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韵敛了敛心思,她深深呼出一口气。
可如今来看,躲避根本不是办法,她可以躲在院子中闭门不出,却挡不住旁人刻意来寻她麻烦。
姜韵走出去时,听见一阵惊呼,尤其王妃的脸色甚是难堪。
她身边的秀琦怔愣,眸子通红,似马上就要哭出来
姜韵意识到什么,立刻顺着众人视线看去,院子中间躺着被打捞上来的尸体,待看清尸体时,姜韵脸色顿时惊变。
躺在那处的人,即使整个人被泡得浮肿,但众人依旧认得出那是谁。
秀珠。
王妃的另一位贴身婢女。
即使不似秀琦般日日跟在王妃身边,可府中却无人不认识她。
姜韵捂住唇,不知是想干呕还是震惊。
无人知晓,她心中的动荡和不安。
王妃的贴身婢女死在她院子旁边,这事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王妃脸色早就沉了下来,浑身气压十分低冷,这不仅仅是死了一个婢女的事情,更是有人挑战她的权威。
半晌,她哑声说:
“查!给本妃查!”
第81章
姜韵的思绪陷入一片混乱。
她咬着唇尖, 奋力让自己清醒。
姜韵不动声色觑了眼院子中的人,她原猜测今日这一切,是王妃针对她来的。
毕竟太过巧合了。
王妃带了一群人来看望她, 然后在回去的路上, 就发现了尸体。
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可当她发现死者是秀珠时, 顿时思绪就乱了。
秀珠是王妃从国公府带进来的贴身婢女,按理说, 该是王妃的心腹。
折了自己的臂膀,就为了陷害她?
姜韵自认, 在王妃心中,她恐怕还没有那么重要。
可若不是王妃, 那还能有何人?
姜韵心中暗急,事情发生在她的淬锦苑旁,说不是针对她的,姜韵都不相信。
她不动声色地扫了眼院内众人的神色,却发现不了什么异样。
连最有可能的李良娣,都一副拧眉震惊的模样, 对秀珠死在淬锦苑旁不敢置信。
砰——
秀琦忽然泪流满面地跪下:“娘娘!今日秀珠一日未出现, 奴婢还以为她是身子不适,谁料到——”
“秀珠伺候了娘娘十几年, 请娘娘为秀珠作主!查出凶手!”
“府中人皆知秀珠身份,那歹人根本没有将娘娘放在眼中啊!”
秀琦和秀珠同为伺候王妃的人,一同长大,其中情分自不必多说, 如今秀珠惨死, 她想要为秀珠讨个真相, 再激动也都在情理之中。
可这一席话, 不由得加重了院子中凝重的气氛。
许良娣捂唇震惊许久,才似缓过来,她轻叹了口气:
“娘娘节哀。”
下一刻,她就拧起眉心,迟疑地看了姜韵一眼。
姜韵心中顿生一分不安。
果然,许良娣似犹豫了下,说道:
“妾身瞧着秀珠姑娘身子泡得浮肿,绝非今日落水,姜妹妹的婢女方才说,今日淬锦苑还去院中井中打了水,难道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不对劲?”
一个尸体浮在井水上,得多心大,才能没有一点察觉?
话音甫落,院子中很多人看向姜韵的视线中不由得带了些狐疑。
姜韵似怔愣了下,她咬唇说:
“若我明知那井中有尸体,怎还会去用那井中的水?”
何氏冷讽:“究竟有没有用,只凭姜良娣一张嘴,谁知道真假!”
众人恍然,对啊,姜韵说她用了井中的水,可又没有旁人看见。
万一她只是利用这点为自己开脱呢?
姜韵对何氏生了厌烦。
可王妃视线冷冷看向她,显然被秀珠一事刺激到,根本顾不了她腹中怀着孩子。
但王妃这模样,又让姜韵对自己心中的那抹念头生了一丝狐疑。
姜韵不得不道:
“查案捉凶,皆要讲究证据,况且,妾身和秀珠姑娘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
可她一番说辞,未免有些苍白无力。
就听何氏小声嘀咕:“你和秀珠的确无仇怨,可谁不知道你进府没多久,就被娘娘罚了十棍子,心中有没有怨恨,谁知道呢?”
王妃看姜韵的眸子中顿透着股凉意。
淬锦苑所有的人皆跪在院子中被审问,王妃冷着脸:
“今日去院后打水的人是谁?”
一个小太监头上滴着冷汗跪出来:“回娘娘的话,是奴才……”
“你打水时,可有发现不对劲?”
小太监几乎快哭出来:
“奴才不知啊!主子偶尔醒得早,所以院中膳食早早就要备下,奴才打水时,天还是一片黑的,根本看不清井中有什么!”
其实,他打水时察觉到些许不对劲,水桶放下去的时候,明显遇到了阻碍,可当时他困得迷糊,根本没有当一回事。
谁知晓,井中居然躺了个人?
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背后冷汗飕飕的。
小太监一口咬定,什么都没有看见,王妃现在也没有什么证据,拿他没办法,只脸色越发沉了些。
张盛在尸体打捞上来时,就赶到了淬锦苑。
但他没和姜韵有过多的交流,除了听殿下的话照看淬锦苑外,他对这后院所有主子皆是一视同仁的。
可张盛心中也猜到这件事是针对姜韵而来。
所以,在王妃要查时,他就接过此事,让前院的人去院后井边查看了。
要张盛说,当真是晦气。
每次殿下不在府中时,后院都得出些事,似乎不闹出人命来,她们就不会安心一样。
姜韵垂眸,铃铛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扶住了她。
在搜查的人还未回来时,姜韵忽地问了一句:
“不知秀珠姑娘为何会出现在淬锦苑旁?”
不怪她有这么一问。
按理说,除非故意,否则无论如何秀珠都不该出现在淬锦苑旁。
从正院到前院、到后花园、到厨房,甚至是到厨房,皆不会路过淬锦苑。
何氏不懂她问这个有什么用,嗤道:
“人都死了,姜良娣这是在问谁?”
一直未说话的陈良娣扫了何氏一眼,淡淡道:“秀珠姑娘身亡,查出真相才是要紧,姜妹妹也不过是将心中的疑点问出来,何侍妾作甚总想要打断姜妹妹?”
何氏没想到陈良娣会在这时帮姜韵说话,脸色僵硬了下。
姜韵朝陈良娣感激地投去一记眼神,没搭理何氏,而是又问出她心中一个疑点:
“秀珠姑娘消失这么久,正院中就没人察觉到不对劲吗?”
这才是很奇怪吧?
秀珠并非小婢女,而是娘娘贴身伺候的,消失了至少一日余,居然没人发现?
回答她的是秀琦,秀琦红着眼:
“昨日秀珠不当值,奴婢只当她跑出去散心,谁能想到……”
她堪堪咬唇噤声,看了眼旁边尸体一眼,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
秀珠不当值,所以不在院中,也没人觉得不对劲。
当真是巧。
姜韵轻拧眉,觉得有些好笑。
昨日不见秀珠,尚说得过去,但是,难道正院中没有宵禁?
秀珠一夜未归,莫非也没有人发现?
搜查的人很快回来:“启禀各位主子,井口附近没有发现拖拽的痕迹,奴才搜了很久,才在井边的泥地发现一枚纽扣。”
附近没有拖拽的痕迹,说明,秀珠要么是被人一把推进水中,要么就是害了秀珠的人力气十分大,足够将她搬起扔进水中。
姜韵一扫她院中的奴才,皆是年龄颇小,个个身子瘦弱,不像是有大力气的人。
不止她,旁人也发现了这一点。
纽扣被呈上去给王妃看。
王妃传来了绣房的人,张嬷嬷接过那纽扣,立即摇头:
“回娘娘,这纽扣不是出自绣房。”
说是纽扣,其实是一个墨色的玛瑙珠子,论贵重倒尚还好,可绣房只做主子和府中奴才的衣裳。
给奴才做的衣裳,用不上玛瑙珠子。
给主子做的衣裳,皆是色彩明亮的,这颜色的玛瑙珠子倒是不配。
而且,这玛瑙珠子旁的结扣颇为简单,绣房中给哪位主子做的衣裳,不是花了心思的?
所以,张嬷嬷一眼就知晓,这纽扣不是出自绣房。
纽扣被捧在小太监手上,姜韵忽然察觉到铃铛扶住她的力道稍微重了些。
猜到什么,姜韵心中顿时一沉。
何氏听罢,有些不满地嘀咕:
“难不成线索到这儿就断了?”
她觑了眼沉默不语的姜韵,似笃定了是姜韵所为,生怕她逃脱。
何氏咬牙道:“人死在淬锦苑旁,淬锦苑如何也逃不了嫌疑,如今线索断了,娘娘不如搜查淬锦苑,若不是姜良娣所为,此番也是给姜良娣洗清了嫌疑!”
姜韵险些被气笑了。
搜她的淬锦苑,是为了她洗清嫌疑?
何氏当真说得出口!
可偏偏姜韵不得反驳,她若当真拒绝,反而显得她心虚一般。
但……姜韵死死掐紧手心。
明知院中藏着背后那人的后手,却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被搜出来,这种感觉,的确十分糟糕!
铃铛扶住她的手已经有些轻颤。
姜韵悄悄在袖子中握住她的手,力道之大,让她的指尖皆泛着白。
铃铛一愣,遂后,心中一阵愧疚,几欲让她眸子通红。
她一看见那纽扣,就认出来了,那纽扣是她的,甚至是她昨日刚穿过的衣裳。
姜韵低垂下眼眸。
她说不出该不该怪铃铛,但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事已至此,慌乱和责怪早就无用。
还不如想想应对之策。
王妃冷着脸,让人去搜淬锦苑。
院中一片安静,在小太监似捧着一件衣裳跑过来时,陈良娣顿时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心中轻叹了口气。
她清楚,姜韵今日必然栽了。
甚至,陈良娣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用王妃的心腹,只为扳倒姜韵,又打了个众人措手不及,若没有在淬锦苑查到证据,陈良娣反而才觉得奇怪。
只不过,陈良娣不动声色看了眼张盛,就见张盛几不可察地拧了下眉心。
显然,张盛也未察觉到秀珠是何时死在淬锦苑旁的。
接连避开淬锦苑、前院,甚至她也未察觉有何不对,这府中谁有这般能耐?
而且……
陈良娣扫了眼脸色似惨白的姜韵,不禁有些怀疑,姜韵当真没有对秀珠下手?
张盛绝对派人盯着淬锦苑,却意在护着姜韵,当视线中出现焦点时,必然也会出现盲点。
太关注旁人有没有对淬锦苑下手,难免就会忽视淬锦苑的动静。
不止陈良娣猜到了结果,姜韵也没甚意外。
甚至,在小太监带着证据出来时,姜韵心中竟还闪过一丝类似于尘埃落定的情绪。
“娘娘,这衣裳上的纽扣和现场的一模一样。”
衣裳是从铃铛的房间搜出来的。
何时急不可耐:“证据确凿,姜良娣还有何话说!”
顶着众人视线,姜韵脸上褪尽血色,怔怔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
第82章
女子堪堪侧头, 看向身边的婢女,脸上皆是错愕和难以置信。
铃铛也似一瞬的怔愣,就立刻跪地, 憋急得满脸通红:
“主子, 这事和奴婢无关啊!”
“奴婢和秀珠姐姐无冤无仇, 作甚要害她?”
她一番解释,似害怕似紧张, 都快要哭出来。
姜韵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看向王妃, 她挺着大肚子,跪了下来:
“求娘娘明鉴, 铃铛日日跟在妾身身边,对秀珠姑娘下手的人绝不是她!”
她说得斩钉截铁,可看向被奴才捧着的衣裳时,依旧有些茫然。
何氏一直在其中闹腾,但证据真的被搜出来时,她反而安静了下来。
自知晓死者是秀珠后, 王妃就一直未对姜韵说过话, 如今她开口,却是话音皆凉:
“人死在你院子旁, 证据从你院子中搜出来,如今你拿什么和本妃做担保?”
她眼中的冷意直朝姜韵而来。
姜韵掐紧手心,事到如今,她反而是镇定冷静下来。
她腹部沉沉, 如今跪着的姿势, 难免会蜷缩到肚子, 她有些不适地轻拧眉, 稍稍挺直了些腰杆,却无济于事。
姜韵觑了眼尸体,咬牙忍耐着不适,她颇些虚弱地说:
“妾身知道娘娘想要查出害了秀珠的凶手,但若只凭一颗纽扣就给铃铛和妾身定罪,也太过勉强。”
那口井就在她院后,就算铃铛纽扣落在了那处,又能说明什么?
铃铛去过那口井处?
去过,又如何?
姜韵眸色冷凝,却十分透彻清醒:
“铃铛不过一个女子,力气甚小,她如何能将秀珠投入井中?”
“若说是铃铛将秀珠直接推下井,那就更是无稽之谈!”
“铃铛和秀珠根本无甚交情,若秀珠和铃铛同时出现,她怎么可能对铃铛毫无防备?”
若有防备,凭借铃铛这小身板,也能将秀珠推下去?
她一席话,说得再有理有据,也抵不过王妃轻轻摇头:
“再谨慎的人,也有疏漏和不备的地方。”
姜韵心下一沉。
她竟莫名觉得王妃这话不只是在说秀珠,反而是意有所指。
说白了,王妃不信姜韵,如今又有证据在,即使姜韵把话说出花来,也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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