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如往昔——江湖孟孟

“我跟杨儿说着玩的，没那么冷啦。”她把衬衫还给他，他的胳膊真细，比很多女生的胳膊都细。

“哼。”丁寻冷哼一声，示意她一起下楼，“要是杨老师把衣服递给你估计你就算热的长痱子也会说自己快冻死了。”

“胡说八道。”她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为了配合她的短腿，他特意缩小自己的步伐，口是心非的说道，“腿短的走路速度都那么慢。”

“丁寻，就算没你高，我也有一百六十公分了好不好。”路过公用厕所，一阵阵恶臭扑鼻，掏粪小组真会挑时间，早不来晚不来，非得他们路过的时候奋力工作，韩千千翻了个白眼，见丁寻依旧若无其事的走着，她一把拽过丁寻搭在胳膊上的衬衫套在自己头上，仅仅露出两只灵动的大眼睛探路，他不用，自己用好了，省的白白浪费大好资源，”你腿长，你先跑，衣服明天还你。“丁寻本身鼻炎，今天还有点感冒，他对她的反常反应一无所知，不过看着她蒙着头的那副有趣的模样，不禁一笑，”洗干净还我，沾了口水，脏死了。“韩千千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胳膊，她的手指，冰凉。

他刚想牵起她，却发现再走两步就到女生宿舍楼的入口了，他探出的两根手指轻轻抬起，落在了裹在她头顶的衣服上，想把挡在她脸前的一缕头发撩开，赶上宿管阿姨往这边瞧，天公不作美，他只好用手指推了一下她的头，”快进去，怕冷就多穿件衣服，对了，给你一袋辣条。”丁寻像变戏法一般从口袋里掏出一袋辣条，她馋的眼睛都直了，只有蓝城高中校门外的杂货店才有卖的那种，“快进去，我走了。”

丁寻前脚进了男生宿舍，陈冬言后脚跟了进来，陈冬言不规则的喘息加上红透的脸颊让他立刻退后一步朝女生宿舍楼入口望去，他晚了点，路宁已经爬上了楼梯，他收回步子，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我家房子在附近，钥匙要不要借你？“”无耻。“陈冬言和他相视一笑，两人一起闲聊着各回各窝。

男生宿舍的话题大多数是围着女生展开，黄金光如数家珍般的说着各个班级的女神，说到自己班上的韩千千时，夏克很大声的咳嗽了一声，黄金光同学脑袋一点都不灵光，他顿了一下，又毫无眼力见的继续说道，”韩千千和丁寻，也挺般配。“一只臭袜子从对面上铺袭来，黄金光还未开口便被坐在对面床铺的陈冬言的眼神劝退，他总算明白了，夏克还喜欢韩千千，他把袜子扔进床下的盆里便不再开口。场子太冷了，陈冬言想了想，把自己刚才献出初吻的消息告诉了大伙，宿舍里又恢复了一片欢乐，只是睡在他上铺的夏克没有参与他们的热闹，他面对墙壁捂着被子假装睡去。

高一的早自习比较自由，每个班级都没有坐满的时候，尤其是高一三班，更是人烟稀少，跑步的都比学习的多。路宁和陈冬言的手指一直在桌下勾着，空着左手的路宁拿着历史课本默默背诵，空着右手的陈冬言拿着自动笔在纸上写写算算，坐他们身后的人每天都被他们甜的牙疼，甚至有人传纸条告诫他们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他们只是笑笑，勾着的手指却并未松开。像路宁说过的，未知的路无法把握，但是我们可以把握现在，爱着的时候用力爱，就算以后分开了，曾有的记忆满是甜蜜，便已足够。

燃烧了许多卡路里的杨静和毕成凤一起相约食堂，自从和毕成凤成了好姐妹之后，她能近距离看着夏克的机会越来越多了，见的越多她越能肯定夏克一点都不喜欢李苏敏---李苏敏刚要拉他的手却被他下意识的躲开了，按理说确立了半年多了恋爱关系，牵牵手的程序早就应该成了基本操作，而他两却不按套路出牌，关系一定不怎么样。

杨静趴在座位上，用笔尖捅了捅身旁的韩千千，非常小声的把她发现的这个秘密告诉了她，但是韩千千却说是她自作多情的胡思乱想，要是不喜欢人家，早就说拜拜了，又不用分割财产，根本就用不着这么拖拖拉拉的拧巴着，装恩爱给谁看。既然不相信，多说无益，杨静干脆把头转向另一方向继续趴着，她无意间看见夏克竟然朝着自己的方向发呆，夏克也发现了她，立刻把目光别到窗外，外面正在下着雨。

难道夏克喜欢的人是自己？杨静感到震惊，她掐了一下自己瘦了一圈的脸颊，想走过去确定一下自己的想法，又不敢去，这孩子单纯的可怕。只一个不确定的眼神便让她整个上午都过的心神不宁。

延绵不绝的瓢泼大雨困住了很多没带伞的学生，有的直接冲进了雨里，有的准备等雨小点再做打算。杨静饿的不行了，肚子一直咕咕的打鼓，毕成凤却想等着雨小点再走，看着她两在自己前方不远处争执的样子，韩千千把自己雨伞让给了她们，她举了举手里的手提袋，“我回宿舍，顶着这个就行。”她两冲她感激的一笑便消失在大雨里，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丁寻异常恼火。

她鼓足勇气冲进雨里的那一秒，丁寻的伞在她的头顶撑开。大雨倾泻，一把伞把他两与周围的一切隔开，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她，“杨静撇下你，天天与别人出双入对，你还挺大方的把雨伞递给她，你是不是傻。”他已经不止一次的骂过韩千千傻了。

挺温馨的气愤被丁寻的训斥破坏了，她把湿了一点点打的手提袋递给他，“你的衬衫洗好了，一直在水房挂着，今天才想起来。”她要走，被他一把拽进怀里，他闻得到她头上清新的花香，”又傻又疯，雨那么大，想进医务室吗？“他明明很关心，态度却异常恶劣。

正巧打着伞的夏克从他们身旁走过，他只是认出了丁寻那把画着古代诗词的雨伞，并没有看见伞下还有旁人，”丁寻，一块午饭。“他停住脚步，才发现半倚靠在丁寻怀里的韩千千，他微微一笑，抬脚要走，韩千千却钻进了他的伞下，她祈求的看着他的眼睛，小声询问，“能送我去女生宿舍楼吗？”

当然可以，夏克心里一万个乐意，但是看着丁寻盯着自己的眼神，他犹豫了，他把伞让给韩千千，自己与丁寻共用一把。她感激的朝夏克点了点头，又瞥了一眼满脸冷漠的丁寻，转头消失在依然瓢泼的大雨里。”吵架了？“ 夏克微微扬头，示意举着伞的丁寻往食堂方向走。

“枉我小人一场，英雄都让你当了。””你们现在什么情况，消息都传我们宿舍来了。“”我们什么情况，你应该很清楚。“两人迈着一样的步调到了一区食堂的门口，丁寻收起雨伞，看着像断了线的帘子一样的大雨，缓缓开口，”夏克，我们还是不是好兄弟？“夏克虽然没有任何动作，但是不置可否的坚定眼神说明了一下，丁寻又问，”那你老实回答我，为什么李苏敏写给你的信你连看都不看就丢进垃圾箱。“夏克很惊讶，隔着一个班级丁寻竟然连这种事都知道，”看腻了，她能写出什么好文章，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看了牙疼，不如不看。“”你不喜欢人家可以分手，人家也不是非你不可，这么吊着人家，你几个意思。““你努力追着韩千千，又这么操心你们班花的烂事，丁寻，你又是几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还喜欢韩千千。“周围不断降温，两个人谁都没有意识到过往人群的异样眼光，丁寻等了很久也没见夏克开口回答便撑伞离去，他想，他是知道答案的。

喜欢上自己兄弟喜欢的女孩子，丁寻感到羞愧，从那以后，他尽量躲着夏克，也尽量躲着韩千千，慢慢的他学会了翘课，学会了抽烟，偶尔还会翻铁门回家喝一点小酒，但是那个所谓的家让他不安，妈妈不在他感觉孤单的可怕，妈妈突然回来他感觉压抑的可怕，所以他每次只喝一点点，够他早早睡觉的量，他就会离开那里，溜回宿舍。

那天又是大雨，丁寻看见韩千千的伞被风吹翻，手里的笔记掉进水洼，她狼狈的捡起湿透的笔记，努力的拨弄着伞上的几根铁线也无济于事，还是路过的杨柏老师帮她把伞恢复成原样。她怒视着漠然站在一旁的丁寻，而他只是淡然一笑，仿佛自己站在这里只是为了看她出丑，既然丑剧落幕，他自然也该离开了。

文理分科时，丁寻早就计划好了选文科，他知道擅长物理的韩千千肯定会学理科，而夏克选理科的事情他也早有耳闻，他再也不想和这两人有过多交集，只是在填写表格的时候他的笔尖还是落在了理科那一栏。

上次放假是丁寻和杨静一起帮韩千千把行李搬进了出租车，这次只有杨静一个人帮她，她四处张望，似乎在期待丁寻向上次那样突然出现，然后跟自己说一声，’我等你很久了。”她佯装和杨静闲聊拖延了一会，直到出租车大哥鸣笛催促，她才看了一眼学校，有些失望的坐车离开。

其实丁寻一直在看着她，只是不知道以什么理由奔向她，上次是借物理笔记，已经从班级第二退步到了班级倒数的自己，这次能说什么？

 

第七章

 

韩千千的物理还是年级前几，总成绩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所以即便妈妈没有拿仙人掌伺候她，脸色还是及其难看，就连每天做得饭菜也都变得及其敷衍。有一次她偷偷的跟爸爸要求下班后买点鸭脖子带回来，等到爸爸买回来，她却希望自己从来不曾嘴馋过，因为几根鸭脖子，妈妈和爸爸吵了好几天。

这样的日子实在难受，她已经等不到开学那天，决定提早返校，哪怕只是提早一周，一天，一小时都好。韩千千给路宁打了个电话，问了问提早返校有关事宜---可以提前两天回去，但是食堂饭菜准备不充分，打饭打晚了就要饿肚子了。饿肚子算什么，怎么都比在家里食之无味，如同嚼蜡强。

韩千千收拾好行李，谎称早就与舍友约好了便逃出家门。把行李摆好后，她攥着爸爸额外塞给自己的零花钱，准备上街买点好吃的以备不时之需。她刚出了校门，就碰见了提着大包小包下出租车的杨静，原来是路宁告诉了她韩千千提前返校的事情，她本来想进了宿舍蒙上她的眼睛，让她猜猜自己是谁的，没想到在校门口就碰到了，真没意思。

自从有了毕成凤，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和杨静这样单独的走在一起了，想到这里，韩千千紧了紧挽着她的胳膊，连拖带拽的拉着她走向烧饼摊，买了一兜烧饼，安心多了，最起码饿肚子的问题不用担心了。隔着橱窗，杨静看见一条白色连衣裙，她瞅着有些清瘦的韩千千，不由分说的便拉着韩千千进了店里。明码标价正好，省去了讨价还价的时间，反正是给韩千千买裙子，花韩千千的钱。韩千千结完账，想着未来的悲惨生活，手心里不禁冒汗。

“前面出事了，过去看看。”爱看热闹是人的本能，杨静的反应尤其强烈，她已经挤进来人群的最前面当上了第一排的贵宾观众。

‘啊’的一声尖叫，挡在韩千千前面的人群迅速散开，嘴角留着鲜血的夏克倒在她的脚下，他猛一抬头看见了她，露出一副难以相信的惊讶表情。韩千千也愣住了，她慌忙掏出挎包里的纸巾递给他，却发现他的胳膊已经肿了起来，她把手里的手提袋放在地上，蹲下身子帮他把嘴角未干的血迹擦掉，他好像忘了疼，任由她没轻没重的摆弄。突然想到了什么，夏克扑腾一下站立，拉着她便狂奔起来，他被围殴了那么久都没认怂，可是看见她，顾不得里子面子了，直接朝着他认为安全的地方逃窜。

“铅笔哥，找不到那小子。”

“走，去那边找。”

他们安全了。

韩千千看着忍痛轻笑的夏克有些心疼，她记得‘铅笔’这个人，他们打过架。

“你这个样子去学校恐怕不太好，被教务处发现也许会有麻烦，不如找李苏敏吧，她是走读生，也许……“红颜祸水，韩千千认为和‘铅笔’打架，肯定和李苏敏脱不了干系。”一个女孩子能帮什么忙。“夏克不赞成她的提议，”走读生。“他想到了曾经说过学校附近有房子的丁寻，便拿出手机给丁寻打了个电话，”丁寻，我遇到点麻烦，开学前想在你家住两天。“韩千千听不到丁寻那边说什么，只听夏克说了一句”我和韩千千在百货大楼右侧。“便挂断了电话。”我又不怕教务处看到，你自己在这里等他吧。“韩千千转身要走，却被夏克拽住，他想报恩，上次和‘铅笔’打架本应该被开除处理，但是有了丁妈妈的帮忙只是记了大过，这次遇到麻烦又只能找丁寻。他想为丁寻做些什么，他似乎忘了，自己和铅笔结仇的根源所在，”他家里没人……做饭。“夏克编了个十分荒唐的挽留理由。

韩千千很难为情的咧嘴一笑，吃饭她可以，但是做饭她是真不行，”你两还是叫外卖比较靠谱。“她走，他又拽住她，”韩千千别走，算我求你了。”

她突然记起上次自己跟他借伞的事情，他现在的表情好像当时的自己，”求，太严重了，做饭而已，无非就是难吃，多多包涵。”

丁寻打车来的，他下车，她很自觉的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丁寻的家很大，三室一厅，干净整洁，装修极简，家具还算齐全，但是缺少了烟火气，像个待租的毛坯房。他们进门不久便听见有人按动门上密码，丁寻示意他两不要出声，自己大步走了出去，把要进来的人挡在了门外。

“我还有两天开学，你是想让我这两天睡马路吗？”丁寻吼了一声，还能是谁，肯定是丁丽，只有自己的妈妈才能让他如此有恃无恐的放肆还能全身而退。丁寻关上门，手里提着两大袋的食材。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若无其事的对夏克问道，“今天怎么回事。”

“碰见铅笔了，那小子又犯事了，已经被学校开除，现在彻底挣脱束缚，拽起来了。”夏克摸了摸吃痛的嘴角，看了看手指的血迹，“卫生间在哪。”

“那边。”夏克进了卫生间，听见水龙头汩汩的水声，丁寻点了一支烟，吞云吐雾间悠悠开口道，“蹭了血迹不敢回去？怕什么，顶多就是记过。”

\“你会抽烟？“”还不算熟练。“确实不算熟练，倒进嗓子的烟气呛的他眼圈发红，许久不见，他换发型了，刘海短了许多，”你两一起约会，就锤了他一个人，铅笔还蛮绅士。“说到约会，她终于想起了跟自己走散的杨静，”借我电话用一下。“她接过他递来的手机，屏保是学校的操场，一群人正在打篮球的图片，丁寻有些慌，他走到她身边上滑了一下屏幕，一堆数字代替了刚才的画面。”杨静。“韩千千打去了宿舍，刚好杨静在，”我在丁寻家。“她用眼神询问可否请杨静过来，得到丁寻的允许便让他把地址报给了杨静，”很近，走路也就五分钟，一会我去楼下等你。“”谁啊。“夏克刚好从卫生间出来。”你们同学，杨静。“丁寻掐灭烟头，”我去小区门口接她，我家位置不好找。“”我去。“没等丁寻说完，夏克便走到了玄关穿鞋离去。

只剩他两了，好像没什么可说的。

韩千千身负做饭使命，她走向一眼便看见的厨房位置，把丁妈妈带来的食材摆在厨桌上，看来看去，决定先从西红柿下手，但是没有开关的水龙头难倒了她，她怎么试都不出水，丁寻上前摆弄了一下阀门，韩千千被水管里突然冒出的水吓了一跳，”我家都是感应系统的水龙头，厨房这个坏了，上次师傅修理完一直没人用过，所以忘了开阀门。““哦。”她洗完西红柿，转身递给他，“想抽烟的时候吃点东西吧，久而久之就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