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如往昔——江湖孟孟

“你明知道她不习惯……陌生人，还带她过来。”他和她……现在真的如同陌生人，比陌生人还要陌生，丁寻从眼前的八个杯子挑了一杯，递给易允风，却被易允风挡了回来，“我一天只喝一杯咖啡，多一口都不沾。”易允风看向韩千千消失的那个方向，缓缓开口，“她得慢慢习惯，以后她要陪我一起出入各种场合，提前拿你练练手。”

“谢谢易总看得起。“丁寻一口喝掉易允风挡回来的咖啡，很苦，但也不及他内心的苦。如果易允风知道自己的店名’忆往昔‘就是为了纪念自己与韩千千的过去而取，恐怕会躲得自己远远的，再也不让她出现在自己面前。

刚要洗手，看着似曾相识的自动感应水管韩千千不由的失神，那是他们第一次靠那么近。在丁寻的家里，他帮自己打开水管阀门，他身上好闻的气味灌满了自己的鼻子，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当时自己的心跳有多凶猛，都快要从喉咙跳了出来了，而他却阴阳怪气的提起了杨老师，想到这里，韩千千叹了口气，按压了一下洗手液，清新的茉莉花香，是记忆中，五月天里，明县的味道。她怕自己迷失，不敢再想下去，匆匆的冲了冲手便回到了座位。

他们两正在讨论关于游戏的问题，韩千千一点也不懂便自顾自的吃着小吃，一抬眼，丁寻眼前的八个咖啡杯子空了七个，他拿起第八个杯子的时候，她竟然皱着眉头，不由自主的伸手阻止，“不能喝了。”她的手指落在他握着杯子的食指上，还是那么凉。她的手指迅速收回，但是空气里的诡异气氛却没有立即消除，连送小吃的大堂经理小芳的态度都有点怪怪的，居然敢当着自己男朋友的面儿做这么无礼的动作，‘她咣当’一声放下盘子，还恨恨的瞄了一眼韩千千，那个眼神仿佛在说，自己男朋友就在身边，还敢去摸我们老板的手……真是大胆。

丁寻听了韩千千的话，他没有喝掉最后一杯咖啡，他吩咐服务员把空杯收走，给自己换了一大杯鲜榨西红柿汁，易允风看见西红柿突然想起了丁寻说过的西红柿蜂蜜蛋挞，他一直让丁寻做一次给自己尝尝，但是他总有各种理由推脱自己，“今天天时地利，我也有空，老板露一手呗，让我也尝尝你那个被自己吹捧上天的发明。”易允风并不知道，如果今天没有韩千千，丁寻还是能有各种理由推脱。

看着丁寻在厨房忙碌，易允风便笑着给韩千千讲起了从丁寻口中说出的高中故事---原来，当时那封递错的情书，并没有递错，而是夏克有意为之，他有点等不及了，那个自己暗恋的女孩子始终没有注意过自己。丁寻知道夏克的心事，便也开始留意起了这个女孩子，不知不觉间，自己也陷了进去，夏克是他最好的朋友，那段时间他很挣扎，非常痛苦，最后还是自私的想和她在一起，他安慰自己，夏克已经喜欢上了别人，自己不算横刀夺爱。就在他想要采取行动的时候，他发觉那个女孩子心系他人，可是他还是不肯放弃，终于女孩子和他走到了一起，他感觉自己已经别无所求，可是最后她却告诉自己，她喜欢的仍然是别人，之后，她就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他当时问丁寻，她哪里好，值得你这样？丁寻想了很久才回答他，好像没什么优点。”真可惜，这么深情的男人又被女朋友给甩了，恢复了孤家寡人的身份……你怎么了？“易允风抹掉她的一个泪滴，关切的问道。”我想起了一本小说，周天宇写的。“韩千千捧起咖啡杯，看着远处依旧在忙来忙去的身影，轻声问道，”然后呢。“”他就跟我说了这些，然后就是他为了纪念那段过去把自己餐厅的名字取做’忆往昔‘，他还说过以后如果有孩子，也就‘往昔’，不论男女。“易允风饶有趣味的和韩千千朝一个方向看去，”其实我当时想问他是双胞胎该怎么办来着，不过看他当时那样子，实在不忍心调侃。““那你呢，你有没有跟你的好朋友说过你的过去？”韩千千歪着头对着易允风笑，易允风立刻双手投降，“我跟他可不一样，我活在当下，展望未来，我的当下和未来里，只有韩千千一个。”说完这话，易允风自己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倒不是因为自己的话肉麻，实在是过往情史太复杂，光是找上殡仪馆扇自己巴掌的都有两三个了。

韩千千左右歪头，不怀好意的笑着捕捉他的眼光，他就假装闪躲求饶，两人相处的不亦乐乎，连丁寻的脸上都有了笑意，真替她高兴。

“那个眼睛长到头顶的女明星呢？叫什么来着，她当时怎么样？”易允风说的是路宁，她正想着怎么说，丁寻端着香喷喷的蛋挞走了过来，易允风迫不及待的拿了一个咬到嘴里，烫的他根本尝不出任何味道，但是他还是不忘了八卦一下女明星路宁，“我想起来，那个女明星叫路宁，你们京高真是人才辈出，快说说。”

丁寻与韩千千对视一眼！

原来，她转学到了京城高中。路宁不是京高的，而是蓝高的，丁寻不会拆穿吧。他们相互一笑，彼此明了。

“我绝对不会出卖我的宿舍长来满足你的好奇心的，赶紧吃蛋挞……嗯，好吃.”韩千千自己也拿起一个咬在嘴里，还是记忆里的味道呢，只有丁寻才做得出来的味道。”喂，明天再试不行啊……这都几点了……好好好，我马上到。“易允风接了个电话，火急火燎的穿上了西装，”现在的孩子玩起来发疯，搞起科研来也发疯，这不突然想到了新的点子，硬要我现在过去参谋，我时间来不及了，你帮我送千千回家昂。“韩千千也要走，突然看到了丁寻的眼神仿佛有话要说，于是又坐了下来，”好，我再吃点，放心工作去吧。“易允风走后，两人沉默了好一会，新换的咖啡都凉透了，”小芳，拿一杯热橙汁。“丁寻抬起头，她也看向了自己，微微一笑，”允风和路宁好像有过节？“韩千千叹了口气，无奈一笑，把上次和路宁见面的事情告诉了丁寻，”真没想到，一直想从事外交工作的路宁，竟然成了炙手可热的大明星，不管怎么样，她好便好。“”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我还以为你想当物理学家，怎么会从事……这份职业？”丁寻到现在还耿耿于怀。

该怎么回答丁寻的话，自己当时想从事教育专业，但是韩大圣却听了枕边人的风让韩千千上了医专，以后嫁个医生，可以联络更多的人脉替自己的儿子诊病。只是她让他们失望了，毕业前夕便撕下了京城殡仪馆招聘的广告纸，注定要与继母仇恨到底，不过韩千千仍然感激，自己买房子走投无路的时候韩大圣给自己掏了一笔，想必是背着继母干的吧，她能想象的到那个比萧红还要凶恶的女人会把韩大圣逼成什么样子。

不管了，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

丁寻见她不想说，刚想改口其他，韩千千却从容一笑，”薪水高啊。“丁寻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便不再追问，他对钱并不敏感，而她似乎不是那样，易允风说过，她很财迷，”有一件事，你一定猜不到……关于夏克和杨静的。““他们两个？“学习不仅不突出，杨静更是倒数，应该不会像路宁那样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大成就吧，她想了想，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难道是他两在一起了？“看到丁寻放光的双眼，她很惊讶，甚至有点想哭的感觉，”真的啊？太好了。”

其实我们也应该在一起的！丁寻突然不敢看她，扭头看向已经暗下去的窗外，门口那棵叫不出名字来的大树悄然发了芽。

“这些年，我就前年去参加过一次同学聚会，当时路宁已经成了明星，好像每个人都对名人明星的私生活很关心，大家都猜她和陈冬言后来有没有再见过，陈冬言会不会后悔的躲在被窝里哭鼻子。”丁寻顿了顿，看着韩千千，其实他想听有关韩千千的消息，但是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提起，好像韩千千这个名字在他们的记忆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路宁出现了，她除了五官没什么变化，其他的都变了，她笑着对大家说，‘我也不知道陈冬言有没有后悔，会不会哭鼻子，但是当时的路宁绝不后悔’……那晚去练歌房，她让在座的每位老同学都像免费听了一场演唱会，一个人唱了一个多小时，有几首谁也听不懂，她竟然把自己唱哭了。”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韩千千记得路宁那句不后悔，她始终对每个人都说她不后悔，其实她心里应该特别的后悔，后悔那段心甘情愿，却是所托非人。

花正庄园--刚来京城时丁寻也看好这里的房子，但是丁丽觉得地区太偏，户型太小，买下来纯属浪费，丁寻也就作罢。

他轻踩刹车，微笑着目送她挥手离开。

这一夜丁寻睡得很踏实，临睡醒时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开着车载着韩千千行驶在一座大桥上，桥下的左边是一片一望无垠的大海，海水清澈见底，一群群大大小小的蓝鲸正在面向他们的位置雀跃游来……他醒了，但是梦还在，清晰的就好像才发生过的事实一样。

 

第三十章

 

易允风总是不停的忙。

最近手头上的手机游戏项目让他忙得不亦乐乎，他特别喜欢和这些年轻的小孩子在一起，随时随地冒出的新奇想法即时投入到工作里跟他的理念一拍即合，他自己本身就是工作狂，也喜欢和工作狂们一起相互鼓励。有这么个女孩子，让易允风尤为心仪，她的名字叫做毛一笛，虽然做的是打杂的工作，但是她的想法总是独树一帜，应用到实践里，还真有那么一点意思，易允风对她格外关心。

“易总，您的咖啡。”毛一笛长得不是很漂亮，但是胜在有气质，脸上的傲气与自信让强者欣喜，弱者恐惧，恰巧，易允风本身就是个强者。

易允风接过咖啡杯，继续认真的观察着电脑画面上跳动的每一个细节，毛一笛低下身子靠过来一起看电脑，他心头一紧，但是没有反感，他从来不会拒绝一个让自己心生好感的女孩子的主动靠近，况且她朝气蓬勃，对他充满着吸引与诱惑，“一笛，你看这里，这个武器如果把锤子换成斧头……”

“您好，请问您找哪位？“今天不忙，韩千千请了假，提前离开了办公室。想到前几天看到易允风说着话就能累到睡着的样子，心里不禁心疼，但是看到他和别的女孩子那么靠近，心想，还不如不来了。易允风看见了她，赶忙起身走了过去，把毛一笛的额头撞疼了也没来得及说一句对不起，他握起韩千千的双手，满脸的惊喜，”怎么找来这里了，进来。”

“没事，今天我不忙，想约你吃午饭来着，打扰到你了。“韩千千无意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女孩子，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不屑，易允风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些，他揽着韩千千的肩膀，对着办公室忙碌着的人很不正经的说道，”我哄女朋友去了，你们也吃完饭再忙，拜拜。“走进了电梯，终于听不见起哄的声音了，韩千千吐了一口气，”你们的关系那么融洽，什么玩笑都可以开的吗？“”让我猜猜你是害羞，还是吃醋。“易允风挑眉弄眼，她急得瞪了他一眼，“应该是两样都有 。”

不知不觉已经是四月天，中午的太阳有了变狠的迹象，经过车窗玻璃的反射，更加灼热。游戏项目那边催的急，易允风的时间只够送韩千千到家里，但她执意要去上班，让她打车她又不愿意，只好把她送到公交车上自己再驱车离去。公交车走走停停，韩千千想着刚才易允风和其他女孩子爱暧昧的一幕----工作上有肢体接触算不了什么，肯定是自己想太多了，但是那个女孩子的眼神，好像……杨静也那样瞧过李苏敏呢。

那时候的时间以年为单位，总想着怎么还不快点过年，多长一岁，早点毕业，早点脱离父母的管制，后来毕业了以月为单位，惦记着每月的薪水够不够还贷款，供自己吃穿，现在逐渐稳定了，感觉日子一天一天过的飞快，不知不觉的春去秋还，河开燕来，樱花飞舞，一夜间又蹿成了绿芽，反反复复，不亦乐乎，再老一些呢？又会是怎么样的心境。

下了公交车，韩千千便看见了丁寻，他倚靠着自己的银色轿车上，好像正在惬意的晒着太阳。他看见了韩千千，走了过来，”刚才路过这里，突然想看看允风，他不在，找你，也不在。“是谁会那么无聊的路过荒无人烟的人鬼分界线，韩千千没有多想，微微一笑，”我去找他吃饭去了，不过他下午应该没空跟你聊天了，刚刚被工作的事情叫走了。“ 工作的事比送女朋女重要，确实是易允风的风格。”工作狂不都这样，认识他这几年，习惯了，喝酒喝到一半就走人的状况经常发生……对了，你一会有空吗，额……我刚做了一款咖啡，你知道允风那家伙一天只喝一杯，嘴巴刁钻，如果能让他认可，就像考试拿了高分一样，他不在，那你……”这不像韩千千记忆里的丁寻，他以前从来都不会这样结结巴巴，他不自负但自傲，今天这是怎么了。

韩千千看着丁寻，她的手指了指殡仪馆的大门口，丁寻立马说道，”我有空，在这等你下班再一起过去……尝尝看。“他双目满含期待，韩千千不忍拒绝，点点头便进去朝工作地点走去。今天她以为自己会很不在状态，事实上是她自己想太多，只要进了那间冰冷的屋子，戴上口罩，她便不再是她，细心专注，除了眼前的遗体，一切都不在她的眼中。快到下班时突然来了个急活，韩千千漂亮的完成了今天最后一件工作，走出大门，天色已经暗沉，周围的事物全都吞没在黑暗里，模糊不清。

她想，那么久了，丁寻已经走了吧。”千千，忙完了。“丁寻还在，他从黑暗里走来，笑意盈盈，完全不像是等人等了好几个钟头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韩千千想，丁寻，为什么不等等我呢？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魂飞魄散，怎么能冒出这么无耻的想法，想都不能想， ”丁寻，今天突然加班，我累了，改天再去品尝你的新品吧。“她错身要走，丁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我送你回家，反正也等了那么久了，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可做。“不知道怎的，丁寻只要是用这种眼神看向自己，她就丧失了拒绝别人的能力，她点点头，坐进了他的车子。丁寻的车里还是洋溢着淡淡的茉莉花香，他自己鼻炎，香或不香有什么关系呢？她瞄了他一眼，他轻轻摆动方向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闯了红灯也不自知。

到了韩千千家楼下，她的谢谢落地，但是丁寻却抓住了她的胳膊不让他走，他好像很惊慌，用空着的一只手拎出一支烟，看见她的眼神，又把烟扔到了车载垃圾箱里。”我不走，你有话就说吧。“丁寻松开她的胳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我们还有机会吗？“ 韩千千的心咯噔一下，就快要窒息了，”千千，我和她分手了。“今天，丁寻像往常一样在吧台忙碌，高谦突然出现在店里，她踩着最少十五公分的高跟鞋，紧身套装把她的身材修饰的凹凸有致，她挽着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看的出来男人对她呵护有加，甚是疼爱。过了一会，她突然靠近吧台，低着头对丁寻说，我……破茧重生了。她笑得很邪恶，看不出爱或者恨，似乎已经没了感觉，她扔给他那张空空如也的存折，告诉他，那些钱就当是打胎费，给自己的补偿，虽然自己并不稀罕，但是丁寻坚决不要自己的心意还是要收下的。”我今天开着车到处逛，不知不觉的到了你家楼下，待了一会，又去了你们单位，千千……我还爱你。“丁寻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把我爱你这几个字说出口了，原来自己还可以。韩千千整颗心像跌进了大海，绑了石块一般的不断下沉，她就这样愣愣的看着他，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