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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煜顺着洛晓依的思路思考问题，一出神手就有些松了，洛晓依趁机抽出手向门口走去。
“可是我们未必没有结果啊，你总要给我一个开始的机会吧？”
入行那么多年，不管是拍戏还是出席活动、晚会，她都是光鲜亮丽的样子，在大都会的高级写字楼里捧着一杯咖啡，在镜头前拿起各色奢侈品谈笑风生，在万千瞩目的舞台上提起纱裙款款而行。
可是只有当她结束工作回到酒店的时候她才觉得她是她自己，酒店洗漱台镜子里那个明艳不可方物的人间富贵花依旧是美的，只是并不富贵，正穿着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纯色吊带配短裤揉搓手里的脏袜子。
这就是她，像一个造型精美的首饰架，店铺营业时，她被挂满价值连城的珠宝，众人欣赏珠宝时连带着也夸奖她，而当店铺闭店时，她则被摘去一身璀璨放进了一尺见方小收纳盒。
可在程煜身上，显然是看不见这种落差的。
不管是程家还是卫家，都能在圈子里给他极大的助力，提供优渥的生活环境对他们来说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他就像店铺里主人家花高价得来的宝石，鉴定证书上写着他的出处，众人口耳相传着他的渊源，店主人把他端放在锦盒里，等待着命运之手，把他抛刻成最完美的模样。
他本来就是一块宝石，不像她佯借了别人的光芒。
洛晓依没有回答程煜，她的眼神落在设在门口的大灯开关上。
啪的一声，大灯打开，青白的光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照亮了。
她回头，程煜正一脸茫然的看着她，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开灯，所以他只能定定的看着她，等待她开口回答他的问题，或是说点别的什么。
洛晓依看着困惑的年轻人，忽的笑了，她拉开病房的门，语带轻快，“再见，小少爷。”
宋文带着冯苏赶到病房，一推门就看见程煜收拾得干干净净看着窗外发呆。
冯苏是他经纪人，也是他妈卫舒敏的老熟人，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她昨天听说程煜被砸了个轻微脑震荡，现在又看到他从肩膀到手臂裹着厚厚一层纱布，脑袋嗡的一声就炸了，四五十岁的女人正处在更年期，情绪起伏大起来起来不亚于钱塘江大潮。她一溜小跑就到了程煜跟前儿，“哎呦！孩子，让我看看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没什么事儿，一点儿皮外伤。”程煜还在想刚刚洛晓依的话，不咸不淡的应付了一句，说完白了宋文一眼，他没想到这小子嘴这么快。
“冯姨您可不要和我家里讲，真就是一点皮外伤。”
“你呀！”冯苏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好休息，都听你的。还好现在你已经杀青了，不然可休息不好，打算什么时候回中城？”
“下午吧，我刚订了机票。”
“嗯？”宋文两眼一瞪，大惑不解，“老板，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干什么还用和你报备吗？”程煜没好气的怼他。
宋文手机一震，收到微信一条：【程煜】：干别的不行，通风报信倒是挺快。
得，这就是传说中的夹板气。
【宋文】：这么大的事儿我要是不上报，冯姐还不得开了我。
【程煜】：你就不怕我开了你？
【宋文】：老板你刀子嘴豆腐心，你不会的。
宋文回复完最后一条，抬眼正看见程煜瞪他，立刻满脸堆笑道：“酒店还有好多东西呢，下午就要走了，我这马上就得去收拾收拾，你们聊，你们聊。”
冯苏在，免不了絮絮叨叨，她是鼎世旗下的经纪人，虽然手里资源没有风头正盛的那几位多，但却是资历最老办事最稳妥点一个，程煜也不靠她拿资源，两个人合作起来倒是很顺畅。
唯一一点让程煜在意的就是她和他母亲的关系。
冯苏和他妈是学生时代就认识的老相识，满打满算认识二十七八年了，于情于理她都是程煜的长辈，这也导致了她一直都把程煜当做一个小孩子，总免不了有护犊子的心理，而且经常有事没事的就和他妈聊起他的状况，这就让程煜总有一种还在家里被人盯着的感觉，十分不舒服。
程煜看着冯苏点进微信，轻轻咳了一声，“冯姨，说好了我受伤的事儿不和我妈他们说的啊，您可别说漏了。”
“呵呵，哪能啊，小煜你得相信我。以前你在剧组那些事也不是我非要和舒敏说，只是淑敏她很是关心你，经常问起我，既然你这次开口说了不让和她提，我一定一个字也不说。”
其实他以前在剧组也没出过什么事儿，顶天了就是磕一下，碰一下，拍水戏呛几口水什么的，结果有一次不知怎么的他在剧组崴了下脚传到了他妈耳朵里，他妈当天就买了张机票飞过来看他。
那时候他戏正拍了一半，还有半句台词没说出来导演就喊了停，他正纳闷呢，转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导演身后笑吟吟的看着他，不是他妈还能是谁？
那天剧组还因为他妈的突然来访停了半天班，一行人给他妈办了个接风宴。
他妈不避讳，剧组乐得奉承，只有他尴尬得恨不能找个缝儿挖个坑钻进去。
第20章
暮色临近，一架客机穿越了赤色晚霞，降落在中城西郊机场。
“旅客们，飞机已经安全抵达中城，地表温度是10℃，飞机还要滑行一段时间，请您在座位上坐好。”
洛晓依走出出站口，听见后面的阿缪大喊一声刘姐就向前面冲了过去，她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刘静正在往这边走，刘静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中等个子，瘦得像一阵风就能吹跑了一样，一身牛仔连体裤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这人她认识，是之前和她一起拍双人封面的许易慧，要不是之前合作过，单看这一身打扮她还以为是刘静从哪儿雇来的小跟班。
“晓依啊，这边，这边。”刘静亲昵的拉了她的手，她却觉得一阵恶寒。
她不动声色的抽出手指，故作惊讶道：“刘姐，怎么有时间来亲自接我？”
“我们上车再说。”刘静笑得像画出来的似的雷打不动，洛晓依都怕她总保持一个表情会面部痉挛。
“哎，这孩子，怎么不会叫人呢？”刘静拿胳膊肘轻轻怼了一旁的许易慧一下，“你晓依姐，上次还带你拍过杂志的呢，忘啦？”
许易慧这才回过神来，“晓依姐好！”她伸出手，但是看洛晓依没有和她握手的意思，就又缩了回去，最后两个人相视一笑，也算是打过了招呼。
傍晚七点，洛晓依终于推开了她在中城居所的门。
她摸索着开了灯，给自己倒了杯水，半靠在沙发上休息，脑海里不知不觉的就开始回忆刘静在车上说的话。
无利不起早，说的就是刘静这种人，如果再能空手套白狼，那可就更好了。
之前章少华提过的那个探险类的综艺快要开拍了，可投资还没有拉齐，本来综艺节目在筹备的时候邀请的艺人是能通过本身就有的代言资源拉来赞助的，但这个节目难就难在看起来又苦又累，没几个有名有姓的人愿意来，投资就更难拉了。
按刘静的说法，这个节目已经定下来六个人，还差一个，她之前和章少华推荐过许易慧，但是许易慧是个新人既没人气和关注度又没资源能拉投资，章少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为了拉投资，这周六章少华会在西郊的私人别墅办一个小型酒会，邀请有意向的赞助商，而像她这样已经确定要参加这个节目的艺人也是要去撑撑场面的，刘静想让她找机会再推荐一下许易慧，不用干别的，说几句好话就行。
这才有了前面她们在机场相见的那一幕。
“晓依啊，你就帮忙在章老板面前说几句好话，那章老板对你和对别人毕竟是不一样的。”
她想起刚刚刘静在车上的话就一阵反胃。
有时候她也不知道刘静是聪明还是傻，这话说出来就像是故意恶心她的，许是她把对章少华的厌恶隐藏的太好了？
或许是刘静根本就不在意这些话落在她耳朵里中不中听吧。这人一向只看重利益，一旦嗅到钱的味道，就算只有一丝的希望都会去全力争取，如果你恰巧和她的利益一致，那太棒了，你们相处起来绝对是是顺风顺水如沐春风，可一旦利益相悖，她马上就能让你知道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从入行开始就跟着刘静，偶有几次意见相左的时候，也算是见识过这人不择手段的一面，或威逼利诱，或死缠烂打。
面对利益，哪怕会践踏其他人的尊严刘静也在所不惜，很不巧，她就是那个‘其他人’。
刘静当然不可能有信心只凭几句话就让她去向章少华推荐许易慧。
她还提了一件事。
大概一周前NS视频找到锦兴嘉业，想要邀请她去参加平台正在筹办的元旦跨年晚会，但有一个要求，平台为她提供这次曝光机会，她们公司要自费买营销为这次的晚会引流。
刘静说到这儿的时候叹了口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锦兴嘉业，恨不能一块钱掰成两瓣花，所有预算都是年初就制定好了的，越到年底越吃紧，哪有钱买什么营销啊。”
“预留给易慧的营销费倒是还剩一些，新人嘛，总是需要一些热度打开市场，只是她曝光的机会也不过，这钱也是放着没处用，但公司的钱我也不好说动就动，我想着要是你能带她上张老板那个节目，我就和公司商量一下，把她的营销经费挪给你用。”
话说到这儿就是再明白不过了，她想办法带许易慧上节目，刘静就给她买营销让她去NS的元旦跨年晚会，否则，她和NS的合作就吹了，理由冠冕堂皇，没钱！
她并不常去这些年节晚会，主要是因为她在组里的日子多，这事儿她要是不知道，也就这么过去了，但一旦知道了，就觉得失去和NS合作的这次机会是吃了大亏。
放在前一两年，她还能更硬气一点，不搭理刘静，不就一个晚会吗，不去就不去，这个晚会又不是为她一一个人开的，整场摄像机都围着她转，去了也是唱首歌，不去也没有什么损失。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这一年事业都没什么起色，戏约也少了，如果不是蒋沁颖耍大牌让《华灯之约》的本子落到了她手上，她这半年就要空档了。
她现在想起那段为了接戏游走在各个酒会的时光还能觉出一阵绝望，她绝不想再回到那个时候，眼前的机会就算是再小，也决不能放弃。
洛晓依往沙发上一躺，全身脱力长出一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刚杀青回来刘静就马不停蹄的上来给她添堵，真是晦气！
中城一面临海三面环山，可不管这海还是山都在郊区，主城区是实打实的平原。这几十年来经济发展的不错，像章少华这样财大气粗的主儿早就看腻了钢筋水泥堆砌的都市景象，早些年就在郊区的海边山上置办了好几套别墅，也不长去，想起来就去住几天，放松一下。
这次的酒会就在他西郊半山腰上的一个别墅里举办。中城西面是卜星山的余脉，海拔不算高，相对比较平缓，这才建了几座独栋别墅。
顺着盘山公路一直开，待到眼前出现两排与周遭山色迥然不同的法国梧桐，就说明要到了。
离着好远就看见一座西洋风铁艺庭院大门，周边围栏广得像没有尽头，章少华早派人在这边儿候着，洛晓依从车窗一探头，门禁就开了。
“洛小姐，您请。”
入眼的三层小洋楼囊括了欧洲多国不同时期的建筑样式，两排经典的罗马柱首当其冲立于眼前，顺着向上就能看到几个凸在外面的露台，其下每一根围栏都雕满了欧洲神话人物的图案，着实令人眼花缭花，最上则层以夸张的拜占庭式穹窿顶收尾，乍一看像极了教堂，可惜缺根十字架。
两个字概括，有钱；一个字概括，乱。
她今日穿的礼服裙有些单薄，和十一月中城的天气着实不搭，一下车就冷得打了个哆嗦，只想着快些进屋，没想到一只脚还没踏进去就被拦住了。
“这位小姐，请您和其他人一起在外面稍候，章老板正在上面谈生意。”
“哦？”她眉眼一挑，刹那间明白了包括自己在内的外面这些人都是陪衬，别墅里才是这场酒会的主场，只是不知道里面这些主角什么时候谈完，能让她们这些小角色进去暖和一下。
环顾四周，倒是有几个熟面孔，意外的是黄玲居然也在，她记得这人和章少华在《华灯之约》前并不认识，也没有任何交集。不过是一部剧一顿饭，转身就出现在这里，看来传言中这人攀附的本领所言非虚。
黄玲也看见了她，眼风扫过，嘴角微翘，寡淡的脸上显出了几分刻薄，洛晓依呵了一声，半转过身不去看她，但隐约间觉得正在和她说话背对着自己的那个男人有些眼熟。
她回过头打量，男人高挑瘦削，穿了一身灰色西装，举止随和，谈笑间透着一股自如。
许是方才黄玲看见她后的情绪起伏引起了男人的注意，男人也偏过了身子向后看。
他很聪明，并没有突兀的直接转过来，只是好像站累了一样换了个姿势，边和黄玲说话边侧过身来，说完一句话后，轻轻晃了下头放松了下脖颈。动作十分自然，谁都不会注意到他快速扫视了一圈顺着刚刚黄玲眼神的方向迅速锁定了一个人。
如果不是一直悄悄的看着他，洛晓依也不会注意到。
男人的眼神冰冷又警惕，带着稍纵即逝的不安，但在看到洛晓依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舒缓了下来，眼底还有了几分笑意。
他弯了眉眼向这边挥手打招呼，“晓依，你也在呀。”
洛晓依也认出了他，居然是申许安！
“许安？好久不见！”她说着走过去，丝毫不在意黄玲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说起来也是缘分，他们两个曾是小学同学还是邻居，虽然后来申许安家搬到走了，但后再拍戏的时候他们又在剧组遇见了，一个演男主，一个演女主，你说巧不巧。自那之后他们平日里也会联络，只是重叠的闲暇时间不多，很少见面。
她刚走到申许安身边还没说话，就被叫住了。
“请问洛小姐方便和我合个影吗？”
第21章
说话的是个女生，看起来年纪不大，二十岁上下，面皮白净眉眼狭长，一头浅棕长发如瀑直垂腰间，正踩着一双羊皮小高跟款款而来。
“当然方便。”洛晓依微笑颔首，向着女生的方向靠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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