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看着周围的夜越来越黑,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或者说是晕过去的。
陈三平是被一阵车辙声吵醒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件深蓝色的马车。
他之前就听说过,那位来找赵木香的席公子,就是一架深蓝色马车。
他急忙喊:“救命。”
席煜掀开帘子,看到路旁鼻青脸肿的人,有些诧异:“你这是……让人给揍了?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当街打人?”
陈三平本来是想找他要一些银子,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一动,道:“席公子,你当真了解赵木香么?”
他一开口,扯得身体里外都疼,痛得直吸气:“我的一身伤……就是她给打的……”
席煜摸着下巴:“你是在提醒我,让我灭口吗?”
陈三平:“……”这人脑子有病吧?
正常男子看到喜欢打人的悍妇,第一反应都是放弃。
可这人,想的竟然是帮着赵木香灭口!
陈三平愣了一下,回过头,却看到面前的男子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大喊:“不是。”
席煜点点头:“那你再此好好养伤,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看着他上了马车离开,陈三平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这男人真的走了?
真不怕挨揍吗?
说实话,若陈三平早知道赵木香会有这些手段,他当初什么也不会娶她的。
*
席煜在这镇上也认识了不少人。
都是曾经他帮着秦秋婉给人诊脉时认识的,到了街上后,他一路打招呼。自然也有人跟他说起昨晚上赵家母女又遭了贼的事。
席煜一脸苦恼:“我就是不放心她们孤儿寡母住在这里。之前我还跟她商量着,等到成亲之后搬回府城去住。可她不愿意,非说放不下手头的几个长期喝药的病人。”
他这话一出,引得众人愈发感激赵木香。
秦秋婉在医馆内里听到他在外头说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席煜打发走了众人,进门后听到她的笑声,也忍不住笑开:“那陈三平现在还躺在镇子口呢。”
秦秋婉似笑非笑:“你怕不怕?”
言下之意,问的是他怕不怕自己动手。
席煜扬眉:“你打不过我。”
等有了机会,还真得试试。
每逢席煜过来,总有不少好奇的人过来诊脉,一整天,秦秋婉身边的人就没歇下过。
席煜自己也有事,到了傍晚,又上了马车回府城。
秦秋婉有问过他需不需要自己帮忙,被他被拒绝了。
天色渐晚,秦秋婉刚准备关门,又看到门口停下了一驾青蓬马车。
那马车看似普通,但只看料子,便知它和那种最便宜的马车不同。
从车上下来一位身着暗紫色衣衫的富贵夫人,边上婆子小心翼翼扶着。
富贵夫人直接踏进了门,问:“这个镇上有几个赵家医馆?”
秦秋婉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她:“只有我一家。夫人是来诊脉的么?”
“凭你也配?”婆子毫不客气地喷道:“凡是给我家夫人诊脉开方的,都是城内的名医,甚至还有过宫中太医的弟子!”
秦秋婉伸手一引:“我这里是医馆,既然夫人觉得我不配帮你治病,还请夫人出去。”
富贵夫人眉头一皱,似乎生出了怒气。
婆子上前一步:“好叫赵大夫知道,我家夫人夫家姓席。”
赵木香声名不显,府城那边经人介绍有过几个病人,但都没有这样富贵的人家。
上辈子赵木香没有遇上过这人,秦秋婉认不出人的一瞬间,就已经怀疑是席煜那边的人。婆子的话也证实了她的想法。
“席夫人?”秦秋婉好奇问:“你来找我吗?”
婆子毫不客气:“不找你,我家主子也不用在外奔波了。”
席夫人摆了摆手,吩咐下人退下。
然后,她走到桌旁坐下,淡然道:“你配不上我儿子。”
竟然是席煜的亲娘。
秦秋婉点了点头:“然后呢?”
“我要你离开他。”席夫人一脸冷淡:“你想要什么?”
秦秋婉:“……”
她好奇问:“你打算给我什么?”
席夫人默了下:“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赵大夫,人贵在自知,你带着三个孩子,又比我儿大了好几岁,你们俩根本就不是良配。该放手时就放手,别为难自己。”
秦秋婉点了点头:“你来这里的事,席公子应该不知道吧?”
回头还是得问一下他那边的情形。
席夫人板起脸:“你也是母亲,应该知道母亲担忧孩子的那份心情。我巴不得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捧到他面前……”
很明显,在席夫人眼中,秦秋婉并不是最好。
“他以后会理解我,也会感激我的。”席夫人语气笃定。
这位母亲,似乎很乐意操控儿子。
或许,这就是他来此的目的。
两人对坐着,秦秋婉若有所思,席夫人面色越来越难看。
忽然,有人猛地推开了门。
两人闻声望去,只见席煜寒着一张脸出现在门口。
314、女医原配 十五
席煜出现的一瞬间, 席夫人脸上闪过一抹慌乱,已经准备起身。
不过,到底还是按捺住了, 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勉强扯出一抹笑:“煜儿, 你不是回去了吗?”
“是准备回家,可刚才在街上买点心时,听说有马车过来求诊。我怀疑是你……”他大踏步进门:“没想到还真是。娘, 我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我的事我自己知道,不需要你插手。”
“我是你娘。”席夫人强调道:“我做任何事都是为了你好。”
“我不要你为了我好。”席煜声音沉冷:“娘, 不是孩子了。”
“你就算活到一百岁,那也是我儿子。”席夫人气得满脸胀红:“席煜,我是你娘,你对着我好歹恭敬一些。”
席煜面色冷淡:“我就是这态度, 你要是看不惯, 以后少看就是。”
席夫人被气得够呛:“你个不孝子!”
席煜本身是个孝顺孩子, 可有些长辈若是顺着,只会让自己万劫不复。
“娘,天色不早, 你先回去。”
席夫人本就怒气勃发, 听到这话, 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扶着头:“你干脆气死我算了。”
婆子急忙伸手帮她揉额头:“夫人,咱们回去看大夫吧。”
说着, 吩咐人将席夫人抬走。
席煜还贴心地上前帮忙,但嘴上却不肯松。
席夫人怒气冲冲而去,看着马车消失在街角, 秦秋婉好奇问:“你那边怎么回事?”
席煜下巴微抬,指了指席夫人消失的方向:“她太强势,害了自己孩子。”
秦秋婉秒懂,猜测成真,她心里并无高兴之意。
“上一回你中毒?”
席煜面色一言难尽:“就是她下的。目的是为了让儿子和一个丫鬟来往……你不知道,席煜不爱红颜。”
“爱蓝颜?”秦秋婉试探着问。
席煜摇了摇头:“他谁都不爱,只爱做生意。整个席家在他手上,短短几年间已经翻了两番。”
所以,席夫人觉得儿子有毛病,特意下了虎狼之药,让他和丫鬟圆房?
秦秋婉面色和席煜差不多。
她本来还以为是哪个自荐枕席的女子,或是有男人看中了席煜的美色下的毒,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我得回去了。”席夫人已经找到了,这里如果不好好处置,她很可能会再次上门。
秦秋婉没有挽留,目送他马车离开。
另一边,陈三平躺在路边,一直在想着自救之法。
终于在白日里喊停了路旁的马车,马车上的人挺好心,发现了路旁的他后,把人弄上了马车拉回府城,一路贴心地把他送回了家。
齐欢玉做梦也没想到,陈三平竟然能把自己折腾得这么惨。
请那个好心人帮着把人弄上床后,她有些麻爪。
这个时辰,厨娘已经离开,雨儿身份不同,不好让她抛头露面,家里没有别的人,只能她自己去请大夫。
大夫请来,仔细查看过后,发现陈三平身上除了两处骨头断了,其余都还好。
“没有内伤,好好喝药,最好是一直卧床休息,不要胡乱动弹,伤筋动骨一百天……不必躺那么久,一个多月可以勉强下床。”齐欢玉请来的这位,是陈三平帮忙的那间医馆中的另外一位坐堂大夫。
两人熟识,话难免多了些。
“怎么会伤成这样?”大夫一边配药,一边好奇问:“我没发现陈大夫外头有仇怨,这么重的伤,何时结下的仇啊?”
“没有仇怨!”齐欢玉想也不想地道:“他运气不好,碰上了疯子。”
大夫讶然:“这也忒倒霉了。”
陈三平知道自己狼狈,躺在床上一言不发,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
送走了大夫,齐欢玉也终于腾出空来询问这两日发生的事。
“是谁打伤了你?”
陈三平不想回答,但也知道齐欢玉的脾气,她想要知道的事,非得问个水落石出不可。
他这会儿周身都疼,真的想歇一会,不想与她纠缠,直接道:“是赵木香。”
齐欢玉讶然:“她动的手?”她再次问:“她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打得过你?”
这也是陈三平想要问的。
这人性情大变,还能说是和离之后的转变的,可是这力气……哪来的?
难道她拜了传说中的高人学了武么?
齐欢玉半信半疑:“是不是你故意让着她?”
陈三平:“……你让一个试试?”
他太过恼怒,情绪激动之下,又扯着了伤口,嘶了好几声才缓过来。
齐欢玉有些无语,看着床上半死不活的人,心里知道自己再也指望不上他。想要送女儿去别院,得想别的法子。
这男人……到底还是靠不住!
她起身准备出门,还没踏步,发现自己的袖子被人拽住。她侧头看向床上的人:“受了伤就好好歇着,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我有些事,得出去一趟。”
陈三平周身疼痛,就连说话都能拉扯得肺腑一阵阵疼,他深呼吸几口气,道:“明天已经黑了,你想去哪儿?”
齐欢玉:“……”
“我去给你熬药。”
陈三平不信:“你是不是想去找潘老爷?”
齐欢玉心思被说中,顿时恼羞成怒:“你都这样了,我只能自己想辙,难道你想功亏一溃?”
陈三平也不想放弃,纠结半晌,他抓着袖子的手像是脱力一般,缓缓落在了床边。
齐欢玉大松一口气,飞快跑出了门。
当日夜里,她没有回来。
陈三平周身疼痛,忍不住睡了一觉,醒过来时外面一片漆黑,他不知道时辰,就这么看着黑暗的窗,看着那窗越来越亮。
周围一片安静,除了他,这院子里好像没有别人。
他知道隔壁住着熟睡的雨儿,但他却并不安心。
一个女人夜不归宿,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窗外阳光渐渐升起,有些刺眼,陈三平闭上眼睛,努力说服自己接受这一切。
反正齐欢玉和潘老爷之间本就有旧情,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也不在乎多这一回。
只要以后女儿能够过得好,他能过得好,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齐欢玉是快过午时回来的。
从外面回来的她换了一身浅黄色的衣衫,身上的首饰也是全新的,进门来时,陈三平有注意到她脖颈上好几处红痕。
那红痕扎痛了他的眼,他忍不住深呼吸几口气,道:“如何?”
齐欢玉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银票:“都在这里。”
看到银票,陈三平心里的侥幸彻底消散。
一个男人愿意给一个女人这么多银票……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陈三平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有些抽疼,浑身从上到下都格外难受。
齐欢玉收起银票:“我得回去补觉,一会儿厨娘做好饭菜不用叫我。你们父女俩自己吃。”
说着,她裙摆逶迤着出了房门。
陈三平看着紧闭的房门,憋屈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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