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李姐也反应过来,上前一步:“对,我是国营饭店负责收钱开单的前台,大家伙儿要是去过饭店吃饭肯定见过我!我可以作证,苏芫就是咱店里的大厨,而她男人王爱国,是个小工,只不过他去年运了两天泔水就不满辞职了,现在听说在冶铜厂搬砖!依我看啊,有些人就是自己不行,就觉得别人也不能行,别人行了就是偷鸡摸狗了。”
然后转头往苏芫身边一靠:“苏大厨别怕,我们这就找人去报警,谁是谁非,警察一来就清清楚楚!”
高主任也皱眉抬头:“对,这位米卫国同志也是肉联厂的助理,大家伙应该就有在厂里上班的人,这话一问便知是真是假。今天我是亲眼看到这鸡突然冲过来,把我媳妇都撞倒了。”
他一开口,众人的声音顿时消了下去。
在场众人几乎人人去过供销社,对他这张脸自然不陌生。供销社进门左手边的墙上就挂着他的工作照片,凡是去过供销社的人基本都见过,即使没见过,大家伙也都是听说过的。
当即就有人表示支持:“那就报警,让警察来断一断这鸡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报警?!
听了大家的话,李春花的脸一白,抱着公鸡的手忍不住缩了下:完蛋,这咋就要报警了呢?咋跟那人说的不一样呢?
就在她纠结要不要再撒泼闹一闹时,众人身后突然又奔出来一人,是王爱国。
他应该是喝了酒,冲过来的时候酒气熏天,一边跑还一边打嗝:“哈哈,抱歉,是我这婆娘搞,搞错了!嗝!我今天一天忘了喂鸡,刚刚出门小解,门一开它就,嗝,跑了!”
那人就在家里,他们本是打听到了今天苏芫身体不好请了假。因此聚在一起想一边喝酒一边欣赏苏芫被吓倒冲翻的惨象。
哪知运气不好,早上那鸡被窦老爷子给赶走了,晚上那鸡又被李姐给挡了,后来更是直接被米卫国给拧断脖子杀了。
当时他也是酒意上头,直接就叫李春花出去闹,闹得越大越好,本来是想给他们泼一盆偷鸡杀鸡的脏水。当然,要是再能讹点赔偿那是更好。不能的话,反正给他们扣顶偷窍的帽子,从此让他们在街坊邻居里面抬不起头来。
哪知李春花不给力,三两下就给败下阵来。
眼见现在要报警,那人害怕事情闹大,就赶紧叫他出来制止。
王爱国说完,拉着李春花转身就走。
谁知他不出来说这番话还好,一出来苏芫顿感狐疑。再一想窦老爷子说这鸡开始出现的时机,正是他们回家过年那几天。
这分明是他们刻意训练这鸡来攻击他们家的!再一想她现在又正好怀孕,她顿时气得浑身发抖——这心思也太歹毒了些!
苏芫眼神一冷,厉喝一声:“站住!”
她扶着腰,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王爱国,今天这事儿必须报警!你们家专门训练斗鸡来攻击我们家,我看你是其心可诛,想要谋财害命!”
“什么?!”
专门训练斗鸡?!
这话一出,现场顿时哗然一片,大家惊疑不定地把目光投向李春花两口子,以及她怀里那只已经死了的大公鸡。
这即便这会儿这只鸡已经死了,但无论是它那锐利的喙勾还是远比一般家鸡强壮得多的双爪,无一不说明它不是只普通家鸡。尤其那体型,更是比一般家鸡要大得多,都快赶得上别的鸡两倍大了。
这时人群中突然传出一个惊讶的女声:“呀,这鸡我见过!”
说话的是李春花的邻居,她一脸后怕地盯着那只鸡:“大年初四的时候,我正在家里喂猪,它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扑出来,一口就把我家的猪耳朵叨了个大洞!到现在都还没愈合!后来我家狗去撵它,还被它啄伤了一条腿,现在都还瘸着!”
“当时我一个人在家,吓得我拿扫把去撵,结果这东西还想叨我!后来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哨响,这鸡转眼就飞走不见了。”
这话一出,再一看旁边咯咯哒连眼珠都被叨爆的惨样,大大家顿时惊呆了!
“竟然真的是养斗鸡!”
老实说,这两口子一个懒一个爱占小便宜,但是他们还真没想到对方是能想出用斗鸡攻击孕妇害人的法子,这也太恶毒了些!
“天哪,这么恶毒!必须报警!必须报!”
苏芫:“对,必须报!实不相瞒,我跟这李春花以前是同村,两家还是邻居。她当初不过是因为在村子里诬蔑我不成,自己丢了面子就能想出用斗鸡攻击我报复我的恶毒法子!大家想想,我们还是一个村的,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她都能用这样恶毒的法子来报复我,更何况说是你们?就不怕哪天不小心得罪了她,让她惦记上?”
不就是睁眼说瞎话吗?不就是说话藏一半留一半吗?搞得好像谁不会似的。
苏芫三言两语就挑起了众怒。
大家的情绪激动起来,尤其是家中有新妇才进门的人家,他们忍不住心惊肉跳地想:这必须得报警把他们抓起来!不然这往后万一不小心得罪他们家,他们这报复手段也太吓人了些!
眼看着事情被闹得一发不可收拾,王爱国的酒也醒了几分,心里顿时害怕起来。李春花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咋跟那人说的完全不一样呢?
两口子面面相觑。
米卫国转身拿了五毛钱出来,朝着人群团团一揖:“家里不是老人就是孕妇,我实在不敢脱身去派出所报警。这五毛钱就算是跑路费,还请各位街坊邻居帮忙则个。”
既有钱拿又有道义名声,他这话一出,顿时就有个热心的小伙子挤出人群:“我去,我表哥就是派出所的警察,路熟!”
眼瞅着那人接过钱就跑远了,王爱国心里一惊:完了!这事儿绝对不能过警察!
踌躇无措间,他突然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在李春花脸上:“叫你天天在家懒得鸡也不喂,这下让人误会了,好了吧?”
这一巴掌抽得李春花脑瓜子嗡嗡的,差点没当场去世。待她反应过来,顿时暴怒:好你个王爱国,要不是你们自己出的馊主意害人,现在竟然来打我?!
那边王爱国还腆着脸冲苏芫点头哈腰:“抱歉,苏大厨,是我这婆娘不懂事,还请您大人大量,高抬贵……”
“嗷!好你个王爱国,竟敢打我!”
李春花尖叫一声,扔了公鸡势若疯虎冲过来,两口子顿时打做一团。
米卫国跟高主任慌忙把苏芫跟李姐往后一拉,堪堪避过滚过来的两人,突然就听见苏芫惊叫一声:“李姐,你流血了!”
第78章 【一更】
短短不过几息,从李姐身下流下的血已经把雪地染红一大片。
她脸色煞白,疼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是死死盯着王爱国两口子:“我……我孩子要是有……有个三长、两短!我……我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高主任慌得一把搂住她:“玉芳没事,没事啊,不说话,回头我来收拾他们,你快叫邱老先生好好帮你!”
米卫国沉着脸,直接带人把王爱国李春花两人五花大绑一捆,丢到一旁,然后就对着托着帕子帮邱老爷子银针消毒的苏芫道:“我去借车。”
苏芫心里也是慌得不行,却又不得不忍住,闻言道:“快去快回。”
刚邱老爷子趁着回去取银针的功夫说了句李姐怕是不好,叫赶紧找一辆烧油跑得快的汽车,准备去县医院,直接略过了镇医院。
苏芫紧紧攥着李姐的手:“李姐别慌,你现在必须镇定情绪,情绪镇定对孩子好,也利于老先生施针。”
说话间,邱老先生又是几针扎在她的腰侧上,明晃晃的针在灯火的照耀下闪着令人心寒的光。这几针似乎很费精力,老爷子针扎下去,脸色就肉眼可见地衰败下来,他赶紧端过一旁的热茶狠狠灌了一大口下去。缓了一下,然后又是连续几针扎进去,然后捻了捻,另一手搭着李姐的脉,片刻不敢松缓。
李姐强行镇定下来,抬眼哀哀地看着高主任:“老高,这孩子能保住的对不对?”
高主任六神无主,答非所问:“没事没事没事,我肯定要王爱国两人血债血……”
“高主任!”苏芫连忙喊了声制止了他,现在说这些只会让李姐神思更加不属,然后温声道:“邱老爷子很厉害,你没看你现在血都止住了吗?没事的,别慌。”
李姐一愣,这才感觉自己身下原本汹涌的血似乎真的止住了,而且肚子也没方才那般绞痛,她心里一喜,正要说话。
旁边邱老爷子终于腾出手来,制止了她:“不要再说话,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会儿还要送你去县医院,我暂时帮你把血止住,胎儿也用银针护住,具体如何,还得仔细检查才行。”
闻言,高主任夫妻两人均是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唯有苏芫,注意到老爷子颤抖的手,以及紧皱的眉。
她的心里不由一沉。
不过这会儿她什么也没说,只叫人把王爱国两人死死看住别跑了,等着警察来。
自己则进去里屋,把之前准备留给福福的灵芝取出来,用红布包了准备一会儿去医院的时候带上。
其实刚才她就已经把灵芝取出来,但是邱老爷子说现在情况未明,最好不要用药。
出门的时候小麻鸡自屋后绕过来,冲她叫得凄厉。她脚步一顿,又快步跟着它去了侧面,刚才人多,米卫国直接把咯咯哒抱进窝里呆着了。
她在鸡窝前蹲下,咯咯哒气息微弱,好久才能看到它动弹一下。
“咯咯哒?”苏芫心里一下堵住,忍不住伸手去触了咯咯哒一下,摸了一手的血。
良久。
“咯~咕~”
咯咯哒才缓缓自喉咙里发出一声回应,那只残存的眼睛眼皮一弹,却是没能睁开。
然后“呃——”地一声,自喉咙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倒气的声音。
苏芫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慌着去掰灵芝。但是灵芝质地坚硬,她抠了半天也只抠了点渣渣下来,洒在咯咯哒嘴边。
咯咯哒一动没动。
她手上沾满了咯咯哒的血,心里难受得不行,眼泪唰唰地流,然后把灵芝在地上砸了又砸,又搞出些粉末来直接抹在咯咯哒嘴边的伤口上。她本想掰它的嘴强喂,可是咯咯哒嘴边也有一道可怕的伤,她实在不敢动它,只好将这些粉末洒在上面,希望它能吃下去。
咯咯哒还是没动。
它身上到处都在流血,她也不敢动它。于是她把剩下的粉末小心地洒在咯咯哒身上伤处,这时前面有人在喊“警察来了”她只好把眼泪一抹,起身匆匆去了前面。
警察已经把王爱国两口子铐了起来,两口子的嘴还被人塞着。一看到警察,两人均是露出又怕又悔的表情,想要说什么,奈何嘴被堵得死死的一声也不能出。
警察也懒得放这种害人孩子的恶毒鬼多废话,直接问了苏芫情况。
苏芫三言两语把情况跟警察一说,原本他们还想带她去派出所录口供的。但是一看现场李姐那惨烈的状况,警察便只说出一句:“救人要紧,这俩我们先带回去关着。”
高主任红着眼:“不许让他们跑了。”
警察跟高主任是熟人,闻言一顿,伸手拍拍他的肩,没有说话,然后一阵风地又走了。派出所有一辆小车,只是要打报告经所长同意之后才能用,他得赶紧回去看看能不能把车子申请下来,看李姐那样子,只怕镇医院不敢收。
警察走后没多久,米卫国也回来了,他刚才是跑去冶铜厂找车去了。
幸好今天秦厂长在工地,闻言直接点了一辆装材料的卡车,叫人跟他走了。
李姐现在这样子只能躺,驾驶室里肯定是坐不成的。于是苏芫两把就把米卫国之前给她做的人力车架子给拆了下来,又抱了几床被褥铺在后车厢上,然后把罩子往上面一架用来挡风,就由众人把李姐抬上了车。
李姐这会儿已经回复了些力气,还有空调笑:“苏大厨,你就这么毫不犹豫地把车拆了,不怕伤了你家那口子的心?”
苏芫一顿,压下心里的难受,回以一笑:“伤了再补呗,怕啥。”
李姐说了两句话就气力不济,在邱老爷子的吩咐下闭上眼休息去了。
苏芫把好不容易掰下来的一小块灵芝塞在窦老爷子手里,说了句:“给咯咯哒的,如果不能救的话……”
如果不能救的话怎样?
她没能说出来,只红着眼跟着众人一起爬上车,向着县医院呼啸而去。
她心里明白,李姐今日这罪是替她受的。因此即使她心里再记挂咯咯哒,她也不能留下来照顾它。
她必须陪着李姐去医院。
*
从这里去县医院开车要走四十多分钟,他们担心路上出现突发状况,因此邱老先生便跟着随车去了。
眼见人被送走,围观的人群也缓缓散去,言语间满是对王爱国两口子心性歹毒的害怕。
众人议论纷纷,窦老爷子心里记挂着咯咯哒,便也跟岳老爷子一起关了院门。
不多时,原本围满人的云来巷就恢复了往日的安静,只余积雪之上点点刺目的血迹,昭示着今夜的不平静。
等街上人群尽散,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王爱国家的院子院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然后闪出一个略显佝偻的瘸腿人影来。
这人出来左右看了一圈,发现无人,这才又向院子里招手:“走!快走!”
然后就见一个比福福高不了多少的小身影“嗖”地从里面蹿出来,跟上这个瘸腿人影,飞快地沿着墙根儿底下的暗影跑远了。
窦老爷子跟岳老爷子来到鸡窝跟前,发现咯咯哒还是那么一动不动趴在那里,不过身上的血好歹止住了。
两人相视一眼,又给它放了一小碗清水在嘴边,又盯着它守了一会儿,见它还是不动。窦老爷子蹲得受不了了,这才起身回屋,准备给它煮点它最爱吃的面条看它能不能吃。
咯咯哒很有灵性,长得也不似一般的母野鸡麻突突的,身上的羽毛虽比不上一些雄性野鸡艳丽,但却也相当好看了,因此它曾经多次被老爷子当作鸟类模特教导福福画画。
只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它身上的羽毛渐渐开始有脱落的迹象。刚才被那大公鸡一顿叨,身上的羽毛都被叨得七零八落的,好几处皮肉都被翻出来,血肉模糊,尤显凄惨。再加上那半边被叨得挂在外面的眼珠,更是让人感觉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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