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大长公主高兴,皇帝龙颜大悦,一道隆恩嘉奖到边关小镇,赏银五百两,更是御笔一挥,赐了谢栩四个字——“匠心独具”。
小镇顿时炸开了窝,当年郡守嘉奖谢栩不过是玉器业引起轰动,这次可是天家亲赏,尤其是皇家队伍浩浩荡荡送赏,丰厚的银子且不提,更有天子亲笔御封,以后便是金字招牌,边关百姓眼都红了!
也正是有了这笔丰厚的巨额赏钱,谢栩顺水推舟,开了属于自己的玉器阁。
皇帝亲笔题书的四个字果然成了金字招牌,挂在玉阁牌匾上。
谢栩本就玉刻技艺超群,加之皇家金字招牌傍身,一时找他定制玉器的人络绎不绝,也因着供不应求,谢氏玉刻被炒成高价。
积累一定资本后,因着对玉器原料需求颇大,谢栩开始与玉矿场进行合作,低价格大批量的进购玉料,一面供自己使用,一面也可转手卖给同行。
于是除了玉刻师的身份外,谢栩又成为了一名玉商。
两种身份双管齐下,让谢栩进入财富高速增长状态,某日顾莘莘看着玉阁一季度的账目进出,毛利润竟有近千两,不禁瞠目结舌。
想她当初拼尽家底投资酒楼,每年分红几十两,在小镇已算小康水平,但放到谢旭面前,人家是三个月就有一千两啊!
顾莘莘抚额,终于明白为何近来身边莫名其妙的追求者越来越多。
她的弟弟已成了本地响当当的金龟婿,多少姑娘爱慕,可他的弟弟一概不理。
想发财的便将目光转向她,她虽是二十八.九的老姑娘,但有这么个会挣钱的弟弟,谁不想娶啊?
得,都是看上她,哦不,是看上她弟弟的钱,这些人趁早通通打发了。
顾莘莘下定主意,傍晚从店里回去就将家门口巷子周围装作无意徘徊,想跟她发生偶遇的男人们全轰走。
回家后,真撞到了几个人,顾莘莘通通轰走,直到遇到最后一个。
这人跟其他人不同,他真不是因为她的钱。这人是过去谢栩发达前张婶就给顾莘莘介绍的对象之一。对方是个私塾先生,长得眉清目秀,因为年少时专心科考,耽误了成婚年岁,如今近三十还是独身。去年他在张婶的撮合下对顾莘莘一见倾心,不时来探一探顾莘莘,屡屡被顾莘莘拒绝也毫不气馁。
他是真情实意,顾莘莘不忍蛮横驱赶,不过这一次她也是要跟他说明的,叫他死了心日后别再来找她。
他大概察觉出顾莘莘今日意图,便先发制人,语气真切的说,“顾姑娘,晚生对你的确出于一片真心,并非看重你家境,还请姑娘给晚生一个机会……”
说完从兜囊掏出一面精美银制妆镜送到顾莘莘手里,“这是前些日子在民俗会上买的,算不上金贵,却是晚生精心挑选,盼姑娘喜欢。”
他担心顾莘莘拒绝,说完将东西塞到顾莘莘手里,一溜烟跑了,独留顾莘莘站风里呆呆拿着妆镜。
正想着该怎么将妆镜还给对方,下一刻掌心一空,谢栩不知何时站到顾莘莘身边,夺走了妆镜。
随后谢栩拿着妆镜大步流星向屋里走去,顾莘莘见状跟去,“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唉,干嘛乱抢我东西,放下!”
“这是你的吗?为什么随便收别的男人的东西?我不是让你别理他们吗!”不知为何,谢栩脸色格外阴沉。
顾莘莘何时被小屁孩冷脸对待过,还是盘问的语气,当即道:“你吃炸,药了,什么叫随便收人家的东西,快点给我,别弄坏了!”
她的本意是这玩意是银制品,多少值点钱,别弄坏了,她还得还给人家。
而传到谢栩耳中便是她十分在意这件物什,急着想要拿回去。
他干脆“啪”一声,将妆镜丢地上摔了个粉碎。
顾莘莘惊了,这么多年,小屁孩第一次在她面前发脾气,还生得是莫名其妙的气,她也恼了,“你真是反了,有什么不如意,竟摔起东西来!我过去白教你了!”
“你这么大个人,不去找个媳妇过日子,整日对我指手画脚,管东管西,来个人给我点东西都不行,我可是你姐姐,由得着你蹬鼻子上脸来管我,你如今出息了就不将我当回事了,当心我哪日真生气不稀罕你这弟弟了……”
“我早就不想做你弟弟了!”她情绪激动,连带谢栩情绪一并激动起来,他打断顾莘莘的话,重复道:“早就不想了!”
“你什么意思?”
谢栩意识到自己失态,深吸一口气,终是掏出心底话,忍了太久,他不想再忍,“过去你问我有没有心仪对象?我说有,让你猜,你猜不到,那你现在能猜出来吗?”
顾莘莘表情微变。
谢栩道:“对,那人就是你。顾莘莘,我不想做你弟弟,我想做你男人。”
顾莘莘嘴张成鸭蛋大。
她惊愣之时,谢栩已轻轻靠近,抱住了她。
与过去稚嫩少年的拥抱不同,此时谢栩年满十八,完全是成人的模样,五官轮廓舒展开来,高鼻浓眉深目,有了成年男子的锋芒与棱角,便连身上的气息也越发透出成年男人的厚重。
他靠在顾莘莘耳边说:“莘莘,我不是有意吓你,今日我所说的话,请你考虑考虑。”
“多年情份,我早就有了这个念头,只是那会时机未到,没有挑明,如今我小有所成,日后你跟着我,绝不会吃半点苦。”
“试着换另一个角度看我,若还不够,我可以慢慢证明,余生很长,我会一直等你。”
他说完便松开了她,两人长长沉默了半晌,他转身将院子里一包油布袋拿进来,“我今日提前回,是买了你喜欢吃的卤肘子……”
顿了顿:“还有,那秀才的东西你不必担心。我摔了,自然会赔的。”
他说完便走出门去,独留顾莘莘一人留在房里,桌上,他带来的卤肘子散发着喷香。
夜里,顾莘莘将大肘子啃了个干净。
谢栩的话乱了她的心,但美食当前,不可辜负。
此后,两人继续同住一个屋檐下。
顾莘莘延续过去的旧模式,并没改变,但谢栩对她的态度与过去截然不同。
日常相处,偶尔用眼神注视她,眸光深邃绵长。
她做家务,他会帮忙,抢着做最脏最累的活。某次她爬到梯,子,上擦门窗,他认为危险,直接从后面环腰将她揽下来,然后接过抹布,自己爬上去擦。
会更关心更体贴,来大姨妈他会偷偷往她被褥里放暖水瓶。
两人出行,街巷人流中他会习惯性将她护在身子内侧,出门遇到意外定会第一时间保护她。
他甚至把玉阁挣的钱全上交给她,随便她怎么花。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
这哪里是一个弟弟对姐姐的态度,完全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态度。
老实说,顾莘莘起先不适应,久了后竟然觉得……有点苏。
这放在影视剧,妥妥痴情男主做派。
接着更苏的来了。
某日家里来了两个婆子跟小厮,是谢栩专程请来的,说日后屋里屋外粗活细活有她们,不要顾莘莘再沾半点阳春水了!
接着又过了一段时间,一队人马架着几大辆马车来,请顾莘莘搬家,说是谢当家在镇外买了一大块田地,建了庄园豪屋,接顾大小姐乔迁。
得,这是要将生活档次再提高一级啊!
等顾莘莘去了庄园一看,哪是提高一级,是质的飞跃啊!
占地广袤的庄园,屋宅,庭院,花园,长廊,亭榭,应有尽有,他甚至在风沙干燥的边关修了一个人工湖,引入边关珍贵的水源,建上假山,铺上木桥,只因她曾说向往江南庭院静谧优雅小桥流水的生活。
华美建筑外,庄园里还配有浩浩荡荡下人团,起码几十上百人,婆子丫头,厨子园丁马夫看门的保卫的,光专门给她做衣裳的裁缝都有五六个。
这岂止是阔太,是边关皇后的生活吧!
顾莘莘有些晕眩,直到谢栩夜里回来,笑着问她喜欢吗?
嗷,逆着屋内重重奢华的烛光与水晶纱帘看他的脸,似乎比以前又长开了些,更好看了,如今他连嗓音都比以前更深沉,偏偏又是个醇厚的男低音,逐字缓缓吐出,含有微妙的情意。
顾莘莘苏的感觉更强烈了。
她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却觉得耳朵有些发热。
她是俗人,的确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砸了一把。
她也有女人的虚荣心与爱美心,得到好的物质会觉得飘忽,看到漂亮的人会眼前一亮。
但真正让她悸动的是,她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思考。
穿来这世界之前,她想的只是陪他成长,让他快乐长大,哪怕做一个平凡的人也不要紧。
可他依旧成为了拔尖的存在,哪怕这一世的他不从政,不入京城,在边陲之地选择一个特立独行的领域,依旧成为领域里最光芒耀眼的人物。
这样耀眼的他,竟然中意于她,是她始料未及的,就如穿来之前她从未过他这一世会褪去上世太尉的身份,成为一个玉师。
但能肯定的是,这一世对她,对玉刻,他皆是一腔专注,真心不假。
顾莘莘久久看着谢栩,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她弯起眼角,是个笑意。
谢栩瞧着她的反应也笑了,将她歪到一侧的刘海拨正,道:“傻气。”
顿了顿说:“傻子,过几天我在玉阁办了一场玉展,记得要来捧场。”
“哦。”顾莘莘瞧着他烛火下英俊含笑的脸,后知后觉点头。
几天后玉展,顾莘莘去了。
所谓玉展,是有实力的玉器商人办一个小型展览,将珍藏品拿出给同行或高级买主鉴赏。
谢氏玉阁规模颇大,光店面楼层就有三层,玉展便放在了第三层。
这一日真有不少精品佳货展示,受邀前来的嘉宾目不暇接。
顾莘莘跟在人群里,不得不承认,小老弟做生意才多久,便攒下不少宝贝啊!
据说最值钱的宝贝在三楼长廊最里,摆在昂贵的琉璃罩里,上面盖着红锦缎,让人更加想入非非。
顾莘莘也好奇是什么,先前她问过谢栩,谢栩只神秘一笑。
极品当然是最后揭晓的,当众人看完所有展览终于轮到压轴货。琉璃罩小心翼翼取开,红布拿下,众人皆发出一声惊叹。
玉展里都是玉器,他们一路走来欣赏各种上佳玉器,首饰,摆件,挂件……但这一件不是,这件玉器由一整块浑然无瑕的白玉雕成,高度足有五六尺。
关键是整块玉只雕了一样事物,是一个妙龄女子,着长裙,梳堕髻,指尖拈着一枝柳叶微笑。
众人被顶级的玉料、上佳的雕工及简洁惊艳的构思吸引,据说这幅作品是谢栩花重金寻的最好玉坯,又花了大半年功夫雕琢而成。
一时间,不论原料、雕工、构思,都让众人啧啧称赞。
唯有顾莘莘紧盯着玉像——那雕得不就是她嘛!!
谢栩竟以她的模样创作了一副作品,如此惊艳。
而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不少前来的豪商被顶级玉像作品吸引,有人开始出价。
“谢东家,这块我要了,两千两!”
“什么两千,就这底料也不只两千,我出三千两!”
“我四千!”
“五千!”
“八千!”
“一万!!”
一块玉几千两已够惊人,喊到一万更是耸人听闻,要知道皇家流出的美玉对外卖也未必能有这价。
今儿要是卖出去,就赚大发了。
没想到谢东家摇头,“承蒙各位厚爱,今日玉展的任何玉器都可以对外出售,唯独这件不行。”
“为什么?”众人不解。
“因为……”眼神穿过人群,谢栩看向顾莘莘,“这是鄙人要向夫人下聘的聘礼。”
众人起先有些发蒙,顺着谢栩视线看过去,瞧见人群里的顾莘莘,陡然意识顾莘莘是那玉像里的人,众人恍然大悟,“哦——”
接着又起哄,“原来如此,小姑娘,这么大的聘礼,快应允他呀!”
也有人瞧出顾莘莘身份:“这不是谢东家的姐姐吗?”
“又不是亲姐姐,咱边关风气开明,看对眼就行,再者听闻姑娘是好心才照顾大了谢东家,如此重情重义的女子堪当良配!”
“是啊,我看谢东家也是重情之人,瞧他为姑娘雕的玉像便是证明,姑娘,这么用心的男人不多啦!”
“姑娘,别犹豫了,快应允,应允,应允——”起哄声越来越大。
谢栩在众人欢笑中凝视着顾莘莘,他在等她的回答。
顾莘莘没有说话,她看看那玉像又看看谢栩。近来他做的一切在她脑中回放,包括多年前他选择玉刻的动机,也终于明朗,他选择玉刻这条路,正是因为她。
她为他当了她的耳坠,他念念不忘,挂在心里,最后竟迷上了玉,这一切无非是铭记她的付出,未来想给她更多更好的回报罢了。
他做了很多,却并不表达,习惯用行动证明。
她又想起庄园那一晚烛火下,他轻抚她的发,笑道:“傻子。”
眼里深情一览无遗。
缓缓牵起唇角,顾莘莘在众人见证下,凝视谢栩眼眸,轻声而坚定的道:“我应允。”
婚礼在五天后举行,谢东家赶着娶新娘子,挑了个最近的吉时。
新婚之夜,红烛摇曳,顾莘莘被掀了盖头还有些不真实。
这些年一直以姐姐的身份去照顾养育弟弟,总感受有些像养成游戏,只是养着养着,姐姐就变成了媳妇。
果然人算不如天算,再瞟瞟身旁因高兴喝得微醺躺在床上的新郎官,顾莘莘失笑。
看到她笑,微醺的新郎官睁眼看她,“你笑什么?”
“笑……”顾莘莘摸摸他的脸,“笑我家弟弟醉了酒可爱呀。”
他却生气,“不许再叫我弟弟,然后一把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叫夫君,以后都只能叫夫君,不然……”他盯着她上了妆娇艳的面孔,“为夫就惩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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