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有丫鬟急匆匆跑进来:“夫人。”
田氏本就不悦,被丫鬟一打断,愈发恼怒,一拍桌子:“何事这样慌张?规矩呢?”
丫鬟急忙跪下请罪。
看丫鬟吓得战战兢兢,田氏心里更不得劲,好像自己是要人命的阎王似的,不耐烦挥挥手道:“有事就说!”
“奴婢……奴婢……”真到说出口的时候,丫鬟突然有些害怕,可看的主子不耐烦的神情,只得咬牙将自家少夫人打赏一个说书先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杨兴嗣端着一杯茶,嘴巴微微张着,很是诧异。
田氏先是讶然,随即大怒,将面前的茶杯拂落:“不守妇道,她想做甚?”
瓷器碎裂声里,杨兴嗣已经霍然起身跑了出去。
田氏皱眉:“兴嗣,你去哪儿?”
杨兴嗣已经跑没了人影。
他跑出杨府,一路跑去了钱家,想要直接进府质问,却被门房拦下:“杨少东家,您有何事?”
看到面前板着脸的门房,杨兴嗣这才回过神,方才气糊涂了,他都忘了自己如今不能进钱家,他咬了咬舌尖,沉声道:“我要见你家姑娘。立刻!”
门房不知道他心里翻涌的思绪和怒气,面色不变:“抱歉,姑娘方才回来时,说今日累了,不见客。您明日再来。”
杨兴嗣气得不轻,颤抖着手指指着大门:“我不见她也行,你去给我问问,她是不是真不想过了?”
门房被他激动的神情吓了一跳,退后两步,眼神一转:“我这就去。”
彼时,秦秋婉正在沐浴,听到丫鬟转达的门房的话,眼睛都未睁开,随口道:“无论他如何做,如何谩骂,我都不可能回头。”
杨兴嗣很快得知了她的原话,蹲在地上揪着头发,好半晌,他大吼道:“钱婵儿,是我对不起你。你想离开我,也不要找这样气我的法子。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答应和离。”
钱婵儿住在内院,钱家宅子大,自然是听不见的。
秦秋婉得知时,杨兴嗣已经在门口发疯了许久。内院听不见,钱家附近的几个大户却已经得知。
秦秋婉听到这些话,冷笑着披衣往外走,到了门口,对着正在那儿表衷心的杨兴嗣道:“如果你想做王八,尽管不答应!”
杨兴嗣气得脑中一片空白,颤抖着手指指:“你……你敢!”
秦秋婉扬眉:“你都敢,我为何不敢?若是你不怕我顶着杨家妇的名声和别的男人来往,不和离也可啊。我无所谓!”说到这里,她意味深长:“当然,不是我故意的,而是意外。”
杨兴嗣眼前一阵阵发黑,都是给气的,看着面前女子,他只觉得无比陌生,也深切的认识到自己伤她太深,伤到她不顾名声也要离开他。
“婵儿,我对不起你。”
秦秋婉不知道他又脑补了什么,道:“你要是真觉得亏欠,就签了和离书。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杨兴嗣不甘心:“婵儿,我……”
郝家的丫鬟急匆匆跑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奔到他面前,哭着道:“杨少东家,出事了!”
见状,杨兴嗣皱起眉来:“何事?长旺又出事了?”
长旺应该是那个孩子。
丫鬟哭得涕泪横流,摇着头道:“我家姑娘说……因为她在……孩子不能认祖归宗……所以……她……她……”
杨兴嗣大惊,拔腿就跑:“她怎样?”
丫鬟抽泣着摇头,好半晌说不出话。
杨兴嗣焦急不已:“快上马车!”
他往马车上爬,爬到一半发现爬不动,回头一瞧,只见头发上还带着湿意的妻子正拽着他的腰带。
“婵儿,人命关天,这不是你任性的时候。稍后我会跟你解释,要打要骂我都依你。”
秦秋婉面色漠然,从丫鬟手中拿过三张纸摊到他面前:“这女人这么多事,若是我回到杨家,她天天这么找你的话,我会疯的。所以,我成全你们,你把这契书签了,我便放你走。”
杨兴嗣看着递到面前的纸,满心焦躁:“你真要这么逼我?”
秦秋婉冷笑:“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杨兴嗣死死瞪着她:“你确定自己不后悔?”
“我巴不得,”秦秋婉将印泥送上:“快点吧,你赶着去救命,我还赶着回去用晚膳呢。大家都忙,别浪费时间。”
杨兴嗣听她将和离说得轻飘飘,心下难受,想着这女人为了气他竟然做得出给男人打赏的事,分明没脑子。又想到两人近七年感情,就算和离,应该也能把人哄回来……最要紧的是,不知道郝婉君出了何事,他得去看看。当即拿过纸,飞快摁了指印。
秦秋婉顿时眉开眼笑,收好纸张递给丫鬟,笑吟吟一福:“愿君从此顺心如意,多子多福。”又感慨:“郝姑娘真是好人,帮了我大忙了,若不是她三番五次出事,你也没这么爽快,回头我得谢谢她。”
杨兴嗣:“……”
他想说话,她却已经转身雀跃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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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不孕不育的原配 7
杨兴嗣心里颇不是滋味, 手中动作不慢,飞快爬上了马车。
马车往前驶动,他还听到妻子声音雀跃:“让李管家去衙门,赶紧把婚书废了。”
杨兴嗣:“……”
他心里忽然有种哄不回她的预感。
一路去了郝家, 刚进门就看到下人来去匆匆。杨兴嗣拦住一个管事:“出了何事?”
看到他, 管事满脸欢喜:“姑爷,您可算来了。”他擦了擦眼角的泪:“姑娘她寻死, 好在被救了回来。”
听到这个称呼, 杨兴嗣皱了皱眉。
从他第一回上门,下人都这么称呼他。他纠正了几次, 这些人当时认错, 可过后又照样称呼他姑爷。
再想强调, 又是不给郝婉君母子的面子。以防有人低看她们,他便也由他们去了。
“带我过去。”
管事急忙把他带到郝婉君的院子, 里面郝母正哭得肝肠寸断:“你个傻丫头, 你这是想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你怎么这么狠的心?母子连心,你知道为孩子考虑,你有没有为我考虑?”
边上郝父也在偷偷抹泪, 郝家其余人面色都不太好。
看到杨兴嗣进来, 郝大哥飞快冲上前:“杨少东家,你看看我妹妹都被你折磨成什么样了。为你生下孩子非她所愿。我们郝家是比不上你们杨家富贵,但也衣食无忧, 从来没想过要贴上你们杨家!你求妻子回头, 能不能别带上我们?”
进门就面对一通指责, 杨兴嗣张口想要解释,可在看到床上女子苍白的小脸时,便又觉说什么都是多余。
良久, 他憋出来一句:“我和离了。钱家不会再管我。”
郝大哥一怔,半信半疑问:“真的?”
杨兴嗣点头:“回头我就跟母亲商量,尽快找媒人上门提亲。孩子是杨家的,我不会让人欺负他。”
郝母早已经没哭了,听到这里,趴在床上嚎啕:“我的婉君,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郝婉君默默流泪,眼神里满是歉疚:“你们夫妻恩爱多年,我从未想过拆散你们。若不是有个孩子,那次的事我只会当没发生过……”
“事已至此,别再说了。”杨兴嗣听她提起钱婵儿,顿时满心焦躁:“大夫怎么说?”
“还好救得及时,没有性命之忧。”郝父出声接话,又道:“杨少东家,咱们去外面吧。让婉君好好歇会。”
*
秦秋婉在半个时辰后就拿到了两人的婚书,还不忘让人送一份去杨家。
不提杨家人看到婚书是个什么心情,她反正挺高兴的。夜里睡觉时,唇边都带着笑。
翌日早上,秦秋婉又起了个大早,跑去请安时。钱母好几次偷偷瞄她。
秦秋婉好奇:“娘,您有话要说?”
“昨天我听说你给一个先生打赏了二十两?”
秦秋婉颔首:“他长得很好看。”
钱母:“……”
她面色一言难尽:“婵儿,你虽然嫁过人,可人一辈子那么长,你以后肯定还要找个人陪着你。否则我跟你爹死了也不安心。女子名声要紧……”
钱父虽然不知道女儿以后该如何,可对于妻子如此担忧也不甚赞同:“夫人,婵儿手握大把嫁妆,不就是个说书先生么,爱捧就捧了。”
秦秋婉失笑:“爹,他长得那么好看,如果跟他生个孩子,那孩子肯定也长得好。”
钱父:“……”
刚接受女儿捧角,没想到女儿已经在想跟人生孩子了。他试探着问:“你认真的?”
秦秋婉一本正经:“很认真。”
钱家夫妻对视一眼。
良久,钱父长长叹一口气:“也行吧,至少,他身份低,没人敢欺负你。”孩子什么的,女儿嫁人几年从未有好消息,也被孩子折腾得够呛。夫妻俩已经不再想那回事。
女儿之前在杨家过得水深火热,很多时候怕他们担忧还故意隐瞒。钱父私底下经常派人打听,越是打听,越是心疼。如果女儿留在家中选几个男宠……名声是不好听,可日子舒心啊!
秦秋婉只是试探着提,没想到钱家夫妻连这都能接受,心下感慨,面上笑靥如花:“谢谢爹娘。”
女儿嫁人之后,脸上笑容越来越少,最近两年更是满脸愁苦。夫妻俩本以为女儿会像一朵花一般枯萎在杨家,已经很少看到女儿这般愉悦。
只这笑容,离开杨家就不亏。
早膳后,秦秋婉又去了茶楼。
每日说书都是午时后,还没到时辰,高长瑜已经到了。看到秦秋婉马车过来,他上前深施一礼:“多谢姑娘。”
秦秋婉掀开帘子:“谢我什么?”
高长瑜再次一礼:“姑娘昨日的打赏,解了小生燃眉之急。日后姑娘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秦秋婉扬眉:“哦?你什么都愿意做?”
高长瑜颔首:“不违背道义的话,什么都可以做。”
秦秋婉似笑非笑:“实不相瞒,我确实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话中颇有深意,高长瑜对上她兴致勃勃的眼,心里有了预感。
想到那样的可能,他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真的可能吗?
如果是别的女人,他只是想一想就觉得恶心。如果是她……他只怕自己配不上她。
高长瑜低下头,遮住眼中的羞涩:“只要您说,我一定做到。”
若是不答应,她跑去找别人了怎么办?
“我实在喜欢听你的声音,去我府中说书。”秦秋婉想了想:“每月给你三两银子的工钱。呃,你要是急用,可以提前支取。”
高长瑜心下有些感动,知道她这是看出来了自己急需用银,再次一礼:“我怕还不上姑娘的恩情。”
“你若想还,日后多的是机会。”秦秋婉笑意盈盈:“你答应吗?”
高长瑜本来是个果断的人,此时心里却有点纠结,既想答应下来,又怕她眼中的自己太过卑劣。说到底,还是怕她厌恶自己。
良久,他咬牙道:“好!”
天大的好处送到面前,傻子才不要,至于以后……一辈子那么长,他总能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的。
既然答应了,酒楼这活儿便不能做了,高长瑜跑去辞工,边上他表弟满眼兴奋,离开掌柜后,飞快拉了他到一旁:“你还真搭上了那姑娘了?”
高长瑜点头:“对,从今往后,我只为她一人说书。”
伙计满眼羡慕,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长得好就是占便宜。我们俩明明是带着血缘的表兄弟,为何相差那么多?要是我长得好,还有你什么事儿?”
高长瑜:“……”这表弟没法要了。
“我先走了,她还等着我呢。”
伙计:“……”这是故意气他吧?
还是有证据的那种!
高长瑜还真就跟着秦秋婉一起去了钱家……说书。
钱婵儿带一个年轻男子回去,本来也不会惹人议论,可她头一日才给这个男人打赏了二十两。第二天就把人带回去,怎么看都像是找的男宠!
这做法,和那些贪花好色的男子在街上看到一个美貌女子就把人带回家有何不同?
因为高长瑜被钱家女带走,关于他身上所有的事都被人翻了出来。家中母亲和长兄病重,急需银子治病。无奈之下才跑到酒楼说书……更像是无奈之下堕落去做男宠了。
无论外人怎么看,秦秋婉自己是尊重他的,立刻就让人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去给他娘和哥哥诊脉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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