飘的铁架床,陈继远轻轻一抬,就把整张床翻起来,靠在了墙上。
林杳先下去,在里面扶着云思慎进去后,陈继远才把铁架床放回原位,然后弯腰爬进床底,钻进了暗道里。
林杳不知道又按了哪个开关,头上的洞口又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暗道没有灯,视野顿时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林杳牵着云思慎,一步一步地往下慢慢走。
走了大概几分钟,视野忽然渐渐明亮了起来。
柔和的灯光自前面不远的拐角处渗透过来,只要再走几步,就能顺利抵达目的地。
林杳却站住,不再往前走了。
“乌鸦。”
她提高声量,声音在封闭的空间内激荡出清晰的回声。
“是我。”
回声响完了。
空间重回一片寂静。
好半晌,除了林杳三人的呼吸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出现。
林杳急切地再次出声:“乌鸦!”
她用了最大的力气喊道:“我回来还债啦——!”
还债啦——
债啦——
啦——
滴的一声。
墙边的某个红点转成了蓝色。
一道苍老沙哑的嗓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休息日,酬金双倍。”
第一百四十二章 【‘希望’解锁进度+……
十几条亮得刺眼的白炽灯挂在天花板上, 把整间地下诊所照得亮堂堂的。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弯腰弓背的老人。
老人已经很大年纪了,裸露在外的黑色皮肤皱得像树皮,眉毛是白的胡子是白的, 眼睛眯成一道缝,几乎让人怀疑他究竟睁没睁眼。
“我还以为你死了。”乌鸦的Y文说得很慢, 带着当地的口音, 嗓子似乎是出过事,有点沙哑得不正常。
“哪儿那么容易死, 我命硬着呢。”林杳指了下云思慎背后的伤,“乌鸦, 你可别磨蹭了,你看这血还流个不停呢!”
乌鸦慢吞吞转了个身。
“送进来吧。”
林杳和陈继远连忙跟着他,把云思慎送进来手术室。
说是手术室,其实也就是两片帘子围起来的一张病床。但窗边放着台无菌灯, 只要帘子一拉, 完全可以弄出个简陋的无菌手术室来。
乌鸦撕开绷带,瞧了眼云思慎背后的伤, 好一会儿,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就这么点伤?”
“什么叫就这么点伤?你没看到整个后背都——”
林杳觉得乌鸦说的叫什么话啊!
可她咋呼到一半就被乌鸦打断了。
“行了, 出去等着吧。”
他在一边摆放药物的柜子上挑拣了一会儿,然后抬眼看向云思慎。
“喂。”
乌鸦撕扯绷带的动作没有半分温柔可言, 云思慎此时靠在床头,轻轻吸着气,缓了缓伤口忽然被刺激而带起的剧痛,闻言不由得看了过去。
“麻药没了。”乌鸦手一兜,淡漠地开口:“直接动刀子,可以吧。”
但他的神情和语气, 完全不似询问,而是在通知。
林杳:“不——”
云思慎:“可以。”
林杳猛地扭头,不赞同地看向云思慎。
“阿慎……”
因为失血,云思慎的脸色有些苍白,可依旧笑得好看。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不至于连一点痛都忍不住。”
云淡风轻得都不知道究竟是谁要动刀子取子弹。
陈继远满脸的踌躇,建议道:“要,要不让虎三去抢点麻醉药回来?”
但虎三要是都能去抢麻醉药了,为什么不干脆突破重围去医院?
当——
乌鸦重重敲了下铁铸的桌子,不耐烦地道:“子弹挖不挖了?不挖滚。”
顿了下,他又用他那对眯成缝了的眼睛瞅林杳。
“你知道规矩的,不管治没治,既然下来了,就得交医药费。”
林杳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治!”
话刚出口,就被云思慎轻轻握住手腕,扯了下。
林杳低头。
云思慎吊儿郎当地冲她勾了下手指。
林杳顺着他的意思俯身。
然后被云思慎亲昵地亲了下脸颊,落下一个安抚的吻。
林杳瞬间眼就红了。
“我陪你。”她反手握住云思慎,告诉他:“疼的时候不要忍。”
乌鸦切了一声,嫌弃地道:“取个子弹而已。”
林杳不跟万年单身狗计较,催他:“快点!”
乌鸦拉起帘子,一点都不客气地吩咐道:“把灯打开。”
陈继远被赶出去了,在外头坐立不安,恨不得自己有双透视眼,能把帘子里头发生了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帘子内,尖刀划过血肉,镊子探入被剖开的伤口,精准地取出子弹。
叮当一声。
不过拇指大小的子弹被丢到了一边的托盘上。
乌鸦放下镊子,转而开始缝合伤口。
云思慎自始至终,面色平静得宛如没有痛觉,仅额头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一层薄汗。
乌鸦下手精准,剖开的口子也很小,仅需三针便将伤口缝好了。
“行了。”
他脱掉了沾满了血的手套。
“跟我出来付钱吧。”
说着,啪的一声关掉无菌灯,拉开帘子出去了。
林杳只好先让陈继远进来照看云思慎。
“你这儿还有没有能穿的衬衫或者T恤?”出来的时候,林杳追着乌鸦问道:“给我一件。”
云思慎原本那件衬衫已经不能穿了,总不能让人光着上半身出去吧?
乌鸦斜了她一眼,从角落的箱子里随便拿了件皱巴巴的黑色棉T出来,可却没有递给林杳,而是拎在手里慢悠悠道:“600一件。”
……
林杳:“就算是坐地起价,也没你这么离谱的。”
乌鸦哦了一声,“也可以700。”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林杳能屈能伸,及时止损:“我觉得600的定价实在是太公道了,我就没买过这么便宜的衣服!快快快,结账!”
小老头于是翻开桌子上的记账本,拿起一边的计算器就开始算。
“阿西莫林两支,1600。”
“曲马多两盒,900。”
“止血绷带,500。”
……
“挂号费,15000。”
每一条缴费项目后面跟的数字,已经不能单单用“黑心”两个字来形容了。
这是明摆着抢钱吧?!
陈继远嘀咕道:“慎爷,你能看出这老头什么路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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