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脚随左手出击的同时,向前一步,左膝微屈。最后两脚之间的距离为两脚长,两膝向下弯曲时,膝盖不能超出脚尖。眼睛要盯着左掌,舌头要抵住上颚。
“这就是左式,右式反过来。定式时有些地方要注意一下,左手掌指尖、鼻尖、左脚趾,上下对应,保持垂直。身体侧对前方,下颏内收,头正颈直,肩膀下沉,敛臀提肛,脚趾抓地。”
说完后,来生爹看了他一眼,对他说:“你来试试。”
樊途勉强记住几个动作,做起来也笨手笨脚的,但来生爹没有骂他,看他把整个起式做完后,对他说:“刚开始学有些难,到了后面就容易了。来,你站在旁边跟着我做一遍。”
第二遍樊途就做得有模有样了。
“你自己来一遍。”
这次虽然有些不得要领,但也算是能完整做一遍了。
“你记住,左手臂下去的时候,眼睛一定是看着左掌的,下颏内收,肩膀下沉,敛臀提肛。你在这练会,等会教你劈拳。”
樊途自己练起来,可明明一样的动作,来生爹做起来就精神抖擞,虎虎生风,他做起来就软踏踏的不成样子,有点像在耍猴。
来生爹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出言提醒道:“刚开始学都是这样。站桩是要下功夫练的,我们那时候天不亮就起来练,一天最起码要站上七八个小时。
回去好好练,一周后过来我再看看,行的话就往下教,不行的话就回去接着练。来,教教你劈拳。
“左三体式开势后,双手弧形下捋往回搂,变掌为拳,再由脐向上钻到口,注意,是钻上去,不要直直斜上去,双手再同左脚一起往前垫,落地时左脚向外撇45°,注意不要往前踢,很多人都是把左脚踢出去,这样不对,出去以后,眼睛看着左拳,此时形成箭弓步,右手放在左肘旁,手心朝上握拳靠住。
然后右手与右脚一齐向前去,右手随出随翻,变为前手后,右手心朝前,同时左手由拳变掌,向内翻转按与腹前脐部。
收势时,双掌收到胸部下按至腹部,最后自然垂于大腿两侧,慢慢站起。你站在旁边跟着我练一遍。”
因为有来生爹引导,所以樊途第一遍做得不那么艰难了,但仍旧松松垮垮,难看至极。
来生爹也不生气,看着樊途练了两遍后就让樊途回家自己练去了。
后来来生爹又教了樊途崩拳、钻拳、炮拳和横拳,五行拳学完以后,来生爹教给他一歌诀:劈、崩、钻、炮、五拳之名称也,劈拳之形似斧,性属金;崩拳之形似箭,性属木;钻拳之形似锥,性属水;炮拳之形似炮,性属火;
横拳之形似梁,性属土。由相生之理论,故横拳能生劈拳,劈拳能生钻拳,钻拳能生崩拳,崩拳能生炮拳,炮拳能生横拳。
如万物之生放土,故横拳能收各拳。由相克之理论,故劈拳能克崩拳,崩拳能克横拳,横拳能克钻拳,钻拳能克炮拳,炮拳能克劈拳也。
五行拳练得有点意思后,来生爹又教给了他十二形:龙、虎、猴、马、鼍、鸡、燕、鹞、蛇、鸟台、鹰,熊。
樊途每隔一周去一次来生爹那儿,学会十二形后,来生爹就不让樊途去他那儿了,也不让再拿东西过去。
当时来生爹是这样告诉他的:我说到做到了,你最好也能。走吧。不要再来了。好好琢磨。
原路返回的樊途大惑不解,究竟为什么一年多前已经放弃仇恨的来生爹为什么不愿意再见到他了?
毕竟教了他这么长时间,樊途心里还是有点不舍,可既然来生爹说出了那样的话,他就绝不会再迈进他家门一步。
所以之后来生爹去世的时候,他只是托人送去了花圈,并没有去送葬。
在跟着来生爹学了半年以后,半吊子樊途把那家店主的儿子打趴下了,硬茬们听说消息大都偃旗息鼓,不再和樊途和他二叔作对,他们俩的日子越来越好过,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在樊途学功夫满三年后,只一夜的功夫,突然冒出另一个团体,也开始找店家收保护费。于是,樊途和他二叔的「收入」降了不少。
当时他二叔已经说了一个媳妇,并不是柳婶的女儿,而是一间店铺的学徒。
据他二叔说,看到他媳妇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人以后会是他的媳妇。
经过他二叔苦苦追求,终于把这姑娘追到手了,又磨了好久,那姑娘才答应和二叔结婚,但条件是必须在有了自己的房子、摩托车以后才行。
所以那段时间他二叔忙着找人盖栋漂亮的房子,没有时间管这些事。
没过多久,樊途就摸清楚那帮人的底细,原来是几个无业游民,这些人从监狱出来后无事可干,以偷抢渡日又怕再次被抓进去,看见樊途和他二叔的日子过得不错,所以动了心思。
他们人不多,只有三个。但三个人人手持一把砍刀,往店里一站,就谁都不敢吭声了。
“报警不行吗?”樊途的女朋友问道。
樊途的女朋友是一名护士,比他大三岁,叫唐舞琪,一米五的个子,微胖,穿着土气的衣服。
有一天,去瑞峰街上买绿豆糕的唐舞琪与行色匆匆的樊途擦肩而过,然后就对樊途念念不忘,多方打听才知道了樊途的名字与住址,自那以后,唐舞琪一下班就牵着她那条德牧去找樊途玩。
樊途刚开始莫名其妙,不知道从哪冒出这么一个女的,也不搭理她,只是做自己的事情。
后来,是他二叔忍不住了,问了一句:“姑娘,你总往这跑干什么?交保护费呢?”
唐舞琪点点头,问:“交了保护费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你们吗?”
「哈哈哈」他二叔放声大笑,“不是的,是交了保护费我们就不骚扰你了!”
“那我不交了,你们过去找我吧。”
樊途好奇地盯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呆呆的姑娘,问:“找你干什么?”
“你要是不相去,我过来也行。”
一向迟钝的樊途他二叔在情情爱爱这方面倒是比樊途擅长,他看出有些不对劲,调侃道:“姑娘,你别不是看上我家樊途了吧?”
“二叔,你说什么呢?”
谁知,唐舞琪点点头,说:“我想和他结婚。”
一句话把樊途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他二叔一通大笑,又问:“姑娘,你几岁了?”
“比樊途大三岁。”
「哈哈哈」他二叔笑得越发开怀,“女大三,抱金砖。”
“胡说什么!”他对唐舞琪说,“你赶紧走,这样像什么样子!”
唐舞琪听话地走了,第二天下班后又过来了,本来樊途是没有什么感觉的,但自从这唐舞琪说了那句话后,他就感觉有双眼睛在背后盯着自己,让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难受得很,练拳也没办法好好练。
于是,他对唐舞琪说:“你这样总看着我我没办法练拳。”
“那我不看了。”
唐舞琪果然不再看了,可是樊途还是觉得别扭,他又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嫁给你。”
樊途觉得莫名其妙,“你才认识我多长时间?半天都不到吧。”
“好些人连见都没见到都结婚了呢。”唐舞琪摸摸德牧的脑袋,然后接着说:“我见到你,觉得你好看,就想嫁给你。你看看你中意我不?如果你也能看上我的话我们就结婚。”
“你问过你爸妈了没有就敢乱说?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唐舞琪点头,说:“混混。”
“知道你还敢这样说?”樊途没有什么文化,在周围的名声也不好,它父母不用费多少工夫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有谁会把女儿嫁给这样的没有前途没有保证的混子呢?
低头沉默了半晌,唐舞琪扬起脸,故作轻松道:“我爸妈去年得病相继去世了。”
樊途叹了口气,递给唐舞琪一块他二叔用来讨好女朋友的点心,说:“你不要哭啊!你想坐多久就坐多久吧。至于结婚,我考虑考虑。”
唐舞琪接过点心,点点头,“我今年二十一,在卫生所上班,是一名护士。家里还有一间房,不大,但住三个人足够了。你回去给你妈好好说说。”
樊途哭笑不得,这怎么还带上他妈了。“再说吧,我不着急。”
“你着急!和你同龄人基本上都结婚了。”
“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哦,这是小黑,今年十岁了,我从小养到大的。”唐舞琪边给小黑顺毛边向樊途介绍道。
“小黑,这是樊途。我未来的老公。”小黑似乎能听懂它主人的话,它看向樊途摇了摇尾巴。
樊途想起了三年前那个夜晚呜咽不停的细犬,那种无法解释的本性占据了他的大脑,让他不顾唐舞琪大言不惭的话语,向小黑走去,摸了摸它的头。
小黑侧过头去舔他的手,很是亲昵,似乎已经认识了很久一样。
“你很喜欢小黑。”
“那我就放心啦!”唐舞琪兴高采烈地说,“我害怕你你喜欢狗。”
樊途彻底无语,他不知道唐舞琪到底从哪来的底气。
在樊途默认后,唐舞琪每每下完班都过来坐一坐,顺便给樊途带一些自己亲手做的衣服,亲手做的小吃食或者顺路买回来的点心。
樊途虽然干着这一行当,但在不涉及大方向的事情上心眼子比较软,他也不好意思一直让人家姑娘这样一直跑来跑去却不给一句准话,所以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在接过唐舞琪给他做的的毛衣时,他主动牵起唐舞琪的手,对她说:“以后你不用跑了,我去找你,给你买吃食。”
“你这是中意我啦?愿意和我结婚了?”唐舞琪激动地手舞足蹈,说话声音都高了好多。
樊途咳嗽两声,没说话,只是一手牵着唐舞琪,一手从唐舞琪手里接过小黑的链子,走出了家门。(他和他二叔借住在别人家里。)
“二叔,我出去了。”
他二叔连连答应,笑不拢嘴地说道:“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三,抱金砖啊,哈哈哈。”
“没用,进去关两天就又把人放出来了。”樊途给唐舞琪解释道,“我二叔上次就是罚了一些钱,关了几天就出来了。”
“那怎么办?要不少收就少收点吧,犯不着和这些玩命。”
樊途摇头,表示这些人既然敢吃掉他们三成的保护费,就一定会吃掉他们五成、七成、十成的保护费。
“你不用担心了,我会处理好的。走,我们去吃绿豆糕。”
樊途说的没错,那些人在吃掉三成的保护费后见没有人找他们算账,便更加嚣张,吃掉了五成的保护费。
一天晚上,樊途和两个小弟把那三个人堵在了巷子里,废了其中一个人的一条胳膊,一个人的一条腿,一个人的一只手。并警告他们以后再敢去抢他的生意就不是这样简单了。
樊途已经习惯于这样的解决方式,认为废掉一条胳膊,一条腿以及一只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混这条道就的有这样的觉悟。
做这样的事情他没有任何的罪恶感,也不相信天道好轮回,做坏事就会有报应。他只相信暴力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手段。
警告过后,那三个人便老实了,没有再去收过保护费。担心对方报复,樊途嘱咐唐舞琪这两天没有他在的时候不要乱跑,自己也警惕非常。
过了一个月,那三个人仍旧没什么动静,樊途这才放下心来。
然而,就在在放松警惕的几天后,就出事了。
当时他接到下班的唐舞琪,两个人买了菜,向唐舞琪家走去。
唐舞琪第一次在在樊途面前做菜,有心显摆一下,准备做自己最拿手的糖醋鲤鱼,鱼都挑了最大的那只。
“二叔的日子定好啦?”
“没呢,对方媒人说还要买个金戒指。”
“啊,还要个金戒指呀,不是有了一条金项链了吗。”
“嫌太旧,戴出去没面子。”
“怎……”
“阿琪,别进……”
然而已经晚了,一把刀直直刺进唐舞琪的胸膛,她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倒下了。
其实唐舞琪不把话说出来他也知道她要说什么,她会说:“怎么这样呢?人还是知足一点的好,我什么都不要,我有你就够了。”
他扑倒在唐舞琪身边,抱紧她。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只一秒钟,一个鲜活的生命就在他眼前消失了呢?
他的五行拳,他的十二形在这样猝不及防的意外中毫无作用,他保护不了他的阿琪。那个站在他家里毫不害羞地说着我要嫁给你的阿琪。
他是这样没用。
他应该听阿琪的话的。
不听老婆话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他樊途不知珍惜,他樊途该死。
他樊途的阿琪替他偿了命。
“阿琪,等着我啊。”
樊途抱着唐舞琪站了起来。
那唯一完好的右手握血淋淋砍刀的人惊慌失措地向后退去,他仿佛也没想到杀死的人竟然不是樊途,也或许他只想同样废了樊途一只手,没想到失手杀了人。他手上的刀在颤抖。
樊途越向前走,那呜咽声就越清晰。
是谁呢?是谁在哭?是谁在为这样无辜的生命哀伤。
樊途仿佛又回到三年前那个晚上,不绝于耳的呜咽声他耳边回荡。
他走到近前才看见被五花大绑,嘴里塞了布条的小黑。
是小黑在哭、它的眼泪汩汩流下,打湿了胸前的毛发。
樊途轻轻放下唐舞琪,给小黑松了绑,取出布条。
那一瞬间,呜咽声霎时变成狼啸般的哭声,一声高过一声,似呼唤,似呐喊,似控诉……
似乎也和樊途同样难以置信,它用爪子扒拉着唐舞琪的手,期盼着像平时一样,那只手会握住它的爪子,喂给它一块绿豆糕,拍拍它的脖子,说:“小黑乖”……
没有了,一切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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