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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台——沉筱之

时间:2021-09-22 08:35:41  作者:沉筱之
  青唯就没怎么睡好。自从听闻他大病未愈,她闭上眼便不踏实,一忽儿是深宫那夜,他灯下苍白的脸色,一忽儿是折枝居拆毁那夜,他伏在朝天肩头人事不省的模样,做了半宿的乱梦,适才他一进屋,她就醒了。
  青唯还没答话,外间就传来叩门声,德荣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是怕吵醒青唯:“公子,药汤备好了。”
  谢容与“嗯”一声,“送进来吧。”
  德荣目不斜视地进屋,将药汤与一碗清口的盐水搁在桌上,躬身退了出去。
  谢容与在桌边坐下,面不改色地将药吃了。
  青唯看着他,虽知道内情,仍是问:“你怎么服药,那病还没养好么?”
  “小病,不碍事的。”谢容与服完药,回到榻边,掀开被衾就要上榻,青唯犹豫了一下,往里让了让。
  其实在云去楼时,他们本已分床睡了,但适才德荣说了,谢容与这几日殚精竭虑,为防着病势反复,梦中犯了魇症,需得有人从旁看着。
  也罢,他们又不是头一回睡一起,不过多这几日,她还能掉块肉不成?她问心无愧。
  谢容与并不立刻歇下,用铜签拨亮榻边烛灯,拿过案宗,径自翻开起来。
  想查洗襟台的真相,不是在外追敌搜证就完了,更多的是要从相关案宗中甄别疑点,获取线索,五年下来,各地与洗襟台有关的案宗能堆满半个书斋,抽丝剥茧地翻看,十分枯燥繁琐,大概只有谢容与有耐心日复一日地看下来。
  青唯念及适才已提及他的病症,心道是干脆问清病由,也方便她照顾,“你这病,是当初在洗襟台落下的?”
  谢容与“嗯”一声,他沉默了一下,竟是没有避开这话头,靠坐在引枕上,看着她:“有那么一年时间,几乎不能离开昭允殿,闭上眼全是噩梦,不断地回溯洗襟台坍塌的当日,直到后来带上面具,才稍微好一些,单是踏出宫禁,就用了三月。”
  青唯想起来,去年在折枝居,章庭请他去拆毁酒舍,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心病,还是去了。或许早在那以前,他就在不断地试着从那场噩梦中走出来吧。
  青唯蓦地不想提洗襟台了,她问起别的:“长公主不是在外有公主府么,为何你一直住在宫里?”
  “幼时是住在宫外的,《论语》、《诗经》,都是受我父亲亲自教诵,后来……”谢容与的目光变远,淡淡笑了一下,“后来竟不曾想,他那么逍遥不羁的一个人,会去投河。”
  他道:“大周自开朝便重文重士,父亲是英才,他过世,母亲还不是最伤心的,那些伤心到极致,惋惜到极致的,反倒是朝堂上的翰林士人。何况……沧浪江士子投河太惨烈,活着的人总该有个寄托,有个希望,舅父于是便把我接进宫,为我封王,以皇子的规格,教我学文习武。”
  谢氏容与,三岁能颂,五岁成诗,天资可比肩其父谢桢。
  逝者已矣,活下去的人还想看到未来,所以他被接进宫,被一代君王悉心教养,成了那个士人的未来。
  全然不顾他甘愿与否。
  青唯听得好奇,遂问道:“这就是先帝后来让你去洗襟台的原因?”
  “嗯。”谢容与看着她,她的一双眼是清亮的,亮得几乎带了些星光,青唯有个特点可能自己都不曾察觉,虽然她在陌生人面前擅长掩饰,一旦卸下防备,全心全意地信任一个人,她其实不太会遮掩自己的心绪,什么都搁在眼里,满心满眼都写着想知道,谢容与笑了笑,“是,可能早在舅父决定修筑洗襟台的那一刻起,我注定就是该被派去的。”
  青唯心中一沉,不由问:“可是那些年,你在宫里,过得当真开心么?”
  沧浪江士子投河时他才五岁,五岁除了丧父之痛,还懂什么。
  却要被拘在一座深宫里,走一条既定的路,承载别人的期望。
  谢容与注视着她。
  片刻,他忽地笑了,舒展着身姿靠在引枕上:“怎么?娘子对我的过去很感兴趣?”
  青唯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觉间竟问多了。
  她立刻道:“不许唤我娘子,上回都说不是娘子了。”
  又解释,“是德荣说你的病还没养好,让我从旁帮着照顾,我才多问上两句的。”
  不等谢容与出声,她紧接着又说,“再说你上回不是说要重新认识一下,你这个人,来龙去脉我一概不知,我问一丁点怎么了?”
  谢容与看着她,他上一回说重新认识的前提,她恐怕忘了。
  他听着她东拼西凑出来的道理,没拆穿,半晌,只道:“不怎么开心。”
  青唯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他是在回答她方才的问题。
  可乍然听闻这样的答案,青唯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那是一代帝王的恩泽,是圣眷龙恩,可到了他这里,却成了……不怎么开心。
  谢容与并不在意,只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见她不出声,又问:“你呢?”
  “我什么?”
  “来龙去脉总该相互交换才有意思,你问过我,换我问你了。”他搁下手里的卷宗,拨暗烛火,倾身过来,含带着笑意的声音很沉,离得很近,带着他鼻息间特有的清冽气息,终于不再唤她娘子,“你呢,我的小野姑娘?”
 
 
第116章 
  我的……小野姑娘?
  什么叫“我的”?
  青唯的脑海一瞬空白,手指无措地捏紧被衾,想发作,可谢容与的目光十分平静,似乎这样的称呼没什么不妥,而“我的”二字只是信口道来,只是因为他们关系很近罢了。
  很近么?近的,至少在她流落的这些年,没有人比他与她更近了。
  他眼下也离她很近,她的鼻尖距离他的下颌不到三寸,她能感受到他的鼻息,与他笼罩下来的目光。
  青唯捏在被衾的指尖渐渐收紧,她不敢动,甚至不敢往后挪一寸,仿佛一旦她退却,就会败下阵似的。
  她就这么注视着他,仿佛对峙一般,“我出生在辰阳,父亲是那里的人,我早就说过了。”
  他适才就是那么随口一唤,没有其他的意思,她千万不要在意。
  千万。
  谢容与垂着眼,也注视着她:“我知道你是辰阳人,你小时候,家里的后山腰有一片竹林,春来竹海如涛,十分宜人,后来你为了追一只野兔子,一夜间把竹林劈毁了半片,有没有这事?”
  青唯一愣:“你怎么知道?”
  她很快反应过来:“我爹告诉你的?”
  谢容与“嗯”一声,温阡这一辈子,精于营造修筑之业,若说他最在乎什么,除了岳红英,便只有一个温小野了。在柏杨山的时候,修筑楼台枯燥聊赖,他偶有闲暇,不知觉间总是提起小野,谢容与便听去不少。
  “温叔与我说过不少你的事。”
  父亲与他说过不少她的事?
  都说什么了?她小时候野得很,干过的糗事可太多了,追兔子还算好的,她还拆过家里的灶房,将鸭子赶去茅屋顶教它们飞,有一回跟一条鱼比谁凫水快,大半日游走二十多里,找不到回家的路,直到第二日岳鱼七把她拎回去。
  青唯很担心谢容与听说过她的这些糗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
  她望着他,心跳如雷:“我爹……都说我什么了?”
  谢容与垂眼看他,目光更深了些,“想知道?”
  声音又沉又缓,沉到了青唯心里。
  青唯只觉见方的床帐中有一江水,山石滑落,搅动着漩涡骤起,山风裹卷着水星子,在她身后推了一把,让她眼睁睁看着他靠近,越来越近。
  山岚江雨中,唇上触及一片柔软。
  却没有像上回在宫楼下那般稍触即分,带着十万分的爱惜,流连缱绻。
  咫尺间,青唯看到他密如鸦羽的长睫,清冷的眼尾。
  青唯忽然乱了。
  涛涛江水掀起百丈高澜,要将她拖入适才的漩涡里。
  帐中雷动,说不清是惊涛拍岸,还是她的心跳。
  青唯的思绪也零落成片,恍惚中居然想起些有的没的——
  他不是刚吃过药么?哪怕用了盐水,余味也该是苦的,怎么有点回甘?
  当初假意嫁给他,想过会到这一步吗?她怎么没像新婚夜那样,预备着把他一掌劈晕了。
  要是阿爹阿娘,或是师父知道了这事,会不会责骂她?她该怎么和他们交代呀。
  爹娘还好说,到他们的墓前认个错,百年以后到忘川河前大不了受一顿鞭子,师父那里该怎么办?他会不会像上回她跟鱼比凫水那次一样,把她拎回去,捉了十条鱼让她一一比个够,她险些累死在小河里。
  她水性好,奇怪溺水的感觉她分明是不熟悉的,此刻却仿佛陷落江海,被那漩涡卷着不断下沉。
  沉沉的坠力让青唯在恍惚中感觉到一丝危机。
  她忽然意识到,如果再这样下去,她将会溺在这一江水里,再也浮不上来了。
  唇间缠绵未歇,她伸手扶上谢容与的前襟,一下子推开他。
  她有点无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刚才的事,只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谢容与也在暗色里看她,片刻,道:“小野,我……”
  “你轻薄我!”
  不等他说完,青唯很快下了定论。
  谢容与愣了一下,不由失笑,“我怎么轻薄你了?”
  青唯不安极了,心跳到现在都犹如雷动,他千万不要听见才好。
  她抿了抿唇:“你……你适才那样,还不是轻薄我么?”
  这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心虚。
  他靠近她,她就没有靠近他么?就跟着了魔了似的,那一刹她不知怎么就甘愿了。
  都怨德荣!她都说了不想与他同住一屋,他却非要她从旁照顾他的病症。他有什么病症?她才真正患了病,病由不明,总之一靠近他,言语行径就会乱的。
  青唯只觉这床榻是呆不下去了,越过他就要下床。
  谢容与拦住她:“你做什么?”
  “德荣让我看着你,”青唯道,“我去搬张椅子,在床边上守就是。”
  谢容与又失笑:“你坐着还怎么睡?”
  “不睡了,反正天都快亮了。”
  谢容与握住她的胳膊,想把她捞回来,奈何青唯眼下真是敏感得很,手肘被缚住,立刻回身一式擒拿,单腿侧压在他的膝头,“你是不是又想占我便宜?”
  谢容与简直无可奈何,“温小野,你且看看你眼下的架势,谁能占得了你的便宜?”
  青唯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以人为锁,将他困在床头一隅,整个人几乎是贴着他的。
  还不等她撤开,谢容与抬眼看她:“把衣裳穿好。”
  她出门在外轻装简行,身上的中衣还是他日前借她的,她洗过一回没还,穿着十分宽大。青唯的目光循着他方才的视线下移,襟前的内扣不知何时开了,露出锁骨与一小片……
  青唯的脑子嗡鸣一声,手忙脚乱地下了床连退数步,系了三次才把内扣系好。
  床榻有些凌乱,谢容与起身把被衾整好,“过来睡。”
  然而话音落,那边却没有回应。
  谢容与回过头,只见青唯无措地立在屋中,目色有点茫然,有点复杂,大概是没想明白今夜是怎么回事。
  她小时候野天野地惯了,刹那间天塌地陷,独来独往了数年,为求自保一直与人疏离,有些事想不明白倒也正常。
  再者,她这五年独行,痛失生父沦为重犯,何尝不曾有心结?她自己都说了,若非一场阴差阳错,他们天差地别,连相遇都难。
  温小野在一些方面极其执拗,不是但凭他一两句话,一两个承诺,她就能心结纾解,将自己交付于人的。她得让自己真正甘愿。
  谢容与心道罢了,他愿意再等等他的小野姑娘。
  他温声道:“过来睡,不轻薄你了。”
  青唯看他一眼,还是没吭声。
  她这会儿已经有些缓过来了,目光落在一旁的木桌,桌上的药碗没收,德荣说了,他宿疾未愈时有反复,也不知这么闹了一阵,对他的身子有没有影响。她刚才是不是有点无理取闹了,他说得很是,她是谁,谁能轻薄得了她呢?
  她磨蹭了一会儿,垂首回到榻上,掀开被衾进去,乖顺得像一只被顺好了毛的小狼。
  谢容与落了帘,在她身侧躺下,在黑暗里唤她:“小野。”
  她有时候真是伶俐极了,听了这声唤,便听明白了其中的千言万语,她睁目望着帐顶:“我得自己好好想一想。”
  她觉得她能想明白的。
  谢容与于是应道:“好。”
  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身来,借着从窗外流进来的月色望着他:“你还能睡几个时辰?”
  “明日不必早起,还能睡一个来时辰。”
  一个来时辰,那就是卯正要起了。
  这还不叫早起?
  他为了上溪的案子连日操劳,昨天就在书斋小憩了一刻,今日竟然又不能睡足。
  青唯这一路行来,为了一条线索从来都是不辞辛劳不畏艰难,这还是头一回,她竟恨上了这案子的繁琐难查。
  可惜她一向只擅长搜找证据追捕证人,审案并不是她擅长的,她问:“眼下有我能帮上忙的吗?”她想了想,又道,“那个李氏,就是孙谊年的夫人,昨天我寻到她,本来想从她嘴里套出点线索的,但她犟得很,什么都不肯说。”
  “可能是孙谊年生前跟她打过招呼,她只要什么都不说,至少能保一双儿女不受牵连,今日章禄之审她,也是什么都没审出来。”谢容与道,“所幸眼下审出的线索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抽丝剥茧,一定能寻出真正卖名额的人。”
  上溪最后留下的疑团太多了,登洗襟台的名额从谁人手中流出,孙谊年被谁人所杀,孙谊年与秦景山关系究竟如何,如果不好,他们又为何会协力保蒋万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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