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如往昔——江湖孟孟

走回教室，看见趴在桌上睡觉的丁寻她心里莫名的踏实，这种感觉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自己也不清楚。她拉开座位坐下，本以为他会像平时顽皮的戏弄她，但是他没有，整节课他都异常的安静，她几次回头看他，他都一动不动的保持着睡姿。早上还好好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下课铃声一响，她便立即转身，扒拉了一下他的头，他很不愉快的皱眉看她，她没考虑那么多，直接伸着手朝他的额头摸去，还好，没有发烧，“胃疼吗，还是哪里不舒服？”丁寻半睁着眼睛看了她几秒，不耐烦的把她的手拨开，又重新趴在了座位上。

熬完了最后一节课，韩千千想跟他一起吃饭聊聊刚才的事情，但是丁寻丝毫不给机会，她收拾课本的功夫他就已经走了，他听见了她喊自己的声音也没有回头看一眼，涌进人潮消失不见。

就算是和自己妈妈过不去，也不该这样对我啊？韩千千撅着嘴，气急败坏的想着。她觉得上火，去小卖部买了根冰激凌，刚拆开袋子咬了一口，便碰见了哼着歌路过的杨静，她想叫住她，却没有开口，假装看不见好了。

自从分了班，总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杨静似乎发现了她，退后了几步，一脸兴奋的挽起了她的胳膊，“真的是你啊，我还想呢，学校就那么大点，怎么最近都没有碰见过你呢。”真的吗，想碰见还不简单？直接班级见就好了，韩千千附和着一笑，心里想着怎么说再见比较妥当。

“一个人无聊呗，陪我去操场看他们打球。“”谁跟谁啊？“”明知故问。“杨静眼球一转，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操场走。肯定是夏克在打球，也许会碰见丁寻吧，正好等他打完球问问他。想到丁寻，本来还不太情愿的她突然欣然前往，到了球场正好把手里的冰激凌吃光。

来回穿梭的人群里没有丁寻，只有杨老师和夏克是她比较熟悉的，她四处巡视，也没有发现他的影子。既来之则安之，陪杨静站一会吧。

晶莹的汗滴不断的从奔跑着的少年脸上滑落，流到下巴，滴入大地，韩千千突然想到丁寻，他的侧脸线条优美，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下来的时候肯定特别性感，想着想着她竟然含羞的咬了一下嘴唇，双眼迷离起来，砰的一声，好像有爆竹在自己头顶炸裂一样，她抬眼一看，是丁寻，他用手里的漫画书替她打飞了即将砸向她脑袋的篮球。

汗流浃背的夏克双手撑着膝盖，朝她们递来抱歉的眼神，刚才是他突然失神才把球扔向了她们的位置，还好丁寻及时出现。他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韩千千和杨静，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他刚想走，杨老师突然叫住他，”丁寻，你过来替老师跟他们玩，老师歇会。“对杨老师，丁寻开始只是有点嫉妒，今时今日却十分厌恶，他转身，漠然的盯着老师，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姿态，悠悠开口，”我想和你打，杨老师。“夏克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想组织散场，杨老师却笑笑的说了一句”好啊。“，他捡起滚落在自己不远处的篮球，传给了丁寻。

韩千千第一次看丁寻打球，他速度极快，以绝对的身高和技巧优势笑傲球场，她如愿以偿的看见了刚才脑海里浮现的画面---丁寻滴着汗的侧脸真的很美。由于已经定好了规则，不论输赢到了一点十分都必须散场，所以在杨老师闹铃响起的时候一切也都跟着停止了，尽管丁寻意犹未尽，也不得不眼睁睁看着杨老师和几个同学带球离开。”杨静，对不起了，刚才吓着你了，走，请你喝饮料。“”好，好啊。“夏克请自己喝饮料，求之不得。杨静脑袋里的粉红泡泡不断膨胀，搅得她心乱如麻，她只想快点跟着他肩并肩，完全忘了跟自己身旁的韩千千道别。

丁寻捡起扔在篮球架下的漫画书，抖了抖上面的尘土，一张纸巾递到他的面前。他瞅了瞅递给她纸巾的韩千千，吐了一口长气，”同学，专一一点，别到处跟人搞暧昧，你这样很容易让我误会。“看着韩千千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他冷冷一笑，“撩你最喜欢的那个，我丁寻还不至于沦落到给别人当备胎的地步。”他狠狠的拨开她握着纸巾的手，隐隐听见了他的手与她的手之间碰撞的声音，自己肯定弄疼她了，他的眼里飘过一丝慌张，但很快被嫉妒与愤怒掩盖。

看着飘落在地上的白色纸巾，她突然红了眼眶，朝他吼了一声，\“丁寻，你发什么神经。“”你不觉得是自己太博爱了吗？”他轻声说完便错身离去，留下她一个人不知所措，中午的太阳太刺眼了，晃得她眼泪直流，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摸了摸温热的眼泪，韩千千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他了，势如破竹。

 

第九章

 

吃好喝好的夏克和杨静看见分道扬镳的韩千千和丁寻，两人自觉的散开，朝自己的好友追去。

认识了一年多，杨静还是第一次见韩千千哭，“和他吵架了？小情侣之间哪有不拌嘴的，什么事啊，至于吗？” 虽然韩千千和丁寻没有明确的宣布两人恋爱的消息，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两人关系非比寻常，就连追他们的人都自觉的退避三舍，杨静这么认为并不奇怪。

“谁和他是情侣，是克星。”

“好好好，一会我去你们班收拾他，谁给的胆子让他克的我们千千眼泪直流，别哭了，哭多了变丑。”杨静像哄小孩一样哄她，还把夏克买给自己的棒棒糖塞到了她手里，“变丑事小，丑了跌落咱们蓝高的女神榜那多没面子，我还怎么跟别人吹嘘我的闺蜜是大美女，别人会笑话我说大话的，不准哭了，听见没，还哭……“”好了啦。“韩千千擦了擦眼泪，把棒棒糖还给了杨静，”夏克买给你的，自己留着慢慢吃吧。““其实我挺害怕你拆了吃掉呢!\”杨静一笑，把棒棒糖握到手心，揽着韩千千朝宿舍方向走去。

韩千千趴在枕头上胡思乱想，如果自己从未把物理笔记借给丁寻就好了，又或者杨老师不来蓝高任教就好了，主要还是怪自己花痴没见识，怎么会喜欢自己老师呢，喜欢就喜欢呗，干嘛写那么肉麻的话呢……她越想越头大，越想越悔恨。

丁寻的状态比她更差，他坐在树荫下的双杠上，一双大长腿耷拉下来，”有烟吗？““你还想不想毕业了？烟没有，有糖。”夏克扔给他一只棒棒糖，倚靠在双杠的一侧，”早上你两还你侬我侬，怎么了。“丁寻把玩着棒棒糖，失落的说着，”我本来自我感觉还不错。“”岂止是不错，简直就是太不错了，有钱有颜有气质，我要是女的，肯定爱你爱的死去活来的。“叼着棒棒糖的夏克深情的朝他仰望。”可是她让我觉得我自己不怎么样。“一向低调中暗藏骄傲的丁寻突然变得很迷茫。

\“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夏克看着远方，他希望两人争吵，甚至分离，但是又不想看见他们彼此受伤的样子，他心里很矛盾，嘴上却云淡风轻，“合则来，不合则去，舍不得就哄哄，忍不了就散，才十几岁而已。”

“你不喜欢李苏敏才可以轻松的来去自如，说甩就甩，我是真的喜欢她，从现在，到未来，每段旅程都给她留了位置。”丁寻低下头看着闭嘴不言的夏克，继续说道，“可能是占有欲太强。”---兄弟，我没办法像你一样，明明喜欢她，还把她让给别人，也没有办法容忍她三心二意，关注着别人，最没办法的是亲眼看见，亲耳听见她说不喜欢自己，还放不了手。

夏克陪着丁寻翘了一下午的课，两人哪也没去，就在操场上坐着，双杠上坐累了就坐树杈上倚着。

明明两顿饭没吃了，韩千千依旧一点都不觉得饿，她把杨静带来的已经泡好的方便面又推给她，“我不想吃，你自己吃掉吧，别浪费。”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杨静很是担忧，但却无能为力，顶多就是课余时间过来陪陪她。她回自己班里上晚自习前特意楼上楼下跑了一圈，没见到夏克，也没看见丁寻，只好作罢。

韩千千习惯了每晚都有丁寻陪着她走到女生宿舍楼下，今天他不在，心里空空的。她翻出故意没有还给他的短袖和短裤，想着，如果明天他还不来，那就去他家找他，就说去还衣服。想好了作战策略，她突然感觉肚子饿，忍忍吧，明早去食堂。夜里不知道做了什么梦，醒来的时候枕头湿了一片，韩千千努力回忆，除了丁寻的脸，再也记不起其他，不过她肯定那是个很悲伤的故事，不然怎么会哭湿了枕头呢。

早自习课上，丁寻意料之中的没来，韩千千很失落。食堂的早餐本来就很难吃，加上糟糕的心情，更让她如同嚼蜡。

“对不起。”是丁寻，他出现在她抬眼便能看见的对面，一夜之间他的左脸冒出了一颗痘痘，”你给我的那个祛痘的药膏很管用，在宿舍了，一会我拿给你。“”不要。“自打记事开始，丁寻就没有跟谁这样低声下气的道歉过，这是第一次，他很不好意思的挠了一下头，与她突然对视，他撒娇般的小声说道，”拜托，去年给你的，会不会过期了。“”哦。“作为女生韩千千感到惭愧，她从未想过护肤品的保质期问题，她只知道买吃的要注意保质期，”一起回教室啊。“看他轻轻点头，她的嘴角微微上翘，其实她打算回宿舍拿东西的，他也答应了去小卖部给夏克买口香糖，但是为了迁就彼此，他们在食堂吃完早饭便直接返回教室。

进入教学楼入口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角落的位置，果然是路宁和陈冬言，看见人家抱在一起的样子，他两尬尴的相视一笑，直到今日，他们连手都没有正式牵过，不是情侣，胜似情侣，这大概就是暧昧的最高境界了吧。

虽然和好了，但是丁寻却没有揪自己的头发，也没有拿笔戏弄自己，她时不时的回头瞄他一眼，见他认真听课做笔记，微微一笑。下课的时候，韩千千转身想跟他聊天，他却趴在课桌上，她晃了晃他的胳膊，他抬眼给了她一个微笑，”嗯？“他故意这样，其实是想让她多主动一些，自己已经卑微的道歉了，要求她主动关注一下自己也不算过分，那样才能证明不只是自己在乎她，她也在乎自己---只是傻丁寻，你不说，她怎么知道呢？

见丁寻对自己爱理不搭的样子，她直接转过身去，学着他的样子在课桌上趴着。

下雨时他依旧给她撑伞，打饭时依旧会排在她的后面，晚自习他也依旧会送她到宿舍楼下，只是……

两个人就这样看似友好的过了几个星期。

深秋将至，丁丽担心儿子的鼻炎加重特意从国外买了一些特效药，她把药放在他最爱的钢琴旁，摸着琴键，想起了之前一家三口的温馨过去。那个被夸奖几句就害羞的小家伙已经长的比自己都高了，她突然好想他，便拿起药瓶朝蓝城高中走去。没有豪车傍身，注视着她的人少多了，她想他，非常想见他的，但是又怕他一如既往的对自己冷眼相对，忐忑不安，对她来说，脸面大于一切。

丁丽看着从教学楼那边走来的男孩，恍惚看见了自己的最爱，丁寻和高展太像了。

记忆里丁丽一直都是男生眼里不可忽视的存在，唯独高展对她视而不见，人就是这样犯贱，围着你转的你嫌弃，不把你放在眼里的你却很有兴趣。丁丽慢慢的靠近他，发现他很聪明也很特别，别人需要反复背诵才能记住的马克思主义他看一眼便能牢牢掌握，每次写出来的作文都会被老师们当成范例在课堂阅读，在办公室传阅，他平时很安静，但又可以很轻易的同学们打成一片，就连和他是两个极端的学渣都喜欢揽着他的肩膀和他称兄道弟。真正让丁丽深陷的是她突然发现每次午饭他都不会吃完，留一点喂后门的流浪狗，她偷偷跟着他，看他蹲在流浪狗面前给它哼着小曲的时候她就决定，丁丽非高展不嫁。

为了和高展在一起，她不惜和疼爱的自己的爸爸硬刚，好几天的绝食抗议终于把疼爱自己的父亲打败了，他同意把自己的独生女交给高展，女儿对那个男人的爱让他这个做爸爸的感到嫉妒。

他们如愿以偿的进入了教堂，高展很上进，也很疼丁丽，只是他始终对‘软饭王的’这个头衔耿耿于怀，终于他喝多了，犯下了错。事情传了出去，一直高高在上的丁丽怎受得了这种背叛，就算是他无意识的，就算是他苦苦哀求，她都不再给他机会，她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高展净身出户，不知去向，只是偶尔的还会寄东西到家里，本来的高寻也改了姓，随母姓丁。那个和丁寻长得很像的男人消失了，丁丽最温柔的一面也随着他消失了。她把所有的情感倾注在眼前这个孩子身上，有爱有恨，分不清是爱大于恨，还是恨大于爱。

比她高出很多的丁寻朝她伸手，她把药瓶塞给他，还没开口说什么，他就已经走到了几米开外。他们父子俩真像，连走路的背影都一模一样。

\“干嘛扔掉啊。”韩千千起身离开座位，捡起丁寻丢进垃圾桶的药瓶，她看了看上面的英文字母，不太懂，看了一眼底部，‘鼻炎’两个黑字十分工整，字迹上面还覆盖了一层透明胶带，“你有鼻炎？”

“昂，遗传。”丁寻还想扔掉，但是韩千千死死的攥在手里，他便作罢，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你妈妈鼻炎啊？”她也回座位侧身坐下，歪着头问他。

“我爸。“这是丁寻第一次提起自己的爸爸，”我妈妈不让我见他，我都已经记不起他长什么样子了，只记得高展这个名字。“他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淡淡的说着。

丁丽，丁寻，高展---韩千千一直以为丁寻的爸爸和妈妈同姓，她看得出来丁寻波澜不惊表情下的波涛汹涌，脑袋里反复琢磨着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

丁寻看着韩千千苦涩一笑，他不曾跟谁提起过关于爸爸的一丝一毫，但是他却觉得有必要让她知道，好的坏的都应该让她知道，“小时候的我和我爸长的很像，不知道现在长大了，还是不是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大概……十一年了吧，以前哭着找爸爸，挨揍也要找爸爸，后来好像已经忘了他，就算偶尔想起，也哭不出来了。”

韩千千突然想起那天丁丽在电话里羞辱杨老师的那些话，不禁感慨，即使有两家企业，三套别墅，商品房至少十套以上，手里的现金是杨老师目前月薪的一万倍也未必幸福。”我爸我妈……还不如离婚算了，每天回家就看见他两鸡飞狗跳的吵个不停，芝麻绿豆大的事都能吵上几天几夜。“韩千千说的是实话，但是她说这些的目的是想让丁心里好受一些。”我们算是隔空见家长吗？“丁寻的目光温柔，修长白皙的手指浮上桌面，慢慢的向她挨着桌子的胳膊滑来，一切戛然而止，在上课铃声响起以后。

见家长----韩千千想起了堂姐带男朋友回家时候的场景。

下了晚自习回宿舍的路上，丁寻走的很慢很慢，耗到了所有人都已经回窝了，只有他们还在回宿舍的半路上，月亮很圆，月光很亮。

丁寻歪了一下头，看着与他并肩而行的女孩缓缓开口，”你还没有回答我。“”回答什么？“她明知故问，加快了步子。”韩千千。“丁寻有点生气，喊了一下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