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南风突然想起一件事,先前俞幼悠在进入万古之森前就曾交代过他和苏意致帮忙留意几种药材,其中还有两种没有找到,若是没猜错,那便是她给自己准备的药!
他咬咬牙,一把抓过苏意致:“你照顾好她。”
顿了顿,启南风万分郑重道:“我要去寻药救她,你是这里唯一的医修了,切记,不许让任何人靠近小鱼,任何人都不行!”
苏意致愣了愣,他不懂启南风此话的含义,但是出于对同伴的信任所以没有多问,径直将俞幼悠搀扶起来。
“我要去给她疗伤,你们在外面帮忙守着就好。”
姜渊看了一眼,见他们铁了心不愿传送出去,最后只能冷着脸揪起启南风。
“要去哪儿找药?我御剑带你去。”
张师姐拔剑:“药长什么样?我一道去。”
“还有我!”
尚有余力的东境修士没有一人退步,就连方才断了腿的盾修孙师兄也瘸着腿要一同去帮俞幼悠寻药。
直到此刻,他们都还记得方才在那头异狼的恐怖威压之下,那个少女挥剑而出,一往无前地抵挡在最前方的背影。
最后盾修们尽数留在营地负责保护,而剑修们在听完启南风对药材的描述后齐齐御剑而出,朝着不同的方向飞掠而去。
*
俞幼悠瘫软地坐在坟坑的最角落,身下的土逐渐被血浸湿,整间洞室亦被腥甜的血味覆盖,然而她的表情倒是很平静,就好像这样的伤痛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一般。
苏意致的手从来没抖得这么厉害过。
大家剩下的虚灵丹液也好,止血丹也好,现在都在他手上,他把这些丹药挨个往俞幼悠的嘴里送,然而却都不见成效。
“早知道……早知道如此,我死也不会同意去杀异狼了。”少年的颤音中带着哽咽。
他跟其他人一样,以为俞幼悠是被异狼重创了。
俞幼悠垂下眸子,才发现苏意致还带了些稚气的脸上不知何时挂了泪,双眼通红得像只可怜的兔子。
要在往日,俞幼悠肯定就不客气地笑话他了,指不定还要捏捏他的脸颊欺负一下。
可惜今天她虚弱得没力气,只能勉强开口:“帮我把虚灵花根取出来。”
她声音轻得恍若气声,好在地洞里就她跟苏意致两人,后者听得很清楚。
苏意致从她空间戒指中翻出那一丛幽蓝花,花叶都剩了一半,根更有一大截。
他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幽蓝花的根可以修补肉体,的确可以炼制很多疗伤的丹药,可是我一个人没法炼四品灵药……”
俞幼悠低头,一口叼走他手里的幽蓝花根。
她现在躯体被血脉反噬弄得破破烂烂,急需灵药修补,药浴怕是来不及了,索性干脆直接啃吧。
这举动把苏意致吓了一大跳:“未经炼化的灵药药效太过暴烈,经脉承受不住会碎裂,你要被疼死的!”
俞幼悠竟然还牵动着苍白的唇笑了笑,语气挺淡定地说:“反正现在都要疼死了,再多一点儿疼估计也没区别。”
苏意致:“……”
一股苦涩味自舌尖传来,紧接着俞幼悠全身都开始发热发烫。
她的经脉没被暴烈的药效弄碎,因为先前就已经碎了,幽蓝花根凶猛的药效直接开始修补她的肉体。
上辈子俞幼悠不是没吃过或者注射过药效贼猛的强化肉体的药物,但是灵药的威力,哪怕是未经炼制过的灵药,也远比末世精心研制的药物来得厉害。
她能够察觉到自己身体在进行一场竞赛。
这边,两族血脉打架把经脉冲击成碎渣,后边紧跟着的灵药便强硬地把那些经脉修补完整。
痛是真的痛,但是刺激也是真刺激。
幽蓝花的药效太猛了,俞幼悠觉得浑身发热发烫,有种想要站起来原地打拳的冲动。
更要命的是,她的尾巴都在难耐地甩动着,就跟兽类太过兴奋时抑制不住想要摇尾巴似的。
苏意致小心翼翼地端着水过来,口中念念有词:“我拿剩下的药渣又化了杯虚灵丹液出来,你先喝着看能不能……”
话没说完,一条巨大的尾巴“啪”地一下甩过来,飘散了几缕绒毛在水杯中。
苏意致端着那杯水僵在原地,嘴唇颤抖着半点没说出话。
此刻地洞中唯一的光源是狂浪生友情提供的寒晶石巨盾,冰蓝色的寒晶石将整室映出带了寒气的光,恍然间让人生出这是铺满了落雪的月夜的错觉。
角落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她那头浓密的长发披散在腰间,此刻的面色苍白,好似为霜雪所覆盖。
唯有唇边溢出的殷红鲜血染出了不一样的色泽,带着一种脆弱却妖冶的美。
然而更让人难以忽视的是她身后。
一条巨大的尾巴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间洞穴中。
银灰色的兽毛蓬松且柔软,在冰蓝色的光线下,毛尖上也泛出了好似月色般的华丽光泽,冷艳而高贵。
然而这份美丽很快便被打破。
俞幼悠身后那条巨大的尾巴一甩,震得地穴的墙壁都抖落了一层沙土,有一堆还从苏意致的头顶滑落到了他张大后久久不能闭合的嘴里。
这动静引来了外面守卫的盾修注意。
狂浪生焦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苏意致!你们里面怎么弄这么大的动静,俞师妹还活着吗?”
她非但活着,还活成了一只妖……
苏意致的上下齿不断哆嗦着碰撞,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事,我不小心把丹炉炸了,换一个炉就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去。
然而走到洞口后,他却并没有逃走,而是拿出自己的丹炉将其变成最大化,堵死了外面的入口,不让其他人进来。
苏意致终于回过神了。
他直接瘫倒地上,颤巍巍地指着俞幼悠身后:“你……你真是妖族卧底啊?”
天啊,那天以为大家都在口嗨,结果俞幼悠她来真的啊!
“妖族是,卧底不是。”
苏意致的脸上明显松了口气,他喃喃:“不是卧底就行……”
不对!是妖族也很让人震惊啊!
俞幼悠索性坐下,把不知为何突然变大的尾巴搂在怀里,抱住不让它乱动。
她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事实上,她先前就想告诉苏意致真相了,毕竟三人组形影不离,偶尔也有藏不住尾巴的时候。
不过苏老二脑回路清奇,哪怕都看到过几次了,却也一直没往这方面想过。
他震惊地看着那条毛绒尾巴,想上手摸,又飞快地缩回去了。
“这是真尾巴啊!”
俞幼悠默了片刻,反问:“先前在黑市你不是看到过好几次了吗?”
“我以为那是你有特殊爱好,一直戴着假尾巴。”苏意致艰难地回答。
俞幼悠用看傻逼的眼神看他。
苏意致突然想起一件事:“南风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俩合伙瞒我?!”
他语气酸唧唧的,就差直接问“你们是不是又搞小团体排挤我”了。
俞幼悠叼着幽蓝花的根无声地笑了笑:“真要瞒你,现在你就该在外面了,在黑市你也看不到我的尾巴。”
也是。
苏意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快就接受了“俞幼悠居然是妖族”这个事实,但是现在想起来,才发现真相其实一直就在眼前。
比如俞幼悠明明没有养猫狗,但是身上却总是粘着奇怪的动物绒毛,再比如一贯抠门的她居然还会买妖族专用的昂贵美毛膏!
而且去黑市的时候她也常常露着条尾巴,现在看来,她就差直接告诉他“我是妖族”了!
苏意致努力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并且为自己的傻逼找借口。
他关注点清奇地指着那条巨大的银色尾巴辩解:“你先前那条灰色的尾巴又细又秃,还干枯掉毛,跟这条完全不同!”
其实还有半句没说,他先前一直以为那条半秃的灰尾巴是俞幼悠太过抠门,特意买的滞销产品。
俞幼悠:“……请你对我的尾巴尊重点。”
估计是妖族血脉突然奋起,所以她的尾巴也像模像样地振作起来了,不再是先前那样秃秃的可怜模样。
不过现在是在万古之森中,为了方便藏好尾巴,俞幼悠还是得狠心将兴奋的尾巴压制回去。
她尝试了许久,开始尝试着压制体内躁动的妖族血脉。
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没有人教过她该如何做,她只能靠着本能行动。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本能是最好的老师。
待外面响起喧闹的呼喊声时,俞幼悠那条巨大的尾巴也总算恢复成先前细且秃的模样了。
它黯淡地垂在她的脚边,跟灰扑扑的裙角混在一起毫不起眼。
在苏意致震惊的目光中,俞幼悠熟练地把秃尾巴往腰上盘好,还用尾巴尖同腰带打个了结,最后再在外面披上从御雅逸那儿诳来的高级法衣。
完美,完全看不出来了。
苏意致:“……”
你的尾巴真的不会痛的吗?
做完这件事后,俞幼悠似乎极其疲惫,靠在洞穴边闭上了眼睛,仿若沉睡。
唯独那沾满了血的指尖时不时轻颤,暴露了她仍在忍痛的事实。
苏意致不敢说话吵她,他小心地拿自己的外衫给她盖了,又心情焦灼地回到洞穴口守着。
一直等到外边的月光渐渐被晨曦代替时,才听到林梢那边传来御剑破空的声音。
剑修们跟启南风陆续赶回来了!
各种灵植被摸出来堆在地上,都是他们根据启南风的描述找回来的灵植。
“这不是灵药,这玩意儿一般是给猪吃的。”
“这个吃了要死人的。”
剑修们只知道练剑,哪里懂什么灵药,找回来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启南风跟苏意致对着那堆长相相似的灵植翻找了半天,眼睛都快看花了,好歹找出了一株能用的,但是另一味关键的药材却死活寻不到。
就在这时,最后一人归来。
俞长安带着一身的雾气水珠落地,飞快朝这边奔来,将紧握在手中的药材递给启南风:“这个可以吗?”
启南风眼睛大亮,拿过药材就同苏意致往地穴狂奔,赶着去给俞幼悠炼止痛药。
见此,俞长安微微松了口气。
其实他先前也对那些复杂的灵药一窍不通,但是自俞念柔受伤后常说伤口疼,他便也跟着关心起了各种止痛的灵药,也正好就记住了方才那种灵药。
有用便好,他心中暗暗庆幸。
俞长安原本就在对上异狼时受了伤,手都还断了一条,方才又飞得太快,这会儿便有些疲倦得睁不开眼了。
然而他却没合眼,而是握着剑,眼神复杂地看着地穴那边。
手中的雷霄剑依然与他心意相通,没有半点被人抹去烙印的痕迹,仿佛先前并不曾被夺走过。
可是……
若不是他亲手递上,即便连他的同胞姐姐俞念柔都无法轻易拿走雷霄剑。
为什么俞幼悠可以?
*
地洞内。
启南风本来想亲手给俞幼悠炼药,但是却被苏意致一脚踹开了。
“就这点药,要再让你糟蹋了,小鱼就可以等死了。”
启南风很不服气,在得知俞幼悠方才现出了大尾巴而自己没能看到后更是捶胸顿足懊恼不已。
好在苏意致的炼丹术果然靠谱,只凭着俞幼悠的口述丹方,却还是成功将止痛灵丹炼制出来了。
他松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你快吃。”
咽下止痛丹后,俞幼悠顿觉轻松。
她原本都做好了要硬撑过这次血脉反噬的打算了,没想到两个好友却能帮她找到药。
“多谢。”她认真地对二人道谢。
“跟我们还用说谢?”苏意致哼了一声很不在意的样子,脸却有点红。
“而且也不是我们俩的功劳,大家都有帮着一起找药。”见到俞幼悠脸色好转,启南风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
“他们还在外面等着,你现在要出去看看吗?”
虽然俞幼悠体内的两族血脉还在嚣张地打架,不过因为有幽蓝花根在后面填补,所以她的身体非但没有觉得虚,反而觉得气血旺盛得过头。
被修补过后的灵脉甚至还变得茁壮了许多,让她的修为都跟着攀升到了筑基期!
俞幼悠缓了缓,将脸上干掉的血渍擦拭干净,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刚出去就撞到了眼巴巴等在洞口,一夜不曾休息的东境众修们,尤以双眼通红的狂浪生最为醒目。
看到活生生的俞幼悠出现,狂浪生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他一把将俞幼悠拉过来想要仔细打量。
结果先前随手就能扛起跑的俞幼悠,今天他却没能拉动。
狂浪生愣了愣,盯着俞幼悠看了片刻后惊讶不已:“俞师妹,你晋升到筑基期了!”
担心了一整夜的众修士顿时松口气,纷纷上前恭喜。
几个女剑修眼睛肿肿的,显然是偷偷哭过了,这会儿看到俞幼悠活着出来,都无限爱怜地摸着她乱糟糟的头发。
姜渊抱着剑,眼中分明也有喜色,语气却故作冷淡:“修士本就最容易在生死边缘突破,她先前已到炼气巅峰,与异狼一战后有所突破也正常。”
狂浪生哼了一声:“那你也跟异狼打了一架,怎么没见你突破到金丹期?”
语罢,也不理脸色难看的姜渊,喜滋滋地给俞幼悠递上一张纸。
“俞师妹,昨夜若不是你突然神勇出手,我们估计都要死在狼嘴下,换句话说,在座的都欠你一条命!”
不等俞幼悠回答,狂浪生已经摸出了一张长长的欠条。
“我觉得大伙儿不能忘记这件事,所以让大伙儿一起打了张欠条给你!日后要有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敢对不起你,你就拿这欠条砸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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