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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罪第二天夜里又回到了山庄,他已经将陆夫人安顿好,准备明日送她回陆府。
可在离开之前,想悄悄地回来拿些东西。
因为动用轻功,他的心肺火辣辣地疼,不过因为这两个月的刻意训练,他已经可以忍受这种痛苦。
他没准备惊动任何人,小心翼翼地潜入自己的房间里,然后从床铺下翻出了一个木盒。
他打开看了一眼,两幅画,一个绣袋还有一方手帕。
见东西都在,他松了一口气,将木盒重新合上,收进了衣袖里。
他走到院子里,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沈从容院子的方向,正准备离开的时候。
院门处突然传来一阵响声,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沈罪连忙躲在柱子后面,清淡的月色下,一个纤细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竟然是沈从容。
她走到了院子里的木椅旁边,想坐上去却一下没有站稳,向着地上摔了下去。
沈罪再顾不上隐藏自己,飞身过去将他护在了怀里。
他扶着沈从容在椅子上坐下,低着头不敢看她,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为何会这么晚又回到了这里。
这时一只柔软的手突然摸上了他的脸。
他讶然地看向沈从容,就见她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眼神有些迷离,脸颊泛着好看的红。
她的身上还散发着果子酒的香味,沈罪这才发现她喝醉了。
沈从容突然起身上前凑近了他的脸,两个人的鼻尖几乎贴在一起,呼吸也亲密地纠缠在一起。
沈罪的心剧烈地跳着,身体僵直着一动也不敢动。
这时沈从容摸着他脸的手突然用力捏了捏他的脸,他吃痛地皱了下眉。
沈从容见他这副样子,捂着嘴笑了起来。
她重新坐回椅子上,她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似乎在为自己成功整到了他而开心。
沈罪本以为她是清醒的,看见她这副模样,才知道她还在醉着。
他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觉,还喝这么多酒?”
沈从容像没听到他的话,很久都没有回答。
就在沈罪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她突然开了口:“不想睡觉。”
沈罪认真地看着她:“为什么?”
她不开心地皱了下眉:“一睡觉就要做噩梦。”
沈罪轻声问道:“什么噩梦?”
她顿了一下,才闷闷不乐地说道:“梦见沈罪变成了陆廷理,然后就不理我了,跟别人跑了。”
沈罪喉咙里像塞了什么东西,哽得他说不出话。
沈从容一脸忧愁地说道:“我好像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豁达。”
“我刚才在梦中,没控制住自己,对着他歇斯底里地骂了一通,然后就哭着醒过来了。”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还是恨他。”
“按理来说,我是不该恨他的。”沈从容似乎陷入了回忆,声音有些沉滞:“他也有诸多迫不得已,爱之一字,本来也无法强求,除了账本的事带给我一些麻烦,其他的事我好像没有恨他的理由。”
“更关键的是,嫁给他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本可以离开的,却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这样一来,要恨他似乎总有些理不直气不壮。”
沈罪眼神里满是痛苦,摇着头说道:“不是的,你应该恨他的。”
“他是为了救另一个女人而死,江启城里也流传着他们的爱情故事。”沈从容醉意熏熏地笑了一下,“我因为他受了那么多委屈,的确应该恨他的,可他已经死了,我又该去哪里恨他呢?”
“更何况,恨又怎么样”,她无力地说道:“有谁会在乎一个陌生人的恨吗?”
沈罪默默地听她说着,眼睛一片通红:“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啊?”沈从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我没关系的,他不爱我没关系,死了也没关系,我放过了我自己,不去想一切就都过去了。”
“可是”,沈从容突然哭了起来:“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一直欺负我?”
“沈罪怎么会是陆廷理?他又怎么可以说一直爱得都是我?”沈从容委屈地说道:“这太可笑了,从前的事还一桩桩一件件地摆在那里,他对我那么狠心那么冷漠,那怎么会是爱呢?”
她哭得睁不开眼,语无伦次地说道:“陆廷理真的懂爱吗?沈罪也懂吗?他的爱是真的吗?还是只是因为出于愧疚和补偿。”
“他们怎么能是一个人呢?”她哭闹着说道:“不要是一个人好不好?”
沈罪眼眶泛红,神情苍白到了极点,心脏疼得无法喘息。
他一直知道自己伤害了她,此刻才明白那份伤害有多重。
她的眼泪浸湿了他肩上的衣服,沈罪用手帕轻轻地为她擦着泪。
他不停地道着歉,可他心里明白,对于已经造成的伤害,这歉意来得太晚也太无力。
他难过地看着她:“我每次看见你伤心的时候,都恨不得把心掏给你,你说这是不是爱?”
“我也希望自己不是陆廷理,从来没有伤害过你,可以干干净净地遇见你,”
“那该有多好。”他看着不知何时已经睡着的沈从容,轻轻地说道。
一阵风吹过,两道依偎在一起的影子在孤寂的夜色里摇曳着。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叹息。
第80章 他们好像总是差了……
沈从容缓缓地睁开了眼, 她环顾了一圈自己的房间,怔怔地发了会呆,昨夜发生的事情才一点一点地涌入她的脑海里。
她懊恼地揉着眉心, 恨不得自己直接失忆。
她在沈罪面前说得那都是些什么话啊?
还哭哭啼啼的,像是她有多在意他似的。
她在意吗?
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问题, 沈从容手上的动作一时间停了下来。
其实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她其实是在意的。
昨日那一通醉酒后的发泄, 让她猛然间察觉到自己隐藏在心底的那些情绪。
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豁达,有些事始终压抑在她的心里无法释怀。
可是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明白, 人生本来就是遗憾和悔恨的集合体,有些苦只能自己一个人承受, 别人无法分担。
而她也早就习惯了如何将自己伪装得若无其事,有时候甚至骗过了自己。
她闭了闭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
或许借昨天的机会将自己的不满发泄出来也是一件好事。
说出来才能真正地放下。
而她和沈罪也的确到了该了结一切的时候。
沈罪昨日的做法其实有些出乎沈从容的意料,陆夫人毕竟是他的母亲, 她猜测他肯定会将自己的身份告知她, 本以为他会私下里去找陆夫人,却没想到他会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揭露了身份。
她隐约明白他的用意, 他是想以这种方式向她道歉。
可这么一来,他也就没有了留下来的理由。
知道沈罪就是陆廷理以后, 她纠结踌躇了无数次,最后却都没有来见他。
可在知道他真的要离开时, 她的心里又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昨日也是因此才多喝了一些酒,然后不知怎么地就去了沈罪的院子。
无论怎么样,这些日子的陪伴和情意并不是假的。
只是,他们好像总是差了些缘分。
沈从容摇了摇头,没让自己再想下去。
既然结局已经注定了,那么就没有必要再浪费情绪了。
一个夜晚的失控就已经足够。
沈从容披上外衣, 正想下床,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了。
她抬头去看,正好与走进来的沈罪视线相对。
沈罪手上端着一个托盘,看到她神情有些慌乱:“你醒了?头疼吗?”
沈从容也有些意外:“你还没走?”
她知道沈罪昨夜是回来收拾东西的,醒来时便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沈罪却以为她是不想见到他,听到这话眼里闪过一丝难过。
不过他很快收拾好情绪,将托盘放到桌子上,然后将上面的碧绿色小碗递给了她:“喝点解酒汤吧。”
沈从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她喝了一小口,发现汤并不难喝,还泛着微微的甜,温度也正合适。
她几口就喝完了汤,正想起身将碗送到桌子上,沈罪直接从她手里将碗接了过来。
这时沈从容柔软的指腹无意间划过了沈罪有些粗糙的手背,两个人的身体都不自觉地僵了一下。
沈从容很快就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沈罪也主动向后退了两步。
气氛变得沉滞起来。
沈罪将汤碗放在托盘上,笑着看向沈从容:“你要不要学轻功?”
沈从容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沈罪极为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教你轻功吧。”
沈从容一愣,问道:“你不走了吗?”
“走啊。”沈罪苦笑了一声:“但在那之前,我想教你学会轻功。”
沈从容沉默地看着他,有些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
“我答应过要教你轻功,还说过不止一次”,沈罪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一次我不想再食言了。”
沈从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轻声说道:“好啊。”
接下来的一个月,沈从容竟真的跟着沈罪学起了轻功。
她一边学内功吐息,一边在后山通过各种各样的训练来增强体质,每天累得话都不想说。
她这个年纪再学武功其实非常不容易,不仅要付出更多的努力,遭受更多的痛苦,而且还不一定会有收获。
不过沈从容的心态很好,她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也相信自己一定能成功。
沈罪这个师傅很有耐心,她刚开始怎么都不学会吐息,他就变着法子地给她讲解;他还会一遍一遍地为她纠正动作,在她累得喘不过气的时候,心疼地劝她休息一会。
他会和沈从容一起训练,他不知道的是,他每次担心地看着沈从容的时候,自己的脸色其实已经一片惨白。
沈从容后来就怎么都不肯跟他一起做了,勒令他安静地守在一边。
要不然这人明明已经疼得不行,却还装得跟个没事人似的,简直像是有自虐倾向。
这些日子沈罪并不住在山庄里,陆夫人在附近的村子买了一座大宅子,沈罪暂时和她住在那里。
沈罪又见过一次沈见月,她看着他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怒意,语气冰冷地质问道:“不是说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了吗?”
“您放心”,沈罪心里痛到了极点,脸上却仍然挂着笑:“我很快就会离开的。”
沈见月直直地看了他一会,才点了点头:“那就好。”
沈罪低着头再次向她道歉:“对不起。”
见他这个样子,沈见月收敛了神色,她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叹着气说道:“早知今日,何必......”
她没再说下去,沈罪却知道她的未尽之言,他凄然地笑了一下:“谁说不是呢?”
沈见月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说道:“你救过我的命,我心里一直记着,也一直很感激你,以后你遇到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会拼尽全力地报答你。”
“但恩是恩,怨是怨,你伤害过我的女儿,我也不会轻易地原谅你。”
沈罪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他知道,沈见月本来是很喜爱他的,也想撮合他和沈从容在一起,是他辜负了她的期望。
沈见月沉默了片刻,然后转过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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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学会了!”沈从容一脸欣喜地看向沈罪。
她刚才第一次自己成功地飞到了屋顶上,这三个月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她终于摸到了一点门道。
“刚才控制得的确很好。”沈罪收回护在她身边的手,笑着点了点头。
沈从容决定趁热打铁,调整了一下吐息,又向着地面飞了下去,这次依然很好,没有摇晃,也没有摔倒,非常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她就趁着这个势头练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天色黑了下来,沈从容又一次从屋檐上飞了下来,她的腿已经累得发软,一下子没有站稳,身体向一边摔了过去。
这时一个有力的手掌及时伸手将她护进了怀里,两个人一起向后退了两步,才将将站稳。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沈罪劝道。
沈从容也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便顺从地停了下来。
她用手帕擦了擦额间的汗,神情轻松地看向沈罪,问道:“我这算入门了吗?”
“算。”沈罪一脸纵容地看着她:“你真的很厉害,这么短时间内就掌握了关窍。”
沈从容浅浅地笑了下:“时间也不短了,这都学了三个月了。”
沈罪摇着头说道:“很多人从小开始练武,一边都要花半年才能到你这个程度。”
沈从容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你呢?你学了多久?”
沈罪顿了一下,说道:“半个月吧。”
沈从容笑着看了他一眼,打趣道:“行啊,武学奇才。”
沈罪也跟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从小就喜欢练武,学得也比较快,但是读书就不太行。”
沈从容有些感慨地说道:“以前我一直觉得学武比读书容易,如今自己开始学轻功,才知道它们各自有各自的艰难,这世上就没有简单的东西。”
沈罪温柔地看着她:“可再难,你也做到了。”
这三个月来,沈罪见证了沈从容是如何一步一步地走到现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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