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青松很是谨慎:“攒金粉一直都是稀罕货色,在暗市都只能微量供给。怎么偏这样巧,突然就来大量?”
“偏这么巧。”司文睿瞥他一眼,“你说呢?”
当然是福生子的功劳了。
“会不会有诈?”廖青松有些担忧。
“他们追踪不到我的。”司文睿握有凭恃,信心十足,“见机行事,若有异样,直接放弃就是。”
亲随又道:“少爷,方才我回来时见到城巡卫在搜这条街上的客栈了。至多再有一刻钟就会搜到这这里。”
廖青松目光一凝:“他们没发现你吧?”
“没。”亲随赶紧道,“小人翻后墙进来的。”
“这里不能住了。”司文睿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暗市。”
廖青松张了张嘴,但想起司文睿身上的福生子,最后没说什么。这里距离暗市还有一段路程,来回要花费不少时间,若是他买回攒金粉的路上,福生子就从司文睿身上脱落,那麻烦可就大了。
还是带着世子过去最省时间。再说,有这个幸运儿在,凡事好办。
……
天心殿内。
暄平公主梨花带雨,觉得自己快要死过去了。这男人白天看起来俊秀斯文,怎么到夜里竟变得这样凶狠?
绣着龙凤呈祥的大红被子都被踢去一边,两人在暮春的夜里沁出一身热汗。
萧宓在她耳边低语:“你好香。”
她身上是真的香,被体温一烘,更好闻了。他又嗅了两下。
热气喷在她耳上,有些痒,暄平公主想躲,结果被他在脖子上又啃了两口。
她想,堂堂国君的动作,怎么和她的雪球一样呢?
……
暗市这地方很有趣,非但一点不暗,里里外外还挂满了灯笼,保证每一处都亮如白昼。
它的位置不好不坏,居然开在相对闭塞的居民区,一个胡同里。门面不大不小,乍看上去就是一排普通商铺而已。其实里面十余间各自有门房互通。
胡同不到两丈宽,可是两边有民宅,更多的是店铺,许多酒馆茶楼就指着暗市做买卖,这在盛邑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谨慎起见,司文睿没走进去,只是候在两条街外的茶楼里头等消息。
放在暗市的亲随有两人,一个方才跑回去向他报告了,另一个留在这里盯梢。
结果司文睿等来的并不是好消息:
攒金粉被人买走了。
“什么?”他脸上变色,“谁买的?”
“盛邑的商贾,肥头大耳。”亲随嗫嚅道,“攒金粉吸引许多人围观,都想竞价,可卖家说明不零卖。后来有个胖子来了,一口气全买走了。”
这里是盛邑,别的不多,有钱人一抓一大把。
一万九千两,不仅有人出得起,还能随身带。
“他往哪里走了?”
亲随咽了下口水:“他和另外两人在暗市里面碰头,结果每人拿了一个罐子,出门后分开走了。”
司文睿皱眉:“这是怎么回事?他把攒金粉分成三份,还是弄了两个假的出来?”
亲随呐呐,他如何能知晓,人家又不当着他的面操作。
他只能低着头道:“他们离开不到半盏茶功夫,现在去追兴许还能追得上。”
“追!”廖青松当即问他,“怎么不找机会下手?”
“今天街上全是人,到处都有巡卫。”
是了,今天卫王大婚,全城治安戒严。“这三人都长什么模样?”
“一个紫袍胖子往东去了,一个是留山羊胡子的高个儿,去了西边;还有一个四十多岁,披着银鼠皮袄,这人往南。”
廖青松转向司文睿:“世子?”
廖青松微一沉吟:“往东追胖子!”
“那么我去追高个儿?”
“不,我们一起,你得护我安全。”司文睿下意识按了按心口,“放心吧,我不会出错。”福生子还未脱落,运气还在。既然他点了胖子,那么胖子就一定是他要追的人!
事关攒金粉,福生子无论如何也要卖力一点吧?
……
亥时过半,天心殿里要了一次水。
趁着娇妻正在整理,萧宓穿起中衣,先踱去外间。
他很热,还有些渴,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李公公就侍在外头,低声问道:“王上,可以呈上莲枣汤了么?”从宫廷到民间,卫人成婚当晚二更天可以吃莲枣汤,那是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四味合煮的甜汤,寓意“早生贵子”。
萧宓点头:“端上来吧。”折腾了半个多时辰,他也有点饿了。
第834章 暗潮汹涌
李公公立刻出去吩咐,回转时笑眯眯道:“一会儿三更天就得吃参鸡汤了。”这也是惯例啊。王上今晚辛劳,是该好好补一补了,这还有漫漫长夜呢。
萧宓不喜欢他的笑容,转了话题道:“今晚天心殿很香,用了什么香料?”
“苏合香及西红花。”
萧宓喃喃自语:“不尽相似呢。”
李公公没听清:“您是说?”
“没什么。”看来那是王后身上的香气,他怎好和奴才讨论?
这时莲枣汤端了进来,暄平公主也从后室走出,步履蹒跚、粉面扑红,眼波都快滴出水来。
萧宓遂向李公公挥了挥手,“下去吧。”
……
同知阁。
公主今午出嫁,这里偌大的园林一下子变得空旷幽静。
乌砖高墙将热闹都隔在了外头,阁里庭院深深,春虫呢喃。
今晚天耀宫大摆婚宴,攸国大将军樊浩都进宫吃酒去了,同知阁里留守的下人们也就懈怠了。有个护卫偷偷打酒回来,对两个同伴嬉皮笑脸:“今儿是王上大喜日子,我们也要庆贺。”
还是温好的美酒,那个香啊。同伴也馋,却犹豫道:“一会儿还得巡园呢。”
“巡什么?公主出嫁、将军吃酒,外边儿都在欢庆,这里还有什么值得外人惦记的?”护卫一把将两人拉下来坐好,“只管喝,没有事儿!”
说罢从身后又拿出几个油纸包撕开,都是烧鸭和酱牛肉,香味儿跟着热气一起飘出。
三人都忍不住了,躲去尾房里关好门窗,放开了吃喝。
花园中,几个侍女在石亭边上碰头,其中一个道:“桃子姐,园子里都翻遍了,没找到雪球。”
“这是怎么了!”被唤作桃子的侍女眉头紧蹙,觉得心口有些儿闷堵。
“兴许又溜去哪里玩耍了。”侍女劝导,“最近这些天,雪球不也总是溜出去么,天亮之前总会回来。”
同伴也道:“是啊,我听人说貂儿性子比猫还野,雪球也长大了嘛。”
烦闷欲呕的感觉越发明显,桃子呼出一口气:“这里是盛邑,人多,我就怕它遇上危险。好啦,大家回去吧,明儿再说。”空气好像越发炎热了。
侍女们都道:“今儿是公主的大喜日子,她明天也不回来呢。”
“你们先回。”桃子觉得自己额上冒汗,“我在这再找一会儿。”屋里太热了,花园里还有一点凉风。
侍女们说说笑笑走远了,桃子还听见嘴最碎的那个连声道:“今晚的双菇烧鸡真香,明儿不知道还有没有。”
其他人笑她:“想得挺美。”
桃子转身往亭子里去,想坐下来乘凉。可她还没迈开两步,胸口一疼,像是有人突然攥紧了她的心脏!
她眼前一黑,直挺挺倒了下去,再没起来。
……
“这么快?”石从翼眉头都要打结了。
眼下他和燕三郎正呆在暗巷边上的民宅当中,这一户被临时秘密征用,主人领着银子出门玩耍去了。
韩昭要坐镇天耀宫,分身乏术,因此命石从翼跟着燕三郎一起抓捕。燕时初在盛邑有爵无衔,行动恐有不便,需要石从翼相助。
威武侯听清了事情来龙去脉,下巴都快合不起来:“如果我拿着福生子去赌钱,岂不是可以把别人赢得底裤都不剩?”
千岁鄙视他:“出息!”
就在此时有消息来报:攒金粉被买走了。
“不是吧?”石从翼呆怔,“那买办刚进去挂牌,还不到半刻钟呢!”阙诠把十九两攒金粉都交给当买办的远房亲戚,方才燕三郎跟踪到此,亲眼看着买办走进暗市。
和司文睿一样,他让石从翼在暗市也安插人手,监控动态。
可是买办按照阙诠的交代,刚把攒金粉标了个吓人的高价挂上去,竟然转眼就被人买走!
这可是近二万两银子的大买卖,对寻常商人来说,九百两的单价也没有吸引力。在燕三郎和石从翼想来,其他买家未必有这个财力一次吞走,攒金粉就可以在暗市多挂上半天,以此引起司文睿的注意。
人算不如天算,他们正好就遇上了这样的壕么?
不过石从翼立刻反应过来:“跟上他!如果司文睿运气好,总会找到这胖子头上的。届时我们就守株待兔。”他问燕三郎,“你在罐子上动手脚了吧?”
“嗯,洒了药粉。”虽知司文睿有福运护体,但燕三郎还是使出了正常的追踪手段。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罐子洒下了无色药粉,买家不知,但燕三郎可以追踪。
不过,他这回又失手了。
买家是个穿紫袍的胖子,居然要求暗市帮他把攒金粉分作三份。“我和朋友凑钱合买,各拿各的。”
难怪他能一下子拿出近两万银子,原来是三家凑钱,合力买下来的。
石从翼脸色不好看了:“罐子呢?”
“暗市替他把二十一两攒金粉分成三个小酒瓮装好,又擦干净。罐子、罐子就被丢掉了。”
石从翼眼前一黑。
这是要他们无从追踪啊,冥冥中自有定数。
呸,这分明是福生子的效力!被人牵着鼻子走、还到处撞墙的感觉,实在太憋屈了。“怎么办?”他一转头就去问燕三郎。
也不知从何时起,他养成了有事就问燕小子的习惯。从前,他遇到想不通的问题都找韩昭解疑来着。
一定是因为护国公太忙了。
燕三郎神情也有些紧张:“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刚刚出了暗市的外门就分开,往、往三个方向走了。路上人多,他们没雇马车。”
石从翼嚯然站起:“走吧,我们也兵分三路去追?”
燕三郎摇头:“不。这样追踪不顺,或许说明福生子正在生效。也即是说,司文睿已经盯上了暗市的攒金粉,志在必得。”
“对,所以呢?”再不追,人都走远了。
“无论我们怎样追踪,中途都会发生意外,令我们见不到司文睿。”燕三郎头脑依旧冷静,“福生子的威力,你也见识到了。”
第835章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石从翼不服,张了张嘴本要争辩,可是听到燕三郎后一句,话就说不出来了。
是啊,那许多巧合真是人力可御?
“那你说,怎么办?”插嘴的是千岁。追又追不上,难道放弃吗?她不爽!
“我们不找他,让他来找我们。”尽管意外横生,燕三郎还是飞快动起别的念头,“他们都往哪里走了?”
探子如实秉报。
时间宝贵,燕三郎只沉吟了几息就道:“派两组人,一组跟去西边,另一组往南,要盯紧了不能放松。”
“还有个胖子呢,我们亲自跟踪么?”
“不能跟踪。”燕三郎站起来,快步往外,“我们加快速度去东街口办事。”
连千岁都奇道:“为何?”
“那两人虽然也带着攒金粉,但被侯爷的手下跟踪。”燕三郎条理清晰,“只要福生子还在生效,它带来的运气就不会指引司文壑去追那两人。”
司文睿如果往南、往西去追攒金粉,自己也会被石从翼的手下发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嘛。
这显然是违背司文睿意愿的,对他来说,好运气就是找到攒金粉而不被官方抓捕。
所以,福生子带来的“福气”不会指引他去往那两个方向。
那就只剩东边了。
“妙啊!”石从翼懂了,鼓掌大赞,“你利用福生子,让它引导司文睿去追胖子?”这小子的脑筋可真是灵光,居然反而利用福生子的特性来抓人。
“不是它,而是运气。”燕三郎足下不停,声音冷静,“福生子带来运气,但它不能支配宿主的行动。”
这一点,很重要。
石从翼不明白区别这二者有什么意义,但他还是跟着燕三郎出去。
东街口在三里开外,三人速度都是快逾奔马,虽然额外绕了个大圈,从北部赶去,也是十余息就到了。
正像燕三郎所说,“追”这个动作是万万不能有的。
千岁默默计算,胖子往东走,至少还有一刻钟才能赶到这里。
东街口是枢纽,连通五条大小马路。
在盛邑,这样的路口很多。它们就像城市的血管,每时每刻都输送大量人马。
尤其今日还遇上卫王大婚,人们涌上街头,把这一天当作节日来过。
石从翼犹豫,紫袍胖子在这样的人群当中就如沧海一粟,转眼就能消失无踪。
这样珍贵的线索,他们当真不用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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