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公主道:“是,高氏被吕修贞接回吕家之后,便一直住在吕家。”
高祖淡淡应了一声,又道:“吕明敬可知晓此事?”
“不知。”清河公主敬重吕家家主人品,便格外多说一句:“吕大人端方君子,只是被妻儿蒙蔽,故而至此。”
高祖冷哼一声:“虽是君子,却也有失察之过。”
清河公主起身郑重行礼:“现下吕修贞已死,我怨气尽释,前世之事着实荒诞,传出去怕也无人肯信,此时吕修贞既死,实在不必再生他事,使得长安人心不稳,影响阿爹清名与皇家声誉,至于吕修贞之死,阿爹若有惩罚,女儿也绝无怨言。”
“我既是天子,若是连这么点事都处置不好,哪里还有颜面见你?且吕修贞之死又不曾泄露出去,自是无碍。”
高祖不禁叹息:“你这孩子,便是太懂事了,总不愿叫别人为你烦忧,吕家如此待你,尚且肯为他们说情。罢了罢了,起来吧。”
他揉了揉额头,思忖几瞬,终于定了主意:“吕修贞该死,他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至于吕明敬,虽然没掺和这些事,但也有失察之过,吕家……”
高祖抬高声音,唤了侍从入内,命令道:“传旨,驸马都尉吕修贞及其母奉主无状、失敬天家,赐死。吕氏嫡系男子尽去其职,即日起迁出长安,三代以内不许为官。”
这惩罚说严苛也严苛,说宽松也宽松。
吕修贞与其母俱被赐死,吕家丢了两条人命,也丢了官职,且三代不得出仕,算是严惩。
只是高祖也没将事情做绝,到底给了一线生机。
去职的只是吕家嫡系男子,说到底也只有两个人,吕家家主年老体弱,早就起意致仕,其子又官职不显,嫡系即便没有职位,也有旁系帮衬。
至于三代不得出仕,吕家家主的孙儿今年也十多岁了,算算时间,并不十分严苛。
侍从领诏而去,清河公主便出言替吕家家主谢恩。
高祖心下感慨,有心想问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又怕惹得女儿伤心,最后便只是拍了拍她的肩,宽慰说:“过去的都过去了,没必要放在心上,别忘了,无论什么时候,阿爹都在你背后,总没人能欺负了你去。”
清河公主笑道:“女儿明白的。”
高祖见她眸光澄澈,神情敛和,倒不像是十分伤心的模样,心绪微松,颇觉欣慰:“好了,去你母后宫里走一遭,把这事跟她说一声,也同你阿娘商量一下,看这旨意有什么好添补的。”
清河公主明白他话中未尽之意,无非是去定一定传话风向,免得叫人把污水泼到自己身上,倒叫人觉得是皇家公主跋扈,害了可怜驸马。
她应声而去,高祖便问空间里边的几个老伙计:“我也不懂女孩儿们是怎么想的,看她这模样,好像也不是很难过?难道是怕我难受,所以强撑着不肯表露出来?”
嬴政也有诸多儿女,只是除去长子扶苏与罪该万死的胡亥,其余人他极少会去回想。
不是天性冷漠,毫无爱子之情,而是不忍。
他死之后,其余儿女都先后被胡亥所杀,甚至不乏有人惨遭肢解,其死状之惨烈,为父之人着实不堪回想。
……又是想将胡亥千刀万剐的一天!
朱元璋咂咂嘴,正准备说话,就见刘彻两手插在袖子里,笑嘻嘻跟个小流氓似的,说:“老朱啊,你们家出过改嫁的公主吗?不是我嘴碎想挑事儿,只是这是汉唐主场,你说话不合适。”
朱元璋:“……”
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
然后刘彻转头去瞧高祖,不以为然道:“不就是婚姻失败了一次吗,哪有那么严重?再嫁就是了。我姐姐平阳公主嫁了三回,谁敢嚼舌头?还有我姑母窦太主,别的不知道,主人翁和绿帽子总该听说过吧?这可都是汉家公主搞出来的名词儿!”
李世民听平阳公主这个封号十分亲近,眸底添了三分温情:“我姐姐的封号也是平阳。”
“哦,久仰久仰,”刘彻道:“便是那位以军礼下葬的平阳昭公主吗?”
李世民与有荣焉,傲然道:“正是。”
说完,他也不曾忘记正事,语气轻快的劝高祖道:“嗨呀,只是一次婚姻失败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被狗咬了,你都把狗打死了,连带着那一窝狗都给收拾了,还在意它干什么?我的姐妹和女儿们二嫁三嫁都是寻常,放平心态就好,都是小事。”
“没错儿,”刘彻竖起一根手指,志得意满道:“没有什么痛苦是一群英俊潇洒、体贴入微的男宠解决不了的,如果解决不了,那就再来一群!”
第31章 驸马,公主已被杖毙29
傻叉驸马找到了,没用自己出手,女儿就干净利索的给收拾了。
高祖高兴的多喝了几杯,完事后往御书房去理政,奏疏翻到一半,便瞧见了吕家家主递上来的那份,他眉头一跳,捡起来瞧了一眼,不禁笑骂出声:“这老狐狸。”
这是封请罪的奏疏,道是吕家奉主无状,驸马失敬于天家,他自觉教子不善,不敢立于朝堂之上,请求去官,如此云云。
“他倒真是乖觉,难怪吕家能传至千年之后,在他手上也历经乱世而不倒。”
吕修贞已死,吕家决计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对于皇帝这种生物,你恶心他一时,他能恶心你一辈子,倒不如放低姿态、表露谦卑,反而让皇帝觉得还有些可取之处。
高祖原还想着吕家那边儿应该怎么安排,现下看吕家家主这般行事,便知再无忧心之处,提笔写了个“可”字,便吩咐人将批阅过的奏疏送下。
昨晚儿子被公主府的人带走之后,便再也没有消息传来,吕夫人在家里提心吊胆的等了一晚上,到第二日清早,便按捺不住,往书房去寻丈夫,想着跟他一起往公主府去看看事态如何。
书童守在外边儿,见她过来,忙躬身行礼,吕夫人便问:“老爷在里边吗?”
书童应声,在门外回禀一声,吕夫人推门进去,目光在室内打量一遭,不禁吓了一跳。
丈夫孤身一人坐在书案前,周身萦绕着一股凄迷哀凉,只是一夜时间,原本还算乌黑的头发竟白了大半,苍老如六十许人。
吕夫人“啊呀”一声惊叫,痛惜不已,一叠声的吩咐人去请大夫来,却被吕家家主制止了:“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即便华佗在世,也补救不得了。”
说完,他手撑着书案,慢慢站起身来,吩咐外边书童:“去收拾东西吧,此事既出,长安怕是住不得了,不过也好,落叶归根,能回祖地去团圆,也是好事。”
吕夫人听得不安,又实在惶恐:“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话?怪吓人的!”
雨后天晴,外边天光明亮,吕家家主在书房里呆了一夜,现下倒光亮的地方去,不禁被刺了下眼,他抬手遮了一下阳光,回头道:“夫人啊。”
吕夫人战战兢兢道:“啊?”
“向来我说的话,你都不肯往心里记,现在大难临头,我也保你不得,只是有最后一句,听与不听,也全都在你。”
吕家家主目有哀色,意气沉沉:“你若是真的还惦念儿孙,顾全母家声誉,便自行了断吧。”
吕夫人悚然大惊:“自行了断?你在说什么胡话呢?!我怎么能……”
吕家家主往书房门口一侧矮凳上坐下,慢慢揉自己酸痛难言的膝盖:“昨日公主往吕家来将高氏打杀,如此大的声势,你以为能瞒过人去?半夜有人前来传召修贞,你以为这是好事?白日里如此声势浩大,若真是事情得以解决,修贞会不令人传信回府,叫你我安心?就算是雨夜难行,现下已是白日,云销雨霁,为何还无人来送信?你可知今日清早,清河公主便往宫中去了,直到此时都未出宫?”
吕夫人听得两股战战,站不住身,跌坐在地上,白着脸道:“不,不会吧?”
“不会?”吕家家主笑的凄凉:“天威难测,你以为是在说笑?当今大权在握,生杀予夺不过一念之间,你若肯自行了断,事情便小一分,对儿女母家的影响也小一分,若是不肯,届时当今下令处死,到时又该如何?你可能进吕家家庙?儿孙日后如何祭祀于你?你母家早已衰败,又出了你这样被天家厌恶的罪妇……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去想吧。”
他慢慢站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徒留吕夫人满身冷汗、苍白着面孔坐在书房中战栗不已。
吕家家主没四处乱走,只是往花园里去坐了坐,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桃花凋零,落英缤纷。
这个春天,实在是比往年更冷一些。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管家小心翼翼的前去回禀,低声说夫人已经自裁了。
吕家家主身形一颤,合上眼去,任由泪珠滚滚落下。
管事看他身形单薄,老态尽显,心中实在担忧:“老爷,您……”
吕家家主轻轻抬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苦笑道:“我无事。吕家如此,我怎么敢倒?退下吧,叫我一个人静一静。”
……
清河公主既入了宫,韩贤妃自然得知,照旧往凤仪宫去,却在那儿与苗皇后一道听了个骇人听闻的故事。
她向来心情敦厚,听女儿说吕修贞已被杖杀,难免心惊胆战,觉得驸马罪不至此,转念再想吕修贞对女儿的慢待与侮辱,看女儿跪在地上哭着陈述那场噩梦中的经历,又觉他是死有余辜,只是怕皇后怪罪,一时不敢作声,只满心怜惜的看着女儿,痛心她所托非人。
相较于韩贤妃,苗皇后想的便要更多一些。
当年清河公主救下吕修贞,后者赠与她一枚玉佩,前几年皇帝似乎曾经也叫她找过一块玉佩,对照一下时间和其余信息……
再联想清河公主所做的那个噩梦,苗皇后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明悟:难道皇帝也做了那么个梦?
如此一来,公主们出嫁前他的叮咛与防范都就可以理解了。
苗皇后回过神来,忙叫清河公主起身,拉着她到身边坐了,温声道:“好孩子,快别哭了,事情都过去了。你父皇不也说了吗,让你别往心里去,到底咱们是皇家,宁肯占便宜,也不要吃亏的。”
她也知韩贤妃向来宽厚柔顺,此事一出,怕是被吓得不轻,着意安抚了几句,便叫清河公主且去歇息,自己则差人往太极殿去送信,请皇帝午间时候往凤仪宫来用膳。
高祖的旨意还没有发到吕家,便再度接到吕家传书,道是吕夫人自知罪孽深重,业已畏罪自裁,伺候如何处置,还请陛下示下。
吕夫人自裁,对于吕家和皇家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既是表明她承认罪责,外人眼里也能极大程度的减轻公主在此事之中施加的影响。
高祖眉头微松,吩咐说:“把那旨意改一改,只说是驸马奉主无状赐死,其母便无须再提了。”
侍从领命而去,又有内侍前来传话,带了凤仪宫皇后的意思来,高祖估摸一下时间,便暂时将政务搁下,动身往凤仪宫去了。
苗皇后心里边存着个疑影,自然按捺不住,打发走内侍宫人,便迫不及待道:“今日之事,陛下是否早有预料?几年前你叫我找的那枚玉佩……”
事已至此,高祖自不瞒她,信口扯了个上天预警的谎话讲了,又惋惜道:“可惜到底也没能找到,静柔到底也与这吕修贞有一场孽缘。”
苗皇后原本还觉清河公主下令杖杀吕修贞有些过了,现下听皇帝言说前世,不禁瞠目结舌:“吕修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竟敢杖杀公主?!”
高祖冷笑道:“若非我百般防范,你以为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
今生清河公主如此得宠,出嫁前他也再三嘱咐驸马,吕修贞尚且敢如此行事,成婚四个月小妾便有了三月身孕,若换成前世,真正的栾正焕在这儿,清河公主还能有命活?
苗皇后回想起清河公主前不久哭着描述的梦中之事,着实胆战心惊,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这才恨声道:“杀得好!这等虎狼之辈,留他不得!”
她也吃过妾侍作乱的苦,最难堪时甚至被驱逐出宫,可即便如此,明面上她也仍旧是皇后,秦贵妃等人见了她还是要屈膝行礼,而清河公主呢?
吕修贞公然让她挪出正院,让高燕燕迁居入内,病时无医无药,日常缺衣少食,最后竟还痛下杀手,下令将发妻杖毙……
向来王侯将相不辱,杀之也不过一杯毒酒、一条白绫,吕修贞蛇蝎心肠,狠毒至此,竟以这样残酷的刑罚来杀死天家公主,简直丧心病狂!
苗皇后含怒道:“吕修贞行事如此,也有他母亲撺掇纵容之故,断然不可轻纵!”
高祖道:“吕家已经送了消息过来,那妇人业已畏罪自裁。”说完,又将自己的处置讲与她听。
苗皇后见他考虑的颇为周全,自不多言,只是提及清河公主日后如何时,不免有些迟疑:“那孩子天性良善,人也柔淑,没想到竟遇上这么个驸马,也真是天不庇佑。此事一出,宫里边总也要给个交代的,陛下的意思是——”
高祖是个偏心眼,这事儿肯定是护着自己女儿的,断然道:“朕的女儿温柔贤淑,端方得体,怎么会有错?肯定是吕修贞不好!吕修贞跟高燕燕都死了,嗯,他娘也死了……”
他皱眉思量了一会儿,说:“就说吕家收容在逃罪女高氏为妾,心怀不轨,罔顾法纪,又攀附皇家,上表请求尚主。高氏妒恨公主,又因已有身孕,自觉得了依仗,丧心病狂把吕修贞阉了,成婚后吕修贞屡屡抗拒圆房,公主察觉有异,禀报宫中,皇后明辨是非,查出真相之后将吕修贞与高氏正法,以儆效尤!”
苗皇后:“……”
高祖洋洋得意道:“没毛病吧?”
刘彻展现出一个捧哏应有的素质:“666666!”
第32章 真假千金1
高祖既敲定了主意,便不再迟疑,反正这时候该死的吕家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吕家家主知道轻重,必然不敢阳奉阴违,当下便吩咐人将这消息传出去,抢占舆论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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