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花儿的表姐已经和她家很久没联系啦,但她知道花儿过得不好,还是很关心她的!说不定、说不定还能把花儿从家里救出来呢!
她也这样和宁馥说了。
“姐姐,那你能救救花儿吗?”小孩子是藏不住心事的,小佳一双圆圆的眼睛期盼地望着宁馥,“花儿总是吃不上饭,她爸爸还打她!”
“她被打的好惨,她爸爸那脚踢她,她有次来上学,肚子上有好大好大一个鞋印,她疼得都直不起腰来了!”
电视里播放着不知哪台晚会的小品,阖家欢乐的内容招来观众们一阵阵的欢笑。
老板娘默默地把电视关掉了。
“她还经常吃不上饭,”小佳控诉到难过处,也没有吃东西的心情了,“我、我把我的吃得给她一半,可是,可是我的零用钱不够多……”
她还问过妈妈,能不能叫花儿来自己家吃午饭,可是妈妈说花儿也有自己的家,叫她不要多管闲事。
花儿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不爱跑跳,总是一个人缩在角落里。而小佳虽然性格憨厚活泼,但却因为体型问题没少被班上的皮孩子们排挤嘲弄。
渐渐地,两个女孩子就成了彼此唯一的好朋友。
宁馥温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是个合格的好朋友呢。”
难得被夸奖的小胖丫头一双眼睛顿时亮晶晶的,“真的吗?”
宁馥笑道:“真的。如果小佳同学能对今天的事情保密,就更好啦。”她并不欺负这孩子单纯就隐瞒什么,对小佳道:“因为想要帮助花儿,姐姐还要做准备,如果现在让别人知道了,到时候帮助小佳的方法就要失灵啦。”
她又道:“以后你可以买双份的好吃的,你一份,花儿一份,姐姐付账。不过你不可以告诉花儿哦。”
小佳认真地点点头,“我保证!”
她还很有仪式感地和宁馥拉了勾勾。
带着好朋友终于要得救了的快乐,小姑娘离开小卖部,乳燕投林般地扑进妈妈的怀里。
“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她妈妈问。
小姑娘只是咧开嘴笑得格外骄傲,“保密,不告诉你!”
宁馥在窗口望着小佳母女俩的背影消失了,转身把兜里的钱全掏给了老板娘,“以后小佳买吃的,您就给她那两份吧,钱我出。不够您随时联系我。”
老板娘挺感慨,“花儿这是得济了啊!”
宁馥弯了弯唇角,眼睛里却没有真正的笑意。
她只道:“她原本也不该受苦。”
*
回到报社,耿光辉正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一见到宁馥就问:“跑哪去了?!”
绿地新城械斗,小赵被打进医院,公安的调查也还没出结果,宁馥居然不跟进这头,居然说是发现了其他线索,连着请了一天半的假不见人影!
饶是知道宁馥一向靠谱,耿光辉也实在有些坐不住了。
宁馥拿起水杯灌了几口,“跟线索去了。”
她把情况简单和耿光辉说了,“我要跟下去。绿城这边也不会放松,您能不能给我留出版面来?”
耿光辉气笑了,“你还挺自信啊?!”
他收回觉得宁馥靠谱的论断!当初怎么没看出来这丫头骨子里还流着冒险家的血?!本以为她是不怕吃苦脚踏实地,现在看来,还要再加上两条。
一条“胆大心细”,一条“藐视权威”!
给她安排的工作不干,自己跑去跟野路子!一个实习生!
耿光辉运了半天气,“你先把报道拿来,版面的事情再说。”
宁馥总算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她这一天想着那被至亲折磨得小姑娘,胸中始终憋着一股气。这股义愤,让她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嘴唇也是绷得紧紧的。
“——老耿,宁馥回来没?你看看今天的热搜!”
老孙从门外进来,手里捧着手机,正撞上宁馥,立刻叫道:“诶呦,女侠!”
耿光辉和宁馥都是一愣。
老孙发出一声唯恐天下不乱的大笑,冲耿光辉道:“咱们宁馥可要火了!”
他把自己的手机往两人面前一伸——
#力量系女生到底有多帅#沸
这看着像个娱乐圈的新型人设营销热搜,虽然还算新颖,但点进去前也可想而知是各路漂亮女明星的安利。也没准是那位女星要演武打剧或者健身出了新成果特地买的。
结果第一条竟然不是营销号,而是路人的微博。
@柠檬最甜:绿地新城小区业主和保安打架,我感觉我在看港片古惑仔电影——然鹅这个小姐姐真的惊到我了,膜拜啊啊啊啊啊!超级酷![心][心][心][lsp][lsp][lsp]
模糊的动图里,宁馥徒手掰断了一根婴儿手腕粗的木棍,断棍如剑,直指众人。
画面中原本正在械斗,混乱无比的场面,随着她那断棍所指,全都安静下来。
转发:10002
第48章 仗剑人间(14)
@是皮皮不是屁屁:面对如此模糊的画质,我仍然要高喊出那三个字——我、可、以![色][色][色]
@llxxxxgg:这妹子是哪边的啊我靠,看起来像练过?
@果冻橙好甜:QAQ我也想有这么高的武力值啊真的好酷炫!
@玉山金水:女孩子有力量,真的就没男孩子什么事了……
@峡谷第一打野:性别男,如果我女朋友是这样的,我愿意小鸟依人!
……
那条模糊的动图微博被转了一万多条。按照追星的术语来说,这叫做“出圈”了。
宁馥饶有兴味地往下翻了翻,也有不少素人小姐姐的安利,什么某音上的跆拳道女博主啦,什么某站上的健身达人啦,还有许多或见义勇为或反抗犯罪的女性。
力量系女孩真的可以又美又飒。
倒也有人因此关注绿地新城的事情,发现公安局已经发布了警情通告,蓝底白字把事情的经过简要明了地对公众说明了一遍。
徒手掰断婴儿手臂粗细的木棍,小姐姐的身份也引来无数人的好奇。
——只可惜,那条原始微博拍摄的动图实在是太模糊了。
只能看出是个漂亮的姑娘,但眉目却有些模糊。
有人在底下评论说像他大学同学,现在正在报社实习呢,说不定是去现场采访的。
不过转发评论的人实在太多了,这一条最接近真相的,反而无人问津地迅速沉了底。
耿光辉有点头疼地挠了挠自己本就稀疏的头发,道:“这事我也先和社里报备一声。”
如果真有人要借此炒作,宁馥可就成了保护动物了。
——毕竟以后还要开展工作,短暂的上下热搜也就罢了,要是连底裤都被广大网友扒出来,那也趁早别做调查记者了。
宁馥赶紧应下,“谢谢耿主任。”
耿光辉随意地摆摆手示意不在话下,马上又想起了什么一样,警惕地看了宁馥一眼,道:“李宇少不了又因为这事找你!他巴不得你调去娱乐版,没准还做梦想做幕后推手把你运作进娱乐圈里呢,你要想好好待在社会口,就给我小心点他!”
他知道宁馥跟李宇关系不错,更了解自己那位脑子活泛的同事。
到底能不能得逞,端看宁馥本人,是不是像她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那样坚定。娱乐圈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地方,很多人都抵挡不了那种诱惑。
不过看宁馥的样子……她好像一点都没把耿光辉的“忠言逆耳”当回事。似乎在她心中,从来就没把这码事当成个真正的可能。
耿光辉放下心来,不知为何,心中还升起一股得意和骄傲来。
就算李宇那家伙再怎么费尽心思,也总有人更愿意留在钱少事多还心累的地方。
要不说理想主义者都是爱犯傻的呢。
耿光辉突然弹了宁馥一个脑瓜崩儿,“小傻子”。
他笑着走了。
留下宁馥捂着脑门和老孙面面相觑,并且都在对方脸上不约而同地看见了惊悚的表情——
老耿这“怜爱”的语气怎么这么渗人?难不成是吃错了药?
*
姜还是老的辣。
耿光辉的猜测果然十分准确,此刻李宇正在对着热搜扼腕叹息,只盼宁馥啥时候能“开窍”。
——看到这热搜的一刹那他就得意自己没看错人,立刻就有给宁馥拨电话的冲动,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因为他想起在警局的会议室里,暗访回来的宁馥是什么样子。
李宇还是有点良心的。
他在的这个圈子,群花争艳,星光熠熠,多一个也不多。
可他所在的这个社会,像宁馥这样的记者,少一个,不行。
与此同时。
看到热搜的当然不止李宇和老耿他们这几个人。
中视新闻部。
关童探头探脑,抓住一个路过的,问道:“你们钟主任呢?”
“在办公室呢。”
关童溜溜达达地走到办公室门口,门推开个小缝,就看见钟华正摆弄手机。
关童以一个胖子少见的灵活飞快地跳进钟华办公室里,嘴里“呔”地一声怪叫:“看什么呢?!”
钟华一顿,将手机锁了屏扔在办公桌上,冷冷看他一眼:“最近新闻部这么清闲?”
关童“嘿嘿”一笑,道:“我忙得很!这不是有事找你么。”
他知道故弄玄虚地卖关子对钟华这样死硬的人来说毫无用处,直接道:“我这边有两盘带子,拿过来给你。你审审看,可以的话,我们看可不可以和台里提,推一个三集的专题。”
钟华眉头微蹙,“谁送上来的?”
需要他来审,应该是调查报道。
而值得关童特地来他办公室一趟做“保荐”,更是少见。
关童此人外号“笑面虎”,为人幽默开朗,从来不端架子,但在专业上却有一双极毒辣的眼睛,胸中更是自有城府,否则他也做不到新闻部的主任。
他看着圆滑,实际上是个有原则的人。
这也是钟华一直忍受着这位老友的呱噪,始终没和他翻过脸的原因。
关童道:“天南公安局。”他伸手按住钟华的肩膀,“今天就看,挺着急的。”
钟华颔首应下。
其实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中视大楼外华灯初上,夜色已经透过落地玻璃侵入办公室里。
两个小时不知不觉地过去。屋子里没有开灯,屏幕的荧光
钟华点下“播放”。
镜头晃动,色调灰暗。很明显是非正常拍摄,拍摄手法也并不成熟。
画面中是两个乞丐,蓬头垢面,正数钱。
其中一个左脚从脚腕下都没有了,另一个缺手指,整只右手只剩个手掌。
他们在商量拿这些钱去哪里喝酒,谈论新来的伙伴,据说有一个整治以后恢复得不好,发烧烧了四五天,——
“已经快完了,真他妈没用。”其中一个乞丐嫌弃地说道。
镜头转换。
桥洞下,流浪汉们都不愿意住的最差的位置,只看环境,就仿佛能闻见那股人和动物排泄物在夏天发酵的臭味。
杂草丛生,有人躺在烂纸片上,黑黢黢的一团,几乎很难辨认出他的胸膛是否还在起伏。
镜头逐渐靠近。
借着那一点点可怜的月光,画面中才能隐约看见,躺在地上的人还活着,但他的右手折断了,扭曲呈一种奇怪的姿势,用塑料绳和手腕绑在一起。
镜头降低,能看出,这镜头是隐藏在一个人的身上。
而这个人正跪到那浑身脏臭伤口流脓的人身边,然后开始伸手检查他的情况。
他的手也脏兮兮的,指甲缝里都是黑泥,但手指纤细,看起来不像男人。
这个躺在地上的,应该是那两个乞丐口中“不中用”的人。
当那双属于女性的手轻轻整理开他糊在脸上的头发,才让人惊讶地发现,他其实年纪并不大。
下巴上有点胡茬,可看上去依然稚气未脱。
这个少年乞丐已经奄奄一息,他费力地睁开眼,看到了身边的人,依然露出一个笑容。
“嘿。你没被他们抓走卖掉吗?”
摄像头随着主人的动作轻微地摇晃两下。
“我是记者,我不会让他们跑的。”
她不是猎物。她是猎人,她是来为他伸张正义的。
但还是有些晚了。
少年乞丐脸肿胀而肮脏,他只是期待地看向摄像头的主人,问:“那我……我能上电视吗?”
对方点了点头。
然后她扶着少年费力地靠坐起来,将镜头对准他。
已经被殴打得看不出面貌的少年不敢说得太大声,也没有体力发出更高的声音,但他说得很认真。
“我叫胡良兵,家在天北市,今年十七岁……”
他哭了。
再说不下去。
他的父母早已经离婚又各自再婚,唯一在乎他的奶奶也不在了。
在这人世间,他是一颗无根的飘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向谁诉说,又向谁告别。
他只是本能地,用尽全力地抓住这个机会,向这个世界发出声音。
他存在过,他有名字,有来历。
或许没人在意,或许有。
他不想无声无息,凄凉而痛苦地走。
一阵细碎的声响,镜头抖动,是女记者从怀里在取东西。
她的手递出去,里面是一个白白的包子。
胡良兵已经吃不下了,但还是感激,“好香啊,好香啊,还是猪肉大葱的,我最爱吃这个馅了……”
镜头忽然黑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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