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脚径直进了马车,眼神扫过阿翠,这些年历经边疆磨砺,从无名小卒到一步步建功立业,名震西北的戍北候,谢栩身上的气场再不是当年青涩少年郎,举手投足威压逼人,阿翠有些怯怯,被他眼风一扫后识趣的从马车里起身出去,将空间留给两人。
顾莘莘见谢栩进来,第一反应往后一缩,直缩到车厢最里侧,道:“你有话好好说,不许动手动脚!”
她一脸戒备,双手交叉在身前,是个保卫自己的动作,如果放到现代,是一个颇具喜感的奥特曼敌对的招牌动作。
过了会觉得这动作不能完全安心,她又换了姿势,拿手捂住嘴,姿势更直接,恨不能挂个牌子在身上——“禁止强吻”。
谢栩好气又好笑,见她的确有些受惊,便没靠得太近,距离她一步之外坐着。
顾莘莘警惕问:“你来干嘛?”
谢栩失笑,“来看看你,顺便看看这个马车你坐得习不习惯。”话毕目光在车厢内打量一圈说:“这是专门为你定制的马车,准备婚后专供你使用的。”
“啥?!”顾莘莘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成……成婚!”
刚才来个夫人,现在又成婚,他也不过片刻前才吐露的心声,这跳跃能力也太快了吧。
“谁要跟你成婚!”顾莘莘道:“我都说了我不同意!”
“为什么?”谢栩问。
“我又不喜欢你!”
“那你还陪我这么些年?”
“我说了,我那是义气!义气!而且……”话到这份上,顾莘莘干脆豁出去,“而且你懂的,我就想抱你大腿,等你日后高升了,我就鸡犬升天,我等得就是这个!”
她说这话时有些忐忑,毕竟赤.裸.裸的利用关系摆出来。不料谢栩很平静,说:“嫁给我不是抱得更彻底吗?”
“我我……不是……”顾莘莘惊了,“我卖艺不卖身!不对……”又觉得这话不对,“哎呀,反正我不会嫁给你的!”
“由不得你。”谢栩斩铁截钉。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顾莘莘既气又无奈,“我都说了不喜欢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嫁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顾莘莘说到这忽然闭了嘴,因为她看到谢栩起身,做出向她靠近的趋势——草,不会又过来强吻吧,顾莘莘紧捂住嘴,防范。
见她总算住嘴,谢栩冷哼,“叫你再说这句话。”
顾莘莘果然被吓得嘘声,两人彼此无言的坐了会,大概是不习惯她默默无声的模样,谢栩说:“行了,你说点别的吧。”
“别的?”顾莘莘想了想,真想到了点别的,“那个……阿琴曼王子还好吧,你没把他……”
话还没说完,谢栩目光一沉。
顾莘莘的确有些担心,过去谢栩莫名其妙对阿琴曼百般刁难,那会她云里雾里,眼下总算明白了。她担心以谢栩的性格会对情敌下手,毕竟阿琴曼只是个小部落王子,没什么势力,若谢栩真动手,对方只有挨宰的份。想想阿琴曼也挺无辜的,不过是被顾莘莘迷妹了一把,就遭到了小心眼戍北候的报复,唉。
再看看谢栩,一提起情敌,他整个脸都黑了。
他说:“那阿琴曼本侯已让他回去,但你若对他挂念太深,我不介意将他叫回来,届时我会做什么,就不能保证了。”
阿琴曼的确让他醋得翻天覆地,但他刁难一番便放其回了部落,不过刻意打发得远远地,终身不许接近月城,若是顾莘莘还惦记他,他不介意将情敌召唤来,真正打压一番!
顾莘莘听出他话中意思,更觉得他小心眼,心里小小吐槽了一番,又怕他发脾气,仍是往后一缩,做出怕怕的姿势,“哦,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谢栩看她一眼,似乎真担心自己吓着了她,最后无奈摇头,叫阿翠上来伺候着,自己则下了马车。
安顿好顾莘莘,马车队正式向着京城出发。
不知是前两次表白都不太顺利,还是有意给顾莘莘时间消化接受,此后谢栩便很少来车厢与顾莘莘单独相处。
回京一路,暖春时分,春意盎然,从边疆越往内陆走越是生机勃勃,花红柳翠,江山如画,乃一年最好的盛景,奈何路途遥远山水迢迢,最快也得十来天抵达。
鉴于道上难免有些不要命的匪徒,谢栩不时坐镇车队,道上安宁时则在自己车厢公务——回京述职他将月城一切安排妥当后出发,但总有些公务需要他亲自处理,这行走的路上没少接月城的公务。
至于顾莘莘那边,他每天会去看看,但不会再提那些话题,尽量用平和的情绪与她相处,去她车厢里多是看看她吃喝是否习惯,或者还缺点什么。返京一路虽说顾莘莘没答应他,但他仍是将她照顾的体贴妥当。照理长途跋涉,必定是风尘仆仆,风餐雨宿,吃食也是便于携带的干粮,住宿多在山林野外露宿,偶尔运气好能打到个野兔野鸡等物就算是加了餐,往往这些美味都会送到顾莘莘面前,生怕她吃不好。
而且顾莘莘还发现另一件事,便是她先前心系的下属。过去每逢顾莘莘回京或者外出忙生意,会带一些下属随行协助,这次临时决定回京城,来不及准备,她有些着急,没想到谢栩竟想到了,在马队不远,顾莘莘生意上的下属,每每“出差”带着的副手都随军带来,在后面安置得好好的,顾莘莘随时可将他们喊进车里,对对帐或者商量商业开拓大计。
要说谢栩真是个细心妥帖的,方方面面都照顾到,怎么偏偏就对她产生了她不能接受的心思呢,顾莘莘耸肩无奈。
这种情况下,顾莘莘又发现了另一件意外。
某天马车行到一半,车厢外出现一个熟悉的影子,骑着高头大马往旁边经过,看情况跟他们一路同行。
顾莘莘睁大眼,“忽利?!”
那骑着高头大马,一头标志性细发辫,粲然金眸,腰间挂黄金弯刀,可不就是柔然忽利王子!
柔然跟大陈不是关系紧张,敌对好些年吗?忽利还明着暗着没少找她麻烦,如今怎么碰一起了?
感受到顾莘莘犀利眼神的忽利拉慢马速,对顾莘莘道:“瞧你那什么眼神啊?我们现在不是敌对了,是同伙!盟友!”
顾莘莘:“谁跟你是盟友!”前两天还打得不可开交来着,说着她瞅瞅四周,看看他的野兽护卫跟来了没有,好在没有。
“真的是盟友!”忽利说:“我那个父王,打不过你们大陈,就跟你们结盟了。”说起自家父王打不过,忽利不以为羞,侃侃而谈。
顾莘莘:“啊!”
说是结盟,倒不如说是俯首称臣来的直接。
柔然通过这几年征战,以屡战屡败的“光辉成就”见证了自己在西北不可逆转的劣势,戍北候的铁骑让他们自知难以超越,只好屈服讲和。此番忽利跟大军一起进京,便是代表民族诚意的使者,除了使者的身份外,他还有另一个身份!
质子。
古代,质子是以各国王储的身份到别国进行交换,表示双方结盟的诚意,脱离了母国去别的王都,大多质子生活不如国内安逸,若是遇到政治动荡,质子的人身安全会成为极大问题,大多数王公子弟都不愿作为质子。
忽利却一脸得意飞扬,没有丝毫不快。
他这质子可不是白做,柔然王将忽利送往大陈,深知儿子此番前去的艰辛,遂向儿子许下诺言,只要他愿远去大陈做质子,便保障他在国内王储不可动摇的地位,一旦质子生涯结束,柔然王座就由忽利继承!
这是几年艰苦换个王位啊!忽利高高兴兴接受,他先前与顾莘莘等人有冲突,那是国家立场问题,如今讲和了,矛盾就没了,加之他性格外放脱跳,是个典型的乐天派,没事就各处溜达,这一路他跟大陈军队相处不错,便是冷脸的谢栩,他也敢凑上去聊几句。
见了顾莘莘,他早抛去了过去的旧怨,还将自己新身份说了出来,格外得意,仿佛几年后他便是柔然傲世天下的王了。
不仅如此,在某个马队停下来小憩时,他竟还找到了顾莘莘面前。
“嘿,女人!”忽利金刀大马,豪迈问:“听说你还不是戍北候的夫人?”
顾莘莘瞪他,“关你什么事?”
虽说国家层面已经讲和,顾莘莘还是忘不了那群寒意森森的狼,那会若不是她机警脱身,只怕早就在狼肚子消化完了!
忽利不以为然,“过去的事就过了嘛,本王子一切也是为了部落,没办法。现在咱们讲和了,是盟友了,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用你们中原人的话,这叫缘分!”
忽利望望天,夸张地感叹,“缘分天注定啊!”
“所以?”顾莘莘冷眼看他,“你想表达什么?”
“很简单!”忽利又凑上来,“我刚问了,听说你还不是戍北候夫人,他还没搞定你。”
“所以?”
“所以……”忽利往自己一指,摆了个自认为伟岸的姿势,“你觉得本王如何?”
顾莘莘原本正在喝水,闻言险些一口茶喷出来,“你开什么玩笑!”
忽利竟一本正经,振振有词,“没开玩笑,本王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过去咱俩是敌对,本王承认,那会觉得你诡诈狡猾难对付,但现在咱们是盟友,诡诈就是一种聪慧机敏了!经历过那几茬事,还没有人能在我的狼护卫底下脱身,本王甚是欣赏你!而且你还懂火.器,身上又有各种新鲜玩意,若是能将你带回柔然,日后必对部落实力大有裨益!”
顾莘莘:“……”
“当然了!你放心!本王绝不会亏待你。”他说:“虽然你的身份做不了我大妃(部落正妃),但本王会在别的地方弥补你,定要让你日后在柔然,呼风唤雨吃香喝辣享尽荣华……”
顾莘莘:“……”
见顾莘莘不说话,忽利道:“本王未来可是一国之主,说话算数!况且么……”忽利指指自己,“本王模样英俊潇洒,又极有男儿气概……”他小声凑到顾莘莘耳边:“比起那戍北候也不差是不是!”
“而且那戍北候有什么好?总冷着个脸,没情趣!你看我!”忽利手一挥,打了个响指,原本空荡荡的指尖突然冒出一朵鲜红的花!他握着这枝别具乡村风味的大红花,放到顾莘莘面前,“惊不惊喜?尖不尖叫!是不是觉得本王特有魅力,一见倾心,再见痴心……”
顾莘莘:“……”
“都这样了你还不动心?”忽利难以置信,“你要知道,部落里的女人对本王可是排着长队爱慕,本王……”
“忽利。”顾莘莘指指他身后。
忽利一时没反应过来,滔滔不绝接着说:“唉,你们中原女人就是矜持!矫情!既如此,老子只好把压箱底的真本事掏出来,那方面——你懂的!”忽利指指自己,“战斗力持久,部落里的女人感受一次便再离不开我,你跟我绝对不亏,保准飘飘欲仙……你再看那戍北候,一看就是没开过苞的,没技术,没经验,没含量,哪能跟本王这等真男人相比……哎呀!”
“谁的剑!凉凉凉!”
忽利的吹嘘没完,一把闪亮的长剑已横在半空,距离他的脖颈只有几寸远!
“谢……戍北候!”忽利跳起来,再看一侧拿剑的人——谢栩就在他身侧,杵着剑冷冷斜睨着他,像个浑身散发着森森寒气的移动冰库。
不仅有寒气,还有杀气。
剑光映在戍北候幽眸里,戍北候的微笑看起来有些渗人:“王子,什么技术?什么经验?是想跟本侯切磋下剑的技术么?”
“哪……哪有!”忽利哪里是戍北候的对手,立刻转了表情:“侯爷误会了!本王只是跟夫人讲解下这里的天气!看这天要下雨了,今天不宜烤肉,适合入河沐浴,本王下个水泡个澡,再见!”
脚底抹油,瞬时跑了个无影无踪。
顾莘莘:“……”
再扭头看看谢栩,想着方才忽利的话,忍不住憋笑。
谢栩则是瞪她一眼,“怎么,你有什么质疑?”
“没有没有!”顾莘莘哪敢有啊,头摇得像拨浪鼓,怕谢栩要拿问自己,往马车上一蹦,“走走!上路上路!”
戍北候哼了一声。
知道怕就好,总有一天,那什么战斗力,技术,经验,含量,他会让她领教个够。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少了,但很欢乐,下一章会多写点。
还是罚我双倍小红包掉落,下章更新时间周四。
第123章 Chapter123 迎接
顾莘莘在马车上看了十来天风景后,抵达京城。
盛春五月,亦是京都一年最好的时光,绿树成荫,香花遍野,郊外农田遍野,太阳暖烘烘照耀着,世间万物温煦而美好。
马车自高耸威严的城门下而过,久违的气息扑面而来,透过车厢往外看,京城一如往昔繁华,车马人流,熙攘交错,红墙灰瓦的中式建筑,叫卖的小贩,来往的行人,还有天真的孩童不时欢快奔过。
熟悉的场景让顾莘莘心境愉悦。但是,与她的表情相反,车厢外的谢栩跨坐在骏马之上,高居队伍最前列,神情端重,他身后是大列缓步踏入的士兵,盔甲红缨,英武气势,两旁百姓退到路边,或敬畏或艳羡地瞧着,谢栩则遥遥看向前方红墙碧瓦,巍峨浩然的皇城。
此刻他平静外表下,是复杂的心绪。
快三年了,他回来了。
从离去初贬落在外的罪臣,到如今风光回城的功臣,谁能想象到命运如浪潮,大起大落,谁又能知道这个中艰辛,舛驳莫测?
顾莘莘也觉得唏嘘,抛开彼此的私人关系不谈,这三年,她陪着他见证了不少风雨。
154/258 首页 上一页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