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不让她开了!并且,封了她的库房!
说来还是王从励的锅,这王从励恶行尚未捅穿之前,即刚刚砸完顾莘莘店铺那会,他心气未平,竟还去官府那里倒告了顾莘莘一靶,意思是七分寐用低劣布料,骗取钱财等。
放现代讲,就是有人投诉了某店铺,称该店商品属假冒伪劣产品,质量存在重大问题……由于投诉的人有些背景跟人脉,于是官府竟然查都不查,直接封了店面。
顾莘莘面对店门突然而来的封条,整个人是懵的。
解决了一遭问题,又来一遭啊。
这王八蛋王从励,怎么不被打死呢!
顾莘莘急忙找官府,那小霸王凌封得了消息,陪她一道去。
古代也有专门管理市集的官署,类似现代的工商局或质监局,两人进了相关官署,那官吏见着小霸王陪着一起来,很是恭敬客气,只是态度颇为难,“小爵爷,顾掌柜这事,我们也很同情,但国有国法,官有官规,您的事既然到我们这来,就得按规矩走。不然,哪怕我悄悄给你办了,一旦查出来说违反了法令,我们也不好交差是不是。”
顾莘莘便问按规矩如何处理。
那小吏道:“照规矩,若是店面有问题,便先交一些押金,少则关门三五日,多则十天半月,具体还要看我们专人检疫,没有问题方可开张,若是有问题扣钱,关店,再议。”
“十天半个月!”顾莘莘心想,官僚主义到哪都是官僚主义,无论是现代还古代,一样的效率缓慢,磨磨蹭蹭!
“那你们所谓的专人检疫,是哪些人呢?”顾莘莘问。
“那就更不好说了。”小吏道:“各行有行的规矩,也许是官府出人,也许是请商行里的人,总之这方面,谁代表权威,就由谁出面鉴定与裁决。”
顾莘莘心一紧。
等上十天半个月,还具体没个定数,那损失得多少?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布料这一行,官府不一定能有人专门做检验,若他们请商行来,那就麻烦了!
古代的商行,就是店铺联盟,顾莘莘这新布料上市,多少同行眼红,甚至前段时间商行还曾派人过来,要顾莘莘把配方等制作工艺公开!
顾莘莘哪里肯依,虽是委婉地回绝,没有闹太僵,但对方多少是不痛快的,这回抓了把柄,万一是他们来检测,还不得拿捏着她玩!
想了想顾莘莘再次请求,“大哥,您就不能行个方便吗?”
一旁凌封甚至恶狠狠拍了下桌面,他那暴脾气忍了够久,“我看你唧唧磨磨的!分明是兜圈子!连老子的面子都不卖!再不说,小爷打得你满地找牙!”
小吏险些吓得躲到桌底下,“小人,小人哪敢瞧不起小爵爷,只是小人爱莫能助啊,这条例,这规章制度,可是京兆尹大人亲自定下的!”
兆尹是当地行政长官,京兆尹就相当于现代的北.京市市.长。
那会的兆尹可跟如今不同,管辖权更为广泛,除了民生民政,商市亦在权限之内,这些条例由他定下的,没毛病。
那这意思是,这事想通融过去,得找京兆尹?
那么大的官,肯见自己一个区区民女么?
顾莘莘看向凌封,凌封挠头,这事换了其他人,譬如王从励,王家人等流,他顶多就上门暴打一顿,软硬兼施逼人同意。
可京兆尹不同,人家正儿八经是朝中重臣,且是按规章制度办事,他还真能把人家无缘无故打一顿啊!
那上门求情么?小霸王更是头痛,第一个他拉不下脸,第二个这些年他在京里做了多少混事,京兆尹看他就头痛,若不是碍着大长公主跟陛下,怕是早就想把他丢进牢里关几天。
且这京兆尹脾气不同一般,据说为人秉性端重,严肃谨慎,刚正不阿,认定之事鲜少动摇,极不好打交道,不然凌封也不会忌惮他。
末了顾莘莘道:“那我们先回去吧。”
既然如此,也不好留这让凌封为难。
回去再想法子。
如此,两人离开了官署。
凌封还有事,没帮到顾莘莘,告别时颇不好意思。
顾莘莘宽慰他,笑笑说没关系,然后自行回了店铺。七分寐关了门,七分甜还开着,顾莘莘坐在店里,继续琢磨这事。
事情的关键点是,她如何能跟京兆尹见面,请他酌情通融。
可她只是一介小小商女,没有特殊原因,人家如何肯见呢?
翻来覆去想不出法子,她趴在桌上嚎:“苍天啊!赐给我力量吧!”
话刚落,一句极低的笑传来,接着便是一个冷冽的声音,“哪有什么老天,痴人做梦。”
顾莘莘抬头一看,两个男人立在她面前。
哧哧笑的是小书童,进入了青春期,他那张脸不仅没长出男人该有的线条,反而越长越圆!分外喜气可亲!
反观谢栩,日益棱角分明,也日益隼利清冽,青涩稚嫩的少年气质逐渐向成熟的男人靠拢,晌午的日头落下来,映得他瞳仁幽深,光芒慑人。方才那清冷的声音就是她的。
看着主仆两的神态,应该是知晓了她店铺再度被关的事。顾莘莘道:“干嘛啊!老娘抒发一下也不可以!”
自从放弃抱谢栩的大腿后,她语气都冲了不少,但不管抱不抱,对方未来仍是权臣大人,于是还是改了下口吻,“那个嘴快……不是老娘,是我。”
谢栩没生气,露出一个“你还知道怕呀”的眼神。
顾莘莘本就心情低落,再被男人们冷嘲热讽,更是不得劲,“你们来干嘛啊,吃甜点么?你谢大爷又不吃!”
小书童举手,“我吃。”
哪怕主子是断然不吃的。
顾莘莘便让人给小书童上了甜点,然后在原位上继续趴着,她心里盘算着能不能用卜镜看看,但卜镜一天也只能看个一两次,不一定有用!
于是接着她趴在桌上,翻来滚去。
见她焦躁,又一声嗤笑响起:“平日不是挺能耐么?这会怎么比热锅上的蚂蚁还急!”
谢栩没吃甜食,不慌不忙端坐在软椅上,冷眼旁观顾莘莘的哀叹。顾莘莘急道:“行行行!你能耐,你上!”
谢栩斜睨她一眼,竟然真的起身出去。临去时,对小书童说:“在这等着我。”
“诶!”顾莘莘见状问小书童,“你家主子干嘛去啊?”
小书童美滋滋舔着勺子,“我怎么知道。”
“不过……”他说:“我主子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你大可放心。”
哪能放心呢,顾莘莘心想,我连那家伙去干什么都不知道!莫非跟店铺被关的事有关么?可他能有什么法子。
而谢栩这一去,一下午没回来。
直到小书童吃了四轮甜点,撑得肚儿圆圆,屋外太阳落山,晚霞暗灭,月亮挂上了树梢,巷子那边才远远走来一个身影。
两排屋舍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暗夜修竹,他的面容逐渐在光亮中显出,越发清晰,可不就是谢栩。
谢栩来了并不多言,直接到顾莘莘面前,“走。”
顾莘莘:“走什么?去哪?”
“你不是要见京兆尹吗?”
两炷香后,谢栩带着顾莘莘现身在京兆尹府邸前。
朱红大门配厚重铜环,两侧雄狮镇守,屋宅笼罩在深沉夜色中,端庄肃穆之感扑面而来。
顾莘莘不敢相信,“你……你还真有办法见他啊?”
多少有些担心,虽说谢栩进了培梁院,但并未真正入仕,冒昧见一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人家肯么?就连那小魔王凌封,也没那么方便引荐呢。
谢栩平静道:“京兆尹卢大人,过去与家父有些交情。”
“啊?旧识啊!”顾莘莘一喜,竟有这层关系!
那京兆尹大人虽铁面无私,但官场上再冷硬的人也总有些情意,见见故人之子,情有可原。
可是……故人之子是谢栩,她顾莘莘跟京兆尹又没什么关系,人家知道了,会帮么?
默了会,顾莘莘小声说:“那我进去……说是你妹?你爹在外头偷偷多生了一个?”
谢栩:“……”
白了她一眼,谢栩道:“用不着,我已经禀告过大人,你是我远方表妹。”
反正在培梁院练武场上她已经冒充过他表妹,那就先这么着吧。
如此,假表妹顾莘莘偷笑着,跟“表哥”一道进去。
踏入门槛时,表哥郑重提醒她一句,“进去前想好要说什么。”
“懂得懂的!”难得有机会来,她当然想好了要怎么说!
谢栩仍不放心,道:“你过来,我有句话嘱咐你。”
谢栩那句“你过来”示意走近一点点,可顾莘莘大大咧咧,立刻把耳朵贴到人脸颊边,问:“什么?”
夜风中,一对少男少女靠得格外近,她的气息随夜风幽幽拂过他鼻翼,谢栩不自在地将脸拉远了点。
豪迈的顾莘莘显然重点不在这,一心听着谢栩的话,然后惊道:“什么?不要吧,你这也太……太……”
谢栩冷脸道:“不听我的,京兆尹府你就别去了。”
顾莘莘只得委委屈屈答:“……好。”
第45章 Chapter45 异想
官署内灯火通明,京兆尹卢大人将用过晚膳。
话说回来,夜里来才是最合适的时机,白天官员们忙着公务,夜里才有时间谈私事。
再打量这内室,京兆尹大人够辛勤的,时间近深夜,桌上仍有大摞公文,秉烛“加班”呢!
谢栩携着顾莘莘通报进去后,卢大人放下手中公务,扫过行礼的两人一眼,“起吧,世侄无需多礼!”
这一声世侄是给谢栩的,卢大人年逾四十,身型偏瘦,生了副严肃凝重的面孔,一袭鸦青色官袍,官威在身,眸光精干,看人不怒自威。可对谢栩的这声世侄,仍是带着了丝故人间的怀缅与旧情。
有这份旧情就好,顾莘莘心想,这是个筹码。
卢大人斜睇过顾莘莘,问:“世侄要说的,就是这位表妹的事?”
谢栩颔首,“正是。”
卢大人问:“你这位表妹有何冤屈?”
谢栩丢过一个眼神,顾莘莘立刻上前,“禀大人,小女子乃城里一介小商贾,有幸得到番国友人相助,改良了一些新兴布料,托众位主顾的照顾,生意还算红火,不曾想,让那王家公子王从励生了歹心,想讹小女子一笔,小女子不愿屈服,便惹怒了王公子,他带人砸了小女子店铺不说,气未消,又将小女子店铺举报到官署,才有了此次的纠纷。”
卢大人的视线上下审量着顾莘莘,度量其中话语的真伪,他的确是因谢栩的情面才接见顾莘莘,可对方一介商女,一面之词并不能全信。
卢大人问:“可我听说那王从励举报你们的理由,是布料存在问题。”
顾莘莘道:“大人,这更是无稽之谈,七分寐的店铺,布料卖了好久,这京城中贵人们下单,制成衣的多了去,皆是一模一样的布料,从未听过买主们反映过问题,相反,很多主顾都是回头客,若是有问题,她们又怎会多次购买?”
卢大人默了默,竟巧合地记起自家夫人似乎就在那店铺里订做过,毕竟七分寐这店名太过特别,夫人着装时还特意提过,不曾听过有何问题。
这时谢栩插.进嘴来,“晚辈惭愧,这事说来与我也有些干系。”
“哦?”卢大人问:“又与你有何干?”
谢栩道:“大人不知,此次封店乃一场无妄之灾,那王公子之所以举报店铺,并不单纯因讹钱失败,而是多日之前,他与小侄的一场纠纷。”
当下便将那日练武场一事及后续在街头被王从励追杀一事道出。
卢大人极为震惊,“竟有此事!这王从励□□竟敢派打手当街行凶?”
谢栩点头,“是。大人若有疑问,可以询问桂花巷一带的居民,总有人看见。”
大白天砍砍杀杀,那般大动静,必然会惊动巷子里的居民,或许他们当时只是害怕不敢出来。若是官服派人前去安抚询问,定会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是以谢栩这话说的底气十足,由不得人不信。
若真是王从励挑事,那七分寐便再冤屈不过,卢大人神色略有动摇。
顾莘莘再次上前,郑重给卢大人行过大礼:“大人,其实小女子的冤屈不算什么,小女子心疼的是手底那上百户穷苦人家。”
来这不诉冤,反而心疼旁人,卢大人问:“这又是何意?”
顾莘莘道:“冤屈绝非小女子最为难过的,最难过的是店铺被歹人所害导致无法营业。此番店铺倒闭,仓库被关,厂房也被迫停工……如此一来,小女子雇佣的伙计、工匠、女工都得失业……小女子作为掌柜的略有积蓄,尚能勉强度日,可那些伙计匠人,本就是可怜的贫农或手艺人,养家糊口的活计没了,这满屋老小,日后该以何为继?”
“便是小女子甘愿拿出全部身家,也接济不了这么多人啊。”
卢大人肯见顾莘莘,只当对故人之子的照拂,对小商小户的纠纷并未上心,毕竟他日理万机时间有限,当得知王从励的歹行后他生了怒意,不想事情又从商贾间的纠纷转到百姓民生,这性质便越发严重。
卢大人身居高位,实则是个爱民如子的良官,他立刻问:“你这匠人伙计共有多少人?”
顾莘莘道:“一百余人,若是加城郊及乡镇的养蚕户,统共三百余户。”
此话不假,自从她的布料大卖以后,厂房几翻扩充,招了不少工,因着生意太好,成衣店也开了几家,雇了好些裁缝与伙计,而为了维持庞大的原料输出,她又去城郊及各乡镇,跟不少蚕农签订了协议,零零总总,加起来三百多户。
这单位是“户”,而不是“个”,每一个农民、手艺人、匠人的身后,均代表一个家庭。一个家庭顶梁柱的伙计或匠人失业,那么他身后的妻子孩儿,一大家子,都将失去温饱及生存的能力……是以这区区三百户,代表着上千人的生存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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