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开得胜,凯旋而还!”
纪棠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冲翻身上马的赵徵用力挥手。
赵徵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一夹马腹,膘马一跃疾奔而出。
他下令:“传本王令,全速进军!!”
……
三万大军当天进了山。
丛林战,赵徵打过。
进山后,过午后,侯忠嗣来询:“殿下,我军何处扎营?”
地利优势在敌方手里的情况下,扎营地点和行军节奏非常重要。
亲卫展开行军地图,赵徵坐在马背上,锐利双目一寸寸扫过平阴山山势图。
于军事,赵徵有独特的敏锐触觉。
他并不是躲在中军的小王子,他曾亲自领过先锋军,并冲锋过很多次,敢拼敢闯敢杀,池州战场他战功不少。
赵徵很快选定一处林木稀疏之地,传令进军此处,伐木造营,安营扎寨。
而与此同时的平阴山深处。
多年时间,足以让寥信在此处则一处进可攻退可守的平坦之地建造一座坚固的山寨。
寥信一直密切关注密州军动静,赵徵率军进山,他当天就知道了。
“哼,他还真敢来!”
这山,可不是平地,在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的河北军面前,密州军一点优势都没有!
寥信脸色阴沉沉的,从去年末密州被封为靖王封地他脸色就没好看过。
果然!
他只能咬着牙关死守山中眼睁睁看着大堤被填补上,多年苦心经营一下子砍去了一半,他一肚子的火,恨不能立即把赵徵小儿斩于马下,方能一泄心头之恨。
很好3哇,那赵徵小儿居然敢直接进山,寥信大怒:“老子必让这小儿痛悔晚矣!!”
“没错!!”
“世子说得是!”
寥信是个四旬出头的壮年男子,脸上尚有一道旧疤,让他怒容看起来更添狰狞。
麾下更是昔年的心腹武将,都是征战多忠心耿耿的。
兵强马壮,兵力甚至略胜些许,勇将不缺,士气高涨,又占尽地利,照理寥信该信心十足的。
寥信也确实信心十足。
只信心愤怒之下,却隐隐有些不安,寥信知道自己的底细只怕暴露了,这平阴山怕最终是留不下来了,日后又该何去何从?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他得胜!
必须大胜!
大败密州军,斩杀赵徵,以胜利为资本,才好日后与上雒太守卢非的谈判中再占据多一些的优势!
寥信厉喝:“再探!”
“哨探日夜不断,务必盯紧密州军的一切动静!!”
……
寥信严阵以待,以必胜决心应战,他很快制定了作战计划,只要赵徵再深入一天,旋即可发起游击战!
但意外的是,推进到昨日,赵徵就没有再拔营了。
赵徵以新筑营寨为据点,扩大加固,又伐干净附近的林木草荆,寨墙百米空旷一览无遗,瞭望巡哨,井然有序。
俨然已定下此处为此战据点。
寥信恨得咬牙,观望过一阵后,双方开始了攻击骚扰游击战。
小范围,很频密,意在试探对方,结果谁也没多占便宜。
双方在僵持。
赵徵不希望战局一直僵持,他时间宝贵,但他更清楚,寥信比他更渴望胜利。
双方看着势均力敌,但他有密州和整个魏朝做后盾,而对方地主强势表面下,实质却是无根浮萍。
心理战从一开始就进行了。
赵徵刻意卖出符合他年龄和情况的种种特性——谨慎、步步为营、轻易不敢犯险。
他每每一战即收,从不乘胜追击。
一则释放上述讯息,二则意在让麾下军士进一步磨合适应。
待僵持半个月,待寥信的游击骚扰越来越大越来越频密的时候,赵徵道:“时机到了。”
他立即吩咐传信纪棠,让她含而不露释放下一批军需中的火油信息。
这个消息,犹如冷水泼进滚油,寥信霍地站起:“你说什么?!”
火油?
他一把夺过信报,利目上下一扫,将眼线查探到的最新消息反复看了几遍。
他大怒:“不能再等了!!”
火油是极珍贵的战略资源,而他们没有。密林之中,最忌的就是火,一旦敌方火油运至,他们就彻底处于劣势之中!
寥信目露凶光,不能再等了,他们要赶在火油运抵之前,发起总攻!
……
密州军营,中心帅帐。
酝酿至今,最后一场大战即将到了了!
赵徵站了起来,丛林作战近一月,他黑了一些,眉峰更显凌厉。
他“锵”一声拔出长剑:“诸位,二日之内,寥信必发动突袭!”
因是丛林战,赵徵前期挑了暗部几个人来带哨兵,他麾下的哨兵并不比寥信弱,得到的痕迹消息也不比寥信少。
他判断,廖信两日内必定会发起全线总攻。
赵徵等待已久,这一战,将会是最后一战!
“柴兴,你率五千精兵为前军,正面迎击自坳口而来的敌军!”
“末将领命!!”
“侯忠嗣,你率五千精兵化整为零夤夜潜出营寨,潜于百丈峡!”
“末将领命!!”
“郑元保,你为后军,率剩余营部固守营寨,一旦敌军慌乱,旋即大启寨门杀出!”
“是,末将领命!!”
赵徵一一下令,帐中的大小武将先后上前接过令箭,快步而出密锣紧鼓备战当中。
帐内就剩赵徵,以及一直侍立在他身后的柴义。
赵徵目光落在他身上,“柴义。”
柴义愣了一下,立即行至帅案前单膝下跪:“殿下?”
赵徵食指点了点帅案,“于日后,你可有什么想法?”
柴义仍统着暗部,但他在皇帝跟前挂了号,又因特殊情况现身于人前,虽没露过脸,但身形年龄等等特征却是暴露了的。
长久浓妆也不合适,哪怕他愿意,但总会遇上不凑巧的时候,譬如下雨。
他已属于半明半暗,暗部工作不好做了。
所以赵徵问他日后打算。
他如今正是组建班底的用人之际,柴义很优秀,如果他愿意,可以尝试往外发展。
这个问题,其实柴义也不是不知道,但主子把暗部交给他,他就一丝不苟忠心耿耿地把住暗部。
现在,柴义也没想多久,由暗转明,建功立业,这是主子的体恤,这是在往上走!
他岂会不识好歹,当即跪地铿声:“禀主子,卑职愿意!”
“好!”
赵徵留着一个任务给柴义,既然他愿意,赵徵站起:“你立率领日前跳出来的五百暗兵,携火油立出,待明后待寥信一出兵,立即潜入敌寨中,火烧敌寨!”
“是!”
柴义接过令箭,火速退了出去。
火油赵徵其实有一些,进山时已一并带进来了,但数量很少,远没有放出去的伪消息这么多。
但烧一个敌寨还是足够的。
……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在赵徵耐心的部署之下,诱敌进攻请君入瓮前期备战已全部完成,就等着寥信发起的总攻大战!
三月十八,这个暮春的清晨。
山间的霞雾尤未散尽,黎明尾声的昏暗之中,前方哨岗,突然吹起急促的号角声!
“呜——”
才响了半声,戛然而止,寥信亲自拉弓引箭,一箭将哨兵射杀!
饶是如此,也惊起了密州军所有的哨岗,呜呜号角示警不绝!
但没关系,他们已经逼得很近了!
在丛林中和他比着玩隐蔽?
寥信冷冷一笑,他直接站起来,抽出佩剑,长剑斜指前方:“将士们,全力进攻!!!”
旌旗突现,喊杀声震天,无数夤夜却潜行的匪兵一把掀翻伪装,蜂拥冲杀而下!
这是昔年跟随寥信的亲信兵马,他父亲亲自给的,都是精锐部队,跟着他一路拼杀出来,非常悍勇,上山下林,如履平地,战事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双方旗鼓相当,自天未明的清晨一路战到天光大放,血腥遍地,胶着难下!
渐渐有了炙热之态的艳阳升起,明晃晃的阳光照在山林中,就在这个时候,忽远处隐隐有一股黑烟升起。
初时淡,若隐若现,但很快就浓起来了,腾腾燃烧,甚至能见到隐隐的赤色火光,可见火势之大,风一吹,甚至嗅到了焦糊的气息。
正是东南方向。
“不好了!”
最先发现的匪兵大吃一惊,脱口而出,被大怒的上官一刀砍了脑袋!
但一大片都听见了,大家回头一看,大惊失色。
此时浓烟滚滚,已经谁也无法忽视了,寥信目眦尽裂,他苦心经营多年的营寨,他的所有军备,留守的人是死的吗?!
寥军瞬间大乱。
就是这个时候!
赵徵抓住敌军哗然一瞬,收刀勒马,一挥手!“嗖”一支响箭在半空炸开!
柴兴侯忠嗣得讯,当即暴喝一声,大开寨门,旋风般冲了出去!
一方气势如虹,一方军心大乱,胜败已在一开始有了定局!
寥信久经战阵,深知这一点,一见不好,当即咬牙下令,“鸣金,快,撤!!!”
他当机立断,马上已最快速度收拢兵马,后军转前军,急速往外遁去。
因突乱突退,吃了一个大亏,损伤极多,寥信心如刀绞!他只能咬紧牙关,率军往另一个备用的栖息地退去!
但他不知,这场大战才刚刚到高潮!
寥信速度极快,他军中到底是久居山林,翻山越岭极其迅速!
快速往前冲,终于稍稍拉开紧咬的追兵,就在他传令全速进军,要一鼓作气甩掉敌人的时候,前方变故突生!
一声高喝骤起,前方峡谷林木簌簌抖动,两支大旗顷刻束起,最大一面红底金字,“靖”!
另一面青旗黑字,上书斗大一个“侯”!
侯忠嗣等待已多时,一举长刀,厉声喝令:“兄弟们,杀啊!”
满山遍野,林木抖动,竟似有万余之中,寥信大惊失色,立即下令停下掉头急退!
可退不了几步,马蹄声沓沓疾如惊雷,一面红底金字的王旗迎风招展,赵徵玄色重铠,手提湛金大刀,血迹斑斑溅在他的脸上身上,杀气腾腾,刀刃仍滴着血。
他勒停马,长刀一指:“箭阵!”
“冲锋!!”
前后夹击,四面八方,震天喊杀声,密州军蜂拥冲杀而下。
死伤惨重,胆丧心寒,寥信厉喝:“突围,突围!快!!!”
可被重重包围,还能如何突围?
赵徵策马横刀重扫,鲜血喷溅,鲜血溅在他的眼角,斜飞的锋锐眼眸悍戾峥嵘,他回刀一勒马,瞥了远处状若疯癫的寥信一眼,心下却一动。
他临时改变策略。
赵徵眼睛在寥信及其身边一众誓死血战的将士及亲卫身上扫过,视线在廖信胞弟廖勇脸上顿了顿。
他招来柴兴:“传我令,把寥信之弟放出去。”
战事到了这里,已届下半场,廖匪完了,密州的匪患将被一举解决。
只赵徵心思一动,密州遭遇水淹,至少要数年时间才能恢复元气,而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哪怕纪棠和他一起想了很多剿匪补堤之后的振兴民生之举。她废了很多心思,他都知道。但两人心里也明白,再多的好政策好法子也没法一下子改变密州的鸡肋现状。
那么……不如扩大?
扩大他的封地。
或者说,扩大他的实际掌控区域。
赵徵抬目,越过滚滚的黑烟,看向平阴山以南。
平阴山以北,是魏国国土,他没法扩张;但平阴山往南,却可以。
但他缺一个由头,一个顺利成章的扩张借口。
赵徵心中一动,他临时改变全歼计划,下令要不着痕迹,将廖勇放出。
——至于寥信,自是不必留!
……
艳阳如炽,正午的阳光明晃晃照在百丈岭之下,赵徵手持一柄湛金长刀,率精锐兵马亲自冲锋,说过之处,所向披靡!
寥信亦极其悍勇,杀到长刀卷了刃,他生生劈爆围攻敌兵的头颅。
他呵呵冷笑:“来啊,都来!!!”
“赵徵!赵贼,快快出来受死!!”
忽身后惨叫声骤起,马蹄声沓沓疾如鼓点,寥信霍的回头,赵徵一身玄色甲胄,鲜血喷溅滴滴答答,一双冷厉的眼眸锐如鹰隼。
“啊啊!!!”
寥信暴喝一声,冲将上去,“铮”一声金属交击的锐鸣,他虎口一麻,一股大力直冲而下,赵徵臂力的惊人,让寥信大吃一惊。
战马长嘶一声,竟直接跪下!
赵徵冷冷勾唇,翻身一手,再度重劈!
他反手,横刀一挥!
一道白炼如同电光闪过,寥信只觉喉头一凉,“咔嚓”一声,视线飞起,重重坠落在地,弹了几下。
鲜血雨点般喷洒而下,马上无颅身躯僵坐片刻,轰然而倒。
此战,大获全胜!!
……
捷报传回的时候,纪棠正在大堤上。
这粗填的大堤只是临时的,尚需重新修建,她最近吃住都在这边。
她还是担心赵徵的,山路崎岖,再加上保密,往往不能第一时间知道战况。
捷报传到的时候,大军也快出山了。
胜利消息一报,整条大堤都在欢呼,士虔等人击节相庆,纪棠也不禁露出欣喜的笑脸。
“大军何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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