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过恋爱并且没觉得无聊甚至还很快乐的前女友本人:“……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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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瑞盛写字楼的时候下午四点,陶枝刚上车就收到了林苏砚的微信,说他今天有点儿忙,没时间招呼她,改天再来一起喝杯咖啡。
顺便问了她今天为什么突然到他们公司来了。
陶枝懒得解释太多,只简单说了下是工作上的事情,并且打了三个感叹号重点强调了一下,改天也不会再来了。
回工作室的时候许随年还站在他那一套破设备前磨咖啡豆,见她进门露出灿烂的笑脸:“回来了?工作怎么样?顺利吗?”
陶枝现在正郁闷着,许随年却偏偏还要往枪口上撞,她顿时把今天遇见江起淮的事情全部归罪于他没帮安瑟瑟这个忙上,沉痛道:“学长,您能不能有点儿事业心呢,我们这种刚毕业没几年名不见经传的小摄影正是要出作品磨炼水平的时候,您这天天搁这儿磨咖啡豆,哈苏奖能自己找到你头上么。”
“我这不是想着让你再坑瑟瑟一盒乐高么,”许随年摆摆手,非常看得开,“事业心你有就行了,一个工作室哪能出两个代表性人物,等以后扬名立万了记得给我打打广告。”
陶枝习惯了他这副咸鱼不愿意翻身的样子,摆摆手:“我明儿就不来了,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
许随年应了一声,见人走了,才侧头看了一眼日历,叹道:“时间过得快啊。”
小锦捧着洗好的咖啡杯给他递过来,好奇问:“年哥,老大明天是有事吗,去年这个时候咱们去哈姆丹她也没去。”
许随年转过头来,笑着打岔道:“小锦也长成大姑娘了,”他用老父亲一般沧桑的口气说,“我还记得你第一次来工作室的时候,才21呢,一晃都这么大了。”
小锦:“……我今年也才22。”
许随年:“是吗,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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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枝在闹钟还没响起之前睁开了眼。
隆冬里的天五点多钟还半黑着,屋里连一丝光亮都见不到,陶枝躺在床上,看着黯淡的天花板眨了眨眼。
今年已经是第几年过去了?
她还记得几年前的那个寒假,她从睡梦中被陶修平叫醒,踩着半黑的夜色慌乱地赶到医院。
到的时候季槿已经要不行了,她眼底青黑一片,身体消瘦得整个塌进病床里,精致漂亮的脸难掩病容,鼻间插着氧气管。
听见人来的时候,她吃力地半睁开眼,漆黑的眼看着她,弯弯地笑了一下。
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吐字间带着嘶哑的呼吸声,和缓地叫她的名字。
她说枝枝,妈妈有些累,想睡一会儿了。
她说枝枝现在是大人了,要照顾好小繁,听爸爸的话。
她说很对不起妈妈没有看着你长大,可是妈妈也很高兴,看到你长大了。
她说我没有什么遗憾了。
都说亲人如果生前心里有什么未了之事,走之后会托梦给自己的亲人,陶枝却很神奇的,在这四年里从未梦见过季槿一次。
她大概是真的没有遗憾了。
她从来没有梦见过她,但在最开始的很多个夜晚,她会在半夜突然惊醒过来,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是流着泪的。
生老病死是道再正常不过的轮回,她不断的长大,父母却在变老,每个人的人生里这种事情似乎总是要扛上这么几次,只是早和晚的区别而已。
陶枝只是觉得有些舍不得,季槿当年给尚在襁褓中的他们取了枝繁两个字做名字,开玩笑说希望看着他们从小小的幼苗成长为苍天大树,要枝繁叶茂。
这样她和陶修平功成身退以后就可以在树下乘凉,好好地偷偷懒,享受被儿女养着的悠闲日子。
而现在他们已经绿树成荫遮天蔽日,却没能来得及让她待在树下乘凉。
陶枝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掀开被子爬下床,洗漱过以后换了件黑色的羊绒长裙出了门。
她站在玄关门口,挑了一条暗红色的围巾。
小时候,季槿总喜欢在冬天给她穿红色,喜欢给她买红色的帽子和围巾,小姑娘皮肤白,搭着红色俏生生的站在雪地里,漂亮得像年画里的女娃娃似的。
她慢吞吞地,一圈一圈把围巾围好,下了电梯走进地下车库,发动车子往郊区走。
到了陵园的时候天色亮起,陶枝看着大理石台阶上刻着的名字拼音首字母,穿过一排排的墓碑往前走,在季槿的墓碑前远远地看见了另一道影子。
季繁安静地伫立在墓前,低垂着头,不知道站了多久。
陶枝脚步顿了顿,走过去。
听见声音,少年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抬手,用手背抹了把眼睛。
陶枝假装没看见,走过去弯下腰将手里的百合花束立在旁边,然后肩抵着肩站到他旁边。
她没有磕头,也没有说任何怀念的话,只是安安静静地那么站着,看着照片里女人褪去了鲜艳颜色却依然温柔的笑脸。
季繁哑声开口:“你怎么这么晚,我都到半天了。”
陶枝垂下发红的眼睛,平静说:“我可连早饭还没吃。”
“干嘛,你减肥啊,”季繁吸了吸鼻子,抬手搓了把脸,“早饭该吃就吃,别学现在的小年轻赶时髦,你又不年轻了,老人家就有点儿老人该有的样子,你不一顿能吃八碗小馄饨么。”
“对你姐姐尊重点儿,非得逼我当着老妈的面儿揍你一顿是吧。”
“反正老妈也只会由着你对我使用暴力,看着我被你揍她还会笑。”
“足以说明你是个多欠揍的人,我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陶枝转过头:“陶老板呢,先走了?”
“没一起来,我起床的时候看见他刚回家,”季繁指了指放在最中间的第三束花,那束玫瑰大概是在冰冷的室外暴露得时间有点儿久了,最外面的一圈花瓣有点皱巴巴的,“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啊你,给老头儿留点儿私人空间吧,人俩谈心还能带我们两个当电灯泡么。”
陶枝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两个人待了一会儿,季繁揉揉冻得发僵的鼻子,抱着她的肩膀转过身:“走吧,吃小馄饨去,今天爷看着你一个人吃八碗。”
陶枝抬手,照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他们走过一座座墓碑,在某一座碑前,陶枝余光捕捉到了什么,忽然停下脚步。
她愣了愣,转过头垂眼看过去。
来过这么多次,她从未注意过,在同样的J姓开头的那一排里,距离着季槿大概十几个的位子,灰白色墓碑上,老人熟悉而慈祥的笑脸撞进视线。
他苍老的脸上布满了褶皱,鼻梁上架着老花镜,浑浊的笑眼弯弯,安静又温柔地看着每一个注视着他的人。
照片的下面,熟悉的字迹纂刻出黑色的字。
——江清和。
——其孙,江起淮立于20xx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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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区的气温明显比郊外要高上一些,陶枝和季繁在家附近的老街早餐铺子吃了碗小馄饨以后打道回府。
到家的时候付惜灵刚准备出门,小姑娘看见她回来没多话,絮絮叨叨地让她午饭记得吃,牛奶要加热后再喝,又嘱咐了冰箱里还有洗好的草莓和早上她刚做的三明治,掐着点儿看着时间实在来不及了才风风火火地赶出门。
陶枝笑着送付惜灵出门,回到家里以后坐在沙里开始发呆。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
她洗了个澡缓了缓有些低落的情绪,然后换上了套居家服,从冰箱里拿出付惜灵早上弄的三明治。
将三明治里的煎蛋和蔬菜先挑出来吃掉,陶枝咬着面包片挽起头发,拿出相机和电脑坐进沙发里,准备处理一下之前给江起淮拍的那些照片。
照片一张一张闪过去,陶枝看着男人冷冽淡漠的眼,有些出神。
再一次遇见江起淮以后,陶枝只觉得他现在应该过得很好。
大学跳级,美硕只用了一年毕业,被国内顶尖投资公司高价挖回国的最年轻投资总监,他展露出来的,以及所有人眼里看到的,似乎都只有他很高光很潇洒的一面。
导致陶枝从来都没有细想过,这些年里他是怎么过来的。
她只是觉得危险,只是不想再一次地被他吸引,不想重返覆辙无法控制地朝他靠近,所以一见到他就会烦躁,一想起他就会下意识想着要怎么逃离。
陶枝抱着笔记本,一脑袋扎进沙发靠垫里。
她这些年其实过得算不上不好,偶尔会哭,更多的时候是笑着的,有过难过的事,但开心的时候更多,有失去的人,但却也始终有朋友陪同,有陶修平和季繁一路呵护着她。
江起淮呢。
他本来就是很独的人,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始终一个人,性格一塌糊涂,跟别人相处不好,也懒得跟人相处。
他家里发生过什么,他在这六年多短暂又漫长的岁月里,究竟付出了多少才达到了现在的成绩。
他有没有朋友,有没有开心,有没有像她希望的那样,顺顺遂遂,前路坦荡。
陶枝不知道,没有了江爷爷,这一路还有谁可以陪他一起走。
第67章 咕噜噜 我很想你。
隔天上午, 追星归来的安瑟瑟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工作室。
她一手拎着包,另一只手上抱着一盒大大的乐高,进门走过来, “嘭”地一声闷响放在了陶枝的桌子上。
陶枝手里端着杯咖啡, 笑眯眯地看着她:“来啦?”
许随年站在她旁边, 也端着被咖啡, 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来啦。”
“谢礼, ”安瑟瑟指指乐高盒子, 又从包里抽了张照片出来, 小心翼翼地双手奉上放在盒子上, “附带一张我哥哥签名的盛世美颜,这可是珍品,我忍痛割爱才给你的。”
“我又不追星, 你割这个没有意义的爱是为了啥,”陶枝又往咖啡里加了一勺糖, “照片我已经处理完大包发到你给我的那个邮箱了,什么时候打钱了记得转我。”
“《明日财经》说等生活照拍完了一起打过来。”安瑟瑟说。
陶枝转过头来, 迷茫的说:“什么照?”
“生活照啊,”安瑟瑟说, “你不是说服了那大佬愿意拍了么, 杂志社还好一顿夸我,说给加钱。”
陶枝故作镇定地点点头:“那你去拍吧。”
安瑟瑟:“我去?”
“不然还我去吗?”陶枝无比自然道,“你又有空中飞人哥哥二号要去机场?”
“没有倒是没有, ”安瑟瑟讷讷地说,“但是你是不是跟杂志社那边的人说你叫安瑟瑟啊。”
陶枝静止了两秒。
她纠正道:“我没有说我叫安瑟瑟,是她们以为我是安瑟瑟。”
安瑟瑟点点头:“然后你也没否认。”
陶枝撇撇嘴:“那我懒得解释嘛,谁知道还会有后续。”
“那今天再换我去我怎么说?”安瑟瑟茫然了, “‘没想到吧?我才是安瑟瑟’?他们不会说我们欺诈不给钱吧?”
陶枝也茫然了:“应该不会吧,这么大的杂志社还会计较这点儿小瑕疵?”
许随年看着两个涉世未深的小学妹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地对着瞅,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他看向陶枝:“那你就去给人家拍完呗,反正就一个小时的事儿。”
安瑟瑟:“就是就是。”
陶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鼓着腮帮子皱起眉,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嘟哝:“我不想去。”
“那大佬骗人,其实长得丑?”安瑟瑟凑过来问。
“不是。”
“他行为不端?”许随年说。
陶枝赶紧否认:“没有!”
安瑟瑟:“你俩吵起来了?有过节?老仇人?”
“没吵起来!”
“看这表情,前男友吧。”许随年随口胡诌道。
“……”
“……”
“……”
沉默。
陶枝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地抠了抠手。
安瑟瑟:“我操!”
她瞪大了眼睛:“真是前男友啊?你俩大学谈的?不对啊,高中?你早恋啊。”
陶枝抬起头来,不满道:“早恋怎么了!那时候不都流行早恋吗,我可时髦着呢!”
安瑟瑟啧啧出声:“怪不得大学被校草追出八条街都春心不动。”
许随年摸着下巴:“怪不得这么多年男朋友也不谈一个,念念不忘啊。”
陶枝走到办公桌前坐下,闷闷地趴在桌子上,努力维持的冷漠事业型女强人形象在大学好友的连番打击下碎得渣都不留:“那我这不是没遇到……”
“没遇到什么?”安瑟瑟说,“我们学校艺术院那几个,个顶个的帅哥啊。”
陶枝没出声,她默默地看着电脑显示屏上贴着的那张小小便利贴出了一会儿神,半晌,才小声说:“没遇到觉得比他好的。”
安瑟瑟大咧咧地摆了摆手:“那就说明还喜欢呗,那你更要去了啊,这不是个挺好的机会吗。”
她说着,忽然福至心灵,大彻大悟了:“所以他才会同意拍生活照的啊!人家这不摆明了对你还有意思的。”
陶枝慢吞吞地撑起脑袋:“他回来以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表达了这个意思。”
安瑟瑟:“直球,我喜欢,然后呢。”
陶枝:“然后我拒绝了。”
安瑟瑟:“……”
安瑟瑟面无表情:“为啥?你还喜欢人家,人家还喜欢你,然后人家想追你,你为啥还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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