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送到单元楼门口,林温道了声别下车。
上楼到家,一看时间已经快九点半,林温放下包先去浴室洗澡,洗完没吹头,趁晾头发这点时间,她开始收拾行李。
林温打开电视机听声音,进卧室翻出旅行包和衣服,又回到客厅整理。
现在天气忽冷忽热,今天还穿毛衣,明天就穿短袖,她两种都备齐。
叠完衣服再放洗漱用品,最后她又从医药箱里翻出一盒创可贴备用。
脑中把清单过一遍,没落下什么,想了想,林温又去厨房打开冰箱。
冰箱里还有几样水果和蔬菜不能久放。
明天午饭应该会在路上找餐厅解决,车上备点水果当零嘴没问题,林温打算明早再准备。
计划做完,她走出厨房,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略有些深沉,半小时前她还听过,只是这会的语气腔调不像平常那样随意,更添几分严肃沉稳。
林温走到电视机前。
财经节目晚上九点半开播,现在已经播了一会。
演播厅左边是头衔耀眼的经济专家,右边周礼西装革履,偏脸对着镜头。
他状态轻松自然,气场又极其稳重端正,采访的内容严肃且专业:“我们相信您这次是带着许多的期望和愿景来到大陆的,现在协会和基金会将举行第二次会谈,对于这次会谈,您觉得我们双方应该以什么样的期望值来对待……”
林温平常不看财经节目,难得今晚这么巧,她把旅行包挪一边,坐沙发上不由多看了一会。
第二天林温早起,照旧先给自己做一顿早餐。
早餐吃完,她把香椿从冰箱拿出,调了个糊炸成天妇罗,再把几样水果切小块装进两只保鲜盒,食物备完,全放进便当包。
时间也差不多了,袁雪说好九点来接她。但林温等到九点十分还没见袁雪出现。
林温又等了五分钟,才给袁雪发去一条微信。
袁雪回复很快,背景声嘈杂,她似乎在跟谁吵架,连带这条回复语气也变冲。
“我有事晚点到,到了再给你信!”
林温没事做,放下手机躺沙发上看电视,一看就看到十点多。
“我到了,你下来吧。”袁雪总算发来语音。
林温拎上行李下楼,汪臣潇的车就停在单元楼外,她过去直接打开后车门,然后一懵。
袁雪在车里阴阳怪气地说:“呵,有人看不起我车技,昨天晚上宁可花钱找代驾这就算了,我也是怕扫大家兴所以就没说什么,但我昨晚没说什么,倒让某些人以为我是哑巴了。”
今天早上袁雪翻出自己新到手的驾照,提议这趟去小镇由她开车练手,谁知道被汪臣潇一口否决。
汪臣潇不信任新手水平,新手表示不练车又怎么能变成老手。
汪臣潇说要练也等私下练,袁雪反问他难道今天是“公上”?
汪臣潇最后脱口而出:“你别跟我犟,你开车搞不好得一尸四命!”算上肚子里那个他们一车四人。
袁雪这下炸毛,跟汪臣潇一顿噼里啪啦,甚至牵连到周礼和肖邦,于是——
林温一言难尽地跟后座两个男人打招呼。
“早……”
肖邦坐在右边,一脸生无可恋。周礼坐左边,那头正处阴凉。林温不确定是不是光线问题,她觉得周礼的面色跟这阴凉一脉相承。
“十点多了,不早了。”肖邦面瘫着脸回林温的话。
“上车吧,得抓紧时间了,都已经晚了。”袁雪把着方向盘,阴阳怪气完了,她心情颇好,“大家这么多年朋友了,这点同生共死的信任还是要有的,是不是?”
众人:“……”
原本后座足够放行李的,这会没法塞,林温冷静了一下,说:“我先放东西。”
便当包拎在手上,林温把行李放后备箱,然后回到前面。
肖邦和周礼都是高个子,周礼更高,肖邦也超了一米八。
两个人都不胖,肖邦更瘦一些,但男性身高骨架摆在那,后座中间剩下的那点空余大可忽略不计。
林温并不想挤在两个大男人中间。
肖邦死气沉沉地下车,对林温说:“进去吧。”
周礼在车内转头看过来。
林温斟酌片刻,跟副驾打商量:“要不你坐后面吧?”
呆在副驾的汪臣潇:“……”
两分钟后,车子终于上路。
袁雪笑得前仰后合,汪臣潇在后面心惊胆战:“行了你先别笑了,看路,看路诶祖宗!”
汪臣潇身材微胖,个子一七五左右,坐在后面屁股只能沾到一点座椅,另外两个男人黑着脸,半点都不让他。
后座三人就像蒸笼里的黑面馒头,蒸熟膨胀后挤挤挨挨,缝隙不留。
林温感觉她背后的那片地带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了,还是冷空气。
林温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朝后座看去。
她坐在副驾,转身刚好正对周礼,周礼面无表情,目光淡淡地迎上她。
林温想了想,问道:“我带了水果,吃吗?”
周礼抱着胳膊说:“不了,伸展不开。”
林温:“……”
“还是能伸展的。”一条粗胳膊往前伸做示范,汪臣潇腔调一本正经。
林温没忍住,摁住边上袁雪的肩膀,跟她一块儿笑了起来。
笑容太具传染力,就像洒阳光,周礼冷硬的神色逐渐缓和,后面空气也稍稍回暖。
车子快开到高速路口时,林温听见袁雪小声跟她说:“你去跟老汪换一下。”
“什么?”
“你跟老汪换个座去。”袁雪小小声,“我没开过高速,让老汪教我。”
林温:“你……”
袁雪也觉得丢脸:“去吧去吧,小命重要。”
“你让老汪开吧?”
“那不行。”袁雪肃着脸,“我说到做到。”
“……”
林温其实也有驾照,她是大二那年暑假考出来的,只是驾本到手后她一直没实战过。
车靠边停,汪臣潇和肖邦都下了车,周礼坐那不动。
林温钻进去坐好,肖邦随即上车关门。
林温骨架小,人在对比后更容易满足,后座空间的改变好似劏房变成豪宅,周礼和肖邦二人总算坐得舒服,身体都放松下来。
肖邦心情愉快,尽量贴门坐,给林温腾出更多空间。林温骨架再小也是个成年人,她坐是能坐,但后背没法往下靠,一靠就要贴住边上的人了。
她没吭声,反正也就凑合两三个小时。
肖邦昨晚在店里呆到三点多,睡眠严重不足,车上高速没几分钟,他眼皮就耷拉了下来,差点入梦时又被手机铃声吵醒。
是周礼的电话。
周礼讲完电话,肖邦迷迷糊糊道:“手机静音。”
周礼顺手把手机调静音,边上林温也自觉拿出手机调了一下。
周礼看向她,突然问道:“水果呢?”
“……你现在要吃?”
“嗯。”
林温小声跟前面说:“老汪,便当包。”
便当包在副驾地上,汪臣潇本来就嫌挤脚,正好把包递出去。
林温从包里拿出两盒水果,分一盒给前面,另一盒她递给周礼。
周礼吃了一块,盒子又朝林温递了递。
林温摇头:“我不用,你吃吧。”
“你包里还有什么?”周礼问。
“香椿。”
“香椿?”
“我做成了天妇罗。”
“……”
“要吃吗?”
“……晚点再说。”周礼有点好笑。
边上有人睡觉,林温说话动作都特别轻,周礼有样学样,声音也降好几度。
聊了一会,周礼手机又进微信,他把水果盒递给林温,低头回复消息。
林温替他拿着盒子,看见他前额碎发自然垂落到眉尾。
他今天没吹发型,自然发柔顺,有几分复古感,侧脸线条又冷硬,这角度让林温联想到九十年代电影镜头中的港星,硬朗、干净、活力、颓废,各种矛盾词汇叠加,才能演一出余味悠远的故事。
换下西装,周礼不太像昨晚那个严肃的财经节目主持人,林温倒想起袁雪上回对周礼的形容。
中午阳光暖意融融,车身又像摇篮,周礼一直在回复信息,林温端着水果盒等半天,想着想着,思绪飘远,最终没能撑住,困意一点点将她脑袋摁下去。
等周礼再抬头,就看到林温脑袋耷拉,眼睛闭着的模样。
他去抽林温手里的水果盒,林温动了动,但眼睛还没睁开。
周礼轻轻捏起林温的大拇指,把水果盒从她手里放出来,盖上盖子,他弯腰把盒子放回便当包。
周礼后背一离开座椅,边上林温就自然而然的靠了下去,等周礼再想靠回,才发现空间布局改变,剩余椅背长度好像没他肩膀宽。
周礼一顿,静静地看了一会。大约几十秒后,他收回视线,闭上眼,抬手捏了捏眉心。
最后,他面无表情维持着后背腾空的坐姿。
第11章
林温并没睡太死,意识一直浮浮沉沉。她心里知道这是在车上,可是脑中零碎的梦又让她游离现实之外,所以她眼皮怎么都掀不开。
直到周围讲话声放大又放大,像夏天的蚊子一样无法让人忽视,林温终于勉力撑开双眼。
她皱眉揉着眼睛,清醒几秒后暂时没听出所以然,于是问身边:“怎么回事?”
周礼见她醒了,先拍了下前面座椅说:“都闭闭嘴,重新导航。”
然后才跟林温解释:“下错了高速路口,这两个人没完了。”
袁雪在前面嚷嚷:“我下之前问了,是汪臣潇点的头!”
汪臣潇也嚷嚷:“我在接电话,我那是一个没留意才点的头,但你不看看这才开了多久,那么快就能下高速?”
汪臣潇因为路熟,所以根本没用导航,周礼之前一直在忙于回复手机信息,听前面小声吵起来才知道怎么回事。
到底是桩小意外,汪臣潇还更理亏,最后他先认错,袁雪大人大量跟他达成和解,这时车子已经开在某处不知名地。
看过时间,几人打算干脆先找地方吃饭,没料想车越开越偏。
“哇哦,”汪臣潇望向窗外,“这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地方啊。”
睡得像植物人似的肖邦终于苏醒,“你们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一觉……停车,我要上厕所。”肖邦睡眼惺忪说。
“你确定?”汪臣潇问。
“废话。”肖邦眼睛半睁不睁。
“老婆停车。”汪臣潇对袁雪道。
袁雪这次特别听话,让她停她马上靠边。
肖邦打着哈欠推开车门,跨出一只脚后他僵在原地。
前面两人起哄:“去啊,怎么还不去,速度点,抓紧时间!”
肖邦幽幽地看向他们,然后走下车,把汪臣潇揪出副驾说:“一块儿吧。”
林温忍不住眉眼弯起,跟着他们下了车。
天空白云浮动,午间清风撩人,眼前是片极为空旷的荒野,地上只有稀疏草被,两三棵树也是寂寂寥寥,视野几乎望不到尽头。
阳光刺目,林温手挡在额前,眯眼望着远处。周礼走到她边上,前后左右都瞧了遍,说:“难得。”
“什么难得?”林温不解。
“你在南方见过这么大面积的荒地么?”周礼说,“这里的地不是造了房子就是在造房子,不然就全种粮食蔬菜。”
这里不是西北荒漠或者草原冰川,南方的土地向来物尽其用,荒地也不是没有,但至少不会有这么大片面积,可以称得上壮观。
“的确。”林温认同。
另外两人去找树“借”厕所了,林温和周礼随意走着。
荒野之所以荒,就是什么都没,草少树也少,没半点风景可赏,脚下石子还多,走路会磕脚底板。
周礼边走边评价。
林温今天穿了一双手工制造的鞋,款式很好看,鞋面是牛皮的,只是鞋底特别薄,能轻易感受到脚下路面。
她脚底板已经被石子硌到好几次。她也觉得这里空空荡荡,但她还是想出一个可取之处:“你不觉得在这里碰不到人也算个优点?”
周礼挑眉:“这算什么优点?”
林温先没答,反问他:“你觉得人的烦恼归根结底来源于哪?”
周礼想都没想就淡淡抛出一个字:“钱。”
林温玩笑:“明白,你们有钱人也会为钱烦恼。”
周礼扯了下嘴角,淡声道:“人的本性是永远不知足,尤其是所谓的有钱人,更是欲壑难平的代表。”
林温想了想,还是较为认同这一点的。
周礼又看向她:“所以你是觉得,人的烦恼来源于‘人’?”
林温斟酌道:“可能说‘人际关系’更合适。”
每一段人际关系都会给彼此带来或多或少的烦恼,父母亲朋,同事爱人,小到一顿饭,大到生死。
林温说:“你甚至举不出一个例子,哪种关系是没给你带来过烦恼的。”
并且越复杂的关系带来的烦恼还越多。
周礼想了一会儿,还真驳不出话,但他也没说赞同或不赞同。
这时背后突然有人大声呼唤:“林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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