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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雀——荔枝很甜

时间:2021-09-13 09:14:44  作者:荔枝很甜
 
 
第3章 阿兄   他想抱她。
  小室里,松香袅袅,寂然无声。
  虞锦抚着砰砰乱跳的心脏,抿了口茶压压惊,悄悄抬眼偷觑面前的这个生着一双狐狸眼的年轻男子。
  据说,昨日是他替她包扎了伤口,下人唤他元先生,想来应是南祁王的幕僚。
  元钰清端坐在杌子上,眉心紧蹙,不可置信地打量着虞锦。
  虞锦敛容屏气,只是搭在被褥上的手不动声色地捏了一下。
  沉溪见她神色略有些紧张,宽慰道:“姑娘莫怕,元先生是为姑娘瞧病的。”
  虞锦低低“嗯”了声,长长的乌发垂下,十分可怜见的模样。
  元钰清清了清嗓音,试探地问道:“虞姑娘……可还记得自己家在何方?”
  虞锦抠了下手心,小心翼翼地朝他摇了摇头。
  元钰清又问:“那可还记得昏迷之前的事?”
  虞锦沉思片刻,只小小声说:“我只记得……我好似是来寻我阿兄的。”
  闻言,元钰清眸色一亮,那也不算是全然记不得,他继而问:“姑娘还记得令兄姓甚名谁?”
  四目相接,虞锦认真想了一会儿,便抬手抚上额头,泫泪欲泣,道:“我想不起来,头,头好疼……”
  元钰清心一沉,望向她缠着细布的脑袋,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虞姑娘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虞锦哽咽摇头,睁着泪汪汪的眼睛,甚是无辜地朝他眨了下眼。
  “……”
  元钰清无言,心事重重地站起身。
  这下麻烦大了,自古以来失忆之症最是难治,饶是他再博学,眼下也没有法子可解这症状。
  他揉了揉眉心,重重吐出一口气,只吩咐两个丫鬟道:“照顾好虞姑娘。”
  说罢,他推门出去,问侍卫道:“王爷去哪了?”
  侍卫道:“回元先生,王爷一早便去了军营。”
  军营。
  算算路程,今夜能回。
  ========
  厢房里,虞锦“过问”了自己的闺名后便称头疼,沉溪生怕她病情加重,忙道:“姑娘昏迷数日,身子还未痊愈,莫要再问再想,以免伤身。”
  虞锦颔首,半响后,她轻声道:“我想沐浴。”
  不一会儿,湢室水雾弥漫,热气腾腾。
  热水弥漫过肩头,虞锦闭眼,连日的惊心动魄令人疲惫不安,眼下只觉得骨头和血都活过来,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她一手环住半身,指腹一下一下摩挲着小臂内侧的细肉。这是她思考时的惯常动作。
  南祁王。
  沈却。
  传闻中此人并非是个热心肠的,不像是能随手救一个弱女子的大善人。
  且沉溪与落雁喊她虞姑娘,想必是已知晓她的身份,那么南祁王肯出手相救,多半是因父亲的缘故。
  只是眼下灵州这个情形,她即便是虞广江之女,对南祁王又有什么价值?
  虞锦思忖片刻,细眉轻蹙,仍旧没有头绪。
  但无论如何,南祁王府这棵救命稻草,她势必要抓住不放。
  思及此,虞锦睁开眼。
  恰撞上两双同情悲悯的眸子。
  她稍怔,轻咳一声,心虚道:“我头已经不疼了,你们……不必太过担忧。”
  沉溪与落雁连忙敛神,生怕雪上加霜,也不敢再在虞锦面前叹气。
  虞锦鞠了一捧热水淋在肩颈,顿了一下,打探道:“那元先生,并非只是郎中?”
  沉溪道:“元先生是府里的幕僚,擅谋擅医,且与王爷相识多年,情谊非浅,并非只是寻常郎中,说起来,半个主子也算得。”
  这样……
  怪不得虞锦看那人气度不凡。
  她轻轻“哦”了声,顺着沉溪的话问道:“那王爷平日也住于此?”
  沉溪应了是。
  虞锦摸着下颔若有所思,她抬头望了眼紧闭的楹窗,从缝隙中窥得天色,这是要酉时了。
  是用晚膳的时辰。
  想到后头的大戏,虞锦心下有些焦躁,顿时没了沐浴的雅致。她重重吞吐了下气息,平素里沐浴要耗时一个时辰的人,潦草起了身。
  画舫上并没有她合身的衣裳,沉溪暂且递上了一套红边白裙的侍女衣裙。
  待简单梳妆后,虞锦便候着晚膳。
  然而,直至自己的桌案上布好了膳食,也没见窗外的甲板上有任何动静。
  虞锦蹙眉,心上横生一股焦虑。
  但面上却不能显,她垂目夹了个虾丸。
  半响,虞锦抬眸,神色自然道:“你们不必在此候着,眼下是用膳的时候,莫要因我耽误了侍候主子。”
  落雁笑说:“姑娘宽心,王爷还没回呢。”
  果然,虞锦眉梢轻提,略感失落。
  晚膳后,虞锦站在窗前,凭栏眺望不远处的波光粼粼的湖泊。
  沉溪与落雁互望一眼,默契地退了下去。
  黄昏的余晖散落,又消失,天边的朝霞被沉云所替,清澈的湖泊倒映出斑斓,直到天一寸一寸黑下来。
  盼星星盼月亮,虞锦总算把她要等的人盼回来。
  透过楹窗看,来人着暗色,隐于夜色中看不清其模样。
  但生于长于高门显贵,虞锦一眼便能分辨出人和人的不同,真正位高权重之人,举手投足间都是矜傲。
  比如她父亲,也比如她阿兄。
  虞锦抚了抚心口,深吸一口气,提裙推门而出,然脚还没迈上甲板,便被侍卫一手拦住。
  虞锦无辜道:“怎么了?”
  对着这样一张艳若桃李的脸,这样细细弱弱的嗓音,饶是面如冷铁的侍卫也不禁柔了声,道:“虞姑娘,此处不可随意乱闯。”
  虞锦抿唇,神色还带着两分委屈,道:“我只是来寻我阿兄,这也不行么?”
  话音落地,倒是将侍卫整懵了。
  他往甲板木桌处瞥了一眼,相对而坐的两个人,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元先生,哪个是她兄长?
  侍卫正狐疑回头,就见虞锦一个弯腰矮身,泥鳅似的从他臂下钻了出去,直奔甲板。
  “欸!虞姑娘,虞姑娘您慢些跑!”
  ========
  一刻钟前,甲板上。
  冷白的月光流淌一地,给锃亮的铁甲添上几分肃寂。
  沈却面无神色地擦拭着盔甲上的血渍。
  元钰清多看了几眼,方才魏祐陪同沈却回画舫时,腿都是打着颤走出去的。细问之下方知,这几日王爷在军营,是上上下下将人筛了一遍。
  今日,还斩了个不服管的都尉。
  当众斩杀都尉可并非小事,一时间原州军上下人心惶惶,却是敢怒不敢言。
  而魏祐做了六年原州刺史,凡事向来睁只眼闭只眼,哪见过这种场面,吓得说话都结巴。
  不过元钰清是知晓,沈却做事皆有其缘由,比之在垚南军营时的雷厉风行,这才哪到哪。
  元钰清推给他一杯茶,道:“王爷倒是悠着些,魏大人统管原州事务,往后还多有要他从中协助的时候,将他吓坏了,可不是好事。”
  沈却擦干净盔甲,将其整齐地叠放在石桌前,捏起茶盏抿了口,道:“他再窝囊些,原州刺史也该换人了。”
  元钰清笑笑,也明白沈却不是在说气话。
  他清了清嗓子,话题调转,道:“对了。”
  元钰清三言两语间,将虞锦这匪夷所思的病症述清道明。
  沈却微顿,蹙了下眉:“你也治不了?”
  元钰清摇头,道:“只在医书中见过,倒是从未碰到。不过,家师或许可一试。”
  说起元钰清的师父,乃是垚南梵山颇有名望的僧人,法号和光,故弄玄虚的本事很是了得。
  沈却素来不信怪力乱神之说,对此人极为不喜,但有一说一,和光的医术却当真称得上华佗在世。
  沈却摩挲着杯沿,尚在犹豫。
  正这时,不远处的船舱内就传来一阵骚动。
  沈却皱眉,抬眸看去。
  就见一人匆匆从舱内踏上甲板,红白裙边随风曳曳而动,略微宽大的衣裳将她包裹得十分娇小,更显轻盈,月色之下,灿若星子。
  尤其是那双眼尾妩挑的眸子——
  沈却怔住。
  他鬼使神差地起身,桌边的佩剑随之“啪”一声掉落在地。他却置若罔闻。
  胸腔震的每一下,都格外清晰强烈,有一种从头至尾的拉扯感,好似要将他的筋骨生生抽出来,将他浑身撕裂一样。
  沈却呼吸急促,甚至连向前迈一步的力气都没有。
  元钰清见他不对劲,迟疑道:“王爷?”
  沈却像是没听到他的声音,只一眼不眨地望向甲板那头的人影。
  虞锦也在看他,匆匆奔至而来的脚步不由停滞一瞬。
  男人一身湛蓝色绣金长袍将他周身衬得异常凛冽,愣是在他那过分昳丽的长相上平添两分压迫感,让人有一种不敢随意在他面前造次的惧意。
  虞锦想起成玥公主,不由叹服其胆量。
  但此时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她收起思绪,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管了!
  虞锦闭了闭眼,遂鼓起勇气提裙小跑上前,高呼道:“阿兄!”
  她跑到面前,嘴一瘪,道:“阿兄,你怎么不理我?”
  而沈却看着面前的人,眼眶止不住泛酸。
  她离他越近,他越是颤栗难忍,甚至有一瞬间生出了一种无比荒唐的冲动。
  他想抱她。
  克制的疼痛四面八方侵来,连喉间都发涩。
  四目相望,长久的寂静,风过湖泊、水波荡漾的声音格外明朗,像是心脏被高高抛掷在湖底,惊涛骇浪。
  沈却握拳,强撑着站稳,却在抬脚欲往前迈时觉得喉间一阵腥甜,生生跪了下去。
  “咳——”
  鲜血淌在甲板上。
  “王爷!”
  “王爷!”
  元钰清与随后而来的侍卫急奔而上。
  虞锦吓得面色一白,美目微瞪,莫、莫不是被她吓的?倒也,也不至如此吧?!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虞锦咬咬牙,连忙蹲下身子,扶住男人精瘦的胳膊,泪眼汪汪道:“阿兄,阿兄你怎么了?”
  沈却看她,目光之凌厉,仿佛能将她整个人看穿。
  蓦地,他攥住虞锦搭在他小臂上的手腕,力道大得似是要将她骨头给捏碎。
 
 
第4章 眉眼   那我是叫沈……虞锦?
  沈却剑眉凝蹙,头疼欲裂,只觉得有什么就快呼之欲出,但却在她惊愕的美目中骤然失去意识。
  手腕处的疼痛消失,怀中一重,虞锦当即愣住。
  画舫一时兵荒马乱。
  沈却这个人平素里刀枪不入,跟铜墙铁壁似的,莫说呕血晕厥,连个风寒发热都极少有,是以这一倒,元钰清吓得不轻,手忙脚乱地将他安置到了画舫二层。
  虞锦呆滞在原地,待回过神,吃痛地揉了揉手腕后,反复呼吸了两次,起身跟了上去。
  廊道里人来去匆匆,元钰清诊脉、配药、亲自盯着小厨房熬药,沉溪与落雁端着盥盆进进出出,神色皆是凝重。
  须臾,落雁脚下一崴,虞锦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虞锦看着盆中晃荡的清水,道:“我来吧。”
  落雁微愣,恰逢身后沉溪在唤她,只好道:“多谢虞姑娘。”
  虞锦接过盥盆,小心翼翼地踏进画舫二层唯一的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与她那间如出一辙的简洁,桌椅、床榻、置物架,再没其他多余的,只是物件排列得十分整齐,仔细看连桌案上那几卷书摆放的距离都像是人为测量过的一样,苛刻至极。
  她的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又落回床榻上。
  饶是自幼便欣赏惯自家兄长那样俊朗的容貌,虞锦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生得异常俊美,棱角分明的轮廓,鼻梁直挺,薄唇鲜红,即便是这么躺着,也不难看出其瑚琏之资。
  怪不得成玥那样心高气傲之人,竟会为他放下脸面。
  虞锦感慨片刻,又蹙起眉头。
  他方才那样看着她作甚?
  难不成是识破了她的把戏?一怒之下想捏死她?
  思及此,虞锦下意识抚了抚脖颈。
  可凡事皆讲证据,他说她是装的,又拿不出证据来,她抵死不认又如何?
  难不成,他还能屈打成招么。
  虞锦捻了捻耳下,思忖半响,重重呼出一口气。
  做好心理建设后,她挪至榻前,动作生疏地将盥盆里的帕子拧干,遂弯腰去擦男人的唇。
  然,帕子才刚挨到男人唇角,手腕忽的被擒住。
  虞锦毫无防备地被一股力往前拽了一下,膝盖“咚”地一声嗑在床沿。
  她整个人跌向前,鼻尖撞在男人胸口。
  “嘶……”她眼泪簌簌而下,眼眶红了一大片。
  好疼!!
  沈却呼吸急促,只听耳畔一声嘤咛。
  他这才彻底从光怪陆离的梦境清醒过来,睁眼的瞬间梦中之景化为泡影,只余一缕青丝落在嘴角。
  皂角的清香窜入鼻息间,男人蓦然睁眼。
  深邃犀利,寒意涔涔。
  他望向虞锦,只觉得舌尖都是血的腥甜。深呼吸,才平复了心口的躁意。
  这艘画舫并无闲人,几乎是立刻,沈却就反应过来她的身份。
  他松开手,冷声道:“谁让你进来的。”
  虞锦捂住酸疼的鼻尖,带着一丝含糊不清的口吻道:“阿兄病了,我不进屋子如何照顾阿兄?”
  话音落地,室内静了一瞬。
  沈却微怔,眼眸半眯道:“你叫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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