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儿子真的被钦点为状元,胡母还没高兴两天,后来就发现这只是开始,入仕后,儿子只是比那些捐官入仕的举人要好点,那时候,她心里生出了野心,想让儿子位极人臣,得所有人尊重。
可是,她的美梦很快就被打碎。尤其是和他们相熟的都是一些寒门出身的读书人,她才知道,每往上爬一步,都很艰难。
除非能有大官提拔!
好在儿子运气好,被安定侯府榜下捉婿。胡母从不认为错过了这门亲事后,儿子还能选到更好的。所以,这两年她虽试着打压儿媳,但更多的时候,只要儿媳一有抗拒,她立刻就收手,做得很小心。
再打压再不喜儿媳奢靡,胡母也从来没想过要换一个儿媳。因为秦秋婉不只是她的儿媳,还是儿子的通天梯!是他们胡家翻身的倚仗!
越是想,胡母越是焦急:“扬风,你说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说到后来,语气严厉无比。
胡扬风这会儿头疼,不想搭理母亲,但看这架势,母亲是一定要问到结果的,他叹口气:“没别的想法,就是在衙门的时候要应付上官,回来还要应付她,不想应付了而已。”
饶是胡母早有准备,听到儿子真正承认杀人,胡母还是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好半晌,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疯了吗?没有了她,安定侯府怎么会帮你?这是在自绝后路……”
“我没有。”胡扬风打算一次说个明白得个清静:“她没了之后,我会终身不娶妻,一辈子悼念她!”
这般情深,安定侯府一定会感念他对自家姑娘的感情,到时候,同样会帮他。
胡母讶然:“那孩子呢?你总得为我们胡家留后,否则,你就算位极人臣,光宗耀祖,没有子嗣传承,到头来不还是白忙一场?”
胡扬风揉了揉眉心:“不娶妻,没说不纳妾。安定侯府再霸道,也不可能让我绝嗣!”
听到这话,胡母算是明白了,儿子是真的心有成算,连这些都已经打算好了。
哪怕面前的人是自己亲生儿子,胡母也从心底里冒起了一股寒意,把人利用至此,连死了都不放过……谁嫁谁倒霉!
紧接着,她要听到儿子道:“我这也是为你们着想,反正你们不喜她,等妾室进门,一定会好好伺候你们的。”
胡母:“……”
她脱口道:“我承受不起!”
屋中一片寂静,胡扬风闭着眼靠着床头养神。胡母看着他的脸,实在是想不通,道:“你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想法?秋婉小性子是霸道了点,但她没有坏心,没有安定侯府帮忙,你这两年也不会这么顺利,眼瞅着就有好日子过了,你……”
“你们谁又知道我的苦?”胡扬风霍然睁眼:“我寒窗苦读十几年,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又找个祖宗压在我头上。我得一辈子敬着她,将就她的小脾气,我是状元!”
胡母被儿子的突然爆发的情绪给吓着了。
其实,当自家人真的中了状元之后,他们才发现,状元也没什么了不起,三年就有一位,遇上恩科还有更多。在胡扬风之前的那些状元,大部分都汲汲营营在各个不起眼的地方挣扎,只有少部分能出头。这也是胡母如此看重儿媳的原因。
门从外面被推开,秦秋婉缓步踏入:“状元又如何?”
母子俩一惊,胡母沉不住气,脱口问:“你怎么没走?”
“这院子风景独好,便站在廊下多看了一息。”秦秋婉似笑非笑:“若不是被风景绊住,我还不知道你心里对我有这么多的不满。”
胡扬风有些紧张:“秋婉,你听我说……”
秦秋婉打断他道:“照你这意思,是想寻一位敬着你的红颜知己?”
胡母慌得声音都颤抖不止:“不是这样的,秋婉,扬风他就是你是想岔了,我会把他劝好的。”
秦秋婉不看她,只看着床上的胡扬风:“要我说,你这脸皮也忒厚了。都说有付出才有收获,我爹榜下捉婿的目的你们也明白,你好好跟我过日子,他就会提拔你,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说实话,女儿家嫁人,一辈子也就一次机会。我是真心把你,把你们一家人当做除爹娘外最亲的亲人,平时也尽量迁就。我不觉得自己是个不讲理的人,平时和周边人相处,没人说我难伺候。这些都不提了,既然你不想和我过了,可以直接告诉我,大家一拍两散,各自安好。你可倒好,不想与我过,又放不下安定侯侯的帮助……还想杀我,可把你给机灵坏了。你以为考中状元就前无古人,天底下就你一个聪明人,所有人都任你糊弄?”
她满脸嘲讽:“可惜,你连一个我都搞不定。”
听着这些话,胡扬风只觉脸上发烧。被嘲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要稳住面前的女子,别让她生气,就算过不下去,也要好聚好散,不能让她负气离开。
因为……他承受不起安定侯府的怒火。
可胡扬风头上本就受了伤,方才跟母亲说的那番话都是强撑着说的。听了秦秋婉一连串话,他倒是想劝,可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该从何劝起。反正,道歉准没错。
他不停地道歉。
胡母和儿子想想法差不多,眼瞅着儿子说不出有用的话,她急切道:“秋婉,扬风脑子糊涂,我会劝好他的。我知道你生气,换了我,我也生气!”看到儿媳要出门,她急忙追上前,劝道:“你别冲动。都说千年才能求得共枕眠,你们俩能做夫妻,不知道是修了几辈子的缘分。夫妻之间吵架正常,我跟他爹也吵了不少,以前也打过,也打得头破血流。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谁家夫妻都要打,我都能理解,扬风做了错事,本就该打,我没有要追究你。”
说到这里,她语气放软,带着点哀求之意:“你别和离,再给扬风一个机会,别把这事告诉你爹,成么?”
“就当是我这个做婆婆的求你,”胡母见她背对着自己,始终不肯松口,姿态放得更低:“能够娶到你,是我们胡家祖上积的德,我前世不知道做了多少好事,才能做你婆婆。我一直都很庆幸,也一直都把你当亲生女儿。我们婆媳之前是有些不愉快,但我以后一定改,绝对绝对不让你再受委屈,你想怎样就怎样,你喜欢八宝饭,干脆花重金把那个厨子请回来,吃一碗倒一碗都行……成么?”
最后两个字,已经带上了泣音。
胡扬风听着母亲低声下气求人,心里特别难受。但也明白,母亲这都是为了自己。他垂下眼眸:“秋婉,我错了,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秦秋婉听到这里,缓缓转身,在母子俩紧张的目光中,淡然道:“你们想到哪去了?我没有想离开,更没有想和离,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也不好拿到娘家去说。”
听到他这样善解人意,胡母一时间以为自己在做梦,暗自掐了一把大腿,疼痛传来,她惊喜道:“秋婉,我真的不知道做了多少好事,救了多少人才能求得你做儿媳。”她两步上前,伸手想要握她的:“等扬风好了,你要是还生气,再揍他一顿。”
胡扬风:“……”当真是亲娘。
听到这一句,秦秋婉忍不住笑开:“这可是你说的。”
她没有想和离,只是想做寡妇而已。
只希望日后,母子俩不要后悔今日挽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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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5、番外 三 三合一
说实话, 秦秋婉这么容易就被哄好,母子俩都挺意外。
尤其是胡扬风,他最清楚当时情形, 若不是秦秋婉有几分急智, 那一瞬间力道又特别大,他兴许真就得了手。
他知道她会生气,心里也做好了死缠烂打哄人的准备。
没想到这还没缠呢,她就打消了离开的念头了。
胡母想法也差不多, 儿媳进门两年, 从来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本以为不好哄,说不准这事还会被她捅到安定侯府去……本来她都准备上门负荆请罪了的。
胡母惊喜不已:“我说的, 到时候,我绝不拦着。”
秦秋婉冲母子俩笑了笑, 转身就走。
不知怎的, 胡扬风觉得有些瘆人。
接下来几天, 秦秋婉一直都没去探望。胡扬风这一回伤得挺重,头上的外伤都好了, 却还觉得头晕。一动就想吐, 大夫都说, 得好好养着。一个弄不好,就会落下病根。
因为此,胡扬风连手头的差事都交出去了。
另一边,秦秋婉书信一封给了父亲, 跟他说了夫妻俩吵架的事,没有提为何而吵,只说胡扬风对不起她, 让他给胡扬风一个教训。
胡扬风生病期间,不少同僚上门探望。秦秋婉很愿意接待,一副担忧夫君伤势的模样。
值得一提的是,胡扬风并不想让外人知道夫妻俩吵得这样厉害,外人问及他受伤的缘由,只说是天黑看不见,不小心撞上了假山。
所以,除了胡家人自己,还有安定侯府隐约知道一点之外,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夫妻俩最近闹了别扭。
秦秋婉离开已经很久,好多事情都熟悉又陌生,经历这几天,已经将那些早已遗忘的事重新想了起来。
这一次胡扬风受伤挺重,好多天还头晕。胡家人心里都不太高兴,在他们眼里,胡扬风十几年寒窗苦读高中状元,那是家里的宝贝。
自家宝贝被人打伤,还险些有性命之忧,搁谁都会心里生怨。
怨归怨,确实丝毫不敢表露。对着秦秋婉还格外客气,胡母很贴心,每日都让人去街上买八宝饭。
事实上,秦秋婉经历太多,吃过太多美食,这八宝饭并没有太稀奇,但她还是很想吃,因为这一切,是她许多次死里逃生,一次次轮回换来的。她很满足。
如果说真有什么遗憾的话,就是没有看到那个人。
不过,秦秋婉心底里却不太慌,因为她总感觉,自己能够找到他。
*
转眼过了半月,这段日子里,秦秋婉理清了自己名下的嫁妆,重新开了两间铺子。
家中如今所有的花销都从帐房处支取,帐房先生是她的陪嫁,也就是说,无论是家里人每月的月银,还是府里上下的花销,其实都是走她的账上。
知道胡扬风是个狼人,秦秋婉自然不会再继续做这个冤大头。
到了初一,胡父最先发现了不对。
胡父此人,从来都不管家里的事,哪怕儿子受伤,他也只是问上几句就过去了。平时最喜做的事,就是拿着银子在外和人喝酒谈天,最近半年来花销越来越大。秦秋婉还没出事时,就听说他好像养了个外室。
身为儿媳,不好管公公的房中事,本来她还打算找个机会告知胡扬风,让他管束一二。身为官家,这事于家风不利,对仕途也有些影响。
不过,秦秋婉醒来之后,因为隔得太久,有些事情忘了,后来想起来,她也懒得管。
胡父手头的银子有些紧张,一到初一就去帐房支取。从下人手中拿银子这种事,他觉得丢脸,从来都是让身边的人去。往日里很寻常的事,今日却有些不同,随从空手而归,脸上还有些慌乱。
“老爷,不好了。”
胡父恼了:“好好说话。”
随从跟了他一年多,也不是口无遮拦的人,今日实在是太慌了。他咽了咽口水:“老爷,账房先生不再支取银子,还说……说……”
胡父一挥手:“不爱干就滚。”
随从忙道:“这是少夫人的意思。”
胡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那账房不给我们发月银了?”外头的小妖精很会花银子,他虽还没拿到这个的月银,其实银子都已有了去处。
如今拿不到,那些缺口拿什么堵?
他心里着急,下意识道:“这都多久了,还没消气吗?”
想到此,他抬步去了边上厢房,这些日子里,胡扬风都在里面养伤。一进门他就问:“你不是说邱秋婉已经消气了吗?”
胡母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颔首道:“最近态度是和缓了不少。”
当然啦,比起以前,还是冷淡的。
以前像个太阳似的,眉眼弯弯,笑容温暖。现在就像一块暖不热的冰。不过,她觉得问题不大,只要不把实情告诉安定侯府,秦秋婉自己也不闹着和离,那就总有和好的一天。
这一次的事情确实有点大,她多矫情一段,也挺正常。
“依我看,她就没消气。”胡父看了一眼门口,怕被丫鬟听了去,毕竟全家人都用儿媳嫁妆这种事传出去实在不好听。
“今早上月银都不发了。”
胡母讶然:“有这回事?”
她的月银都买了金银首饰,如今儿子受了伤,他也没心思去逛,便也不着急去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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