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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香——狂上加狂

时间:2021-02-05 09:36:36  作者:狂上加狂
  知晚笑了:“你原先可都是要给我提利钱了,可见赚头大得很,我如今替你去一去水分,便是公道诚心的价格,你怎么还不乐意了?你方才蓄谋与人串通,谋夺知县大人的钱银……表哥,这样的奸诈之人该作何罪论处?”
  说到最后,她突然大声叫起了成天复。
  成天复悠哉立在廊下,长指拨弄着着屋檐下悬挂的空鸟笼子,慢悠悠地道:“这是拿本官当傻子,自然是欺诈治罪,挨了板子后,再给足了他小鞋穿,让他没法在贡县营生刨食吃,叫他知道得罪父母官的厉害!”
  房牙子被知晚那一声“表哥”都给叫懵了,瞠目结舌道:“你……你不是成大人的外室?”
  成天复挑眉道:“不是说了,她是我的‘搅家’吗?”
  不过等成大人搞明白这“搅家”的含义乃是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并非未婚夫妻关系时,房牙子叫起屈来,他懊丧地一跺脚道:“我的成大人啊,这词不是这么用的,您……这,这不是联合您的未婚妻一起给我下套子吗?”
  成大人绷着脸冷哼:“对了,你还羞辱我表妹是外室,这等污蔑之罪还要再添二十个嘴板子!”
  这再窝囊废的县官,整治个平头百姓也不费吹灰之力。
  这倒霉房牙子被成大人捏了现成的把柄,不认倒霉也不行,最后只一脸赔笑诚心认了错,到底是以很低的价格将房子卖给了成大人。
  知晚对成天复买下的这个小院子很是满意。
  她在乡下给人做童养媳吃不饱饭时,也曾幻想着自己有天逃出去后,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宅院。
  就是这般几间宽敞干净的屋子,还有空空的场地种些菜蔬瓜果,自己想种什么就种什么。再养一些鸡鸭,每天都能吃热气腾腾的新鲜蛋。
  只是后来,这最寻常不过的梦在她入了盛家之后,便也不再怎么想起了。没想到在川中的一个小县城了,倒可暂时圆一圆儿时的梦了。
  当她跟成天复说起这话后,当天晚上成天复回来时,拎着个小竹篓子,知晚探头往里看,发现是一只母鸡外加十几只毛绒绒,圆鼓鼓的小鸡。
  知晚拿起一只,看着小鸡崽圆滚滚的黑眼睛,喜欢得不得了。
  成天复说他拿的鸡是本地特产的矮腿儿鸡,长成了之后,肉质鲜美得很。
  害得知晚赶紧将竹篓子挪开,让他莫要吓唬她的鸡们,会害得小鸡们自觉前途无望,不好长大的。
  有了鸡,院子里便一下子有了生趣,就是走路时得仔细些,说不定从哪里就窜出一只找食吃的毛绒小鸡。
  至于院子的菜地里,也很快移来了秧苗。除了萝卜、菠菜一类川中冬日寻常可见菜蔬以外,也少不了川中必备的麻椒。
  这里的泡菜好吃,知晚便又买了几个泡菜坛子,跟着请来的粗实老妈子学做泡菜,再腌渍些酸菜。
  知晚发现老婆子做酸菜时用的并不是当地的井盐,而是粗粝些的海盐。
  她好奇地问起,那老婆子笑道:“我们当地的井盐好吃,用来烧菜用最是鲜美。可是就算当地产的盐,穷苦的人家也得节省些用,像腌渍泡菜时不用到细盐的,这粗粗的海盐便宜些,用了也不心疼。”
  知晚点了点头,好奇地拿起一粒海盐尝了一口,入口之后除了咸味之外,另有一种说不出的涩味。
  果然入口时没有贡县井盐的那种细腻甘美,也难怪贡县能够一家独大,占了天下大半的盐市。
  当知晚将小院子打扫清爽之后,成天复也让人搬着行李跟着住进了院子。
  倒不是他不顾惜知晚的名节,实在是此地鱼龙混杂,他不守在晚晚的身边的话,终是不能安心。
  每日中午也都赶回院子,不过知晚看他忙起来有时甚至没有时间吃午饭,便一早做好了给县衙的表哥送去,免得他来回路上耽搁时间。
  虽然贡县美食甚多,但是对于从北边来的人来说,在一片麻辣之中也想吃一吃慰藉心神的乡菜。
  此地并非京城,而知晚一律对外宣称自己姓钱,乃是成天复的远房表妹,毕竟她顶着盛家大小姐的名号出现在这里就太不相宜了。
  不过在当地人看来,这就是成大人的女眷浑家罢了。
  当地民风彪悍而务实,搭伙过日子的男女比比皆是,更没有人有兴趣去扒一扒成大人这位钱姓表妹的底子。
  知晚每天晨起后,便带着进宝,还有两个粗使丫头种田犁地,外加喂鸡,再出街逛一逛街市,添置些家私摆设,中午又要给表哥送饭,以至于初来贡县的日子倒也紧凑。
  不过这成知县的一举一动自有大把的人关注,尤其是他在街上买了宅子,又安置了一位美娇娥,乃是要长此安家的架势。
  自然有人打听他这女人的来路。
  那房牙因为没赚到钱,心里也是恼那个贼精八怪的姑娘,于是舌头跟心都歪了歪,只说那女子姓钱,大约是成知县的姘头一类的。
  这位成知县在贡县养了外宅子的事情不胫而走。
  不多时便传到了盐行会长岳魁的耳朵里。
  彼时,他正看着从京城里来的密信,待看完了之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微笑。
  他的二儿子岳德维将理好的账本子呈递给他,好奇地问道:“这个新来的知县是个什么来头?能让京城里的慈宁王府和田家接二连三地给父亲您写信?”
  岳魁眯着眼,冷哼道:“什么来头?就是个在战场立了些军功的莽夫!年少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陛下,便想着在这里赚一分脸面功绩。”
  岳德维哑然失笑,晃着手指道:“就他?还将军?只不过被几个江湖客包围,就废了一只胳膊的将军?”
  这话一出,一旁坐着的几个幕僚帮手也哄然大笑。那些茶楼折子本里讲述的那些百步穿杨,力拔山兮的将军,在他们这些老道的江湖客看来,就是杜撰出来糊弄人的。
  大多是演绎出来烘托自己的军功的。不然这位骠骑将军怎么到了贡县,便狗屁都不是了呢?
  岳魁却挥手止了他们的笑,眯着埋在皱纹里的眼儿说道:“这位将军的武功的确不怎么样,大约上战场上时,也是靠着得力部下混来的军功,可是他想在这出人头地却也是真的。诸位可不能小看了他。君不见他初来此地,便给了老朽一个下马威?”
  岳德维不以为意地笑道:“他那个叫新官上任乱放火,还以为能揪掉我们盐行的羊毛,居然提出三倍的罚金。岂不知父亲的这一招移花接木,就将罚金转嫁到了其他盐帮的身上。现在为了提高盐价,盐已经囤积月余了,只要再囤积些日子,等外面的盐供应不上,提了盐价,我们可不光有了罚金,还能额外大赚一笔!”
 
 
第86章 
  岳魁听了儿子的提议,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道:“等这个月过了,就该到盐行议价的时候,你跟外面的盐行谈好了价钱,提了三分利之后,我们便开始放盐。”
  岳德维觉得父亲保守了,只提高三分的利润也太少了吧?
  岳德维转着手里的一对翡翠核桃,慢条斯理地向儿子传授生意经:“我们贡县的一把盐,牵涉的是天下社稷的安定。若是太贪,牵涉甚大,动摇了天下治理的根本,到时候那天庭下来的可就不是个被贬的愣头青了!所以凡事都要见好就收,虽然只提了三分,可是我们贡县出盐堆积如泰山,积攒在一处,利润已是惊人。”
  岳德维连忙拱手道:“父亲教训得是,儿子明白了……只是那个成知县若还是不知好歹……”
  岳魁微微一笑:“陛下将他贬到这里,就是希望他学会做人。如今他的官署三天两头有盐帮子弟去闹,哭喊着吃不上饭,他自己也身负重伤,废了一条胳膊,若是再不反思反思,恐怕真要一辈子栽在贡县了。”
  说到这,他又顿了顿,问:“之前独眼金那帮子人遇到了硬茬子,后来不是也被成天复拿了去?
  这话说得一旁的幕僚们也是连连点头。
  岳魁转了转玉核桃,想了想道:“既然成知县已经磕到了硬石头,就该知道贡县地界的深浅了,我们总要赏他些香甜的饭吃,饭碗摆在他眼前,他想吃哪碗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他不是弄了个姓钱的夫人摆在宅子里了吗?你让你的夫人过去,跟那个姓钱的女人结交结交吧。”
  岳德维听了父亲的话便明白了。
  自古哪有跟钱银过去不去的人?
  那个成天复初来乍到,不知深浅,摆足了县太爷的架势。现在小子吃了亏,说不定心里有多后怕懊悔呢!总得给他个台阶下一下,派自己的夫人过去跟他的女人交结一下,给些真金白银,让女人吹一吹枕边风,这下两边都好看。
  如此想定后,岳德维便回去跟他的夫人荣氏细细交待了一番。
  这天,知晚准备去街上买些碗筷。
  府宅子里的虽然还能用,但是每次看着成天复这样的翩翩公子,用执握长剑玉笔的手捧着碗沿缺口的破碗喝粥,总有种让人心酸的感觉。
  所以知晚决定上街去买成套的瓷碗,用起来才像样子。
  她从小吃过苦,知道钱银来之不易,后来操持盛家的用度,也是遵循盛家祖训,能省则省。
  在花销钱银上,颇有先父盛宣禾之风。
  一通嘴甜的杀价让瓷铺子老板有些招架不住,痛快地给了她一个低价,让她随意挑选花色。
  正在瓷器铺子里挑拣时,旁边便过来一位锦衣华服的夫人冲着她笑,直夸她有眼光,这瓷器寻得好,不像她,看了半天都没法定主意,知晚笑了笑,也帮她挑了花色。
  再然后,那位夫人便觉得知己难逢,盛情邀约着知晚到一旁的茶楼里坐一坐。
  知晚眼角余光扫到了她马车上挂着的家宅牌子,微笑地道:“既然夫人盛情难却,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她们一起上了本地最大的茶楼。
  这位姓荣的夫人出手豪爽,点的茶水都是百两一壶的大红袍。
  知晚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虔诚地饮了一口后对荣夫人道:“这茶水金贵就是不一样,我喝一口就觉得口齿生香,通体都舒畅了……”
  荣夫人笑眯眯地道:“你喜欢就好,这样的茶叶我家里有得是,回头叫人送几盒给钱娘子你就是了。”
  知晚连忙摆手道:“那怎么使得,你送出这么贵的东西,你相公不得责备你?对了,还没问夫人是哪个府上的?”
  当听闻这位荣夫人竟然是当地岳家的二儿媳妇的时候,知晚立刻腾地站起神来,手足无措道:“原来你是岳家的人……你……你想对我怎样?”
  她这副不镇定的样子倒是逗笑荣夫人了,和颜悦色道:“我又不管家公和夫君的营生,不过是在后宅里相夫教子,能将你怎么样?若是我没猜错,你是成大人的夫人吧?”
  知晚这才忐忑地坐下,不过听荣夫人这么一问,她便学了豆花摊子老板娘的尴尬样子道:“哪里是屋头,就是他的远房不搭边的表妹……用你们当地的话讲,叫什么来着……‘搅家’罢了……”
  荣夫人听了浑不在意地笑道:“成大人到任,别的女人都不带,光带你一个,足见对你有多宠爱看重,在我们贡县的百姓眼中,您就是堂堂知县夫人呢!”
  知晚听了这话眼睛一亮,腰杆也微微直了起来,全然是小家子气不上台面的样子。
  荣夫人看她这样,心里冷笑一声,也有了底。
  像这样的女人,一盏好茶就能喝得眉飞色舞,足见是个没见过世面,无城府的。
  她也就是模样生得着实俊俏,眼皮子却如此浅显,若不是能以色事人,当真百无一用。
  方才她买瓷碗时,也是一副锱铢必较的仔细样子,若是许了她真金白银,她必定是要与自己结下莫逆之交,也会去说动成天复不必跟岳家的盐行过不去。
  这选女人就能看出一个男人的城府心胸。
  成天复能将这么一个姿容丰美,却胸大无脑的女人带在身边,可见也是个耽于女色的好色之徒。
  只要成大人是个有缝的蛋,用犬马声色的富贵金水浇灌,不怕这位成大人不拜在岳家的门下!
  于是荣夫人便挑拣好听的一顿奉承,只将这位钱娘子哄得是满面带笑,两人又约了一起逛街的时间,这才依依不舍别离。
  等晚上成天复回来,在院子里的青藤架下洗脸的时候,知晚一边在院子里喂鸡,一边给他讲了结下贡县第一个“手帕交”的事情。
  成天复浑然不在意,一边洗一边听着她讲,直到她自称是他“搅家”的时候,才抬头看着她,一本正经道:“本官不担虚无的骂名?你倒是说说,我何时搅过你?便是亲一亲,你都不让。”
  知晚可是在一本正经地说事情,没想到成天复居然不正经地言语撩拨她,顿时红着脸,笑着将手里一把黍米扬向成天复:“我……我什么时候不让你亲了?”
  成天复甩了甩一头的黍米,大步流星地朝着她走来,一把将她抱起,朝着屋里头走去。
  既然得了佳人的口头谕旨,岂有不亲的道理?
  知晚有点小慌神,捶着他的背笑着道:“哎呀,你这是要干嘛?”
  成天复将她扛到屋子里后,朝着她的樱唇便狠狠啄吻了下去……
  待二人稍微分开时,知晚只觉得心鼓咚咚响,腿都有些软了,低声问着不正经的远房表哥:“你这般会……以前有没有跟金廉元逛花楼找过姑娘……”
  成天复挑眉道:“我若干过这事,哪里需要我讲,你前任未婚夫这个大嘴巴便抢着跟你告状了……倒是你,以前女儿节跟世子爷游湖的时候,他可曾对你不规矩?”
  知晚听了他这坛迟来的陈醋开坛,忍不住笑道:“我那时多小,人家世子爷正眼都不看我呢,满心都是画舫上的花魁娘子。再说那日我走了一半,不就被世子爷甩给你了吗?”
  成天复听了颇有暴殄天物的感慨:“早知你是我未来的娘子,我那日绝不应该带着你下棋,真应该好好带你玩玩,也省得你后来这般难搞。”
  知晚轻轻推着他,让他坐在了椅子上,然后伸出纤指替他挑拣头发里的黍米粒子,胡闹了一场后,也该说些被打断的的正事了。
  “这位荣夫人应该是奉了她家公之命有备而来,刻意来接近我。看来给你这位知县几记硬拳之后,便要赏你些软饭来吃了。不过这次你罚他盐税,他搞了这么一出,岂不是坑苦了治下大批的盐工和盐商?等盐价提上来后,那些贫苦的百姓再买盐,又要多付出许多的价格……山东刚刚闹了旱灾,不知有多少黎民百姓正在路边卖儿卖女,只求用亲生骨肉换得一捧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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