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远侯愣了下,迟疑地道:“绢儿,你是不是说错了?”
若说她想嫁给二皇子、三皇子都可以,但嫁给太子殿下……太子除了身份尊贵外,有哪一点值得姑娘家想嫁的?
“没有错,我就是想嫁太子殿下!”裴绢一脸坚定。
威远侯到底是宠女儿的,裴绢是他最宠爱的白姨娘所出,白氏在三年前病逝,留了这么个女儿给他,他如珠如宝地养大,想着她没了母亲庇护,不免疼惜几分。
若是女儿真看上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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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织先回秋实院洗漱,换了一身粉色冰梅暗纹的湖绸褙子,头发挽起,简单地插了一根珍珠钗环,在脖子上戴着两圈珍珠项链。
打理好自己,她带着丫鬟芳草、芳茹朝府里老夫人的寿安堂行去。
廊庑前的小丫鬟见她过来,脸上露出笑容,赶紧过来给她打帘子。
“四姑娘来啦,老夫人刚才正念着您呢。”
随行的丫鬟芳草打赏小丫鬟一颗银锞子,喜得小丫鬟一罗筐的好话说个不停,声音清脆,宛若百灵鸟般悦耳。
裴织听得喜欢,神色舒展。
威远侯老夫人狄氏坐在室内,一名圆脸丫鬟正给她诵读佛经,不疾不徐,咬字清晰。
见她进来,老夫人脸上露出笑容。
“阿识回来啦,快过来坐。”老夫人朝旁边候着的大丫鬟道,“快去给四姑娘倒杯蜜果露,加些蜂蜜,你们姑娘爱喝这个。”
裴织刚回来,还没喝一口水,正好渴了,她坐在老夫人面前的锦杌上,接过丫鬟端来的蜜果露,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见她渴成这样,老夫人一脸心疼,“慢点喝,还有呢。”
裴织朝老夫人笑道:“还是祖母这边的茶水好喝,怨不得大家都喜欢来祖母这里蹭吃蹭喝。”
这话逗笑老夫人,室内的丫鬟嬷嬷们也不禁掩嘴笑,气氛一阵轻松。
威远侯老夫人点着孙女的额头,笑得差点岔气,直道:“来我这里蹭吃蹭喝的,除了你这皮猴子,还有谁?”
陈嬷嬷凑趣着说:“老夫人,这是四姑娘孝顺您呢。”
说笑一阵,陈嬷嬷带丫鬟下去,留祖孙俩说话。
威远侯老夫人打量孙女,见她面色红润,眸光清澈,颈中的珍珠项链与那莹白的肌肤相辉映,美得如珠似宝,教她心里爱得不行。
“宝儿,今日春日宴,可有看上哪家的公子?”
裴织吃着红漆描金攒盒里的蜜饯,这是寿安堂的丫鬟特地给她准备的,含糊地说:“隔着一面湖呢,没看清楚。”
老夫人不相信,怀疑地看她。
裴织只好道:“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射艺都很精湛,后来三皇子还当场挥毫,画了一幅春日宴图,画工极好……”
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每年承恩公府的春日宴,她都是奔着承恩公府的宴食去的。
承恩公府深得圣宠,府中的厨子都是昭元帝赐下来的御厨,那厨艺自是好得没话说,宴席上的食物都是顶级盛宴。
当时她躲在水榭里吃吃喝喝,哪里顾得上看什么贵族公子。
长得再好看的男人,都不及一道美食吸引她。
但这些心里话当然不能对老夫人说,回想宴会上那些姑娘们称赞三皇子的话,直接复述一遍,当作春日宴的工作报告。
老夫人眸光微动,安静地听着。
等孙女说完,她握着手中摩挲得圆润的佛珠,轻声说:“阿识,你觉得三皇子怎么样?”
裴织眨了下眼睛,故作懵懂,“三皇子自是人中龙凤。”
“若是让你嫁三皇子,你可愿意?”
“……”
裴织这会儿真的惊了。
虽说人往高处走,勋贵之家都想和皇室联姻,但皇子们的婚事,世人仍是较为郑重的,威远侯府自然也是一样。
裴织放下蜜饯,用帕子擦手,正色问:“祖母,您为何如此问?”
老夫人伸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发,声音低沉,“阿识,你父亲虽然不在,但你还是威远侯府嫡出的姑娘,你还有尚书府的外祖家。”
裴织的外祖父是吏部尚书岑明湛,简在帝心,是纯臣。
也是因为有这位外祖父在,裴织纵使是丧父丧母之女,在婚姻市场仍是很受欢迎,世人看中的是她背后代表的势力。
这也是宫里的梅贵妃想让三皇子娶她的原因。
裴织有些无语。
所以今天的春日宴,就算她躲在水榭龟缩着不出,也被人特地相看了?
回想三皇子在宴会上的表现,可不正是像开屏的孔雀,原来是做给她看呢。
“不过这事还没定下,会如何也不知道。”老夫人柔声说,看她的目光满是怜惜,“阿识你也别多想,放宽心,有祖母在呢。”
裴织靠在祖母身上,笑盈盈地说:“祖母放心,我省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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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昭元帝在勤政殿接见承恩公和太医令,了解太子病情,知道太子只是昏迷,没什么事,终于松口气。
至于太子为何突然昏迷,暂时查不出原因。
昭元帝皱眉,对此并不满意,命令太医一定要查出太子突然昏迷的原因。
太医令躬身应是。
太医令离开后,承恩公上前,一脸愧疚地请罪。
太子在承恩公府出事,承恩公府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皇上,太子殿下自入府后,一直待在碧宛轩,碧宛轩素来僻静,闲杂人等轻易不会进去。太子自进碧宛轩后,除了伺候的下人,亦未有人接近,伺候的小厮说,殿下当时独自一人在屋子里,却不知怎么的,突然倒下……”
昭元帝倒没有迁怒承恩公府,宽慰道:“你们对太子之心朕明白,不怪你们。对了,老夫人没事吧?”
承恩公府的老夫人身体不好,这些年都在小心地养着,皇帝很担心太子出事会吓到老夫人。
承恩公赶紧道:“老夫人还好,臣进宫时已经醒来,有臣夫人照看,请皇上放心。”
昭元帝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接见完承恩公,昭元帝去东宫探望太子。
天色已晚,东宫四处点上宫灯。
夜晚的东宫很安静,宫人们走动间未发出一丝声响,连虫鸣都极少,幽静得仿佛一个冰冷的囚笼。
昭元帝来到太子的寝殿,一群太医守在这里,不敢离开。
太子仍未苏醒,安静地躺在床上。
紫檀木灯架上点着一盏琉璃宫灯,灯光幽幽地洒在床榻内太子脸上。
太子的容貌肖似昭元帝,俊美无俦,是世间罕见的美男子。
可能因为昏迷之故,肤色苍白,添了几分羸弱,没有清醒时的戾气恣睢,瞧着也没那般教人畏惧,倒是罕见地教人注意到太子原来也有一副不输其他皇子的绝世姿容。
昭元帝坐在床边的圈椅上,望着昏迷中的太子,神色晦暗。
突然,太医令的声音有些激动地响起。
“皇上,太子殿下好像要醒了。”
昭元帝赶紧看过去,正好看到太子的眼皮微微颤动,浓密纤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轻轻地动着。
在皇帝期盼的目光中,太子终于睁开眼睛。
太子的眼睛是狭长的丹凤眼,遗传自元后身上最美丽的一部份,可惜此时这双眼睛里看向周围的人极为陌生。
“贽儿,你觉得如何,身体可有不适?”昭元帝微微探身过去。
太子望着皇帝没有说话。
昭元帝与太子对视,眼睛微眯,摆手让室内的宫人和太医离开。
第3章
裴织陪祖母用完晚膳后,天色已晚,回秋实院休息。
刚回秋实院,便听说裴绢先前秋实院找她。
威远侯府有三房,三房共有七个少爷、五个姑娘。
大姑娘裴纹和二姑娘裴绢是大房庶出,三姑娘裴绣、四姑娘裴织和五姑娘裴绮都是嫡出。
除了两年前出嫁的大姑娘外,府里四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居住的院子分别是春华院、夏灼院、秋实院、冬藏院。
裴绢虽是庶出,奈何有个偏宠她的侯爷爹,居住在唯有嫡出姑娘才能入住的春华院。
若非当年威远侯夫人不同意,只怕威远侯已作主将裴绢记在主母名下,充作嫡女教养。后来虽然没能记在嫡母名下,裴绢的吃穿用度等一应比照威远侯府嫡女。
裴绢是威远侯府最得势的姑娘,连裴绣都要避其锋芒,更不用说二房、三房的姑娘。
裴织在丫鬟的伺候下换衣服,问道:“她来找我作甚?”
芳菲道:“二姑娘没说,知道你去老夫人那儿,便说等会儿再过来找你。”
裴织忍不住嘴角一翘,旁边的丫鬟们俱是掩唇,都能看到彼此眼里的笑意。
虽说裴绢深得威远侯宠爱,整个侯府都要避其锋芒,但寿安堂的老夫人并不吃她这套。
老夫人的孙子孙女很多,嫡出的更不少,不缺一个庶出的。
更不用说论端静婉约有大姑娘裴纹、论活泼俏皮有三姑娘裴绣、论贴心稳重有四姑娘裴织、论天真娇憨有五姑娘裴绮。
裴绢被威远侯宠得娇蛮张扬,不耐烦应付老人家,极少会来老夫人这里尽孝,老夫人如何能喜爱她?
因老夫人对她不算宠爱,裴绢也不喜欢来寿安堂,除了初一十五固定的请安外,其他时候能避则避。
所以每次裴织要躲清净时,都会跑老夫人那里。
换上一袭较为轻薄的月白色春衫,裴织懒洋洋地倚在小榻喝玫瑰花茶。
玫瑰花茶是用庄子里种的玫瑰花制成,晚上喝不会睡不着,还能美容养颜,或者拿去做各种玫瑰花蜜、玫瑰花饼、玫瑰花烩等,裴织便颇爱喝这花茶。
刚喝完一盏花茶,裴绢便来了。
丫鬟打起帘子,说道:“姑娘,二姑娘来了。”
同样换了一身衣服的裴绢走进来。
裴织打量她,发现裴绢这会儿的穿着打扮比之白日时格外素净,浅粉底子刻丝刺绣交领长裳、下面系着一件豆绿色的素面湘裙,头发简单地插了一支珍珠发钗。
除此之外,别无饰品。
虽说在家里,不必像外出那般隆重正式,可裴绢素来是个张扬的,喜欢和裴绣互别苗头,不管何时都要打扮得珠光宝气,极少会这般素淡。
裴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没让她想明白,裴绢已经走过来,坐到小榻另一边,说道:“四妹妹,你这儿倒是清净。”
秋实院的格局以清雅、幽静为主,花木葱郁,不过在这些年轻的贵族姑娘眼里,便显得过于清幽,难以忍受。
裴织虚应一声,“是比不得二姐姐你的春华院热闹。”
裴绢的春华院是整个威远侯府位置最好的院子,原本应该是威远侯府的嫡女居住的地方,因威远侯宠爱裴绢,硬是让她住进去。
当时为这事,年幼的裴绣气得哭闹一场,还是裴织安慰她的。
芳草端来沏好的茶。
裴绢看向青花瓷盏里澄清的茶水,微微抿一口,忍不住皱眉,将它放下。
她实在不爱喝这种苦涩的茶,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喝的,裴织竟然能喝得下。
“四妹妹,你这里的茶水实在不好。”
她的神色有些轻蔑,环视室内的摆设,清雅有余,富贵不足,哪里像京中贵族姑娘的卧室?不过想到裴织年幼丧父丧母,若不是府里老夫人怜惜,处处护着,只怕她的生活更不如意,倒也能明白几分。
只是明白归明白,却同情不起来。
“我觉得挺好的。”裴织笑着说。
边上侯着的芳草、芳菲几个丫鬟暗暗翻白眼。
二姑娘又跑来她们姑娘面前秀她在府里得宠,都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实在讨厌。要不是她们姑娘性子好,只怕早就像三姑娘裴绣一样闹起来。
裴绢看向裴织,目光落到她娇美精致的脸庞,虽然打扮素净,却无法遮掩属于她特有的姝静昳丽之美,反而为她添染一份清水芙蓉的清柔,连同为女人的自己,都觉得她很美。
一股猛烈的嫉妒从心里窜起。
她真的很嫉妒裴织!
明明裴织什么都比不过自己,为什么最后却是裴织拥有一切,自己一无所有?
裴织问:“二姐姐,你找我有事?”
她有些不解,难道裴绢过来,就是从她这里找优越感的?而且她这嫉妒是什么意思?自己身上有什么让她一个大房得宠庶女嫉妒的?
虽然裴绢隐藏得极好,裴织仍是发现她的嫉妒。
人类的情绪很复杂,一般人很难察觉,不过裴织不一样,她有精神力,对人的喜怒哀乐能直观地察觉出来。
裴绢压下眼里的情绪,不愿意在她面前示弱,让她看笑话。
她端起桌上的茶喝了口,满嘴都是那略有些苦涩的味道,说道:“今儿太子的事,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裴织一脸错愕。
裴绢探究地看她,“别装傻,太子在承恩公府出事,难道你不担心?”
裴织:“……”
她觉得自己这二姐姐才是傻的,竟然跑过来问隔房堂妹这种事,怎么看都古怪,就算她关心太子出事,难道还要管别人关不关心?
而且她不认为她们好到能随意谈论太子的地步。
“二姐姐,我不知道太子出什么事,有什么可担心的?何况还有皇上呢。”裴织敷衍地说。
储君出事,要急的也是宫里的皇帝和那些大臣,和她们这些闺阁女孩子没什么关系。
裴绢紧紧地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似是在探究什么。
半晌,她站起身离开,冷冷地说:“你记住自己的话。”
裴织更无语了,她为什么要记住自己的话?
“姑娘,二姑娘到底来做什么?”芳草、芳茹等丫鬟俱是一脸纳闷。
裴织神色淡然,将剩下的半盏花茶一饮而尽,随意地道:“谁知道呢,不用管她,反正有大伯为她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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