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从容刚想说些什么来配合她的表演,就听她话锋一转:“我知道妹妹你不喜欢我,但廷理喜欢我并不是我的错,他生前我也一直劝她好好对你,可他太固执了,我也没办法。”
“你生气不满我都可以理解”,她声泪俱下地指责道:“可你不能因此诬陷我啊,我还怀着廷理哥哥唯一的骨肉,受不了这种委屈的。”
叶从容津津有味地看着她精彩绝伦的表演,差点忍不住为她足以颠倒黑白的演技鼓掌叫好。
陆夫人这时也听进了她的话,目光不善地看着叶从容。
叶从容心里轻叹一声,面上做出一副受伤的样子,只不过一个眨眼,她的神情和眼神就完全变了样。
她眼眸含泪似落非落,难以置信地看着于月巧:“陷害你?姐姐何出此言啊?从始至终我都没觉得你是杀人凶手啊!”
于月巧被她突然的变脸惊讶得愣在当场,连委屈可怜的表情都忘了做。
她实在是没想到叶从容会来这一出,她看上去就是那种外表高傲冷淡不在乎一切实则得失心很重的人。
这种人过于看重自尊,好面子又不懂得示弱,其实最好对付。
她只要流点泪卖卖惨,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就能让叶从容百口莫辩。
面对众人的误解,心高气傲的她必然不屑于解释,这样一来,反而可以坐实对她的误解。
她对付这种所谓的大家闺秀最有经验,十分得心应手。
可没想到叶从容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眼眶泛红神情难过,竟是与她飙起了演技。
陆廷理也完全没想到叶从容会来这一手,他一向是个足够双标的人,相同的招数,他觉得于月巧矫揉造作惺惺作态,一眼都不想看;可叶从容却冰雪聪明机智过人,哪哪都可爱。
他的目光简直离不开她,对她的喜欢也无法自拔。
可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想到这里,陆廷理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
他生前对两人双标的态度是相反的。
所以在叶从容的记忆里,他永远是那个无视她冷落她伤害她的人。
别人也一次次利用他的态度反复伤害她提醒她。
她永远不会知道他现在有多么喜欢她,但这样也好,陆廷理自嘲地笑了笑,他这迟来的可笑的无用的感情,配不上叶从容,自然也不必被她知道。
于月巧被叶从容突如其来的操作打乱了节奏,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迅速调整好表情,露出手上的伤口,可怜兮兮地说道:“我这伤在春兰死前就有了,是我睡梦里不小心自己抓的,你是不是早就看见了,才设计了这么一出意图陷害我?”
她看向陆夫人,急急地解释道:“娘,你相信我,我就是怕被人陷害才不敢说自己手上有伤,没想到还是被她……”
她欲言又止,留白留得恰到好处。
陆夫人忙安抚道:“我相信你,你一个柔弱的孕妇,怎么有力气杀人呢?”
于月巧这才好似放下心来,轻呼了口气。
她又看向叶从容,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柔声说道:“既然解释清楚了我也就没事了,希望妹妹以后能与我和平相处,再不要做这样的事了。”
竟是三言两语间就给她定了罪。
叶从容突然笑了起来,她扶着桌子站起来,嘴角泛着讽刺的笑意,看着她的眼神似悲似恨。
于月巧以为她是被逼得现了原形,心里暗自得意:就这功力,还想跟我斗。
她面上露出一丝惊恐的表情,故意捂住小腹,害怕地问道:“从容妹妹,你要做什么?”
陆夫人也起身斥责道:“叶从容,你发什么疯?”
叶从容这时平静了下来,她泪流满面,似乎哀莫大于心死,失望地看着于月巧:“没想到姐姐面上对我亲近友善,心里却是这样想我的,那这些天来你与我互称姐妹对我的好全是假的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虽然相公爱的是你,但我却从不曾埋怨过,你能来到陆府,我心里也是高兴的,我更加不会伤害相公的孩子。”
“我那么积极地想找到凶手,也是怕”,她顿了一下,才一脸心碎地说道:“怕那个人伤害你。”
“我的确是今日才发现你的伤,看见你的伤后我心里第一时间想的是担心,一点也不曾怀疑过你,你解释我又怎么会不信?却没想到你对我防备误解如此之深。”
“罢了,罢了。”她将手里攥着的一个药瓶放到了桌子上,自嘲地笑了笑:“本想给姐姐的,但大概你也不想要吧。”
说完,她再不听于月巧说什么,向陆夫人行了个礼,踉踉跄跄地扶着蓝竹的手离开了。
于月巧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她僵硬地扯了下嘴角,却不知该怎么反应。
叶从容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却让她变成了一个众人眼里虚伪鄙吝的小人。
她心里恨得咬牙,面上却只能无力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从容妹妹可能误会我了。”
陆夫人现在当然是选择顺着她:“你不用想那么多,这段时间安心休息,你肚子里的孩子最重要。”
于月巧连忙应了声“是”。
陆夫人又细心交待了几句,才起身准备离开。
陆二夫人和陆三夫人也跟在她身后相继告辞。
刚才的一场争执,陆三夫人像以往一样保持沉默,这并不奇怪。
但陆二夫人却也奇怪地一句话没说,没有借机打击叶从容。
她似乎还对于月巧的隐瞒心有嫌隙,走时只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于月巧此时却没心情关心她的看法。
众人刚离开,她就狠狠地扇了冬芬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上,嘴里痛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婢!”
这些天来冬芬仗着是三皇子的人,对她态度十分轻慢,她早就心生不满,如今总算抓住机会一泄心头之火了。
冬芬眼睑微垂,掩盖住了眼里一闪而逝的狠毒,随后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件事是我的错,等离开陆府后我会向主子亲自请罪。”冬芬冷静地与于月巧商议着接下来的计划:“叶从容她们应该已经怀疑是你杀了春兰,接下来我们得尽快行动了。”
“一个丫环而已,我杀了就杀了,她们能把我怎么样。”于月巧冷笑一声:“我怀着她们陆府的嫡孙,就算怀疑我,她们还不是得乖乖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想起叶从容,于月巧就怒不可遏,她没想到她会输给自己向来瞧不起的叶从容,还不止一次。
她下了床从桌子上拿起叶从容留下的那个药瓶,狠狠地摔到了地上,药膏味迅速弥漫到整个房间里。
于月巧眼神凶狠,咬牙切齿地说道:“叶从容这个贱人,她就是针对我,我绝不会放过她的!”
冬芬安静地打扫着药瓶碎片,提醒道:“陆二夫人好像对你有了些意见,她对我们还有用,得尽快安抚好她。”
“这还不容易?于月巧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这个蠢女人,我随便说几句话她就会相信。”
她这时没空想别的,满心都是收拾叶从容。
她想起什么似地,眼前一亮,命令道:“去给我把陆廷理的信找出来。”
冬芬想了一下,问道:“真的那封还是假的那封?”
“都拿来。”于月巧不知想到了什么,她一脸恶意地笑着道:“半真半假效果才最好。”
冬芬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去包裹里找信了。
叶从容一离开永胜院就恢复了正常,蓝竹被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搞晕了头,她茫然地问道:“小姐,那个于月巧是杀春兰的凶手吗?”
“是啊。”叶从容平静地回答道。
“什么?”蓝竹十分不解:“那她怎么说是您陷害她?您也不再指控她是凶手?”
叶从容叹了口气:“因为真相只有在人们都在乎的时候才重要。”
“什么意思?”蓝竹还是不懂:“陆夫人也知道她是凶手吗?”
“当然。”
“您为什么这么确定?”
叶从容见四下无人,轻描淡写地解释道:“陆老爷曾经有四个妾室,和陆夫人成婚后,有的死了,有的被打发到庄子,他也从此再没纳过妾。”
“在陆家所有孩子中,陆廷理年纪最小,却最得重视和宠爱。你知道这些都意味着什么吗?”
蓝竹:“什么?”
叶从容:“意味着陆夫人是一个聪明人。”
“而一个聪明人,是不会被于月巧的这点伎俩糊弄住的。以后应该也不会都有人再提起杀死春兰的凶手这件事了。”
蓝竹撇了撇嘴:“就因为于月巧怀了孩子吗?”
叶从容没有否认:“她怀的是陆廷理的孩子,陆夫人不会让她出一点闪失的。”
蓝竹也明白这个道理,春兰只是一个下人,陆夫人当然不会为了她惩罚怀着自己嫡孙的于月巧。
虽然不喜欢春兰,可蓝竹还是升起了兔死狐悲的感伤,她郁闷地问道:“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我们做到了我们能做的,已经问心无愧了。”叶从容想到了寄出去的那封信,若有所思地说道:“接下来的事我们也管不了了。”
叶从容也看出了蓝竹的不快,她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若有人敢伤害你,不论他是谁,我都会让他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蓝竹很好哄,听了这话很快就高兴起来。
她看着叶从容,郑重地保证道:“小姐,我也会保护好你的!”
陆廷理有些尴尬又无奈地跟在叶从容身边,他很了解自己的母亲,因此早就预料到今天的局面。
可真的发生了,他还是觉得异常难过。
因为他生前的愚蠢,没有人怀疑于月巧怀的并不是他的孩子。
他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于月巧一次又一次地利用这个孩子,一次又一次地谋取着不属于她的利益,甚至还想借此陷害陆府。
陆廷理又想到叶从容,她这么聪慧,其实也可以利用孩子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她却从没这样想过,甚至对陆府唯恐避之不及。
这就是两人的区别所在吧。
他再次痛骂自己生前的识人不清,所以如今的一切都是自己自作自受咎由自取,也怨不得别人。
他低下头郁郁寡欢地走着。
这时已经到了晴雨轩,蓝竹先到了前面开门,就听叶从容小声地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于月巧怀的是不是陆廷理的孩子。”
陆廷理闻言猛得抬头看向她,他眼睛都像闪着光,即使知道她听不见,仍着急忙慌地大声否认道:“不是!不是!我连她手指都没摸过。”
她一边琢磨一边嘀咕:“那个三角鹿的腰带要真是三皇子的,陆廷理很大概率就是喜当爹了。”
“不过这事也就他们两个人自己知道。”叶从容不知想到什么,眼神一黯:“不管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不愿再想,甩掉脑海里的思绪,快步走进了小院。
陆廷理站在原地没动,许久后,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18章 “没办法啊,他实……
明日就是叶洪旭的寿辰,叶从容让蓝竹在晴雨轩里整理回去要带的东西。
蓝竹办事利落,没过多久就收拾妥当。
叶从容正翻看着手里的书,蓝竹不时地看她几眼,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叶从容头都没抬,懒洋洋地问道:“怎么了?”
蓝竹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老爷会让我们进家门吗?”
叶从容放下手里的书,看了她一眼,沉默着没有说话。
蓝竹这样问是有原因的。
成婚后陆廷理连话都不愿与她说一句,当然也不会陪她回叶府。
她一人归宁回家,叶府大门紧闭,蓝竹去敲门,叶管家探头看了看,发现没有陆廷理的身影,“啪”地一声就将门关上了。
蓝竹不满地质问道:“叶管家,小姐回来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叶管家语气冷漠地回答道:“让小姐回去吧,老爷说了,如果她没带姑爷回来,就不用给她开门,我们叶家丢不起这个人。”
明明是叶洪旭逼着她联姻,他该得到的利益也都得到了,这时候又因为所谓的她没带姑爷回家觉得丢人。
叶从容觉得无比可笑,但在叶家,谁都不敢忤逆叶洪旭的命令。
蓝竹听见这话,一句话都不敢再说,手足无措地看向叶从容:“小姐,怎么办?”
蓝竹很小就被卖到叶府当丫环,在叶从容还没来叶府之前,她和一个叫盼心的姐妹一起在厨房里当值,那日厨娘有事,让盼心帮着煮汤。
正巧厨房里有新鲜的竹笋,她就将其切成细丝进了锅里。
没想到叶洪旭当晚就全身瘙痒,起了红色的疹子。
大夫诊治过后发现他是因为吃了竹笋。
于是盼心就这样遭了无妄之灾,叶洪旭命人打了她三十大板,她被打得血肉模糊,昏迷了过去。
蓝竹焦急地想寻大夫来给她治病,可那些大夫都知道她是为什么被打,没有人愿意冒着得罪叶洪旭的风险来为她医治。
盼心整夜高烧不退,第二日就去世了。
蓝竹几乎算是亲眼见证了好姐妹的死亡,自那之后,听见叶洪旭的名字就打哆嗦。
后来叶从容进了府,蓝竹又看到了叶洪旭对她的残酷和苛待。
他曾经因为叶从容忤逆他的命令偷跑出府去找自己的亲生母亲,而将她锁在一座破败的黑屋子里整整七天七夜,每日只让她喝一碗水,不给她任何吃的东西。
蓝竹那时候怕得不行,但实在是不忍心,就每到深夜偷偷塞到屋子里一个馒头。
叶从容那时候才十岁,最后被放出来的时候连站都站不住了,可她看着叶洪旭的眼神却还如幼狼一样凶狠,她固执地看着他,咬着牙一句服软的话都不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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