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没等她行动, 当夜就出了事。
卤味铺里一整日下来生意都非常不错, 已经由一开始的五十斤增加到了一百多。因为类似大肠这样的下水卖的便宜,味道又好, 平民百姓也能舍得买回去尝尝肉味儿。
平时都是一卖完就打烊,今日也不例外。骆泽将店门关好后直接揽下了剩下的所有活儿, 催着关福上去照顾包氏。
因为包氏的腿没了知觉没法走动,所以郎中说了每日都要按摩通血,关福听话的很,每日都要给媳妇儿按上两回。
至于厨房的扫尾工作,他留下也抢不过骆泽,只好很是欣慰的上了楼去。
骆泽清洗完装卤味的锅碗瓢盆, 又清洗干净簸箕,等全都擦洗过后,又忙着把明日早上要交的一百斤卤味焯水炒糖色加到卤水锅里。
差不多每次他弄完的时候儿,翠儿也送饭来了,两人还能说上不少的话。等吃完饭, 翠儿也被送了回去, 骆泽便老实闩上门早些洗漱睡觉。
天渐渐黑了下来, 小铺子里的三人很快都睡着了, 就在这时一把匕首慢慢从厨房的后门缝里插了进来,也不知怎么拨的,那门闩几下便叫弄开了。
静悄悄的黑夜里,木门吱呀一声响的还是挺大的。领头的那个人头上挨了好几下,等停下来确定没有什么异样才敢继续在卤味后厨里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们循着味儿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正揭了锅盖找配料包时,骆泽醒了。盖着锅盖的卤味是什么味道骆泽再清楚不过,怎么会有这么浓的香。
他还没下床就摸了打火石,点了油灯,一撩帘子出来和那厨房的两瞬间打了个照面。
“你们是谁!”
骆泽声音太大,楼上的关福立刻也醒了过来,听楼板那吱呀吱呀的声音显然是已经起床下来了。
两个男人手里抓着一包料想都没想就往外跑,骆泽哪儿能就这么把人放了,立刻冲过去拦住两人。
“臭小子滚开!”
“你们把东西给我放下!”
骆泽死死拽住两人的裤腰带往厨房里头拉,外头的关福也拦着两个人不让走。挤挤攘攘间也不知是哪一个动的刀,骆泽胳膊上瞬间就见了血。
“不想死的就给我松开!”
“呵,你当小爷怕死呢?小爷我孤家寡人的,什么都怕就是不怕死!有本事你往我心口上扎试试!”
骆泽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双腿夹着其中一人用力一绞将他绊倒在地,然后整个人顺势压上去死死勒住不放。
另一人则是和关福缠斗在了一起。
关福虽不会武,但一身的力气却不是吃素的,加上跟他纠缠的这人并没有携带武器,他很快就将人制服打晕了过去。
收拾完这个他又赶紧过去帮骆泽的忙,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他只能一边和骆泽说话一边判断位置。因为人已经被骆泽死死勒住,关福收拾起来就方便的多了,脱下衣裳把他手一绑刀一扔就没了威胁。
弄完这两人,关福骆泽都累的不轻,回到厨房将油灯一拿出来,关福几乎吓傻了。
这满地的血!!
“福,福子,福子叔儿,好像有点儿晕……”
“诶!阿泽!”
关福慌慌张张将人弄到床上,撕开骆泽的衣裳一瞧,胳膊上好大一个刀口居然还在冒血。得止血才行!
他赶紧跑去厨房拿刀直接将铁锅底刮了一圈,一大把的锅底灰全都被他撒在了骆泽的伤口上,然后撕了衣裳给他包扎起来。
“阿泽?能听见我说话不?”
关福叫了好几声,没有反应,他一时有些六神无主,想了想还是先出去把外面两人拖进了店里,拿了绳子给他们捆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才上楼和媳妇儿说了一声拿着灯去了对面儿找人。
一听店里闯了人,骆泽还被刀捅伤了,全家都给吓得不轻。几个人赶紧带了家里的伤药到了卤味店。
黎湘到店里的时候查看了下骆泽的伤势,发现他的血已经止住了。外面地上和他身上那么多血应该是缠斗的时候儿太过用力所至。
他这是失血过多晕的。掐掐人中试试,若是一直昏迷不醒,那就不妙了。黎湘使劲掐了骆泽人中两下,没见人醒。
“不行,得带他去找郎中才行。”
一听就是很严重的意思,关翠儿立时就哭了。
“别,别哭……”
骆泽一开口,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能醒就好,说明身体没太大问题。黎湘让他先好好休息着,自己则是去了厨房,仔细查看了地上的两人。
其中一人正是之前小舅舅所说的那个个子高高还有黑牙的,只有他身上有血,显然拿刀伤人的也是他。
“湘儿,这得报官才是。”
黎江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这两人再拖出去暴打一顿。
“是要报官,等天亮吧。娘你身子不好,早些回去睡,爹你也跟娘回去吧,咱店也得有人守着。”
关键是家里的全部家当都还在楼上,铺子里没个人黎湘实在不放心的很。
“那你和翠儿?”
黎湘看了表姐一眼,瞧出她是不想走的意思。
“我和表姐留在这儿吧,有小舅舅在呢。”
黎江不太放心,但家里的铺子也确实要人守着。
“行吧,那我跟你娘先回去了,你们一会儿要是没事儿也早些回去,休息休息。”
“知道的爹。”
黎湘送走了爹娘,回头坐在厨房里瞧着地上两人发呆。这两人肯定是同行派来的没错,就是不知道是哪一家。
陵安比较有名的食楼酒家有锦食堂,素味斋等五六家老牌子,应该不是吧,老牌子会这么没脑子?就这么上门来偷?
“小舅,他们跟你们打斗的时候有没有透露说自己是哪家的人?”
“没有,就说了句不想死的就放开。”
关福一回想起方才那情形,心里头都还是有些心惊肉跳。阿泽那小子居然那般的有胆识,真真是叫他刮目相看。
而且这小子受了伤也没喊个疼,死死拖住了另一个,不然自己不会那么轻松收拾掉前面那个。
好小子,是个男子汉。
他下意识的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骆泽,结果竟发现那小子居然一眼不错的在盯着自家闺女!
关福心里对骆泽那暴涨的好感度瞬间折了一半下去。
这臭小子居然对自家翠儿动了心思!难怪他平日里在自己和媳妇儿面前勤快的很……
媳妇儿还夸赞过他好多回,还说他是个能顾家的娃。
险些就叫他给糊弄过去了!
不行不行,这家伙平时瞧着还可以,但绝对不是个好女婿人选。听说他爹娘都没了,兄弟姐妹也没有,只孤身一人在城里闯荡。
女儿若是跟了他,那得吃多少苦。
关福越想越远,脸色也越来越不对劲儿。
“翠儿,你上去瞧瞧你娘去,你娘也吓着了。”
关翠儿应了一声,担心的看了一眼骆泽才转身去了楼上,不过很快她又下来了。
“爹,娘说让你上去下。”
关福愣了下,瞬间想到媳妇儿会不会是受了惊吓,连忙转身上了楼。
“怎么了这是?”
他发现妻子的眼亮的惊人。
“当家的,哪天空了你回镇上打听打听阿泽,若是他说的都是实话,那咱们将翠儿许给阿泽吧?”
“什么?!我不同意!”
关福要不是顾及着媳妇儿是个病人,他当场都想发火了。
“你在想啥呢,阿泽如今是个孤儿,无亲无友,无人帮衬。连个屋子都没有,怎么能将女儿嫁给他??”
他觉得自己媳妇儿脑子大概有包。巧了,包氏也是这么想他的。
“孤儿怎么了?!上没有公婆压着,下没有妯娌欺负,进门就能管家,这日子不知道多舒坦。再说,他一月六百,翠儿一月也六百,努力攒个几年还会没有房子吗?”
温婉柔顺的包氏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丈夫说了句不太得体的话。
“你懂个屁!”
第69章
关福的脸不自觉得红了。
他想到了自己那一家子, 刻薄偏心又自私的娘,瞧不起女人的爹和大哥,好吃懒做的大嫂。媳妇儿嫁给自己,有公公婆婆又如何, 半生都没有痛快过。
只这一条, 便叫他没了底气。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只是你咋突然想起要把翠儿配给他呢?”
难不成就因为今晚骆泽那小子比较勇敢??
“你说你这个当爹的, 一天都在想什么。女儿来来去去的, 你就没看出点儿什么?”
包氏打从第一日住进这卤味店就瞧出不对劲儿了。
骆泽是勤快, 但他勤快的过分体贴。他会早早起床将铺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给自己和丈夫准备好热水, 重活儿累活儿也是抢着去干。怕自己在楼下坐的不舒服还会把他的枕头拿来给自己垫腰。
尤其是,女儿来送饭的时候。
他那眼里流露出来的欢喜是骗不了人的。
打从知道骆泽爹娘都过世后, 包氏便已经动了心思。她这半辈子吃苦就是在婆家,说句大不孝的话,她做梦都想没有公公婆婆。
自己的女儿自己疼,翠儿现在会自己挣钱,多好的姑娘,凭啥要嫁到一大家子里去做牛做马。骆泽穷是穷了点儿, 但家庭简单没有累赘,简直再合心意不过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包氏发现女儿对骆泽也不是没有好感的。
“阿泽对咱翠儿有意,翠儿呢也有点儿那个意思。两孩子都愿意的事,你就不要瞎掺和了。改明儿回镇上打听一下, 若是他所说当真的话, 到时候儿再来说说后面的事。”
关福:“……”
怎么感觉自己如今在家里一点儿地位都没了。媳妇儿这是在跟自己商量吗?这分明就只是在通知自己而已嘛。
不过细想下, 媳妇儿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没有公婆妯娌未必就是件坏事, 大不了他日后赚的钱都给女儿,有娘家帮衬他们再自己努力些,日子怎么也坏不到哪儿去。
关福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已经从绝对不能嫁的态度变成了日后多帮衬就行。
夫妻两又小声的商量了几句后包氏便将丈夫撵了下楼。毕竟楼下还两个坏蛋在,两个姑娘家她也不放心。而且后门外边的血迹都还没有清理,等天亮被人看见那得多吓人。
这一晚两家人其实都没怎么睡好觉。
黎湘是在快天明的时候儿才忍不住趴在桌上睡了会儿,感觉才趴下去就听到有人在叫她。
“表妹,醒醒。”
表姐一声一声叫,她也不好再继续睡了。睁开眼一看,正巧对上地上那人的眼神,吓了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地上两人都是醒着的,只不过被捆着,嘴里又塞了抹布,还算安全。
“表妹,起来吃点东西吧,一会儿要去官衙了。”
一听要去官衙,地上两人立刻疯狂的挣扎了起来,喉咙里呜呜呜的哼个不停。黎湘看都没看他们,接过粥碗勉强吃了半碗便准备回去叫上爹一起走。
结果路上正好碰上了早起出来吃面的师徒两。
“湘丫头,怎么瞧着没精打采的?”
“没事,就昨晚上没睡好。”
黎湘上午没打算开门便提前和他说了一声。
“今天店里有些事要处理,上午就不开门了,你们别去门口等了,一会儿我让我爹把牌子挂出去。”
伍乘风下意识的想问出了什么事,要不要他帮忙,结果黎湘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
柴镖头瞧着好笑,拿胳膊肘顶了顶小徒弟。
“怎么,你看上这小厨娘了?”
“师父!胡说什么呢。她就是我邻家的一个妹妹,也算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好不容易在城里遇上她一家,瞧着亲切而已。”
“是是是,妹妹,亲切,你说的都对。走吧,人家都说了,今日上午不开门。”
柴镖头不太重口腹之欲,好吃的就常吃,吃不着也无所谓。
“师父,咱再过河瞧瞧吧,说不定卤味有卖呢?”
难得能蹭师父的饭吃,怎么也要拔点毛下来。
柴镖头无奈的笑了笑,只好跟着徒弟一起过了河,没想到还真有卤味卖。不过卖卤味的不是那小少年,而是一个小丫头。
伍乘风随口问了一句。
“骆泽呢?”
关翠儿转着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面色发白的人,眼圈儿又红了。
“他受伤了,正养着呢。”
“受伤了?很严重吗?”
一个卖卤肉的能受什么伤,难道是切肉的时候切到手了?
“就是手臂不小心伤到了,没什么事。”
关翠儿把他要的卤味切好用叶子包好系上递给他。
“三十二铜贝。”
柴镖头很自觉的付了钱,转身要拉徒弟走的时候却见他直接绕去了后门。
伍乘风想着自己好歹和骆泽打过架喝过酒,怎么也是有几分面子情的,来都来了,总是要看望一下再走。哪想敲开后厨门一看,里头露出两个大汉来。
瞧那捆绑的样子,和堵住的嘴,再联想到骆泽受了伤,所以这是闯进小偷了?!
柴镖头神色微妙,指着地上其中一人道:“这人好生眼熟,只是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了。我这两日肯定见过的……”
关福一听立刻激动起来,催着柴镖头想想是在哪儿见过的人。
柴镖头越想便越是想不起来,突然听到徒弟提醒了一句。
“师父你这两日大半时间都在镖局,就前日中午和朱镖头他们出去吃了顿饭。”
“是是是!吃了顿饭!在那个明桥后街的一家饭馆里吃的。这人我记得是个伙计……”
剩下的话他不用说,伍乘风也明白了。敢情这是同行过来偷卤味的方子来了。
无耻啊……
“柴镖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家饭馆的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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