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看着她,淡声问:“还行吗?”
陶枝的心脏砰砰地跳了两跳,整个人像是被一道惊雷炸醒,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她梦游般地下了台阶,下面厉双江和赵明启他们还在兴奋地嚷嚷着没坐够,付惜灵没上去,将手里的外套一个一个给回去。
陶枝抬起头来,看着江起淮,喃喃地叫了他一声:“江起淮。”
江起淮平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我以后再也不想吃牛肉面了。”陶枝虚弱地说,“我现在想起这三个字就胃疼。”
江起淮:“……”
-
快乐谷餐厅区主题牛肉面馆。
陶枝瘫着张脸站在门口,店面两边气充的卡通人物气球迎着风欢快地舞动着。
陶枝不知道厉双江这个挨千刀的为什么突然就提议中午想吃个牛肉面,最离谱的是其它人居然还附和了他,觉得这个提议非常精妙。
去游乐园为什么要吃牛肉面啊?
真的有人大中午的在游乐园里找牛肉面馆吗?!
众人快乐地哼着歌进去了,陶枝叹了口气,准备看看这家店除了牛肉面有没有盖饭什么的,就看见江起淮也站在原地,没有动。
陶枝仰头看向他,指指店门:“吃吗?”
江起淮侧头:“你又想吃了?”
语气非常平淡。
但陶枝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在里面听出了几分嘲讽和挖苦的味道。
她清了清嗓子,拖长了音:“如果你不想吃的话——”
陶枝把背上的小包包摘下来,从里面掏出了一盒用保鲜盒装着的三明治,递给他。
江起淮垂眼,接过来,然后看着她抽回手继续翻。
陶枝又从包里拽出来一盒水果,抬起头来,真诚地看着他:“我们可以吃三明治。”
江起淮:“……”
他对吃什么倒是没什么意见,在过山车上小姑娘吓得也是够呛,不像闹着玩儿的,看样子是真不想吃。
店里不让外带,江起淮拿着装着三明治的盒子,走到旁边的休息区找了个空的小桌子坐下。
陶枝也跟着他走过去了,拆掉了保鲜盒的盖子,将里面的包好的三明治递给他。
张阿姨的手艺一直不错,烤得略微有些焦黄的面包片里夹着培根鸡肉蔬菜和蛋,一刀切下来侧面看起来五颜六色的,精致得可以摆到橱窗里卖。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安静吃,陶枝没说话,江起淮更不会说话。
陶枝忽然开始后悔跟江起淮两个人单独吃东西了。
她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别扭,这种别扭从刚刚在过山车上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彻底消散。
右手手背的温度似乎还残留着,但当时因为失重带来的恐惧刻下了太深的印象,导致陶枝根本不确定当时那一瞬间的牵手,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想问问江起淮。
但这问题实在是让人觉得有点儿难以启齿。
小姑娘嘴巴里叼着一小块儿三明治,翘起的腿在桌子下面不停地晃荡,脚尖踢到了对面的人好几次。
她毫无所查,心不在焉地吃着东西,眼神有些空。
焦躁和走神都非常明显。
直到陶枝又是一脚晃过去,江起淮第四次看了一眼自己的裤子,觉得再不提醒她一下,他这三明治吃完就可以给裤子换个颜色。
他开口:“想什么这么走神。”
“我在想……”陶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远处高高的摩天轮,声音还有些飘,“你刚刚是不是握我的手了。”
江起淮动作一顿,掀起眼皮子看着她。
陶枝也暂停了,她眼神慢慢聚焦,然后回过神来,目光终于从摩天轮上移过来了。
陶枝耳尖慢慢地红了。
但问都问出来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陶枝干脆也豁出去了,大着胆子非常理直气壮地指责他:“你趁机占了我的便宜。”
她嘴巴里面还塞着食物,声音有点含糊,腮帮子被撑得鼓鼓的,很像一只嘴巴里塞满了食物的小仓鼠。
让人想对着她鼓鼓的脸颊戳一下,试试是什么触感。
江起淮指尖微动,食指和拇指捏着三明治的保鲜袋子捻了捻,才开口:“谁占谁便宜你搞清楚了没有。”
陶枝张了张嘴:“啊?”
“是你吓得拽着我的手。”江起淮说。
陶枝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我?我?我根本没害怕好吧?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是没坐过过山车。”
江起淮听着她叭叭完,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抬了抬没拿食物的那只左手,给她看罪证。
他手背上还有一点点浅浅的指甲掐进去的时候留下的浅红色印子,那痕迹几乎已经淡的快不见了,但他皮肤白,稍微有一点点红沾上去就非常的明显。
铁证如山。
压得人毫无翻身的余地。
陶枝:“……”
陶枝一脸呆滞地看着他,神情混杂着懊恼震惊以及一点儿大概是她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窘迫,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
江起淮桃花眼低垂着微扯了一下唇角,语气淡淡的:“小流氓。”
第31章 咕噜噜 谁家的小土拨鼠。
陶枝他们吃好饭回去的时候, 厉双江他们刚好站在牛肉面面馆,掏出手机来,给他们打电话。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两下, 陶枝接起来, 看着厉双江在不远处举着手机, 声音通过听筒传过来:“喂, 老大, 你回来了没。”
“回来了。”陶枝说。
厉双江:“你在哪儿呢, 淮哥跟你在一起没?”
陶枝侧头, 看了江起淮一眼, 面不改色道:“没有啊。”
她刚说完,厉双江转过头来,看见他们走过来。
厉双江:“……”
“老大你咋还骗人呢?!”厉双江对着话筒说, “你们怎么没来一起吃牛肉面啊?”
陶枝把电话挂了,走过去:“太油了, 吃了点儿清淡的。”
厉双江“哦”了一声,点点头, 上下仔细看了她两眼:“老大你没事儿吧,是不是刚刚那个过山车坐得你不太舒服啊, 脸色怎么看起来这么……”
这么红润呢?
厉双江话头一停。
陶枝这会儿脸色实在是算不上不好,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下午的太阳太足,她脸蛋红扑扑的,连着耳朵都有点儿红。
虽说跟江起淮两个人是一起回来的, 但看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气场有点儿奇奇怪怪的,说是尴尬也不像,倒不如说是有点儿心虚。
陶枝单方面的。
厉双江默默地凑到陶枝旁边, 低声说:“你又惹淮哥生气了啊?”
陶枝觉得他这个说法听起来还让人挺不满的:“什么叫我又惹他生气了?难道我还天天找他茬了吗?”
厉双江惊觉自己说错话了,立马高举双手:“绝无此意。”
付惜灵在旁边听不下去了,拎着瓶矿泉水挤过来,递给陶枝:“喝水。”
陶枝接过来,喝了两口。
付惜灵仰着脸看着她:“哪里不舒服?胃吗?恶心吗?现在想吐吗?”
陶枝有些想笑:“没有,就是不是特别想吃牛肉面,去吃了点儿别的。”
付惜灵点点头,走到她旁边去,默默地勾着她的手臂。
游乐园下午人要比上午多一些,热门的项目前排队也比刚刚要长了一截,不过等着的时候大家聊聊天拍拍照,过程倒也不无聊。
他们大概排了三四个项目以后,天开始黑起来了。
园里的灯亮起,厉双江抽出手机看了一眼介绍表说:“八点钟的时候会有烟火秀,看吗?”
“挑个最爽的位置看,高的。”赵明启来劲儿地说,他今天一天都最活跃,东跑西颠儿的撒欢,这会儿看着还十分精神,仿佛完全不会觉得累。
陶枝已经有些累了,她走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听着他们讨论等下去哪里看烟花。
她手肘撑在膝盖上晃荡着手里的水瓶子,看见江起淮在那边跟厉双江说了两句话,然后转身走了。
陶枝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走过去:“定好没?”
“去坐摩天轮!”厉双江说,“照明器刚刚算了一下时间,到时候卡着点儿去,八点钟的烟花,我们就在摩天轮的最高点看。”
陶枝应了一声,欲言又止。
“淮哥晚上还有事儿,就先走了。”厉双江又说。
“……”
陶枝别开脸,撇了撇嘴:“我又没问他。”
-
快乐谷的摩天轮据称是整个帝都最大的摩天轮,直径近百米,有四十几个玻璃全景舱位,一个舱位可以坐六个人。
排队的人也很多,赵明启早早地蹲守在排队入口,捏着手机掐着表算点儿。
时间差不多,他直指着前面,一声令下:“兄弟们!冲啊!!!”
厉双江身上背着陶枝和付惜灵两个人的包,一左一右在胸前交叉成一个斜十字打头阵,一群人冲向排队口,那架势像生化危机现场版丧尸围城,吓得摩天轮排队口的工作人员往后退了一步。
夜色里的摩天轮像一个巨大的圆形夜光表盘,霓虹灯缓慢地变换着颜色,照亮了摩天轮周围的一片空地,陶枝跟着付惜灵上了同一个舱位,厉双江和赵明启蒋正勋坐在她们对面。
摩天轮渐渐上升,缓慢地几乎让坐在里面的人感觉不到它在移动,陶枝额头靠在冰凉的玻窗面上,看着外面发呆。
在上升到某一高度的一瞬间,摩天轮左边游乐园的小广场上传来很微弱的声响,烟花从地面升上夜空,然后在半空中炸开,炸开了云层点亮夜色。
舱位里几个人欢呼着贴向窗口,拿出手机来拍照。
陶枝听见有人叫了她一声。
她回过头来,付惜灵正举着手机对着她,手机的闪光灯白光在眼前一闪,紧跟着咔嚓一声响传进耳膜。
陶枝还在愣神儿,并没有意识到她是这张照片里的主角。
直到厉双江的脑袋凑过来,摸着下巴看着付惜灵手机里的照片点评:“我们老大只要不开口说话,那就是实验女神级的人物。”
他这话付惜灵听着不是太满意,认真道:“明明说话的时候更好看。”
“是是是,”厉双江点点头,指着她手机,“这张照片儿你发我呗,我今天把咱们出来玩拍的照整理一下发个朋友圈,刚好凑个九宫格。”
付惜灵很干脆地拒绝了:“不要,我要自己留着。”
厉双江:“付惜灵同学,您这就小气了啊,大家都有欣赏美丽的权利。”
付惜灵举着手机继续拍窗外的烟花:“不要。”
“哎,你拍的烟花为啥也比我好看这么多,你干脆打个包都发我吧。”
“不。”
陶枝听着两个人在那里叽叽喳喳地打嘴仗,扭过头去继续看夜景。
-
付惜灵最终没能抗住厉双江的死缠烂打,把今天一整天出去玩拍的照片打包发到了微信群里,陶枝晚上到家的时候,季繁正坐在沙发上翻着群里的照片儿。
陶枝去厨房倒了杯水走过来,站在沙发后,探头过去看了一眼。
白天的照片里有几张拍到了江起淮,季繁指着照片里的人:“他也去了。”
陶枝嘴巴里含着水,应了一声。
季繁划过几张在摩天轮里拍的烟花,看到她的那张照片:“你这张,还挺有欺骗性的。”
陶枝喝着水说不出来话,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季繁捂着脑袋“嗷”了一声,刚要说话,一楼走廊旁边洗手间的门被推开:“小繁,纸巾放在哪里了,妈妈给你换一下。”
陶枝愣了愣,转过头去。
女人穿着一件藏蓝色的长连衣裙,妆容精致,皮肤好得仿佛岁月在她身上留不下任何痕迹,和几年前陶枝印象里几乎相差无几,熟悉到有些陌生。
两双相似黑眼撞在一起,女人看着她,也愣了愣,好半天,才笑道:“枝枝回来了?”
陶枝端着水杯站在原地,没说出话来。
季槿慢慢走过来,站在她面前:“我们枝枝长大了,现在跟妈妈一样高了。”
陶枝嘴唇动了动,明明刚喝过水,吐出的字节却有点儿哑:“……妈妈。”
时间是最锋利的武器,能将一段关系削得苍白如纸,也能将一个称呼削得生涩晦暗。
哪怕这个人和她血脉相连,是她曾经最亲近的人。
陶枝立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面对这样的情况,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反应。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无措,季槿微微倾身,拉起了她的手,往前走了两步:“也变漂亮了,妈妈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季繁随意地趴在沙发背上,手拍了两下沙发:“你们干嘛站着说话?”
季槿瞪了他一眼,拉着陶枝绕过沙发在季繁旁边坐下。
陶枝僵硬地坐在她旁边,将手里的水杯放在茶几上,转过头来。
“我把小繁转学用的手续送过来,他跟我说你跟同学出去玩了,我就想着等你回来,看看你,”季槿含笑看着她,“看看我们小枝枝变没变样。”
“何止是变样,”季繁在旁边摇头晃脑地说,“还变得更能欺负人了。”
季槿转头,在他手背上轻拍了一下:“你有点儿男子汉的样子,多大的人了,还天天吵吵闹闹的,以后跟枝枝一个班多跟你姐姐读读书学习学习,别一天天就想着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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