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纪棠咬紧牙关,狠狠一抽马鞧,膘马吃痛长嘶一声,飚了出去。
沓沓蹄声极急促,血腥味焦土味夹滚滚黄尘铺面而来,一行人全力催动马速,往西而去。
纪棠心里很焦急,她怕自己赶不上!
以她与冯塬多次交手的经验,沈鉴云真不是无的放矢,正面直奔战场的那五批次哨兵,真的很可能没法顺利抵达。
她有一种预感,她和陈达这两条绕远路迂回的路线,才有可能成功把消息送到。
这么一来,她更加焦心!
时间!
现在差的正是时间。
她此刻只能盼着,那边的战局能对峙久一些,多一点试探战,千万千万不要这么快展开正面大战啊!
希望能来得及!!!
可这个过程注定很不容易。
黄尘仆仆,冷风凛冽,被尸体覆压和鲜血喷溅的凌乱长草渐渐减少,在即将离开战场残留区域的时候,纪棠低头咳嗽两声,忽听见刘元侧边急促的声音:“纪先生,前面似乎有人!!”
刘元暗部出身,极擅观察细节,离得远远,他忽发现一具倒伏的尸体头部微微动了动,脸面超他们看过来。
几乎是同时,他察觉有七八具尸体倒伏的位置都是冲着这边的。
一瞬,刘元厉喝一声:“小心!”
他一提马缰,膘马长嘶一声,前蹄离地人立而起!
七八条歪歪斜斜覆在焦黄尘土之下根本看不出痕迹的黑色绊马索突然绷紧提起,一绊,膘马大惊吃痛的嘶鸣!“嘭嘭嘭”连续五六七马匹栽倒在地的声音,纪棠往前一扑,一个驴打滚滚了出去,避开重重“笃”一声闷响插进泥地的匕首!
那人重重扑下,刺得太深,一抽,没抽出来,他立即放手,但纪棠已经“铮”一声抽出靴筒的长匕,闪电般弹起扑了回去!
对方没想她瘦瘦弱弱被众人护在中间的一个文士,居然还有这等的爆发力,躲避不及,被重重刺中背心!
“噗”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纪棠猛抽出来,又狠狠大力连刺多下,喷溅她一头一脸的鲜血,那人一动不动了!
她迅速一个打滚,闪到刘元身边,刘元一记飞踢,长剑一动,收割一条人命!
纪棠急促喘着气,鼻腔浓重的血腥味,她厉喝:“都杀了!一个都不能留!!”
连这里都有人!
她心沉沉下坠,只怕那几路哨兵是凶多吉少了!还有陈达,陈达只有一个人,那边也不知怎么样了?
事到如今,只有他们这组人是最大希望了!
这些人一个都不留!
但凡走脱一个,他们前路必然障碍无数的!
“快追!!”
纪棠眼尖,已经见到最远有两具“尸体”一个骨碌翻身而起,分别往两个相反的方向狂冲而去。
“不用管我,快去!!”
刘元一咬牙关,一点地飞跃掠出,与轻功最好的李胜分别往那逃走的两人急追而去!
纪棠另一只手抽出长剑,冲进战场!
在场的暗卫近卫们深知事态严重,连连爆发猛攻,花了小一刻的时间,成功将这些人全部杀死,包括负责逃走通风的那两个。
一行人飞速整理现场,把惊走的马都找了回来,检查一下,还好,最多轻伤擦损。
纪棠翻身上马:“快!”
……
冲出战场,一路狂奔至中午,跑过了一半的路程,就在终于要拐弯往南往鸠乡方向的时候,谁知又出了岔子!
离得远远,纪棠就发现不对了,“不好了。”
远远的前方,正正在山的拐弯处,一大片,隐隐的呐喊和厮杀声,地皮颤动如闷雷滚动,马蹄落地隆隆。
大家心一沉,他们这是碰上正在交战的战场了。
谁?
看规模,肯定不是赵徵和扈伯彰,他们率着大军也根本不可能穿山到这边来。
那就只能是,“赵宸赵虔,还有陵州屈盛康?”
纪棠猜是他们,也只能是他们了,事实上也确实是他们。
这陵州太守屈盛康,人虽胆小,但却比卢非聪明多了,一见汹汹直奔他来的三万新魏军,当即就知不好。这情况要是遁回陵州,不亚于引狼入室,而且打仗打的就是士气,一旦未战先逃就输一半了,被人追杀一路再想掉头迎敌,很难的。
他只得咬紧牙关,和赵宸赵虔死战!
屈盛康也有小三万的兵马,手底下得用将领也有几个,迂回走位,且战且移,双方还没有爆发正面大战,就这么一直小范围对抗着。
纪棠眉心皱了起来,他们怎么打原和她不相干,可现在他们堵在前方的必经之路上了。
她并未犹豫,也没时间犹豫,稍思考一瞬:“我们贴近一点山,悄悄过去!”
借助草木遮掩擦过去。
会有被发现的风险,据近卫上前观察,两军,尤其新魏军,距离山麓非常之近。
但没有办法了,六万大军排开阵势占地很广的,他们不可能从中间穿过去,甚至往外面走开一点,都很容易被对方的瞭望哨兵发现。
要绕路,得绕很远,至少得多耗至少两个时辰的时间。
纪棠哪有这么多时间耗?
她毫不犹豫就选择挨着山麓悄悄过去。
一行人立即靠近山麓,伏低身体驱马小跑,等到距离新魏军比较近的时候,他们翻身下马,牵着缰绳疾步快跑。
如果直接进山的话那就百分百不会被发现,可是问题是他们没法舍了马。
纪棠观察一下,这山势太崎岖马没法走的,只得放弃,尽量猫着身体往前小跑。
屏息跑了足足七八里路,路上走走停停,一路有惊无险,但谁知在即将离开对战区域的时候,忽身后哒哒马蹄声起。
纪棠等人当即心道:不好!
“什么人?!站住!!!”
“上马!!”
纪棠低骂了一声,立即翻身上马,一扬鞭,飚了出去!!
他nn的,本来以为有惊无险低空擦过,谁知刚才走过那黑甲巡逻小将眼睛太尖,察觉长草摇动和风向不一致,立即暴喝一声冲了上来!
纪棠他们立即上马往前飞奔!!
纪棠一行刚从怀溪回来,就匆匆在外面套了一件软甲背心,连护腿都没顾得上,身上服饰没有任何标志性。本来他们倒可以出示令牌证明身份的,可惜这批新魏军是赵宸所领,赵徵纪棠和赵宸新仇旧恨那可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她怎可能表明身份?
她气得破口大骂,他d 赵宸,姑奶娘真和你八字犯冲!早晚戳死你丫的!!
要是赵虔还好,赵虔她还能糊弄过去!
她小鞭子甩得嗖嗖的,恼得要死,人心急的时候就特别生气,偏偏身后哒哒马蹄声穷追不舍,那个该死的黑脸小将甚至还放了信号召集附近刚刚和陵州军对战一场的同袍兵队。
令旗挥舞,旗语:前方发现敌军细作,请求支援!
你才是细作,你全家都是细作!
纪棠回头一瞥,刚好看见,气得要死。
“纪先生!”
刘元大喝一声,前方穿过丘陵,是一大片平原,原本这里拐弯就能直奔鸠乡区域,但可惜现在不能走,后方可能会放箭!
刘元正忖度距离拉的是否够远,要不出示令牌再强硬离开,余光就瞥左手边的山麓有一条小路!
他当即心下一喜,立即喊了一声,护着纪棠一行人冲进小路!
刘元经验丰富,观这小路的足迹和隐约的车辙,这条小路肯定是穿山近路。
一行人一冲上来,当即大松一口气,后方虽马蹄声依然穷追不舍,但没法包抄就好,他们没戴甲负重比追兵轻,肯定比对方快的!
事实上也正是这样。
负重再加上刘元不停拨石和砍倒路边小树,哒哒哒一前一后就渐渐就拉开了距离。
然没等纪棠吐口气太久,前方山路突然出现一条岔道,岔道另一边蓦窜出一名魏军小将:“小贼,还敢往哪里逃?!”
声音清朗凌厉,支援是个非常聪敏且擅变的小将,眼见山道狭窄无法放开追截,他跟着山边一路狂奔,一直到找到另一条小路,旋即率人急冲进去!
果然成功赶在奸细前面!
刘元闻声面色大变。
纪棠一听见声音,心里却陡然一松,又顷刻绷紧,“快,快刘元,把头巾给我!!”
她几乎是听见声音那一刻,赶紧拔匕搁下一幅下摆,飞速蒙在脸上,一边系结一边叫刘元赶紧把他的头巾解下来给她。
刘元不明所以,但还是马上解下了。
纪棠飞快把额头也蒙上了,一整张脸,就露出一双眼睛,她还故意眯着。
她非常后悔因为离开沽县大本营而没有化妆。
前方那小将不是别人,正是原主的亲哥哥的纪谨,还有未婚夫项青,和纪谨一前一后,紧随而至,率兵截在前头。
也好,还好是这两个人!
纪棠飞速抽出令牌,往前面一掷,她不敢说话,戳了刘元一下,刘元反应非常快,立即喝道:“前方哪个营部的,为何拦路?!”
“我们是靖王殿下麾下亲部,奉沈军师之命送信!!”
旁人纪棠不敢说,但有原主记忆,加上赵徵当年谋划出京就藩时纪宴和项北的表现,这两对父子明显是皇帝阵营中的正义一派的代表人物。
果然,纪谨闻言一愣,反手接过高高抛过来的金色令箭,一看果然是。
正常流程,他肯定会拦下再问一问的,但纪棠怎可能停留?旋即解开腰间沈鉴云特地写的批文,抽出往前一抛。
“军情十万火急,还不速速让开!!”
纪谨见过沈鉴云字迹,后者笔触流云行水潇洒飘逸书法造诣极高难以模仿,纪谨是会书法的,一看就知是真的了。
两者合一,再无疑虑。
纪谨也顾不上问为什么不一早表明?不过细想其实不难懂,靖王和皇帝这边有龃龉他早就知道的,互相防备不足为奇,也侧面印证这军情的重要性。
纪谨当即一勒马缰,硬生生往回倒退了一个马位,挤得项北的马一个嘶鸣,他反手控住,将令牌和批文递出去。
纪棠疾速奔过,手一抄,把东西抄回来!
哒哒哒一行人飞掠而过。
紧随其后是,是魏军小将郎其,纪谨项青伸手拦住:“误会了,是我们的传信兵,沈军师亲笔的急令!”
勒其眸光闪烁一下,他也看见纪谨将金令和批文递回去的场景,心念急转,却断喝:“不验证过,岂知真假?!”
勒其是赵宸的心腹,其胞妹是赵宸爱妾,很早就将全家压在宁王身上了,他还有个弟弟是宁王亲卫,甚至跟着去过陂州,他知道的东西可比别人多。
一听此话,心中不松反喜,沈鉴云紧急绕路送信,必有十万火急大事!
他岂肯放过?!当即断喝一声,一扬鞭直接冲了过去,嘚嘚嘚急速狂追!
“快!!必须追上!!!”
一行骑兵呼啸而过,勒其甚至下令放箭!自己亲自拉开长弓,瞄准前方被一行人有意无意护的矮个子男人的背心。
纪谨项青皱眉,对视一眼,项青想了想:“走,追上去看看!”
最前方的纪棠根本就没空理会他们追不追,拦路虎闪开,后方的马蹄声停了一刹,瞬间更加急促。
她抿紧唇:“我们再快些!!”
已经过去三分之二的路程了,坚持住!!
一行人狂冲,冲了两刻钟,冲出山麓小道,冲出了山,直接过了那个接近九十度的山岭拐角。
近乎狂奔直插冲下山,前路丘陵起伏,但终于能并骑而行,膘马浑身大汗撒开四蹄一路飞奔,不断上上下下起起伏伏,纪棠挨了一记冷箭,但幸好躲得快仅仅射伤手臂,他们尽量伏低身体,用草木和地势阻挡追兵的瞄准。
马喷气越来越重,速度开始慢起来了,纪棠重重喘息:“坚持住,还有几十里!!”
快到了!
但所有人的心也提起来了,希望他们运气能好一些,密州军能靠这一边,否则万一迎面是山南军,那就糟了!
那可就真的前有敌军,后有追兵豺狼了。
揭晓的最后一刻终于到了。
秋风凛冽,不知不觉,已是夕阳西下,日头明晃晃照着,照得纪棠有点头晕眼花。
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她没进过食,从昨天傍晚一口水她都没喝过,嗓子干涸得快冒烟了,前方突然一个往下的大斜坡,纪棠一见,就心说不好!
这地势放冷箭的大好时机啊!
她咬牙一提马缰,正准备一跃而下,谁知前方微微地皮震动的声势,马蹄和军靴落地的声音,正往他们方向急促挪动,对方来得很快,就这么一眨眼,就仿佛逼到前方山丘之后。
“啊!!!”
纪棠用力一夹马腹,汗流浃背的大黑马飞跃而起,一冲冲下坡底!
人在半空,身后果然嗖嗖嗖连续七八声箭矢割裂空气的锐鸣,直奔纪棠的背心。
刘元等人奋力打下六支,还剩两支,其中一支直奔纪棠两肩胛骨之间,刘元奋起一跃,惊喝:“纪先生!!”
纪棠早有准备,不得已,她只得一踏脚蹬,一抽一跃,这一年多勤修苦练的内家功法都发挥在这一刻!她侧身重重扑落地面,顺势抱头一个打滚卸去力道。
骨碌碌她连续滚了十几圈,滚到从山丘后疾冲而出的一匹大黑马前面。
那大黑马长嘶一声,被其主人控停,沓沓马蹄声军靴声霎时停住。
纪棠一口气绷到嗓子眼,飞速一滚避开第二支箭,她屏住呼吸抬头一看,却登时大喜!!
“柴兴!!!”
纪棠差点喜极而泣,大黑马上拧眉肃容的将军,不是柴兴还有谁?!他身后紧跟的也是熟面孔,正是戚崇善!!
是自己人啊!
太好了!!!
纪棠顾不上说话了,她被勒其嗖嗖的冷箭逼得差点掉裤子了,柴兴大吃一惊一伸手,她立马拉住一蹬地,一个飞扑扑上他的马!
呼!
纪棠这么一个飞扑,直接扑进柴兴怀里,然后骤不及防之下,柴兴也享受了一个和当初赵徵差不多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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