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所谓的老妇人半柱香后就坐着马车来到了沈从容的住处,她看着走进院子里的那个面容熟悉的女人,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来人竟是陆夫人!
沈从容下意思地看了一眼沈罪,他脸色沉沉的,不知在想什么。
看来真的不能在背后随便说起别人,因为那个人可能真的会出现在你的眼前。
陆夫人扶着彩荷的手走了过来,沈从容的心紧绷着,她抱着小安然从毯子上站了起来,脸上摆出客气的笑容:“陆夫人。”
陆夫人打量了她一眼,犹豫片刻,喊了声她的名字:“从容。”
“您倒是一个稀客。”沈从容面上带笑,心中却满是警惕:“我真没想到会是您。”
她顿了一下,意味地不明说道:“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您了。”
沈从容是真的没想到竟然还会和陆夫人见面。
她苍老了很多,鬓角的头发全白了,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看样子这段日子过得并不好。
陆夫人也知道两人当时闹得太不愉快,她僵硬地扯了下嘴角:“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沈从容一点也不信,她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小安然的脸,向陆夫人示意道:“那您屋里请吧。”
陆夫人却没动,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小安然身上,怔愣了片刻,艰难地开口问道:“这是廷理的孩子吗?”
她果然是冲着孩子来的。
“不是。”沈从容眼神冷了下来,否认道:“这是我的孩子,和他没有关系。”
可即使她不承认,陆夫人却似乎早就有了答案。
她神情激动地盯着小安然看,自顾自地说道:“真的是廷理的孩子,眉眼简直和他一模一样。”
沈从容目光沉肃,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
陆夫人这时向着她们走了两步,对着小安然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来,让祖母抱抱。”
沈从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沈罪这时也护在了她们母女前面。
陆夫人不得不停下脚步,她锐利的眼睛审视着沈罪,皱着眉问道:“你是谁?”
沈罪没有说话,陆夫人以为他是沈从容新找的男人,神情显得异常不快,她冷哼了一声,说道:“廷理才走多久啊,你这么快就找好下家了。”
“您也管得太宽了点。”沈从容嗤笑一声,她故意上前挽住沈罪和手臂,抱着孩子亲昵地靠在他的怀里,炫耀似地看着她:“不过我真的要谢谢您,幸好您当初让我离开陆家,否则现在我还独守空房,哪会像现在这么幸福?”
她这一番动作下来,沈罪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而陆夫人则气得说不出话:“你,你这个不……”
“您请屋里坐吧。”沈罪怕陆夫人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态度强硬地打断了她。
可陆夫人哪里受过这种气,她眼神带火,还想说什么,一旁的彩荷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袖。
她像是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看了一眼小安然,把怒火生生地压了下去。
她瞪了两人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向屋里走去了。
沈从容将小安然交给了收到消息赶过来的蓝竹,她嫌恶地看了一眼陆夫人的背影,问道:“她怎么来了?”
沈从容低声回答道:“大概率是为了孩子。”
她应该是从陆永同那里知道了孩子的事,然后亲自找上门来了。
蓝竹听了气得不行,愤愤不平地说道:“当初可是她将咱们赶出陆府的,她把您这个正妻当根草,把于月巧当成个宝,如今竟然还有脸找上门来。”
“于月巧的那个孩子还不够他们养的啊?”蓝竹故意抬高声音嘲讽道:“现在知道是替别人养孩子了。”
“不过这时候再后悔也没用了,您可早就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了。”蓝竹毫不客气地说道,“当初他们陆家那么欺负人,让您受了这么多委屈,您不用对这些人那么客气,要不然谁都觉得您没脾气呢。”
陆夫人这时刚走到了屋子门口,将蓝竹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被气得身体直颤抖,手指哆嗦着指向蓝竹,怒骂道:“贱婢,你在胡说什么?”
“我说得不对吗?”蓝竹却一点都不将她放在心上:“你当初那么对我们小姐,但凡知道一点寡廉鲜耻,那就说什么都不该找上门来。”
“是你们骗了我!”陆夫人大声争辩道:“是你没告诉我自己怀了廷理的孩子!”
沈从容一脸不解地问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陆夫人理所当然地说道:“那是廷理的孩子,你当然应该告诉我!”
沈从容讽刺地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是他的孩子?”
“什么?”陆夫人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沈从容抬头看了一眼沈罪,平静地说道:“但这是我和他的孩子,是我离开陆府后才怀上的,和陆廷理没有关系。”
沈罪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陆夫人当然不肯相信:“老爷已经将所有事情告诉了我,你休想骗我。”
沈从容却仍然一口咬定这个说法,不管事实到底如何,她都要彻底撇清小安然和陆廷理的关系,这样以后就算陆家让官府出面,她也有话可说。
她知道,沈罪一定会配合她。
蓝竹这时要带着小安然离开,陆夫人哪肯让她们走,出声制止道:“你不能带走孩子!”
蓝竹根本不理她,陆夫人就想上前拦住她。
“我们小姐都说了这个孩子和你们家没关系,你听不懂吗?”蓝竹的火气又涌了上来,对着陆夫人说道:“这里是沈家,不是你能一手遮天的陆府,小姐也不再是你们家的儿媳妇,我们都不用听你的命令,你也别给我们在这里摆架子。”
陆夫人今日被一个以前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小侍女多次出言讽刺,简直要气火攻心,她对着彩荷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我扇她的耳光!”
但彩荷比她更明白现在的形势,根本不敢动手。
她以前在陆府打了蓝竹一个耳光,就被沈从容狠狠收拾了一顿,如今在这里,就更不敢放肆了。
可她又不敢不听陆夫人的话,犹豫着上前走了一步,紧接着就被沈罪拦住了去路。
彩荷心里松了口气,有些害怕地看向陆夫人。
“没用的东西!”陆夫人骂了她一句,她脸色难看地看向沈从容:“你就这么管教自己的侍女,对着长辈口出恶言,一点规矩都没有!”
“口出恶言的是你吧。”沈从容神色冷漠地看着她:“陆夫人,蓝竹是我的妹妹,不是我的侍女,如果你不能注意自己的言行,我可以马上派人送你离开。”
陆夫人眼睛通红地看着她,一口银牙快要咬碎,似乎知道今日在她们这里讨不了好,她捂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气,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屋里。
蓝竹和沈从容对视了一眼,然后快步离开了院子。
刚出了院门,就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
“夫人。”她看清来人,立刻停下脚步,神情一下子慌乱起来。
沈见月悄无声息地站在院门外,也不知听到了多少。
第79章 “那该有多好。”……
沈见月脸色发白, 她静静地看着蓝竹,表情像是快要哭出来:“蓝竹,我求求你, 告诉我这些年容儿到底是怎么过的?”
“夫人,您别这样。”蓝竹见瞒不下去, 犹豫片刻, 只得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十多年的经历其实短短的几句话就能概括。
沈见月越听神情越难看,她这才知道沈从容这些年原来受了这么多委屈。
她在叶家被关在院子里十多年, 好不容易可以出来,却又有了这么一段不堪的姻缘。
沈见月恨不得杀了那个当初联系叶洪旭的自己。
她没想到自己的一封信, 会带给沈从容那么大的苦难。
她的眼里止不住地流着泪:“是我对不起她。”
蓝竹有些慌乱:“您可千万不要这样,就是怕您伤心,我们小姐才不让我告诉您的。”
沈见月擦了擦泪:“放心,我不会告诉她是你说的。”
蓝竹还想说什么, 沈见月勉强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说道:“我没什么事,你先带着小安然离开吧, 我在这里静一会。”
蓝竹向前走了几步,又担心地回头看她, 沈见月冲她摆了摆手,蓝竹叹了口气, 满腹心事地离开了。
*
沈从容并不知道沈见月就在院门外,她见蓝竹已经离开了,便抬头看向沈罪。
沈罪也正看着她,两个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她开口说道:“如果你看不下去,可以带着她离开。”
沈罪明白她的意思, 他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对不起。”
他在刚变成魂魄的那段日子已经将沈从容在陆府遭受的委屈看得明明白白,所以他很明白蓝竹的怨气从何而来。
他也知道,沈从容早将那些过往放下了,她厌恶陆夫人,只是因为她想抢走小安然。
沈罪心里溢满了愧疚,他对着沈从容一字一句地保证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从你身边带走孩子。”
沈从容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她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谢谢”,便走进了屋子。
沈罪却听得羞愧,其实她面对的所有麻烦,全部都是他带来的。
就连她当初遭受的那些轻视和慢待,最主要的原因也在于他。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也进了屋子。
陆夫人的情绪此时已经平静下来。
等两人在她对面坐下,她看向沈从容,斟酌了片刻,开口说道:“我过去是有些对你不住,在这里给你道歉了。”
沈从容有些讶然,陆夫人竟然会给她道歉。
不过她很快明白过来,陆夫人此时的低头只不过是为了更好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接受您的道歉。”沈从容故作恩爱地看了一眼沈罪,说道:“我们一家三口过得很幸福,都快不记得以前那些事了。”
陆夫人看着她的样子,心气又开始不顺,可她又不好发作,只得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问道:“我看那孩子长得真壮实,得九个月打了吧。”
“哪有?”沈从容说道:“刚七个月。”
陆夫人像是抓到了她话里的漏洞,笑着说道:“七个月怎么会这么高?”
沈从容淡定地解释道:“我也说呢,可能是吃得好吧,我们家孩子就是比同龄人长得快。”
陆夫人被她的话噎住,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她知道今日恐怕不能轻易地达到目的,也不再与沈从容兜圈子,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一定要带走廷理的孩子,这是他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肉,我绝不能让她在外面受苦。”
沈从容只觉得好笑,她神情彻底冷了下来,一字一句地说道:“凭什么?”
“当初是我们陆家委屈了你。”陆夫人表现得十分善解人意,“我可以再给你道歉,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提出来,我会尽量满足你。”
“这样啊。”沈从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那我还真该觉得荣幸。”
陆夫人苦口婆心地说道:“你不用急着拒绝,好好考虑考虑,说到底还是陆家可以带给孩子更好的条件。”
沈从容沉默片刻后,问道:“那如果我怎么都不愿意呢?”
陆夫人惯会软硬兼施,听到沈从容这样问,她态度强硬地说道:“如果你不愿意配合,那我只能找官府来定夺了。”
沈从容眉心轻挑:“你威胁我?”
陆夫人平静地看着她:“我只是想要你考虑清楚。”
“这么长时间没见,您还真是一点没变呢。”沈从容突然笑了起来,她摇着头说道,“还是那么的傲慢,那么的不讲道理。”
陆夫人脸色沉了下来:“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沈从容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说,你不觉得自己有错,又何必勉强自己认错?”
“当初我确实有不对的地方,难道你就没错吗?”陆夫人见沈从容软硬不吃,也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斥责道:“你要是早告诉我你有了孩子,我怎么还会那样对你?”
沈从容眼神一片冰冷:“照你的意思,我当时和于月巧有争执,被你不分青红皂白地责骂,被你不公平地对待,被你不留情面地赶出陆府,倒还成了我的错?”
陆夫人觉得有些心虚,可还是狡辩道:“你该告诉我的......”
“就算当时我真的怀了孩子,也告诉了你,你也不会好好待我的。”
沈从容说,“你从来只在乎自己的感受,我对你而言也不过是个孕育孩子的工具而已。”
“就像现在一样,你明明也是一个母亲,却正在对另一个母亲说要带走她的孩子,你不知道这有多残忍吗?”沈从容一脸冷漠地看着她:“你知道的,陆廷理死了,也带走了你的半条命,你最知道失去孩子是什么感受了。”
“可你高高在上惯了,没有一点共情能力,只顾着自己好不好过,却完全无法感受别人的痛苦和难过。”
“我失去孩子又怎么样呢,不到一岁的孩子离开母亲又怎么样呢,你完全不在意这些。”沈从容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嘴上说着对不起我,实际上却是要把我往绝路上逼;你不觉得自己有错,也根本不为自己从前的行为感到后悔,你只是虚伪地道了个歉,然后借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已。”
“我的孩子跟着我不会受苦,我不缺钱,我会教她认字读书,教她做个正直善良讲道理的人。”沈从容说道:“跟着你才会受苦,你自己是这种德行,又怎么能把我的孩子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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