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不想把安全感将寄托到别人身上。
没有永远的靠山,别人随时可能会走掉。
能给予她安全感的,只有钱。
只有学业和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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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十月节结束的时候,景玉得到两个好消息。
第一个好消息,她成功赚到一大笔钱。
第二个好消息,仝臻申请失败,对方从咖啡样品中检测到微量的、不符合标准的元素,要求仝臻退回去检查,一个月后再重新申请。
景玉不知道他们怎么处理的,只是从同学口中得知,那个项目组成员已经准备投票表决放弃这个咖啡项目。
最后一天的骑术表演,景玉甚至还想骑着“福尔康”也跑上一圈,只是大腿不太方便,还是算了。
分钱的时候,景玉装满三个大大的存钱罐。
自己赚的这笔钱,她开开心心地数了好久,硬币还拿去洗了一遍,每一张纸钞都抹平边角。
最后,还煞有介事地模仿杰克船长的造型,拿着硬币吹了一口气,然后凑到耳朵旁仔细听声音。
当然,这不是金子,也没有特效,什么都没有——除了旁侧克劳斯先生的笑声。
“亲爱的,”克劳斯忍俊不禁,“这些钱你已经数上五遍了,有没有数的多出来?”
景玉放下存钱罐,犹豫地看着克劳斯,过了好久,才勉强下定决心。
“先生,”景玉说,“您这次帮了我很大的忙,我想送您一件礼物。”
克劳斯双手交叠,放在肚子前:“我的耳朵好像出现了问题,刚刚似乎听到小龙说,她准备从只进不出的口袋中掏出东西送我?”
景玉大声说:“先生,您随便挑——200欧以内,什么都行。”
克劳斯看着她依依不舍的模样,伸手:“可以折现吗?”
景玉肉疼地给他数出了200欧。
还是用硬币数的。
她眼巴巴地看着那些硬币,叮嘱:“您一定要小心花啊,这可是我好不容易赚到的,腿和嗓子好痛的。”
景玉没有故意卖惨,她在啤酒亭中站的时间最久,毕竟旗袍女孩是个很吸引人的点,很多人在购买后还会和她合影。
景玉一天都在笑,笑的脸都要僵掉了。
在她舍不得的视线下,克劳斯毫不留情地将所有硬币拿走,一本正经:“我一定省着花——以及,月度报告的截止时间是今天,写完了吗?”
景玉把自己的存钱罐放好:“还有三小时呢,不要着急。”
作为一个典型的拖延症,如果把闹钟定到八点钟,即使景玉在七点五十八分醒了,也会继续闭眼睡觉,一直等到八点钟再起床——
或者再睡到八点零五分的闹钟响起。
这种不拖到最后一秒绝对不会动身的小毛病,在克劳斯的耐心纠正下,终于得到了极大的好转。
毕竟不遵守对方制定的学习表,是要接受罚款或者教训的。
克劳斯对景玉的这种拖延症也感觉到不可思议。
他问:“你必须要等到时间来不及才开始动笔,对吗?”
景玉:“嗯啊,我倒是想提前……但习惯了。”
就像考前复习阶段,总是控制不住地玩手机,但到了最后一晚上,才会疯狂心无旁骛地记忆。
临近考场的前一小时,永远是记忆能力的巅峰。
克劳斯没有为难可怜巴巴的景玉:“总会被其他事情吸引注意力,自控能力不强,也很常见,我也有过。”
景玉顿时以为找到知音:“是吗?那您应该能理解我。”
“理解倒是理解,”克劳斯沉吟片刻,说,“但我上次出现这种自控力差的行为,还是在完成小学课程的时候。”
景玉:“……”
“你已经是个很优秀的大学生了,”克劳斯怜惜地说,“现在立刻去写阅读总结报告,不然就洗澡后拿着东西去床上等我。”
景玉:“……”
她去抱了电脑出来,坐在距离克劳斯并不远的位置,开始仔仔细细地撰写。
景玉习惯在写东西的时候播放音乐,这点癖好,克劳斯并没有纠正她,他在看书,偶尔喝口加了柠檬和香料的茶。
景玉的歌单很乱,曲风多变,什么《小寡妇上坟》《四季歌》有,也有一些流行英文歌曲,乱糟糟地唱着,她也随着唱。
其实克劳斯听不太出来她在随着歌声唱什么,有些中文歌节奏很欢快,连带着歌词音调也变了。
克劳斯的中文水平让他有时候无法清晰地分辨歌词内容。
譬如现在景玉在唱The Shanghai Restoration Project重新编曲的一首歌——
“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
克劳斯分辨不出歌词的含义,但他能看到景玉开心敲键盘的身影,她脑袋晃了下,连带着呆毛和碎发也轻轻颤动。
好像蝴蝶的翅膀,轻轻地扇一下,带动微风。
他看到景玉的手在键盘上快乐跳跃,听到她快乐的、优美的歌声,发现她肩膀随着打字动作而颤动。
有些和平时迥异的美。
克劳斯慢慢地喝了口茶,欣赏专注工作的贪财小龙。
或许是察觉到被人注视,景玉转脸,警惕地看他。
克劳斯并没有躲避视线。
他看到景玉如黑珍珠般的黑色眼睛,正盯着他,那目光,就像盯着500欧。
景玉说:“想要我停止唱歌吗?500。”
克劳斯笑了:“不需要,你唱的很好听。”
景玉哼一声转过脸。
呵,男人。
她写了一段,总感觉身后的克劳斯还在看她。
敲击键盘的手不自觉慢下来,景玉有些不自然,她偷偷侧身,恰好与克劳斯的视线相对。
克劳斯端起旁边茶喝了一口。
景玉看到他系紧的领带、衬衫、锋利的西装中裤,以及漂亮的、被黑色袜子紧紧包住的脚踝。
克劳斯先生现在的注意力并不在他方才阅读到一半的书上,而是集中在景玉身体上。
他现在就像发现了所属物的新乐趣,正在饶有兴致地摆弄。
景玉重新看电脑,当她再度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时候,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更强烈了。
克劳斯还在看她。
而且……这注视和平时的有点不太一样。
这让景玉的心脏不由得狂跳不止。
景玉说不上哪里不同,只是感觉氛围有点怪,怪到她都不敢唱歌了,只能跟着音乐悄悄地抖抖腿,忍得好辛苦。
等等。
她脑袋里冒出个极度不妙的想法。
虽然感觉有点不太可能,但克劳斯这样看着她,似乎也只有这点能说通了吧。
一般来说,只有一个可能性——
糟糕。
景玉忧心忡忡地啪嗒一下压下键帽。
克劳斯该不会是后悔只要了200欧,准备找她要更多吧?!
丧心病狂!
这企图榨干劳动人民血汗钱的吸血资本家!!!
第24章 二十四颗
令景玉欣慰的是,克劳斯先生作为一个绅士,极少会做出“反悔”这种事情。
他并没有找景玉索要更多的报酬——景玉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第二天,景玉就立刻把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全都存进银行中。
鉴于景玉如今除却学业之外还要负责销售啤酒,克劳斯先生重新为她调整计划表,适度减少艺术品鉴赏和小提琴这两种的课程安排。
景玉忍不住暗示对方,干脆把这两门课程停了算了。
克劳斯不同意,他对景玉说:“多尝试些东西总不会错,甜心。”
景玉说:“可是别人都是十年前就开始接触的,我现在这么大了,已经错过最好的学习年纪。”
“我不赞成你的想法,”克劳斯耐心劝诫着企图放弃的龙,“如果你现在不学,等再过十年,你还是无法掌握。在学习上,永远不存在晚。”
景玉看着他:“克劳斯先生,您完全可以去我的高中做班主任。”
克劳斯:“嗯?”
没有在中国读过高中的克劳斯先生错误地理解了这段话。
思考两秒,他慢慢地说:“宝贝,在德国,师生恋是不被允许的。我有位朋友,法斯宾德,他在爱上自己学生后选择了辞职。不过,如果你只想增添一点小情、趣的话,我很乐意配合。”
景玉:“……您想多了!!!”
无论如何,景玉承认,自己已经成功被克劳斯先生说服了。
她白天上课,学习,课余时间联系一些电商,向他们推荐自己的啤酒——景玉和啤酒厂按照月份签订了长期订购合同,总共半年,每个月都会供应定量数额的啤酒。如果这些啤酒全部售出,可以继续以优惠价进行小批量的购买。
这款小型啤酒厂售卖的啤酒,装进了漂亮的、细长颈适合抓握的玻璃瓶中,瓶身参考着大部分女孩子手掌的尺寸,是刚好能够让女孩子稳稳握住的围度。
是的,经过啤酒节的试饮,景玉明显发现,女性消费给予这款啤酒的评价最高。
在最后几天,景玉他们还做了简单的调查表,但凡参与试饮、调查的顾客,都会赠送一份配酒喝的丁香。
这些调查表帮了景玉很大的忙,在正式向电商供货的时候,景玉参考着调查表上收集到的信息,更换了新的包装——总共有三款,不同风格的外包装,针对不同审美的人群,价格相同。
她们成功开设了第一家小网店,开始出售这款名为“约格”的啤酒。
说来也凑巧,当初啤酒厂商申请的时候,用的就是“Jorg”,和克劳斯官方文件上的中间名一模一样。
克劳斯曾告诉过景玉,Jorg来源自他外祖父的名字,对方爱上一个漂亮的中国淑女。
景玉对这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并不感兴趣,她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埃森集团的发家史上。
只是这些东西并不具备参考性质,时代不同,如今景玉无法再完成大量的原始财富积累。
她现在能做到的,就是好好经营自己小小的啤酒品牌,争取能够获得更多的利益。
景玉的每一天都过的这样充实,但是在入冬的时候,她跟着克劳斯去德国最高峰——楚格峰爬山、滑雪,受凉了。
景玉体力有限,和克劳斯这样的户外爱好者不同,她完全不可能徒步爬上山顶。而且,只有在夏季,登山经验丰富的旅行者会选择徒步攀登楚格峰,虽然徒步路线中、摩尔式华丽房间的Jagdschloss Schachen宫很吸引景玉,但她更想保住自己的腿。
克劳斯认为景玉平时的运动量有些少,景玉为此辩解不少,甚至还用手臂发力,给他看自己胳膊上鼓起来的小肌肉,来证明她的确很健康。
在景玉连续的抗议下,她成功说服克劳斯陪她一同坐齿轮火车,经过山脚、林中的艾比湖,穿过长长的、有着浓绿色的山岭隧道,一路抵达海拔近2600米的冰川。
再想往上,可以换乘空中缆车到达山顶,今日天空晴朗,在顶部能够眺望四国境内的山峰,云海雪线近在咫尺,可以轻而易举越过国境,抵达奥地利。
唯一的遗憾是啤酒屋并没有开放,不能在雪山冰川上畅饮。
景玉穿着厚厚的极地抗寒羽绒服,戴着口罩和耳罩,整个人都缩在厚厚衣服的保护中,甚至还带了防寒护目镜。
克劳斯没有保护那么严密,他来这儿是滑雪,每年冬季,都会有很多滑雪爱好者过来。在乘坐齿轮火车的时候,克劳斯那套昂贵的滑雪设备就放在车外,上面有一个专门挂滑雪板的平台。
景玉勉勉强强滑了几下,她对这场运动的兴致算不上高。
克劳斯不厌其烦地教她,外加欧元激励,才令景玉终于愿意尝试。
——虽然知道克劳斯这种耐心大概源于他本身的“白骑士情结”和控制欲,但景玉更愿意相信,克劳斯先生对上次的师生扮演游戏特别满意,以至于现在还想继续进行一场。
刚从楚格峰下来,景玉就生病了。
这是她来到德国之后,第一次生病。
早在来德国之前,景玉就做好了生病的准备,她有公保,提前在谷歌上搜索最近的医生位置,还跑过去看了一遍,记下不需要预约的医生电话,以免发生不测。
叫一次救护车就得500欧,景玉没有交相应的保险,她负担不起这么昂贵的价格。
景玉身上口袋里甚至还装了一个字条,上面用德语、英语和中文分别写了同样一句话“不要叫救护车,谢谢”。
她考虑过,万一自己不幸摔倒或者晕倒的话,还能撑着最后一口气把这张纸条拿出来。
不过,自从结识克劳斯先生后,她再也没有在身上带这张纸条。
医生诊断的结果是上呼吸道感染引起的发烧,克劳斯临时更改计划,在酒店中陪着她,没有返回慕尼黑。
景玉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梦到自己和克劳斯参加酒宴,但她的鞋子掉了,赤着脚,腿上还有泥痕,和她身上漂亮的衣服、华贵的珠宝格格不入。
她极力想掩盖自己赤着脚的窘迫模样,但克劳斯仍旧发现了。
梦中的克劳斯彬彬有礼地表示自己不喜欢她这个样子,与她告别。
景玉向他的背影伸手,却看到对方挽着另一个黑发黑瞳、珠光宝气的女孩离开。
……
噩梦到了这里惊醒,景玉睁开眼睛,额头上还贴着退烧贴,嗓子有点痛。
鼻子先闻到香喷喷的粥的味道,还有脆皮鸭的香气。
食物的香气,让病人慢慢地醒过来。
她现在躺在一家有着三座翼楼的酒店中,从玻璃窗往外看,能看到漂亮的山景白雪。
克劳斯坐在床旁边:“醒了?你想吃点东西吗?”
景玉说:“好的,谢谢。”
这边的亚洲餐馆不多,中国餐厅更是很难寻觅,景玉半坐起来,克劳斯往她腰后垫了两个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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