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婵儿避而不见, 和离书也送到了面前。无一不是表明, 她是真不想回杨家。
杨家夫妻面面相觑, 杨兴嗣难以接受, 一把扯过撕得粉碎:“我要见婵儿!”
管事面色如常:“我家姑娘说, 她早就跟你商量好了的。”他对着钱婵儿的丫鬟伸出手。
丫鬟从袖子里掏出来厚厚一叠纸:“姑娘猜到您会撕, 已经命人写了一百多张,书房中还在写,杨少东家若是喜欢撕,尽管撕个够。”
杨兴嗣:“……”
“我要见她,否则, 这和离书我绝不会签!”
管事将那叠和离书放到门房,再次一礼, 退回了府中。
杨兴嗣不甘心:“我要见她!”
见面是不可能见面的, 他们要是愿意呢,可以一直站在门口等。
可一家三口养尊处优惯了, 平时哪有机会站着?昨天夜里才在寒风中站了许久,这会儿都腰酸背痛。眼见没人搭理, 三人对视过后,都不知该如何应付。
杨老爷咬了咬牙:“兴嗣,你跪在这儿。辛苦是辛苦些, 外人看到你的决心,到时候她再不回头,也是钱家得理不饶人。”
田氏满眼心疼, 不过,这是目前唯一的法子。便也没开口阻拦,跟着杨老爷一起离开了钱府。
外头杨兴嗣一跪下,秦秋婉就得了消息。
钱父恼怒非常:“弄出孩子的是他,欺骗我女儿和钱家的也是他。现在做出一副情深模样给谁看?他这是耍无赖!给我把他赶走,若是他不肯,就用棍棒揍!”
钱家人最生气的不是杨兴嗣纳妾,也不是他弄出孩子,而是他这份欺人的心。
他自称是意外,那怀胎十月多的是机会坦白,他为何不提?
偏要等孩子都满月了,还是郝家主动告知。他分明就是想逼迫钱家接受他的这个女人和孩子……夫妻一场,事情不是这么办的!
钱母叹息一声:“万一他咬紧了牙关挨打也不走呢,我们总不能把人打死吧?”
钱父振振有词:“那正好,打他一顿出气!”
“你呀你,如此一来。外人就会说我们钱家不饶人。”钱母叹息一声。
无论如何,女儿进门五年没有好消息,也没纳妾,外人眼中都是钱家理亏。现在有了孩子,女儿拦着不让接,怎么看都是善妒。
人家可不会管杨兴嗣承诺了什么,本身世人眼中男人的誓言就不能作数。再说,曾经杨兴嗣说只她一人,可没说愿意为了她断子绝孙!
看着钱家夫妻愁眉苦脸,秦秋婉心下一转,吩咐道:“派人去外面找个喜欢说闲话的妇人去郝家,就说我们家让我回去的条件之一,就是让杨兴嗣发誓不许接外头的女人和孩子回来。”
丫鬟应声而去。
钱家夫妻皱眉,钱父摆摆手:“没用,一个小商户的姑娘,如何阻止得了他?”
秦秋婉笑容温柔:“爹,你可别小看了女人。尤其郝婉君能够生下他的孩子,就更不是个简单的。”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后,有郝家姑娘身边的丫鬟哭着跑来,到了杨兴嗣面前噗通跪下:“杨少东家,小主子突然就大哭不止,也不是要吃,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眼看就要哭得背过气去,小脸都青了……我家姑娘六神无主,您快看看去吧。”
杨兴嗣为表决心,跪得笔直,可半个时辰过去,不见门房过来请人,他膝盖疼痛,腰背酸软一片,眼看就撑不住,听到丫鬟的话,顺势起身,上了马车就跑了。
临走之前,还不忘对着大门喊:“婵儿,我有急事,等我忙完了再来看你。”
这话随即就传到了钱父耳中,气得他当场差点摔了手中杯子:“不要脸!”
钱母也生气:“想要挽回,又惦记着外头的女人孩子,以小见大,若是婵儿真的回去,有这样一双母子在,以后这种事还少得了?”
到了这一刻,反而让钱家夫妻坚定了不让女儿回去的决心。
钱父负手在屋中转了两圈,提议道:“婵儿,不如你去开宏家中住几日?”
富在深山有远亲,钱家几代单传,前些年忽而有人找上门,说是他们清点族谱,找出钱家祖辈是出自是翁城辖下一个镇上,便找上了门。
钱父会认这门亲,一来是见过那些老人,见他们知分寸,还算懂理,二来,也是因那族长是举子,那些年还在赶考,若是得中,那就是进士,钱家也算是和官员扯上了关系。
有些关系需要经营,像这种送上门来的不需要多费心思的,钱父自然顺水推舟。那举人已经考中,现如今在翰林院当差。
而钱开宏,算是钱家人中最富裕的人之一,近几年更是搬到了府城,买下了一个前铺后宅的院子,一家人经营得还不错。走得近,钱父也偶有提拔。
“不去!”秦秋婉想也不想就拒绝:“我又没错,才不要躲躲藏藏。”
她眼神一转:“他要做出一副情深模样,我们家也可告知外人,当初约定好了他不许纳妾。这没孩子不只是杨家着急,我们家也急啊!”
也只能如此。
秦秋婉不止不躲,还跑去街上转悠,遇上熟识的人,也不隐瞒两家之间的事,还俏皮地说幸亏郝家姑娘把人叫走,否则她还出不来。
很快,许多人都知道,杨兴嗣跑到钱家门口跪求妻子回心转意,却被外面的小妖精叫走。
男人都能理解杨兴嗣,毕竟这是杨家目前唯一的孩子,如何重视都不为过。可落在女子眼中,就觉得那外头的小妖精着实气人,且杨兴嗣一叫就走,也实在不是个良人。
田氏冷了一场,又站了许久,浑身不适,特意寻了大夫来看,刚送走大夫,就听说了儿媳跑到街上说儿子被郝家下人带走的事。
她先是恼怒于钱婵儿的不懂事,把自家的事往外说。又怕郝家不是故意叫人,而是孩子真的生了病。
想到什么,她也梳妆过后坐上马车去了郝家,一路上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闹得沸沸扬扬。
于是,外面的风向一转,连某些认为郝婉君故意借孩子争宠的女子,也觉得可能孩子是真的生了病……否则,杨夫人何必这么急?
秦秋婉正在钱婵儿的嫁妆铺子里巡视,成亲已经五年,这些铺子里的人手也由一开始的全是钱家下人,弄到现在夹杂了不少杨家下人。
她巡视一圈,凡是和杨家来往密切,或者是身契还在杨家的,一律赶走。
转悠半日,她还遇上了以前钱婵儿的闺中密友,两人一起喝了茶。
天色渐晚,秦秋婉打算回府,刚一出门,就看到了茶楼中俊秀的说书先生被伙计领上了台。
先生二十岁左右,一身陈旧却浆洗得干净的长衫,容貌俊秀,肌肤如玉,头发用木钗挽起。上了台后,对着底下人一拱手,折扇一展,开口就说:话说上回,那杨战拎着一柄长剑杀入敌营……
清越的男声格外悦耳,秦秋婉饶有兴致地靠在栏杆上听着,满眼都是笑意。
记忆中莫骅与李曳之出身都好,无论何事,一句话吩咐下去,自然有人办得妥妥贴贴,秦秋婉还从未看到过他落魄的模样。
观他气质儒雅,可那身打扮着实朴素,由此也可看得出来,他如今的处境并不好。
故事说了半个时辰,秦秋婉就站了半个时辰,期间还跟伙计打听到,这人是掌柜刚找到的,每日说一个时辰,故事由茶楼准备,他只负责说。
说白了,这就和请貌美女子弹琴一般,有些卖弄皮相吸引客人的意思在。
秦秋婉笑吟吟吩咐:“艾草,让掌柜送一壶茶水给他润喉。”
艾草欲言又止,此时的姑娘一脸兴致勃勃,明显是对底下那个年轻说书先生起来心意,乍一看,就像是……像是那些去戏楼捧角儿的纨绔。
“快去啊。”秦秋婉看着他消瘦的脸颊和过于瘦削的身板,补充道:“再送点火腿点心,吃不完就让他带回去。”
艾草跺跺脚,压低声音:“姑娘,我听说过他,他从不接受客人的打赏,也不愿意私底下和客人接触。”
人家就是单纯想赚点银子糊口的年轻人!
秦秋婉听出来了她的未尽之意,笑道:“只是送茶而已,试试嘛,万一他收了呢?”
艾草:“……”
台上的高长瑜看着有伙计送茶水,下意识就要拒绝。
伙计瞪了一眼,眼神示意他往楼上看,压低声音:“搭上了这位,不比你说得口干舌燥好?舅母和和大表哥还等着你赚银子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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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不孕不育的原配 6
伙计不见他意动, 继续苦口婆心:“看她打扮,身上的首饰随便摘一样,都够你救舅母和大表哥了。”
高长瑜不悦:“别说了。把东西给我送上去。”
伙计恨铁不成钢:“你别倔!反正我不帮你送。”语罢,掉头就跑。
高长瑜:“……”这倒霉表弟, 该收拾了。
每天的一个时辰里, 他有一刻钟休息, 喝了一口边上的粗茶, 他端着那个托盘下了台, 绕上楼梯, 一路到了秦秋婉面前。
秦秋婉一直站在廊上,掌柜已经派人给她送了小桌小椅。看着他一步步上楼,她眼中满是笑意:“你怎么不喝茶水?”
高长瑜走到她面前,微微一礼:“无功不受禄,姑娘不必如此多礼。”
秦秋婉用手撑着下巴, 饶有兴致:“我只是觉得你声音好听,顺手而为, 压根不算事, 你不必记在心上。”
高长瑜执意将托盘放回小桌上:“实不敢受。”
秦秋婉看着他的动作:“公子性情高洁,让人钦佩。”
高长瑜苦笑, 事实上,这一路上来, 他心里也想过表弟的提议,可又觉得那样的自己太卑鄙,尤其上来之后, 面前女子对自己态度温和,眼神清澈,不见之前那些女人眼中的鄙视和粘腻恶心, 他就更狠不下心收她的好处。
他再次一礼:“多谢姑娘捧场。”
秦秋婉微微笑着看他下楼,唤过伙计,抬手给了个银角子:“我们可以给他打赏吧?”
伙计拿着银子,眉开眼笑:“当然。”
“银子怎么分?”总不可能是全都给他。
伙计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七三,酒楼七,高公子得三。”不过,伙计没说的是,别看高长瑜来了后酒楼的客人日渐增多,可收到的打赏还不如之前请的弹琴女子。
当下女子矜持,就算喜欢,也不会这般外露。最多就是请茶水,还会特意嘱咐不许外传。偏偏高长瑜还不收人家的茶水,那些女子被拒绝之后,都觉得面上无光,又怕闹大了被长辈责备,久而久之,已经没人愿意请他喝茶了。
秦秋婉抬手给了二十两:“打赏他的。记住,我要你们今日就把他的那份分给他。”
伙计:“……”突然想去说书了!
不提高长瑜下工后拿到六两银子心情如何复杂,随着秦秋婉离开,她厚赏一个说书先生的事随即传开。
钱家和杨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现在的情形是,钱家女捏着杨兴嗣的错处要和离,而杨兴嗣不答应。
打赏一个长得俊秀的年轻公子,这就不是一个嫁人之后想好好过日子的女子该做的事。很明显,钱家女真不打算过日子,且还自暴自弃打算以毁了自己名声来让杨家放弃她。
*
杨兴嗣从郝家回来就挺沉默,正用晚膳,田氏在一旁说教:“满月的孩子偶尔会大哭,可若真如她所说孩子哭得险些背过气,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好。依我看,那孩子压根就没事。她就是故意骗你,看不得你好。”
杨兴嗣叹气:“娘,能让我好好吃顿饭么?”
他到了郝家之后,孩子睡得正香,用郝婉君的话说,孩子是莫名其妙开始哭,也莫名其妙自己就好了。听到这话,当时他就知道她应该骗了他。本有些恼怒,可他本来就跪不下去,也懒得计较。更何况,后来郝婉君还说起她本家一个弟弟没有父亲被欺辱的事……当然,后来她回过味来后,再三保证没有想逼他,只是无意中说起。
无论有意还是无意,孩子没有父亲确实会面对许多异样的目光,何况孩子有父亲不能相认,就更会惹人闲话了。
他没心思吃饭,几口扒完,将那个没有父亲的孩子的遭遇说了。
田氏听了,愈发不满:“她说无意你就信?依我看,她就是故意,口中说没逼你,可实实在在是逼你下决定!因为她清楚,若是钱家提出不许她们母子进门才肯让钱婵儿回来,我们一定会答应。”
今日之前,田氏是很喜欢这个替杨家生下长孙的姑娘,可儿子明明要求情,却被拉走,落在钱家眼中,只怕更不容易原谅。尤其她亲去了之后发现孩子压根无事,只是那女子在争宠,所以,她话里话外颇不客气。
杨兴嗣茶都没心思喝:“无论有意无意,孩子若是不回,肯定会被人低瞧谩骂,您舍得?”
田氏自然是舍不得的,她皱起眉:“可婵儿那边不原谅你,若是接了孩子,只怕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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