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跑出去求救,引起一阵喧哗,脚步声渐渐靠近,马上就要踏进屋内。
姜漫感觉到姜柔身体的紧绷。
她轻笑了声,道:“当然是开玩笑的。”
床上的人似乎松了口气。
众人刚好踏进屋里这一刻,姜漫手中金簪猝不及防扎到姜柔的大腿上。
“啊!”姜柔疼得条件反射尖叫出声。
方才还拒不肯承认此事与姜柔有一丝关联的姜卓然:“……”
姜漫动作利落收起金簪,放进自己袖中。
姜卓然的脸色可谓精彩极了。
姜漫惊讶道:“姐姐,你怎么醒了?”
“噗——”萧随忍不住笑了一声。
姜柔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只是她到底心性非同一般人,很快脸上便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抓住姜漫的手,双目柔弱而茫然:“妹妹,发生了何事?”
侯夫人方才缓了过来,由丫头扶着走来。
姜柔哽咽着对孟玉静道:“母亲,方才我梦见有人拿刀刺阿柔,好疼啊。”
姜漫静静看她表演。她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
众人面上表情可谓丰富多彩。
姜卓然只觉一张老脸快要挂不住了。
若是没有萧随查得水落石出,见到姜柔如此楚楚可怜之相,众人一定不会相信,这一切跟她有关。
可偏偏,原本该中毒昏迷之人,就这样醒了。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醒了。
简直像是在说:我中毒了,我演的。
此时若还不能分辨孰真孰假,与傻子何异?
姜柔躺在屋内,旁边还有丫头守着,萧随方才所透露之事,姜柔并不能听见。
是以她满心以为一切在她计划之中,按着她所构想的那样进行。
不过,她还是觉得众人的目光不太对劲。还有姜漫,姜漫身上并没有犯了罪的紧张和颓废。大家也没有在骂她。
她心里到底有几分不在预料之中的烦躁。
有人实在看不下去:“姜大小姐,别演了,我们都知道你是装的,你根本就没有中毒。”
这话一出,姜柔表情一片空白。
她试图扯起嘴角:“你,说什么?”
“你根本就没有中毒。你伪装中毒难道只为了陷害二小姐?”
姜柔整个人都傻了。
她反应过来,立即哽咽道:“你在说什么?爹,此人污蔑我,你要替阿柔做主。若不能还我一个清白,我还有何颜面苟活。”说着就要以头撞柱,被姜卓然一只手拦下了。
“行了!”姜卓然声音沉了下去。
“小女身体尚未恢复,诸位改日查清再来。”他竟是不许萧随带来的人问姜柔几句话,就要送客。
萧随:“事情已水落石窟,毫无疑问,如此我便结案了。”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奈何萧随就是个混不吝的,背靠萧氏,永昌侯也投鼠忌器。
他随心所欲,无法无天。
“这案子不查则已,查了当然要查个水落石出。我认为人证物证俱在,可以上报刑部结案。”
“凶手么——”
在姜柔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萧随拿扇子指了指姜柔:“凶手在这了。”
“她自己毒自己。”
众人窃窃私语。
姜柔脸色刷地白了下来。她眼角流泪,慌忙去看永昌侯。
她不知道侯府之事,为何惊动了官府,更不知道她步步为营,精心谋划,为何会让萧随查出来。只知道此事若真如萧随所说上报,她的名声毁于一旦,绝不可以!
对于她的求救,永昌侯皱了皱眉。
姜柔心里一沉,脸色惨白如纸,她去抓侯夫人的手:“阿娘,阿柔是冤枉的,你一定要还阿柔清白,我不知道为何会昏睡,我怎么会陷害妹妹,我那么喜欢她,阿娘。”
孟玉静替她擦眼泪:“哭什么,我侯府之人岂能任由他人污蔑,此事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萧随说姜柔是凶手的时候,于氏猛地看向他,目光堪称可怖。
姜卓然将这些看在眼里。
他道:“我们从未说小女生病乃是中毒,这毒到底是何人所下尚未可知,萧少爷还是谨慎些,此时下结论未免为时过早。”
他话音刚落,于氏便抬起头:“毒是我下的。”
她一直是怯弱而不起眼的。
此时,她抬起头,不敢看姜漫,艰难地直起背,道:“我,我家阿漫进侯府不容易,我听说这位小姐,欺,欺负她,就想着吓一吓她,让她不要欺负阿漫。”
萧随眸子一眯;“哦,你便是姜漫亲母亲了?”
“是,是。”于氏不安道。
姜漫抱臂以观。
萧随看了她一眼,道:“你既说是你下的,那便随我回衙门交待。此案看来疑点重重,待本官查清再论。”
姜柔抱着侯夫人,看着于氏被萧随带走,脸上露出一丝轻松。
她看见一边的姜漫,哽咽道:“阿漫。”
姜漫:“听说刑部地牢的老鼠足足有兔子那般大,一口能咬下人的半个手掌。于氏进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来。”
姜柔脸色发白。她垂眸,眼神渐渐冷下,无论如何,此事只能到于氏为止,她姜柔,绝不会背上这样的恶名。
“真吓人啊。”她喃喃道。
“啪——”姜卓然冷着脸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姜柔被打得懵了。
她怔怔地抬起头,眼睛里泪水直流,不敢置信地看着永昌侯:“阿爹?”
姜卓然声音里压着怒火:“姜柔,你当众人都是傻子?我从小教你谋定后动,你什么时候做事这般蠢了?愚不可及!”
侯夫人忙替姜柔擦眼泪,摸着她的头:“阿柔还小,你爹是担心你,别哭。”
姜卓然冷笑一声:“此事若是教我做,方才那些人证,一个都不该留。做事没有狠心,就会如同今日一般,狼藉一片,让人看笑话。”
姜柔怔怔重复:“一个不留?”
姜卓然:“我对你很失望,你给我禁闭思过,一月不得踏出院门!”
说完他冷冷看了姜漫一眼,甩袖离开。
姜柔委屈得直流泪,抱着侯夫人痛哭:“阿娘,爹打我呜呜呜,他从未打过我。”
“阿柔,这次,确实是你错了。”她目光掠过一边抱臂上观的姜漫,“阿漫,她终究比不过你去,你不该将心思放在她身上。”
姜柔咬了咬牙,面上委委屈屈:“阿娘我知道了。”
她冲姜漫微微一笑,说不尽的嘲讽与得意。
姜漫:“不知道刑部断案我能不能看,或许萧随会看在朋友的面子上让我旁观一下,我先去看看进展。”
她也冲姜柔一笑,笑容友好至极。姜柔听了她的话,脸色一僵,表情冷了下来。
姜漫摆了摆手,潇潇洒洒走了出去。
她长舒一口气。永昌侯夫妇这般行事她上辈子就见过了,虽然无语,但心里无半点波澜。
至于于氏……她摇了摇头。
走在街上,远远看见一个人影,她笑了,跑过去,喊他:“林见鹤!”
林见鹤抬眸,冷冷看了她一眼。
“你的名字真好听!”姜漫笑道。
“嗤。”林见鹤冷笑。
第35章 小人
035
大梁皇室姓梁。
林见鹤是皇帝第七子, 却在一出生就被剥夺了皇姓。
皇帝不想承认这个儿子,自然不会替他赐名。
他的姓,乃是他自己取的。名字好像来自母亲。之所以说好像, 是因为上辈子,她不敢触及这个问题。
她觉得那是林见鹤心底最根深蒂固的疤, 他自己不提, 她还是不问的好。
林见鹤从未说过名字由来。
在古代,家族、姓氏何其重要, 但是林见鹤没有。他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游离在外, 自己摸索着长大。
林见鹤目光从她脸上挪开,向永昌侯府大门看了一眼,没什么情绪道:“何事?”
姜漫:“本姑娘今儿高兴,见着你打个招呼, 就当给夫子面子了。”
林见鹤转身就走。
姜漫目光向他来的方向看了一眼:“你来永昌侯府做什么?”
永昌侯府百年底蕴, 大宅子占了半条街,走到这里来的, 除了来永昌侯府,没有第二家可以去。
林见鹤并没有说话。
他孤僻冷漠, 脊背挺直,沿着墙根徐徐走着。
很明显不想与她说话。
姜漫一看见他, 胸中闷气都散去了。这才发现今日原来阳光明媚。
奇怪,她怎么记得是个阴雪天。
“你来这里,不会是找我吧?”姜漫开玩笑道。
林见鹤脚步一顿,冷冷看她一眼。
姜漫冷哼:“切。”
她一边踢着脚底下石头玩儿,一边好奇:“我们这是往哪里去?”
林见鹤停下:“别跟着我。”
姜漫:“哦,我知道了, 你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林见鹤又重复:“跟上来,我不会管你死活。”
姜漫低着头,也没抬眼睛,只道:“正好,本姑娘今日心气儿也不顺,就看谁撞上来了。我倒要看看什么地方这么凶险。”
她的声音里有点火气。
林见鹤目光在她半垂的睫毛上顿了一下,若无其事移开。
他的脚步踩在雪地上,很稳,很轻。
姜漫跟在他身后,一步一个脚印跟上去。
林见鹤似乎以为警告过了她自会知难而退,便不再与跟她讲话。
姜漫不跟着他,也不知道往哪里去。她今天大概是被姜府一群极品气到了,有些丧。看见林见鹤,就,有些难过。
她安安静静跟着,像一只小鸭子跟着母亲。不知道林见鹤知道她这么想会不会气得揍人。
想着想着,姜漫忍不住笑出来。
她擦了擦眼眶里的湿润,吸了吸鼻子,一脚踢飞脚底下的石子。
“嘶,今儿没下雪,怎么这么冷。”她裹紧了大氅,将脸缩进白狐狸毛领中。
不知道走了多久,姜漫思绪放空,没注意方向。
林见鹤不知怎么停下来,姜漫低着头走,险些撞上去。
“不好好走路停下来做什么?”姜漫眼睛瞪得溜圆,气势汹汹。
林见鹤目光扫过她的眼睛,声音很冷:“大路朝天,我想停下便停了,姜姑娘大可自己走。”
姜漫扫了一眼四周,林见鹤竟然走到了杏林巷。
跟名字完全不相符,杏林巷聚集了很多下九流,很多穷人。谁能想象繁华的永昌侯府隔了几条巷子,便完全是另一番天地。
“你来这里做什么?”姜漫问。
林见鹤没说话,只将目光投向前面。
那里有人在哭。
那哭声极凄惨,甚至不像是活人发出的。光灿灿的阳光下,姜漫无端打了个寒颤。
“怎么回事?”她说着就要走上前。
林见鹤伸指敲了一下她胳膊,她立即疼得退回去,压低声音道:“嘶,做什么!敢打我,你活得不耐烦了?”
林见鹤目光在那处停顿了一会儿,脚步一转,踏进旁边的巷子,绕路而行。
姜漫回头看了一眼,围观之人让开一些,她终于得以看见哭的是何人。
这一看,她倒吸一口气。
吓到她的不是那哭得肝肠寸断的女人。那女人甚至是美丽动人的。
她是被地上那具尸体吓到。
看得出,那是个女人。
面上刀痕入骨,露出来的一截腕子青紫交加,兼之以鞭痕、烫伤、烧伤。
隐隐约约微微露出的脖子上,也能看到这些伤痕。
尸体僵硬发青,显然死了些时候。
观其衣物,是富贵人家的妇人。
但身上只得草席覆盖,又像落进水里。
这死因就有些迷了。
匆匆一眼,她只能看到这些。
“你来杏林巷做什么?”姜漫见林见鹤已经走远,忙追了上去,渗人的哭声也远去了。
林见鹤懒得搭理她,敷衍:“路过。”
京城巷道错综复杂,非本地人,很容易在其中迷路。姜漫速来不认路,不跟紧了林见鹤,能不能走出去还是两说。
“方才那尸体身上衣服样式你可见过?”走路也是无聊,她随便找了个话题,本意为惹得林见鹤烦她。
没想到他回答了问题。
“出自锦绣阁,紫烟罗,一匹千金。”林见鹤道。
姜漫瞪大眼睛:“千金?”
林见鹤冷嗤一声,对她爱财很是不屑。
锦绣阁姜漫自然是听过的。孟玉静和姜柔上辈子总是去那里挑衣服。
当然不会给这具身体带。
“穿得起锦绣阁,怎么会在杏林巷?”姜漫喃喃。她总觉得方才那一幕让她心里很不舒服,似乎有些印象的,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林见鹤显然不会给他答案。他习惯冷眼旁观,不会轻易插手旁人的事。
在她沉思时,林见鹤已经走出了这片巷道。
街市热闹扑面而来,姜漫忍不住向身后长而深的巷道看了一眼。
“原来穿过来便是州桥。”她有些惊讶。
她正要迈步向前,前面大街上猛地一阵人仰马翻。
马蹄在青石板上嘚嘚狂奔,人群惊呼,惨叫声不绝于耳。
那马发了狂,直冲着他们的方向奔来!
姜漫一把抓住林见鹤的胳膊,脸色发白,猛地扯着他躲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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