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这不能聊。
宁鸽换了个话题,“那个陆镌又是什么人?”
不等欧文说话,裴寒就看她一眼,抢在前面回答,“一个永远排在我后面的男人。”
宁鸽:“……”
欧文笑道:“阿尔法排行榜上的第二嘛。挺神秘的,但是人家长得不错,看着温文尔雅,很多女孩子都吃他那款。”
裴寒奇怪,“你每天都这么胡说八道的,系统怎么不给你也降个级呢?”
三个人说话间已经到了D10出发区,宁鸽毫不犹豫地跨了上去。
这一次出现在眼前的是一节挤满了人的车厢。
车厢半新不旧,并不长,左右两侧各有一扇门,座位也不多,全都背靠着两边的车厢壁,车厢中间是一排金属杆,横杠上吊着黄色的扶手。
车厢的最前面,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有一块长条形的电子显示屏,现在上面什么都没有。
这很明显是一节地铁车厢。
似乎是一列地铁的中段,前后的车厢里也都亮着灯,透过中间隔门上的玻璃,能看到里面也挤满了人,和这节车厢没什么区别。
地铁没有动,安静地停着。
车窗外漆黑一片,玻璃上只有车厢内的反光投下的影子,外面什么都看不见。
车厢里人倒是很多,不少人都惊慌失措,也有人默不作声地缩在角落。
宁鸽觉得他们不像是NPC,更像突然被扔进副本的新手玩家。
可是竟然有这么多玩家。
有人发现了腕上的黑色手环,正在逐字读:“‘玩家指引资料载入完毕’?这是什么东西?”
宁鸽的手环并没有收到玩家指引资料。她已经不再是新手了。
“麦子局。”欧文低声说,“裴寒,系统竟然给你抽了个麦子局。”
宁鸽不懂。
裴寒解释:“你前几局下过的副本,一般只有十人上下,那是正常的合作副本。可是有些副本很不一样。它会把大量第一次进副本的新手玩家拉进来,有时几十人,有时几百人,用这种副本把他们迅速筛选出来。我们都叫‘麦子局’。”
宁鸽明白了,“就像风吹过麦田,伏倒一片麦子一样。”
“对。”裴寒看看四周,“我当初第一次进副本,进的就是麦子局。这大概是个测试版的麦子局。”
车厢里忽然传来声音:“叮——叮——叮——咚——”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一个甜美的女声说话了。
“欢迎您搭乘环城地铁,本次列车终点站:环城站。下一站:平安街。祝您乘车愉快。”
广播的声音不大,吐字却很清晰。
车厢前面的长条显示屏上,也立刻显示了内容相同的一行字。
离宁鸽不远的地方,有个像是高中生模样的男生,正是拔高的年纪,个子和成年人差不多,身体却没长开,瘦长瘦长的。
高中生满脸希冀地说:“我们能下车?”
他旁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穿着半旧的西装,小肚子微鼓,像是个上班族。
他说:“外面黑成那样,谁知道是哪,你敢随便下车?”然后搭讪,“同学,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我正在上班路上,坐地铁呢,忽然就到这儿来了。”
高中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坐着坐着地铁,就不对了。”
宁鸽的手环震了一下,大家的也同时震了。
手环上简洁地写着一句话:【请前往终点站扫描锚点。】
看来这次副本的目标是一路坚持到终点站,找到锚点。
车厢里的人们正在惊慌失措,摸不着头脑时,原本紧闭的车门忽然打开。
一阵风从黑漆漆的门外吹进来,站在门口的玩家们一阵惊慌,一起往车厢深处挤。
从车厢外上来三个人。
他们是两男一女,身上都穿着灰色的制服,制服胸前用白字印着“环城地铁”四个字,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八颗牙的职场式笑容。
但是无论做什么,看哪里,脸皮都纹丝不动。
宁鸽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并不是脸,而是做得和人脸很像的面具而已。
门口的人都被他们三个凝固不动的笑容吓到了,原本拥挤的车厢里,面具人周围忽然空出好大一块地方。
其中一个戴面具的男人忽然出声,“躲什么躲?车要开了,拿票了。”
大家都不太明白。
男人把手里端着的纸盒子打开,给大家看里面的东西——
是一些小小的纸质卡片,只有名片大小,没有很多,稀稀落落地在盒子里散放着。
特别的是,每张卡片都是绿油油的,上面印着黑色的简单图案。
戴面具的女人跟在他身后,也打开手里的盒子。
她的盒子里,也放着数量差不多的车票,不同的是,她的票全都是红色的。
男人把纸盒往一个青年面前一送,“拿一张。”
青年被他们的八颗牙吓到,不过在他的坚持下,还是伸手从他的盒子里拿了一张绿票出来。
青年拿完绿票,还想再伸手拿女人盒子里的红票,女人往旁边一躲。
“这是车票,一人只能拿一张!”她说。
他们继续把盒子送到下一个人面前。
现在人人都明白了,面具人的意思是让他们在红车票和绿车票之间选一张。
白草纸还是黄草纸,金斧头还是银斧头,红药丸还是蓝药丸,晚上吃炸鸡还是鸭腿饭,这是一个永恒的问题。
大家不敢选。
戴面具的男人把纸盒往前一送,递到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的鼻子底下。
高个男向他盒子里的绿车票伸出手,手伸到一半,又转头看了看女人盒子里的红车票,拿不定主意。
男人端着盒子,面具后幽深的眼睛盯着高个男,忽然出声:“三,二,一。”
他是在倒数。高个男回过神,伸手就想从盒子里抓票。
然而来不及了。
倒数一结束,面具男就把纸盒一收,朝下一对情侣走过去。
高个男急了,追过去想抓盒子里的票,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攥住衣领。
是那个没抱着盒子的第三个戴面具的人。
他人高马大,比高个男还高半头,宽两倍,胳膊有别人的腿粗,看起来力气极大。
他从背后抓住高个男,像拎小鸡一样拖着走了两步,拖到车厢门口,把他往外一扔。
一声凄厉的叫声贯穿所有人的耳膜,不过比叫声更恐怖的是紧接着一阵奇怪的声响。
好像血肉骨骼被搅碎的声音。
自从高个男被拖出去后,整节车厢鸦雀无声。
外面黑洞洞的,只有风声,还有骨骼碎裂的咯咯声。
声音持续了一小会儿就停了。
面具男继续把盒子往那对情侣面前一送,“拿一张。”
他好像打算给车厢里的每个人都发一张。
第37章 麦子02
有了前车之鉴, 现在没人敢不拿。
在面具人“三二一”的倒数的威胁下,没有时间细想,这对情侣也各拿了一张红色的票。
接下来的取票过程进行得很顺畅, 人人都硬着头皮从两个纸盒里选了一张票。
站在宁鸽前面的一个老大爷惊慌地张望着, 有点哆嗦。
“应该选绿的吧?”他嘀咕, “红灯停绿灯行, 绿的代表通过,红的不都是死的意思吗?”
“我觉得应该是红的。”
那个上班族打扮的中年男接话。
他也在观察发票的面具人,“你看,那个男的先递过来装绿车票的盒子, 就是想误导大家去拿错的车票, 后面那女的给的红票才应该是对的。”
旁边一个高挑的中年女人并不同意。
“问题是, 要是反逻辑呢?他们故意先把对的车票给你递过来,就是想让你觉得他们会故意先给错的?”
中年上班族说:“可要是反反逻辑呢?他们就是觉得你会这样觉得,所以才先给你递过来错的车票。”
他俩说得都有道理,每个人都忧心忡忡。
高中生忽然开口, 小声说:“会不会两种票都是对的, 发给咱们两种颜色的票是别的意思?比如把咱们分成两个阵营什么的,然后来个对抗赛?”
中年女人说:“那咱们几个选一样颜色的票, 好组队。咱们聊了半天都熟了,好配合。”
上班族男人看看她, 又看看瘦瘦的高中生,没有表态。
旁边有个年轻女孩犹豫着说:“就怕是这两种颜色的票都有问题,全都不能选, 其实应该脑筋急转弯, 想出别的办法。”
老大爷提醒她, “必须得选, 你不选就给你扔下车。”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没人知道。
无论是怎么回事,红车票还是绿车票,一定要拿一张。
面具人一路把两只纸盒送到车厢里的每个人面前,人群纷纷取票,自动分开,给他们让出一条路。
宁鸽他们在车厢中间靠里的一头,不一会儿,就发到了他们这里。
宁鸽认真地看了看两个纸盒里的票。
每张票都是小小的硬纸卡片,最上面一排印着一个抽象的黑色徽标,后面跟着三个加粗的黑体字——“单程票”,下面是一排大写的英文小字,“SINGLE JOURNEY TICKET”。
票面的主体是一个线条简洁的地铁车头的剪影。
宁鸽毫不犹豫,伸手从面具女的盒子里拿了一张红色的票出来。
裴寒看了眼宁鸽,从面具男的纸盒里取了张绿色的票。
他俩这么干,让欧文十分痛苦。
欧文看看盒子里的票,又瞄了一眼裴寒和宁鸽手里的票,恍然大悟,也跟着裴寒拿了张绿色的票。
宁鸽周围的人也全都各自选了自己的票。
宁鸽看着大家挑票,心中很清楚,没法提醒。
原因很简单,粗略一看就能看得出来,纸盒里的票不多,票的数量和车厢里的人数是一样的,提醒一个人拿了正确的票,势必就有别人不得不拿错误的票。
提示他们就是帮一个,害一个,和没帮一样,只能让他们自己选,听天由命。
和宁鸽预计的一样,每个人都拿到票后,盒子就空了,三个戴面具的人成功完成发票任务,转身下车。
他们一下车,车门就自动重新关好。
人人都捏着自己选的票,提心吊胆。
“一定要是绿的一定要是绿的……”老大爷说。
取了红票的中年上班族没有出声,只把红票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这次列车是真的开了。
在浓稠到化不开的黑暗中,列车向未知的方向疾驰。
车厢微微摇晃着,几分钟之后,广播就又响起“叮叮叮咚”的提示音。
“列车即将到达平安街。请从列车前进方向的右门下车。”
列车真的开始减速了,所有人都在往车窗外看。
然而外面仍然是全黑的,地铁就这么停在一片黑暗里,好像这就是广播里说的什么“平安街”站。
这“平安街”乌漆嘛黑,看起来一点都不平安。
车门再次对着一片黑暗打开,像一个张开了的黑洞洞的嘴巴。
过了好半天,才有动静。
又是戴面具的人。
这次面具人一共有五个,也穿着同样的胸前印有“环城地铁”字样的灰色制服,每一个都像刚才拖人下去的面具男一样,长得又粗又壮,人高马大。
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比手机大一圈的黑色仪器,一上车就说:“查票!”
来了。
他们用手上的仪器对准车票,一个一个地扫过去。
前两个人都是滴的一声轻响,到第三个人时,那机器发出一长声:“滴——”
是个消瘦的年轻人的票。
年轻人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两个面具人上前来,一人抓住他的一条胳膊,把他拖走,三两下拽到门口。
面具人一起使劲,干脆利落地把年轻人扔进车厢外的黑暗里。
又是一阵熟悉的绞碎声。
这次车厢里爆发出一片尖叫和哭泣。
宁鸽听见前面有人在大声问:“红票还是绿票?他手里拿的是红票还是绿票?”
混乱中,面具人又抓住一个人,强制查了票。
又是一声长滴。
那个人也被不由分说地拖走,扔了出去。
前面有人在不成人声地喊:“为什么刚才扔的是拿红车票的,现在扔的又是拿绿车票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整个车厢都乱了。
人们像受惊的鸡群,全都在一窝蜂地拼命往后挤,想晚一点被查票。
宁鸽他们原本就站在最里面,现在跟着人群退到车厢尽头。
宁鸽心里很清楚,这个副本用心险恶。
如果查票员只扔拿着一种颜色的票的人,比如红色,那么所有拿着红票的人必然会被逼到绝境,说不定会联合起来背水一战,奋起反抗,一拥而上对付那五个面具人。
面具人看着力气相当大,但是这么多人一起上的话,也未必就真的打不过。
然而不是。
它的规则让人摸不着头脑,无论拿哪种颜色票的人都很害怕,可心中却都存着一丝侥幸:说不定不扔自己呢?
直到查票查到自己头上,宣布是死是活。
宁鸽非常清楚地知道扔人的规则是什么,更加清楚,以现在这种状况,绝对不能说。
然而旁边还是有人直通通地说出来了。
是那个高中生。
“我知道,”他说,“他们看的根本就不是票的颜色,是票上画的那个小标志,标志不对的人全都会被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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