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礼,除了见礼还有不言中的万分感激。
陈达等人也纷纷见礼。
纪棠跳了起来,抱拳作揖,笑吟吟回了一个礼,“柴兄,还有诸位。”
她兴致勃勃和众人一一抱拳回礼,她人虽清秀年少,却极磊落大方,态度热情最易与人契合,再加上有赵徵的原因在,初见就与众人相处极为热络。
纪棠兄兄弟弟过足了瘾头,她是喜好热闹的性子,一时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又冲赵徵露齿一笑:“今天可算个好日子,我叫六子备了洗尘宴,这就喊人抬上来?”
洗尘洗尘,洗去前尘,不管怎么样,赵徵不再孤军作战了。
柴太后的心血也没有旁落到别人手里。
这是好事,值得庆贺。
纪棠知道后续肯定会有严肃沉重的话题,但缓一缓再说吧。
现在就让他们先庆贺一下这来之不易的汇合吧!
纪棠叫六子去吩咐店家了,这边一发话,桌子长凳和酒肉菜肴随后就搬进院子来了。
红红的篝火点燃,山间风气粗豪,菜肴种类不多,但量管够。
火光照得人脸膛红红的,大家默契没有碰酒,也默契没有提起其他话题一样,只专注此刻好不容易的相逢,以汤代酒,齐齐举杯,敬主子,也敬彼此!
……
洗尘宴过后,休息一夜,天蒙蒙亮再次离开。
第二天中午,赵徵终究是问起了昨夜没有提及的话题。
这是在船上,流水哗哗,他伫立船舷,微垂眼睑注视流水,手摩挲剑鞘,淡淡问道:“现今,朝中如何?”
柴义拱手:“禀殿下,朝中一直在全力寻找您。”
不管是皇帝,抑或还是以钟离孤柴氏为首的原先帝遗嫡一派。
这个赵徵当然知道,他问的是真心假意,以及他失踪后的人心变化。
“当初太后娘娘薨逝,才至宁县殡宫,又骤得皇太子殿下战死噩耗。”
说到“皇太子噩耗”,柴义声音也不禁有几分发涩,他勉强按捺下情绪,继续道:“朝中哗然,陛下震怒,连连下诏全力寻找,据闻事必亲躬,后连前线也暂且罢兵休战了,都在致力寻找您。”
暗部冻结,这是为防生内乱,不过作为总领一切的柴义可没未停下过,他反而加紧了对朝堂内外和重点人物的监察和评估,一应命令信息都是他亲手传达和整理的,对目前朝局可谓了如指掌。
“太子殿下那边……当时殿下身边谋将的名单已整理出来了。”
但谁是内鬼,柴义不敢妄下判断,只将自己查到的当时详情呈上。
赵徵垂眸,将这张写满蝇头小楷的薄薄纸张接了过来。
“至于乐京,情况还好。”
“殿下‘遇匪’之初,京中未见异常,钟离将军及柴公火速回京,亲自率人寻找您的踪迹。”
“后来殿下失踪时间越长,至今已将近半年,弥难之说甚嚣尘上,颇有一些言行暧昧动摇者。只不过,钟离将军柴公等为首者并未发现丝毫不妥动摇,遣一众心腹并亲自在外寻找您直至如今!”
“钟离将军目前在信州,柴公应已到了矩州。”
总体而言,乐京的情况并没有过分糟糕,有墙头草也有直接倒向皇帝的,但作为先帝遗嫡一派中流砥柱的钟离孤吕衍柴国公等人依旧未见任何动摇痕迹。
当然,或许也有可能其中有人是装的也不一定,毕竟皇太子是前车之鉴,赵徵没死皇帝肯定是知道的。
详详细细禀报完毕,重要的密报柴义都没放在雍县,现在也送到来了,待赵徵一一翻看过之后,已经快一个时辰过去了。
柴义问:“殿下,接下来如何是好?”
他们现在还在京畿附近徘徊,是进,是离,是回朝,还是怎么样,需要先拿出一个大方向来。
……
夜阑静,潺潺水流声,月色无声照在江面上。
赵徵推开门,进了房。
“回来啦!”
纪棠刚洗了澡没多久,桌子太高凳子太矮,她索性蹲在凳子上对着镜子在脸上涂涂抹抹。
赵徵回来,她端详两眼扔下眉笔,跳下来笑嘻嘻对他说:“水还热呢,快洗洗吧!”
水刚叫六子送来的,还腾腾冒热气,赵徵“嗯”了一声,提着水桶往小隔间去了,等他沐浴回来,方桌上已放了一海碗热乎乎的鱼汤面,上面还卧着两个荷包蛋。
赵徵年少,肚子饿得快,如果有条件,纪棠总会给他加上一顿宵夜的。
她把筷子递给他:“快吃吧,不然面要坨了。”
“你呢?”
“我吃了呀!”
纪棠指了指已经放进盆里的小碗。
赵徵这才接过筷子。
舱房不大,点了一盏油灯,昏黄的灯火半旧的舱房,她托着下巴,笑盈盈和他说话。
她嘴里总是很多很多有趣儿的事情,小到今天钓的一条鱼,大到天气人相处,她总能发现很多诙谐的点儿,她声音清越脆生生,用欢快的语调把这些小事儿说出来,听的人总会感觉心胸都愉悦的不少。
她的每一天,总是这么有意思。
让她身边的人也感受到了这份不一样的意趣。
赵徵静静看着她说,时不时应一声,直到她说完了,他才轻声道:“阿唐,我决定回朝。”
“朝中局势没有恶劣到底,尚有斡旋余地。”
赵徵深吸一口气:“我细细思忖过,若要复仇,若要夺回父皇的位置,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能失去靖王的身份。”
有一件事,赵徵没有告诉纪棠,他兄弟俩一直怀疑父皇的战死与赵元泰有关系。
这帝位更要夺回来!
既然是这样,名正言顺的身份更不能丢。
靖王这个身份,代表的可是先帝嫡子,代表的可是顺利成章的第一继承资格。
纪棠当然知道了,她不但知道还万分理解,原书里赵徵之所以和最后胜利失之交臂,过分偏激行事太狠辣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是失去了身份。
否则以他之能,原书结局怎么样还两说。
现在赵徵和原轨迹已经不一样了,他没有毁容残疾,没有被迫远离北地养伤,他还顺利接收了柴太后留下的暗部,他当然是不会愿意舍弃靖王身份的。
回朝再怎么难,也不会比白手再起炉灶难,毕竟天时地利人和,现在天下局势已初步定下来了,一步慢后期很难追赶的。
赵徵没道理舍了魏朝这个身经百战的新朝不要,再走上另一条明显更崎岖的道路的。
赵徵轻声问:“你还要与我在一起回京吗?”
他认真问她。
握着她的手也捏得很紧。
他期待听到的不是否定的答案,哪怕明知这样想法实在有些自私了。
纪棠粲然一笑:“当然啦!”
“这不是说好的嘛!”
她皱皱鼻子,语调轻快又调皮,斜他一眼笑嘻嘻调侃:“是不是很感动?”
“那等以后啊,你要给我封爵喔!”
她笑嘻嘻的:“我呀,就养他七八十个美人儿,捶腿捏肩,天天在家吃香喝辣!”
完美!
她说得双眼锃亮锃亮的。
赵徵也笑了,先前忐忑一扫而空,甚至连一直郁结在心里的愤懑在这一刻也暂离他远去,他看着她像阳光一样和煦的笑容和闪闪发亮的脸,笑着说:“那肯定要的!”
纪棠眼前一亮:“你说的哈?”
“嗯。”
“那咱们打勾!”
赵徵微微笑看她:“真对我这么有信心吗?”
纪棠眨眨眼睛:“本来还没这么多的,这不加上我嘛?”
她十分臭屁指指自己,得意洋洋冲他挤了挤眼睛。
成功打了勾,纪棠心情飞扬,连海碗也不收拾了,耶一声就要回房睡觉了。
赵徵拽住她:“去哪?那边房给了柴义和陈达几个了。”
一上船,柴义先安排了最好的两间房给赵徵和纪棠,刚才赵徵和柴义在那边商量事情,纪棠就过来这边梳洗先。
这船不小,但人更多,舱房非常紧张,赵徵经过见不少人睡甲板,随口问柴义也没给自己安排房间,遂把那间给他们了。
赵徵起身脱衣,方才没带内衣去隔间,他穿旧的,现在直接换了,昏黄灯光,瘦削却精健的胸膛腹背,肌肉紧实流畅,“你我兄弟二人,抵足而眠就是了。”
时下别说兄弟,便是朋友,通常都爱用同食同寝来表达友谊,抵足而眠这是基操。
纪棠:“……”
行吧,抵就抵吧。
反正之前跑路,也不止抵过一次了。
纪棠拉开门被冷风嗖嗖吹得她脖子一缩,下一秒就倒回去把门关上了。
就当睡帐篷好了。
第20章
赵徵换里衣梳发这一会儿,纪棠已经睡着了,昨天跑一天还挺累的,她抱着被子睡得四仰八叉。
赵徵十分无奈,把她外露的的小臂脚丫塞回去,掖了掖被角,才躺了下来。
江面北风尤其大,呜呜呼啸不绝于耳,一线冷月自阴云后露了出来,清瑟的月光落在糊了厚纱的窄小舷窗上,朦胧又昏暗一片。
赵徵一时睡不着。
他下这个决定不容易,或许说今日的他每走一步都不容易,纷纷扰扰,内在外在,精神上心理上,身体上生命安全上。
他固然有着一往无前宁可孤注一掷而死也非复仇不可的信念!
可不代表他没有压力。
祖母,皇兄,都没了,只剩他孤身负重前行。
纪棠给他慰藉。
赵徵深深吐了一口气,情绪平静了很多。
他侧头,昏沉月色下一团暗暗的起伏,他听到她细碎绵长的呼吸声,还有她身上淡淡熟悉的青草气息。他有很多情绪无法表达,想说声谢谢,却不肯开口,唯恐显生分了。
她翻了身,嘟囔一句“冷”还是什么的,缩着脑袋继续睡。
赵徵抖开被子,把自己被子也压一半在她身上,阖上眼睛,嗅着那淡淡清新的青草气息,也睡了过去。
……
接下来一直到踏入乐京的这段日子,纪棠都过得挺轻松的。
有船代步,不用整天跑路,吃吃喝喝不用自己张罗安排,甚至还能在有限的条件里点点菜,相比起之前,简直不要太放松了。
果然人多就是力量大啊!
不过调侃归调侃,正事也没落下。
既然决定了回朝,那下一步该考虑的就是怎么回了?
这个也不需要怎么讨论,外面寻找“遇匪”靖王依旧如火如荼,最顺利成章也最自然的,当然是“被”找到了。
至于怎么找到的?
确切说该联系谁,继而被“找到的”?
赵徵和柴义等人商量了七八个人选,纪棠不认识,就听他们说,最后选定柴国公麾下一心腹大将叫侯忠嗣。
钟离孤目前在信州,柴国公在矩州,这两地距离有点太远了,非首选,于是排除掉了。
至于侯忠嗣,乃柴氏家将出身,跟随柴氏父子两代人出生入死二十年,甚至现今家小仍在柴氏的云州,忠心耿耿,当初赵徵事一发,他随柴国公自西北连夜赶回乐京,一直搜索寻找赵徵至今。
另外最重要的,早年因战事延误他斩了赵元泰亲弟,基本断绝了被赵元泰收买的可能。
纪棠磨墨,看赵徵写了一封言简意赅的短信,垂眸看了片刻,最后取出一方白玉小印,按在上面。
信送出去了,柴义亲自去送的。
……
入冬后天越来越冷,不过水面还没结冰,扬起风帆,呼啸的北风船行速度反而更快。
顺水而下,一日多后抵达的沛州。
马蹄沓沓自远处而来,一路疾行鼓点般的快,却少了往日的沉凝焦躁,多了一种振奋人心的躁动,侯忠嗣接信那刻当即调转马头,火速赶往沛州码头等待。
离得远远,纪棠就看见黑压压的兵士,一个身披青黑铁甲玄色将氅的魁梧将军正翘首以盼,时不时焦急踱两步,一见船影出现几步冲出迎到码头最边缘。
“殿下!!”
侯忠嗣很激动,差点就直接跳上船去,赵徵一步踏上码头,他高喊一声,连忙俯身跪礼:“标下参见靖王殿下!!”
声音很大,震得纪棠耳膜都嗡嗡作响,可见这人情绪有多么激动。
“殿下安全无恙,标下等大喜,标下昨天已传信给了国公爷和钟离将军,想必国公他们闻讯,必大喜过望!”
赵徵叫起侯忠嗣,激动一番,侯忠嗣马上请赵徵先去驿馆休整,虽然时间很赶,但侯忠嗣已经叫人安排了好大夫起居等等,第一时间先给赵徵诊脉。
这几个大夫是沛州城口碑最好的大夫,战战兢兢给靖王殿下请过脉后,都道殿下暂无大碍了,伤势最沉重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差不多痊愈了,唯一就是失血过多,接下来要注意好休养补益,不然长久怕会身体有碍云云。
侯忠嗣柴义再三询问,并比对了这几名大夫开的药膳方子,这才另行使人去准备安排。
一通折腾下来,天色已经不早了,侯忠嗣遂请赵徵先梳洗休息。
次日一大早,他又禀赵徵:“殿下,昨夜接到国公与钟离将军的飞鸽传书,柴国公和大将军得讯后已立即动身赶往沛州,想来不日就到。”
赵徵颔首:“好。”
不管是赵徵,抑或侯忠嗣,谁也没提动身回京的事,而是先停在沛州驿馆,等钟离孤和柴国公赶到再说。
钟离孤和柴国公来得很快!
昼夜兼程,跑死了四匹马,花了两天时间,就从六七百里外的信州矩州前后脚抵达了沛州。
夜半。
听到膘马嘶鸣的萧萧声,纪棠惊醒了,微微推开窗门,发现赵徵也醒了。
两人起身下去。
这个不大的驿舍,外围是侯忠嗣的精兵内围是柴义亲自率人守卫,一推开门,柴义就低声禀:“主子,纪先生,柴国公与钟离大将军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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