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爷爷问:“你不跟我一起去?”
韩奶奶站起身:“不去,你才是咱们家的谈判专家。”
——
信被寄走了,在青竹村的每个晚上,楚绍都跟楚酒酒在一起,今天天黑了他都没回来,楚酒酒有点害怕,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点上油灯,她坐在床上,闭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手突然拍上她的肩,楚酒酒刷的睁开眼,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楚绍。
楚绍:“……你想吓死谁。”
过了一秒,楚酒酒轻轻眨眼,刚刚那种诡异又专注的视线顿时消失,她挠了挠头,解释道:“我刚刚在搜索记忆,我想看看灵芝怎么做才好吃又健康,想的太用力了。我妈妈说我努力回想的时候眼睛很吓人,所以我每回都是闭上眼睛,爷爷,你看见了,真的很吓人吗?”
楚酒酒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时,她的眼睛就会一动不动,瞳孔微微放大,再加上她小脸大眼面无表情,真的很有恐怖片的味道,被她妈妈提醒以后,楚酒酒很想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可她站在镜子前,专注的时候看不到镜子,不专注又看不到这种状态。
楚绍心有余悸,只能回答她:“不怎么吓人,我就是有种想踹你的冲动。”
楚酒酒:“……”
瞬间变脸,楚酒酒轻哼一声,转过身,不理他了。
真生气还是装生气,楚绍当然分辨的出来,他坐在楚酒酒旁边,安静了一会儿,又把白天那件事提起来,“今天,嘲笑你写字不好看,是我的错。”
稍微一顿,楚绍又说:“但你是不是也有错,脾气太大,动不动就威胁我,说不理我,还离家出走,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给自己找靠山,联合其他人一起来批评我,还……”
“还有?!”楚酒酒一脸的不敢置信,“你这是道歉吗?”
楚绍看向她,“之前是,现在不是了。”
楚酒酒:“……”
默了默,楚绍继续说:“我知道我有的时候,说话不好听,也不照顾你的感受,我会试着改,那你呢,你是不是也该改一下。”
楚酒酒咬了咬下唇,她转过身子,面向楚绍,“怎么改呀……”
楚绍:“一步一步来,先从文静一点改起,怎么样?沉下心来,多读报,多学习,别再这么冒冒失失的,如果你能做到的话,我想你的这些……你的脾气应该也会好一些。”
本想说狗脾气,后知后觉的发现如果说出来,楚酒酒很可能当场咬他一口,楚绍便当机立断的改了口。
楚酒酒望着楚绍,眨眨眼睛,她开始砍价:“文静太难了,还是改成活泼吧。”
楚绍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本来就挺活泼的。”
楚酒酒从善如流的改口:“那就适当活泼。”
楚绍思索片刻,有些迟疑的看着她,“可以倒是可以,但你能做到吗?”
被他的眼神激起了胜负欲,楚酒酒想都没想,就点了头,“肯定能!”
闻言,楚绍笑了起来,“不愧是我孙女。”
说完,他还摸了摸楚酒酒的头,楚酒酒被夸了,还被摸头了,心间一阵荡漾,楚酒酒都想躺床上打两个滚,爷爷今天好温柔啊,闹脾气果然是有效的!
她旁边的楚绍看着她害羞的表情,也感觉很满意,韩生义还真没骗他,激将法加有商有量,再加上降低一半的说话音量,果然都是有效的!
……
楚酒酒还不知道,在她不在的时候,楚绍和韩生义竟然在她身上达成了共识。第二天醒了,楚酒酒开始研究,到底怎么才能把灵芝银耳,跟她的项链水组合到一起去,而且保证它们在运输途中不会长毛。
太难了太难了,现在又没有冷链运输,也没有冰袋,更没有顺丰,难道她要把项链一并寄过去,然后在信里告诉太爷爷,把这几样东西和项链一起煮了吗?
那也太诡异了吧!
楚酒酒握着她的项链发愁,楚绍进屋来,看见她手里攥着的东西,他有段时间没看见楚酒酒把这个项链拿出来了,他不禁说道:“这项链这么丑,你怎么还这么喜欢,以后有卖项链的了,我给你买一条更好看的。”
楚酒酒没动弹,只抬起空余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好的,我记住了。”
楚绍:“……”
把手放下,楚酒酒也抬起了头,“这条项链丑吗?我觉得挺好看的。”
楚绍走近,隔空指了指项链上的缺口,“那都磕坏了,还好看呢。”
楚酒酒默了默,理直气壮道:“坏就坏了,我喜欢,这是我爸爸送我的,我要戴一辈子。”
楚绍有些无语,他摇了摇头,正要往外走,却看到韩生义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还背着一个背篓。
楚绍纳闷,“你怎么这时候来了,里面放的什么?”
韩生义没说话,而是脱下背篓,递给楚酒酒,“看。”
楚酒酒把项链塞到衣服里,她探头看了一眼,眼睛瞬间亮起来,“鸡!”
楚绍:“呵。”
……
韩生义允诺的小鸡仔姗姗来迟,但令楚绍和楚酒酒意外的是,韩生义带来的两只鸡,根本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可以放在手掌心里,毛茸茸嫩黄黄的小鸡仔,而是已经长到了半斤多,绒毛都开始褪去,已经长出一半成年羽毛的青春期鸡。
楚酒酒没养过鸡,也知道这么大的鸡不太正常,她把两只鸡放出来,关上屋里的大门,一边看它们满地走,一边问韩生义:“这两只鸡怎么这么大?”
楚绍也问:“你该不会是从哪家偷来的吧?”
楚酒酒拍了楚绍一巴掌,韩生义则不介意的笑了笑,“跟偷来的差不多。”
楚酒酒瞪大眼睛:“那……那赶快还回去啊!”
“不用,”韩生义坐到一旁的八仙桌边上,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边喝一边说:“我去年就发现了,陈干事养鸡苗的时候,他会偷留几只鸡苗放在仓库里,鸡苗被他关着,叫声又和小鸡仔差不多,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来。而这些鸡他一般养到一个半月就宰了吃了,他这么干也不知道多久了,一直都没人举报他。我前段时间去问他种菜的事情,我去仓库旁边听了听,感觉里面的小鸡不大,就没声张。昨天我又去了一次,里面的鸡叫已经能听出区别了,今天我趁他不注意,故意走进去,正好撞见陈干事在里面喂鸡,他怕我把这件事说出去,要拿钱收买我,我说我不要钱,把这些鸡给我两只就行,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楚绍和楚酒酒听的一脸震惊,楚绍感觉平时自己也挺聪明的,但他就想不到这种办法,而楚酒酒,她更想不到了,敬佩的看着韩生义,她竖起一只大拇指。
“生义哥,厉害呀,黑吃黑呀!”
韩生义微微一笑,他问这两人:“鸡已经有了,是不是得再搭个鸡窝?”
楚绍:“没砖头,我去弄点稻草来,编两个鸡笼出来就得了,用不着弄那么豪华,酒酒,你把门打开,这鸡还小,只要把院门关上它们就飞不出去。”
韩生义:“我跟你一起去。”
楚酒酒一听,立刻说道:“那我也去。”
然而楚绍和韩生义听到她的话,一起把头转了过来,还异口同声道:“你去干什么?在家待着吧。”
楚酒酒:“……”
他俩都去弄稻草了,楚酒酒就只能在家看着鸡,让它们别把菜地霍霍了,没一会儿,楚绍和韩生义抱着一大堆的稻草回来,他俩一人搬一个板凳,楚绍教韩生义怎么编,韩生义看了一会儿,很快上手,他俩都不说话,安静又快速的给鸡造房子,楚酒酒笨手笨脚,被他们赶到一边去荡秋千了。
楚酒酒:就很气。
坐在秋千上,楚酒酒轻轻晃动双腿,两只小鸡今天受到了惊吓,被赶出屋子以后,一直躲在楚家后院的细竹丛中,只是清脆的鸡叫声不断,让人一听就知道它们在哪。
韩生义弄来的这两只都是母的,楚酒酒已经可以想象以后肉蛋双收的惬意日子了。
……
正闭眼畅想美好生活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大笑,楚酒酒睁开眼,看见一个人边笑边往前跑,嘴里还喊着,“二嫂子!三奶奶!快出来看呐!可热闹啦!”
某户人家走出一个女人,她隔着老远就问:“咋的了?”
“你可想不到!”
“今天陈二柱趁着大红没在家,从窗户偷爬进去,脱光了躺在她床上,本来想耍个流氓,谁知道大红那么厉害,拿起痒痒挠对他一顿抽,直接把他抽到了门口,赵连长正好在外面带人巡逻呢,听说以后,他跟另外两个民兵,把陈二柱按在地上又抽了一顿,陈二柱被打的都没人样了。哈哈哈,你说解气不解气,陈二柱这个懒汉,不劳动,还想耍流氓,早就该揍死他!二嫂子,赵连长已经带人到队部了,我就是来叫你一声,咱们赶快走,晚了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说完,两个女人风风火火的去队部了,可怜的三奶奶,因为耳背没听见,就这么错过了一场年度好戏。
……
她们的对话清晰的传到楚酒酒几人耳朵里,韩生义听了,没什么反应,毕竟他跟这个故事里的人都不熟,楚酒酒和楚绍其实也不熟,但这里面有个名字,碰到了他们警惕的神经。几乎是同时,楚酒酒和楚绍一起扭头,看向对方。
楚酒酒的表情十分精彩,既震惊,又怀疑,还复杂,她从秋千上跳下来,快速跑到楚绍身边,她指着队部,说话都结巴了:“陈、陈陈……”
陈了半天,她也没说出来下面的话,只是睁大眼睛问楚绍,“这两件事有关系吗?”
楚绍疑虑重重的看了一眼大队部,然后不怎么确定的说道:“不会吧,周小禾和陈二柱,从来没听说过他们俩还认识啊。”
韩生义放下编了一半的鸡笼,不解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有没有关系?”
楚酒酒蹲下来,仰头看着韩生义,“生义哥,你还记得我之前问你,有没有人表面装得跟你关系特别好,背地里却讨厌你讨厌的要命,我说的那个人,就是赵连长的媳妇周小禾!”
韩生义稍微回想了一下,周小禾的长相不算漂亮,却非常有特色,在这个全国都素颜,医美还没传到这片土地的时候,她长了一张天生的蛇精网红脸,只可惜,她五官不够好看,所以惊艳度大大降低了。
“是她啊,她好像不常出门,上一回我看见她,还是上个月,咱们一起去张家偷东西,她在外面跟别人站一起。”
顿了顿,韩生义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她?”
楚酒酒看向楚绍,没发现他有制止自己的意思,于是,楚酒酒把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
“……陈大红的事情你没看见,但你已经听说了吧,她改陈大红的工分,还改楚绍的工分,今天的事不知道跟她有没有关系,要是有关系,这个人就太可怕了!”
韩生义听完,思索一秒,他扔下手里的稻草,然后站了起来,“在这猜,又猜不出什么结果来,走,咱们也去看看。”
楚绍也有这个想法,三人一起向队部走去,围观的人群把队部门口围的水泄不通,楚酒酒在外面找空隙的时候,还能听见村民落井下石的怒骂声。
“我呸!咱们青竹村的风水真是坏了,先有一个赵石榴,又有一个陈二柱,亏得你还姓陈呢,畜生!敢欺负大红,你今天别想站着出去了!”
“还有没有王法了啊,现在都是新中国了,怎么还有人敢干这种猪狗不如的事,大红一个人过日子容易吗?陈二柱就是看上她寡妇的身份,没人照拂,缺德死了!”
“打他!赵连长你拿枪是当筷子使的啊,直接枪毙了他!”
“就是就是,这种人让他活着有什么用,要我说别枪毙了,浪费子弹,咱们直接挖个坑,把他埋了!”
村民群情激奋,一个个都喊打喊杀的,大家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每个人都一副恨不得陈二柱血溅当场的模样,但要真的赵连长掏出枪来,把陈二柱打死在他们眼前,除了那些一听见车枪就激动的不要不要的小青年,剩下的人今晚估计都要做噩梦。
赵连长光着膀子站在队部的院子里,在他旁边,陈二柱被绑了双手,正跪在地上等待发落,他鼻青脸肿的,衣服也破了,然而他脸上还带着笑,听到外面的村民喊他的名字,他还回过头,乐呵呵的看着人家。
陈家三兄弟,陈大柱早就搬到了镇上,村民们对他不熟悉,提起来,除了羡慕嫉妒,就是卑微恐惧,毕竟人家能管他们一整个镇,权力比大队长还大。而陈二柱,村民们其实也不怎么熟悉,因为陈二柱见人就笑,还不是韩爷爷那种和善的笑,而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傻了吧唧的笑,他懒得要命,挣的工分比孩子都少,要不是陈大柱和陈三柱帮衬他,他早饿死了。
大家在私底下一直怀疑他脑子有问题,所以也没人敢给他介绍对象,一来二去的,陈二柱今年都三十多岁了,还是光棍一条。
原本只是怀疑,如今,大家看了在这种情况下都笑的出来的陈二柱,顿时把怀疑两字去掉了。
他肯定是个傻子!
……
赵连长被陈二柱笑的心头一阵阵火起,他最痛恨这些仗着没有损失,就到处耍流氓的男人,所以在听到陈大红的声音以后,他跑过去,抓住陈二柱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狠揍了一顿,因为出力太多,身上全是汗,他连上衣都脱了,可被他打的陈二柱除了挨打时叫唤两声,再之后,他就是如今这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好不容易找到一条缝,楚酒酒用力的挤进去,韩生义和楚绍跟着她,也不知道后面谁推了一下,楚酒酒直接被推进了院子里,她吓一跳,连忙往回走了几步,幸好,院里的人都在看陈二柱,根本没人关注她。
大队长听说陈二柱做了什么,出来就是一脚,“你还真有种啊!”
陈二柱被踹,他从地上爬起来,仰着头,对大队长嘿嘿笑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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